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提诺与扫帚与魔女们的学院 5.你会退学

从那天之后,飞行扫把比之前更占据提诺的生活。

在课堂上飞,放学后跟玛尔妲留下来飞,然后在学生们都进入梦乡的深夜溜出学生宿舍,在学校后方的森林和乌苏拉飞。

感觉醒着的时候身体都一直在动,实际上睡眠时间之类也有减少,但提诺并不觉得辛苦。第一天是有陷入沮丧过,但他知道越是骑上布鲁姆浮在空中,身体会越发烫。因为觉得果然非常快乐。从小时候起未曾消失过的情感在背后推动着提诺。

「呜呜⋯⋯跟提诺在一起的时间变少了⋯⋯姐姐我好寂寞。」

这是乌苏拉的意见。嘴上虽这么说,但她似乎没打算加入和玛尔妲的课后练习。提诺认为这是不想妨碍两人的体贴。大概多少也跟主人会赶走她有关。

莱塔则是一开始就舍弃绕圈飞帚,对练习完全没兴趣的感觉。那位直线姐姐很多地方都太乾脆。

要担心的是在课堂以外的地方狂用布鲁姆,会不会造成累积的风素枯竭而影响到上课。但这点勉强没问题。只是上课和与玛尔妲的课后练习的话,回到宿舍再充填风素就足以供给,深夜的特训则靠使用乌苏拉的私人物品,也就是那把大型布鲁姆来解决。

入学以来首次迎接的周末没课,但提诺没有进行特训,只有帮布鲁姆调律。因为乌苏拉跟他说不要硬飞,让身体和扫帚都休息比较好。

虽说提诺想飞得受不了而显得有些毛躁,但他似乎也有把乌苏拉的劝告听进去,也照办了。但因此而多出来的空闲时间都被乌苏拉戏弄就是。

总归来说虽然不是很顺利,但也开始步上轨道。

除了跟葛莉赛达的关系之外。

即使如此提诺仍不放弃,也不想输。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坚持,但他决定不要去想。提诺按照主人的建议,用视线去追葛莉赛达,靠近她,并尽量跟她说话。

于是到了周末结束后的星期一。

今天提诺在午餐时也跟葛莉赛达同桌。跟要好的三人组分开是有点难受,但她们理解提诺的想法。

「葛莉赛达同学,是千层面喔。」

「我也领到一样的东西,所以我知道。」

「我很喜欢吃这个喔。」

「我也是。」

还真是热烈的对话。当然这是提诺在揶揄自己。事实上,葛莉赛达的表情完全没变,甚至在没看着提诺下回答。试着以兴奋到很做作的态度找她说话看来没用。

即使这样,提诺感觉这绝不是最坏的情况。目前她还有认知到提诺的存在。即使前几天说出那么冷漠的话语却没有拒绝同桌。提诺认为其中存在着突破口。

必须得说些什么才行,在这种类似强迫观念的感情驱使下,提诺注视着葛莉赛达。因为盯着看很失礼,所以有所节制。

果然是很漂亮的人呢,他再度确认到这件事。连在任何人都会放松的用餐中动作都很俐落。令人忍不住反省自己的餐桌礼仪。

因为是那样的她,在实际练习时飞行的身影更是美丽。配合像四片羽翼的赛帚服设计,让人联想到戏曲里登场的妖精女王<缇坦妮雅>。

刚才的直线两百公尺飞帚实际练习也是如此。

「那个,葛莉赛达同学。不光是椭圆赛道,零二你也很快呢。」

这次偶然地葛莉赛达与莱塔要飞同一组,虽然比不上班上最快的莱塔,但她是与第三名以下拉开两个帚身的距离,威风凛凛的第二名。

「因为直线很单纯。」

对连这么单纯的事情都办不到的提诺来说,这句话很严苛。

「⋯⋯可是。」

提诺回想今天的实际练习,不知道在对谁喃喃自语。

葛莉赛达每次在飞的时候提诺都一定会紧盯不放所以有察觉,首次看到她的飞行时目光整个被吸引,但逐渐开始产生某种不对劲感。原本只是微弱的火种,却随着日子过去逐渐变大。

她的飞帚术依然又美丽又快。心里也会产生感动。但果然还是有言语无法形容的奇怪氛围。那是使得提诺的内心感到不安的最后一线。没有再度引发那一天让提诺忍不住跟她说话的冲动。

