丈
夫的’这种可能性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根岸典子口中的梶川幸广变成了“丈夫”这一称谓。平介也
觉得,这样更自然一些。
“那您是什么时候知道文也不是梶川先生的谈子的?”
“是文也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那天,丈夫在公司接受了血型化验之后阴沉着脸回
到了家,向我问起文也的血型。我脑子里当时便闪过了不祥的念头。我是A型血,文也
是O型血。之前丈夫并不知道自己的血型。在接受检查以前,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B型
血,因为他的两个兄弟都是B型血。”
“结果不是B型血,对吧?”
“是的。在公司里,他被确定为AB型血。A和AB型血的夫妇是不能生出O型血的孩子
的,这一点,他也知道。”
“嗯。不过说实话,我当时并没有太吃惊。后来想一想,当知道自己怀孕时,我就
预感到孩子不是丈夫的。我只不过装作不知道而已。后来我注意到,文也长得和丈夫根
本就不像。”
“后来您把事情真相告诉梶川先生了吗?”
“当然告诉他了,想瞒也瞒不住了。”
“所以梶川先生就怒之下离家出走了?”
“他确实是因为这个离家出走的。不过,说他‘一怒之下’有点不合事实。他一句
责骂我的话都没说过。听了我的话之后,他表现得异乎寻常地冷静,既没有酗酒,也没
有发狂,更没有对我施暴。对文也也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只是,他变得不怎么和我说话
了,在家时经常望着窗外,像在深思着什么。他的离家出走,是在知道真相的两周之
后。他只带着尽可能少的行李和装有文也照片的影集消失了。”
“他没有留下字条之类的东西吗?”
“有。”根岸典子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白色的信封,放在了桌子上。
“我可以看吗?”
“可以。”她点了点头。
平介拿起了信封。信封里有一张信纸。打开看,上面潦草地写着几个大字:对不
起,我无法装出父亲的样子。
“看到这封留言时,我哭了。”她继续说,“在离家出走前的两周里,他考虑的并
不是追究我的贵任,而是能不能继续以文也父亲的角色生活下去。一想起这件事,至今
我心里都充满了愧疚。我从心底里后悔对他撒了那么多年的谎。”
平介点点头,想象了一下如果换成自己,会怎么做。如果直子向自己告白了同样的
话,自己首先应该会把她痛骂顿一吧,也有可能对她施加暴力。
“请等一下,您这么说,梶川先生明知文也不是自己的孩子,还为了他的学费…
…”
“没错。”根岸典子用手帕轻轻擦了擦眼角,“所以我刚才说文也的话与事实完全
相反。应该赎罪的本该是我,可是那个人却还要帮助我。”
“他为什么要那么做?看来他还是喜欢你吧?”
听了平介的话,她摇摇头。
“那时候,那个人已经有了新的妻子,他说他爱她。”
“那他为什么……”
“那个人是这么说的,‘现在,文也最需要的是父亲。因为母亲身处困境,所以他
需要有个父亲能出来做点儿什么。’我说,‘可你也不是文也真正的父亲啊。’他就问
我,哪种情况会让文也觉得更幸福。”
“哪种情况?”
“他问‘是知道我不是他真正的父亲让他感到幸福,还是让他一直以为我是他的父
亲让他感到幸福’,我考虑了很久,回答说,还是让文也觉得他是他的父亲比较好。那
个人听了之后说,‘是这样吧?我也这么认为的,声音我决定继续当他的父亲。当他遇
到困准时,我希望能尽父亲的所能去帮助他。当初,我知道自己和文也没有血缘关系
后,满脑子只想着还有没有心情去做他的父亲,却没有想到,爱一个人,就应该让他幸
福。我明明是那样地爱着文也,却走了这一步,我觉得自己真的好糊橡啊……’那个人
说到这里,在电话的另一端哭了起来。”
根岸典子说这段话时挺直了后背。她似乎觉得说这样的事情时必须正襟危坐才行。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不过她并没有落泪。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下了决心,必须把该
说的话都说完。
平介感到呼吸有些困难,脉搏加快了,胸部有些疼痛。
“得知事故发生后,我很想马上就赶过去,至少要给他上一炷香。当新闻里说事故
的起因是那个人的驾驶失误时,我很想站出来大声喊,那不是他一个人的过错,他是为
了我们才强迫自己超负荷工作的。可是当着文也的面,我却装出了与自己无关的表情。
尽管他是那样地照顾我们,我却还要装出没有那回事的样子。”
根岸典子喘了口气,喝了一口估计已经冷却了的奶茶。
“从文也那里听了他和杉田先生的事后,我认为再也不能隐瞒下去了。三天前,我
已经把真相全都告诉文也了。”
“那他没有受到打击吗?”