单纯只是因为自己看习惯她飞行的身影,且经过一段时间后冷静下来了,提诺觉得其中有完全不同的理由。

「什么?」

这时葛莉赛达在这个中午第一次主动跟提诺说话。这下可不得了,提诺试转换心情。好不容易她主动要沟通,不可以露出郁闷的表情,使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丧失。

「没、没事──痛。」

提诺不小心弄掉了叉子。在说出对不起后,提诺连忙想要捡起发出锵的一声掉在桌上的那东西。

然而,温暖突然包覆住提诺的手。

「葛、葛莉赛达同学⋯⋯!?」

她的手掌正轻轻贴在提诺的手背上。

提诺眨着眼打从心底感到惊讶。别说跟她握手了,连身体的任何部位都没有接触过,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种状况。到底是何时在何处有出现过这种征兆。

提诺只能惊慌失措。

但就在下一瞬间。

「──唔!」

食指传来痛楚,提诺的表情变得扭曲。

葛莉赛达压了提诺的指尖。

「肿起来了呢。」

葛莉赛达非常冷静地说完就放开手。

她说得没错。现在提诺的左手食指肿胀。比起右手明显地膨胀,还有在发烫。弯曲和伸直也会伴随痛楚,刚才会弄掉叉子也是这个原因。

「这是,那个⋯」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今天早上开始。」

早上醒来后就已经是这样。因为不想让同房的乌苏拉担心所以选择沉默。用力就会痛,实际练习他也尽量不用到左手的食指。结果就是比平常更欠缺稳定性的零二。

「我就想说今天你的飞法比平常更加笨拙。」

经她这么一说,提诺感到震惊。

因为葛莉赛达说出的这句话,意思是她有在看着提诺的飞行。明明回应都很像对提诺没有兴趣,这位姐姐真的有太多无法理解之处。

「你握布鲁姆的力气太大了。所以给手指的关节带来压力,引起发炎才会肿起来。这是刚学会飞行扫把的人,或者是完全飞不起来却硬要飞而紧握扫帚的人常出现的症状。你懂我说的意思吗,提诺.阿列塔。」

「⋯⋯这。」

「如果是这座学院的学生,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因为是都早就经历过那种事的水准。这表示你根本连起帚线都还没站上。」

「唔。」

被直接了当地这么说,提诺无法回应。以得将布鲁姆像手脚般灵活运用的魔女为目标,却因为布鲁姆而受伤根本是本末倒置。

「我不会问你背负着身为男性、技术的不成熟这些劣势还想成为魔女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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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那跟我无关。而且不管怎样,你不久后就得放弃。」

「咦⋯⋯什么意思?」

「我吃饱了。」

葛莉赛达放下叉子,像要阻止提诺说下去。总是觉得她吃得很快,但仔细一想只是因为提诺要说话才会慢。

「呃⋯葛莉赛达同──学!?」

提诺想要问刚才那句话代表的意义,却以失败收场。原因是葛莉赛达伸出双手去摸提诺的左手。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去压迫会痛的地方,是温柔地包住。

「要是会痛就说出来。」

提诺不知所措地想说她到底打算做什么,但葛莉赛达没加以理会,用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这么说。然后慢慢地让造成问题的患部,也就是提诺左手第二只手指伸直。

「⋯⋯唔。」

「会痛吗?」

「不、不会⋯⋯没问题。」

葛莉赛达轻轻点头,开始用纤细的动作按摩。从前端到根部,不光是正面还有侧面,手掌更是特别仔细。

最初有点痛,但提诺忍耐着,之后逐渐变得舒服。

就这样任她处置三分钟左右后,提诺的食指被放开。提诺小心翼翼地握起左手,比先前还要轻松许多。

「这是紧急处理。」

「咦?」

「只是暂时比较不会痛。」

「谢⋯⋯谢谢你⋯⋯」

「找个时间去医务室让校医帮你涂软膏吧。多少会消肿。」

「好、好的。」

趁提诺反射性低头道谢,虽然大概不是这样,葛莉赛达站了起来。接着快步将餐盘放到餐具回收处后,走出了餐厅。

被留在原地的提诺深深地觉得她很不可思议。

对方想说的事情大致上只有一件。提诺不适合学飞行扫把。另一方面又敏锐地看出

来提诺身体不舒服,帮忙按摩患部,还建议他去医务室。感觉又不是单方面的拒绝。

「今天好像也没什么成果呢,皮诺奇。」

头上传来很有特征的叫法,提诺转过身去。

栗色马尾少女,莱塔站在那里。乌苏拉和玛尔妲也一起。她们本来应该是坐在远一点的位置,似乎是看准葛莉赛达离开,吃到一半就拿着餐盘来会合。

少女们直接坐到提诺的周围,继续吃着饭。原本以为变成一个人,一下子又变得很热闹。

「嗯⋯⋯起初很冷淡的女主角在接连的对话攻势下态度逐渐软化,这是幻想小说很常有的情节⋯⋯可是完全没有那种感觉呢。」

玛尔妲又把情况拿来跟自己最喜欢的幻想小说比。这个人该不会比起魔女还更适合成为作家。

「呜呜⋯⋯提诺这阵子都只跟葛莉赛达同学吃饭。姐姐感觉提诺被人睡走了⋯⋯我没闻你的味道马上就会产生戒断症状⋯⋯」

乌苏拉则是边啜泣边吃着千层面。虽然不重要,但希望她不要在发言中夹杂一些不该在大庭广众下说的句子。

「话、话说回来⋯⋯冰之女王是不是有握住你的手!?到、到底是怎么回事!?」

玛尔妲突然脸颊稍微染红,像在威吓似地逼近。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好奸诈喔,我也来握吧。」

乌苏拉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完全看不出十几秒前的哭脸,把手掌贴到提诺的右手上。她的体温吓了提诺伊一跳,但没有摸左手这件事更让提诺松一口气。他尽量想将肿起来的手指藏起来。

「那我也要。」

莱塔又把手叠到乌苏拉放在提诺手上的手背。

「⋯⋯我、我才没兴趣。」

嘴上虽然这么说,玛尔妲还是像要压住三人的手似地把手放上去。

「Fight on!」

在莱塔开朗地喊出口号的瞬间,三人的手瞬间移开。

在旁人看来应该是异常奇妙的集团。

不过,心情变得比较轻松这点提诺要感谢她们。说不定这些姐姐们就是抱着这种打算才开个小玩笑。

先不管这个,既然都到齐了,提诺有件事想问她们。

「那个⋯⋯今天葛莉赛达同学的飞法是不是感觉很奇怪啊?虽然不只限于今天,你们有没有觉得有地方很奇怪?」

提诺的问题让三人,特别是玛尔妲露出惊讶的表情。

「哪有?跟平常一样是很像机械的飞行啊。」

「对啊。每次都相同到根本是在玩『大家来找碴』的等级。」

「我跟她一起飞所以不太清楚呢。因为我没在看后面。」

「这样啊⋯⋯我第一次看到时觉得很厉害,但渐渐产生奇怪的感觉。」

玛尔妲和乌苏拉做出否定,莱塔则保留答案。既然类型不同的三人是这样,问班上的任何人大概都一样吧。看来只有提诺自己觉得很怪。

毕竟,那是连提诺本身都无法以言语形容的不对劲感。她们这么果断地一说,提诺就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感觉。