“应该会有一点儿吧。”根岸典子睑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不过我不觉得后
悔。”
“是吗?”
“我觉得对杉田先生也是如此。我必须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您,尽管我说的事情可
能很无聊。”
“不,我也觉得能听到你的这些话很好。”
“听您这么说,我就觉得这一趟没白来。”她收起了桌子上的信封,“另外,我还
有件事要求您。”
“什么事?”
“我听儿子说,那个人的妻子也去世了。”
“啊。”她指的应该是梶川征子。“是啊,已经死了好几年了。”
“她好像还有个孩子吧,一个女孩?”
“是的,她的名字叫逸美。”
“那您知道那个孩子的联系方式吗?我想去见见她,跟她说说她父亲的事,然后想
尽可能地对她做一些补偿。”根岸典子的眼睛里流露着真挚的光芒。
“我应该有。她给我寄过贺年卡。我回去查完后再联系您。”
“给您添麻烦了。拜托了。”说完她取出一张名片,放在了平介面前。名片上印着
拉面馆的名字——熊吉。
她拉上手提包,随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透过玻璃窗向外面望去。
“啊,果然下雪了。早上我就觉得有这个迹象了。”
平介也将目光转向了窗外。像白色花瓣一样的东西纷纷从天而降。
38
平介出了宾馆,走在通往东京车站的长长的人行道上。雪继续以相同的节奏纷纷扬
扬地飘落着。
根岸典子的话在他脑海中萦绕着。他觉得自己听到了未曾谋面的梶川幸广的说话
声:“爱一个人,就应该让他幸福……”
可是我和你的情况不同啊,梶川先生。
如果是站在你那样的立场上,我也可以说出那样洒脱的话。可是,现在的我……
平介再次感到胸闷。什么东西在他体内向外膨胀。他觉得站立都很困难了,就势蹲
了下去,脖子上的围巾滑落到了地上。
雪花不断地被沾湿的水泥人行道吞噬着……
明知不可能积存,却还执着地飘落着的雪花让平介联想起天真无邪的孩子。
“您不要紧吧?”有人问。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平介没有看对方,只是抬起一只手:“啊,我没事。谢谢你。”
他站起身来,重新围好了围巾。关心他的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公司职员打扮的男子,
穿着羊毛色的大衣。
“您没事吧?”男子又关切地问了一遍。
“啊,已经没事了,真的,谢谢你了。”
公司职员打扮的男子微微一笑,朝着和平介相反的方向走开了。目送他远去之后,
平介继续向前走。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心里想。
不用任何人教我,该怎么做,其实几年前就知道答案了……
快到家的时候,雪已经停了。或
许他家这一带本来就没有下,因为地面都没怎么
湿。
走廊里的门没有上锁。直子脱下来的鞋整齐地摆在门口。平介向里面望了一眼,直
子不在日式房间里。平介顾不得解围巾便来到楼上,敲了敲直子的房门。里面没有应
答。
他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打开了房门。
房间里并没有她的身影。桌子上读了一半的袖珍小说敞开着。
那就是在卫生间吧,平介歪起头想。可是那样的话,卫生间门前应该有拖鞋啊,自
己上来时好像并没有见到拖鞋的影子。
平介下了楼,发现她果然不在卫生间里。他来到日式房间,刚想看看她在不在厨房
里,忽然,他觉得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