这种烦闷感很不舒服。好想马上骑布鲁姆飞来将它吹走。就算提诺这么想,接下来要在教室上课。看来又会是无法吸收的一节课。

就这样途中变成四人的团体吃完午餐。

「我吃饱了,吃个八分饱就好。」

莱塔露出平常的笑容,手拍着肚子。

「吃的量是我的两倍,真亏你还说得出那种话⋯⋯」

「玛尔妲今天难得吃很多呢。啊,我知道了。」

「知、知道什么?」

「你想要摄取营养让胸部变大吧?」

「我要拿布鲁姆打你直到握柄断掉喔!?」

玛尔妲把魔女最不该做出的事情拿来当威胁的内容。

可是莱塔也的确是不输给葛莉赛达的不可思议姐姐。吃的东西这么大量,身高很高胸部又大,体重也会比标准还重。那些会直接连结到对布鲁姆的负担。然而在直线两百公尺飞帚<零二>,却展现出压倒其他人的速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提诺不经意地把视线移向乌苏拉,然后又看了她一眼。

因为她正在揉捏自己的双峰。

「乌、乌苏拉同学⋯⋯?」

「嗯⋯⋯提诺果然喜欢大一点的胸部吗?」

「什么!?为、为什么要问我?」

「咦?因为要是提诺高兴,我也会很开心。」

「啊、唔⋯⋯」

因为她像理所当然地立刻回答,提诺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有种不管说什么都是在挖洞给他跳的预感。

「矮、矮冬瓜,是那样吗⋯⋯?你喜欢有赘肉的女人吗⋯⋯?那种东西明明只不过是脂肪⋯⋯?你是说洗衣板身材没有身为女人的存在价值吗⋯⋯?」

「怎、怎么连小玛尔大人都跟着乱说!」

被神情凶恶的主人逼问,提诺感到很恐怖。

「不过啊。大也有大的缺点,很重会害肩膀很酸喔。跑步时摇晃起来也很痛。我还比较羡慕小的人。」

「根本跟有钱人在说『人生不只是金钱』同等级,你是故意在讽刺我吗!?」

「哈,不过也不想像玛尔妲那样呢。我再怎么说也是女孩子。」

「我会像生火腿那样把你那碍眼的两团肉块削下来喔!?」

被莱塔发言惹火的玛尔妲两手握着刀叉在恐吓。希望她别把大家休息的餐厅变成凄惨的犯罪现场。

「我、我要先离开了。」

因为不太会应付这种话题,提诺想早一步开溜。趁玛尔妲的怒火还没针对他之前,拿着餐盘站起来。

「咦?提诺,你的手指是怎么了?」

乌苏拉看着提诺的手,惊讶地瞪大眼睛。

「咦⋯⋯什、什么怎么了?」

提诺听见她的发言后吓了一跳,故意装傻地反问。

「左手的食指。」

患部完全被指出来。提诺拿餐盘时为了不带来负担,刻意在不用那根手指下站起来,看来反倒很显眼。

「这个是,那个⋯⋯」

「啊,有点肿起来了呢。还在发烫。」

乌苏拉轻轻触摸,一切都曝光了。

「怎么啦,矮冬瓜。你受伤了吗?」

「喔?皮诺奇,你还好吧?」

玛尔妲和莱塔虽迟了一些也发现。无法再继续装傻的提诺只好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

早上起来就变成这样、实际练习时硬撑着飞行、这样症状也已经比早上时轻微、刚才葛莉赛达帮忙做应急处置、之后想要去医务室等全部都说出来。

「就是这么回事⋯⋯」

提诺结束一连串的说明。

这时,不知不觉间乌苏拉已经鼓起脸颊,还稍微在瞪着他。真难得,应该说是第一次看到那种表情。

「真是的,为什么不早上就跟我说。」

「因、因为我不想让乌苏拉同学担心。」

「你像这样都不说,我知道时不就更担心。」

「⋯⋯对不起。」

提诺沮丧地对没说真话道歉。仔细一想,乌苏拉说的话全都很有道理。尤其提诺几乎一整天都会跟她一起行动,根本不可能隐瞒到底。

「来,我们走吧,提诺。」

乌苏拉拿着自己吃完的餐盘起立。

「乌苏拉同学?」

「不是要去医务室吗?」

「啊,我一个人就⋯⋯」

「路痴的你一个人走得到吗?」

「唔。」

「一定在迷路当中午休就会结束。甚至一生都无法走出去。」

这座学院是迷宫之类的吗。不过就算不到无法离开,提诺轻易就想像得到迷路的自己。首先他并不知道医务室在哪。

「对不起,拜托你了。」

提诺决定乖乖接受乌苏拉的好意。

「啊⋯⋯矮、矮冬瓜。要不要我也跟去?」

「不用啦,又不是需要人手。我明白你是在担心提诺。」

「才、才不是在担心啦!那个⋯⋯我只是觉得管理仆人的身体状况是主人的慈悲!既然这样你们就快去啦!」

「去去!」玛尔妲挥手赶走提诺。用握着刀子的手这么做感觉刀会飞过来,实在很可怕所以希望她能住手。

「要保重喔,皮诺奇。」

轻轻点头回应莱塔后,提诺收拾好餐盘跟乌苏拉一起走出餐厅。

外面是云很少的一整片蓝天,太阳还在很高的位置照耀。特里埃斯塔偶尔会露出獠牙的风,今天很平稳地在吹拂,不到会给飞帚术带来影响的等级。

从这边能够看见位于奥底斯达校区中央的钟塔。钟面向学院昭示离午休结束,下午的课程开始前还有时间。

提诺追着走在前方的乌苏拉,从餐厅往校舍的方向走了五分钟左右。途中乌苏拉并没有跟他说话,这样提诺也很难主动开口。果然在对没告诉她手指症状这件事生气吗。

当提诺有点觉得失去一切希望时,两人抵达校舍。要前往的医务室似乎在一楼。想想也是,受伤时爬楼梯移动很危险。

「奇怪,没有人在耶?哈,那就进去吧。」

打开医务室的门看向里面后,乌苏拉转头看提诺。那时她脸上已经露出平常的笑容,提诺松了一口气。

两人一进入室内,乌苏拉就让提诺坐到椅子上,开始翻找排列着药品的柜子。那种毫无顾虑的感觉,就连提诺都感到不安。

「呃,软膏是⋯⋯这个吗?」

提诺从裙子的口袋里拿出手掌大小的笔记本,边跟柜子对照边拿出一个小瓶子。然后一屁股坐到原本该是医务室老师坐的椅子上。每个行动都在不好的意义上毫无迟疑。

「擅、擅自拿来用好吗?」

「没关系啦。我们既然是学生,使用学院的设备是理所当然。来,提诺。把手指伸出来。」

我想指出的不是那种事,提诺本来要这么说,但大概没用吧。所以他乖乖向乌苏拉伸出左手的食指。

乌苏拉从小瓶子里挖出一小坨深草绿色的膏药,轻轻地碰触提诺的手。

「唔。」

「啊,会痛吗?」

「不、不是。我觉得有点冰凉很舒服。」

「那太好了。涂涂⋯」

乌苏拉笑咪咪地微笑,在提诺的患部上用手指仔细搓揉,让带着黏性的药变成薄薄一层。动作很有节奏感,乌苏拉看来非常开心。

看着那样的她,就觉得比起说是姐姐不如说──

「──好像妈妈。」

「嗯?你说什么?」

「啊,没有。」

想到对跟自己只差三岁的女性这样说很失礼,提诺摇着头。

「不过啊,提诺。你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啊?」

「呃⋯⋯照葛莉赛达同学的说法,我握布鲁姆的力气太大。」

「咦,不用那么用力也飞得起来吧?」

「唔⋯⋯不那么做就觉得布鲁姆会从手上滑出去。」

实际上,飞行的时候提诺随时都有帚柄在手中乱动的感觉。怀着一松懈就会从手上擅自飞走的不安。

「嗯⋯⋯应该不会只有你的布鲁姆很奇怪⋯⋯咦,很奇怪吗?」

「这、这我也不确定⋯⋯啊,可是⋯」

「可是?」

提诺试着将来到奥底斯达后模糊地抱着的不对劲感化为言语。

「⋯⋯大概是太过头吧。」

「什么意思?」

「那个⋯⋯感觉要是想照在故乡飞的那种方式操控布鲁姆,动作就会太大⋯⋯」

比如说想向右转,握柄前段摆动的幅度会比预测得更大,导致失去平衡。想要拉回来而甩向反方向,并不会停在正面而是往更左偏,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为了抑制这种状况,握布鲁姆的手会不自觉用力。

「嗯?真奇怪呢。」

「果然很奇怪是吧⋯⋯」

两个人一起困惑地歪着头。如果医务室的老师回来,看到现在的他们,一定会深感不可思议吧。在那之前会先因为擅自使用药品而挨骂。

在处置告一段落后,乌苏拉的指尖离开提诺的手。

「⋯⋯谢谢。」

提诺甚至对她肌肤的温暖感触突然消失这件事感到依依不舍。虽有在想这样会不会太爱撒娇,今年明明已经要满十三岁了。

「再来,提诺。」

「是。」

「你不觉得该给帮你治疗的姐姐奖励吗?」

「奖、奖励?」

乌苏拉究竟想要什么代价。若提诺有可以给的东西是很好,但不巧私人物品会占行李空间,所以他大部分都留在故乡没拿来。

那会是提供晚餐菜色的一部份吗。不,想吃更多的话请员工帮忙装多点就好。这句话也想跟总是盯着别人盘子的玛尔妲说。

提诺正在思考着要交出什么才好,被要求的却是很让人意外的东西。

「我收下了。」

提诺眨一下眼睛的同时,乌苏拉绕到背后抱住他。

「乌、乌苏拉同学!?」

太过突如其来的行动让提诺语调上扬。

「嗅嗅嗅⋯⋯啊,真是幸福的时光⋯⋯」

提诺感觉到乌苏拉把脸埋到自己头里,鼻子还抽动着。

「你、你在做什么啊!」

「因为,从那之后提诺就算是两人独处的时候也都不太愿意让我闻味道。」

「哪有什么因为!」

「提诺最近都只关心葛莉赛达同学。我也想跟你黏在一起啊。好寂寞喔,理我一下啦。」

「啊、啊唔⋯⋯」

感受着脖子传来类似佛卡夏<香草面包>的柔软触感,提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直接甩开感觉会让乌苏拉伤心。毕竟她带着提诺来到这里又帮忙涂药,如果这算得上是奖励那该要忍耐吗。

「呼,我真的超喜欢你的味道,就算没成为魔女也没关系,我将来想从事闻你的味道就能领钱的工作。」

「乌苏拉同学究竟是来奥底斯达做什么啊⋯⋯」

而且那到底是什么样的职业啊。

任凭乌苏拉摆布的提诺,「鏮鏮」有阵熟悉甚至带有庄严感的声响传进他耳里。是外面的钟塔正在敲钟。

「咦,这个⋯⋯该不会是。」

「是下午的课堂开始的钟声呢。」

「喂,乌苏拉同学!?我们不回去不行吧!」

「嗯⋯⋯再三小时就好⋯⋯」

「那样完全不是『就好』吧!?会变成放学后喔!?」

即使通知下午课程开始的钟声响起,乌苏拉还是不愿意放开提诺。所以提诺有些强硬地扭动身体,从她的拥抱中逃脱。

「啊呜,人家还没闻够。」

「该走了啦!要是迟到不知道老师会说些什么!」

提诺催促已经变成废物姐姐的乌苏拉,和她一起冲出医务室。现在暂时无视在走廊不可以奔跑这个从小学就被教导的重要规定,两人一溜烟地跑向教室。

「提诺,那里是正面玄关。你要翘课吗?好啊,我陪你。」

「⋯⋯对不起,请帮我带路。」

马上就差点迷路。

在那之后,当然没赶上课堂的开始时间。库罗琳达老师露出令人打从心底发寒的笑容,对两人处以在教室后方倒立五分钟之刑。

提诺两分钟就撑不住了,但乌苏拉始终很悠哉。而且不时还会轻松地往返教室的两端。

这个人真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

葛莉赛达.莱蒂西亚不会动摇。

那是别人给她的的评价。

实际上自从小学后期以及整个中学期间,她都努力自制。控制感情维持一定的心境,不随便动摇。

不能因为小事而消耗。

虽然说不上是原因,她不会主动采取和他人产生关联的行动。结果就被取了冰之女王的外号,但对葛莉赛达来说既没感到光荣,也不觉得不光荣。换句话说,那是一点都不重要的事情。

因为她本身有个目的。

有必须成为魔女来完成的事情。

所以,她完全就只专注于飞行扫把上。

然而葛莉赛达最近却觉得自己有点奇怪。明明必须要像冰一样保持平静,内心却感到有些浮躁。一开始只是偶尔又轻微的内心紊乱,但频率与日渐增。

实际上现在明明放学后回到了学生宿舍,却又像这样在外面走动。平常的话除了飞行扫把与吃饭以外都是浪费时间,所以在自由时间她也不会特别去做什么,之后到隔天上课前都只要静静地待在房间里就好。

这种变化的原因她早就心知肚明。

也知道自己的脚在不受意志控制下要前往何处。

从刚才开始她就在尝试停下脚

步,但双脚还是一直往前走。都已经贯彻六年的冰之意志,从没想过自己这么没有自制力。

正当她在不情愿下转过从宿舍前往校舍的转角。

「啊,是葛莉赛达同学。」

听见这个声音,葛莉赛达抬起头来。

有名女学生站在她的前方,像要挡住去路。将依光线强弱看起来既像银色又像白色的头发绑成两条辫子的少女。

不巧地葛莉赛达对她有印象。

名字记得是乌苏拉.华兹渥斯。应该是同班。只是对葛莉赛达来说这并不代表任何意义。

乌苏拉以看不出丝毫紧张感的笑容对着葛莉赛达挥手。葛莉赛达并没有特别去搭理她,正要从旁边经过。

「奇怪⋯⋯?那不是葛莉赛达同学吗?还是叫巴鲁黛迪露丝同学?」

那是谁啊。

「呃,等一下⋯⋯啊,有了有了。喂~葛莉赛达同学~」

乌苏拉像在叫宠物般呼唤正要离去的背影。

唉,深深地叹了口气后,葛莉赛达转身面对她先前决定要无视的乌苏拉。这时她正好在将小笔记本收回裙子的口袋里。

「什么事?」

想说随便应付一下就好,乌苏拉简短地询问。

「今天中午我家的小朋友受你照顾了。」

乌苏拉点头致谢。完全没有印象,她到底在说什么。这么想的瞬间,葛莉赛达脑海里浮现出一位同班同学。

提诺.阿列塔。

在此地奥底斯达魔帚学院,大概是唯一的男学生。

因为他好像几乎都跟这位乌苏拉待在一起,「我家的小朋友」就是指他吧。这种说法简直像姊姊或母亲。

这样一来,葛莉赛达对她口中的照顾这件事就心里有数。中午在餐厅同桌时,有帮忙那位少年按摩肿起来的手指。

「我并没做什么特别的事。」

说完葛莉赛达的内心深处又骚动起来。

骗人。

那是特别的事。

因为以前也曾经──

葛莉赛达用力咬牙。别再想下去。就像那个外号一样,变成冰之女王。全力运作着六年来培养的自制心。

「提诺他啊,做事都很夸张。你有听他说手指肿起来的原因吗?」

「我没兴趣。」

「他说想过弯就会弯过头。想修正回来又会修正过头。所以用力握住布鲁姆要抑制这个状况,才变成那样。」

明明对方说了没兴趣,乌苏拉却擅自开始解说。

「只是他不适合而已。放弃就好了。」

「应该不是不适合吧。我想提诺大概需要某种契机吧。虽然我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

「不管是抢位还是加速,每次的步调都不一样。变动幅度太大。我不觉得提诺.阿列塔有了契机就会改变。」

「每次都不同不就是可能性吗?变动幅度很大表示有可能会是很糟的结果,但也有可能出现很好的结果吧?」

乌苏拉看来非常确信那位少年蕴含的力量。但葛莉赛达觉得那样根本不客观。虽然这种说法很奇怪,不就是在偏袒自家人吗。

「那只是你个人的想法。」

「是吗?我认为提诺的飞法有能够吸引观众的某种东西喔。就算现在不行,明天会办得到。有某种会让人产生这种念头的东西。所以葛莉赛达同学才会很在意那孩子吧?」

乌苏拉以悠哉笑容说出的话语,让葛莉赛达差点一瞬间停止呼吸。

「我没打算跟你聊天。」

葛莉赛达单方面结束和乌苏拉的对话。她感觉不出有跟这位同班同学说话的必要性。自己还有要去的地方。

──该去的地方?

自己心中是这么想的吗?

「⋯⋯这样啊。对了,葛莉赛达同学。」

「还有什么事吗?」

明明强行中断沟通,乌苏拉却仍要跟她说话,这令她感到厌烦,不小心乖乖回应的自己也是一样。

「提诺他啊,说你的飞法有地方很奇怪。」

「⋯⋯你说什么?」

回答完之后,葛莉赛达对自己流露出动摇的声音感到惊讶。虽然冰之女王是别人取的称号,但她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这种事。

「他说一开始觉得很厉害,但之后逐渐感到很奇怪。」

「我完全没有改变。」

葛莉赛达从正面否定。

或许这句是在对自己说。

「嗯,我想也是。那就表示一开始就很奇怪吧<、、、、、、、、、、、、>。」

「────」

葛莉赛达听完眯起了眼睛。

「我们也认为你跟平常一样飞,仅有一个人,只有提诺逐渐发现有地方很怪。事情就只是这样。」

她说的内容毫无任何根据,却不知为何有种深不见底的感觉在静静压迫聆听的人。明明脸上只是挂着柔和的笑容,却令人不寒而栗。

乌苏拉.华兹渥斯。

这名少女到底是什么人。

应该是名没什么特别之处的女学生。飞行扫把的速度和控制技巧,根据在同一组的经验在班上算很平凡。即使在超高高度和低速下的姿势控制方面出类拔萃,只是飞零二和椭圆并不太需要那种技巧。

对葛莉赛达来说是不会构成障碍的学生。然而她感觉眼前的少女是自己至今从未见过的生物。

「提诺的话今天这个时间也在操场喔。手指明明还没好,还真是努力。不过这点非常可爱呢。」

对方还顺便说出像看透葛莉赛达的话语。

「所以呢。」

「你会去吧?哈哈,我会被玛尔妲赶走。如果是葛莉赛达同学,我想她不会嫌弃吧。」

虽然她勉强试着回答,但真正的心意马上被看穿。

没错,自己的双脚正在走向那名少年进行个人练习的操场。这是连葛莉赛达自身都感到困惑的情绪,乌苏拉却明确地指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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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找句话讽刺这位少女,她脑中浮现出平常冷静的自己绝对不会去想的事情,而且还想要付诸实行。

「你似乎很看得起提诺.阿列塔,但马上就要变成白费工夫。跟不久前和你同寝室的她一样。」

说完后葛莉赛达皱起眉头。

并不是对语带讽刺这种不像自己作风的事情。

而是因为看见奇妙的东西。

「之前和我同房间⋯⋯?」

乌苏拉讶异地稍微歪着头。

看到做出意料之外反应的她,葛莉赛达感到诧异。

「啊,是这么回事啊!」

在过了十几秒后,乌苏拉突然拍了一下手,然后像理解了什么地点头如捣蒜。

当葛莉赛达正因她的举动而目瞪口呆时。

「哈哈,抱歉,葛莉赛达同学。就算我之前的室友⋯⋯她叫什么去了⋯⋯落到那种下场,提诺也不一定会步上后尘喔。没问题的,我相信那孩子能够跨越的。虽然没有根据。」

「────」

为什么呢。

葛莉赛达感觉再跟这位名叫乌苏拉.华兹渥斯的学生交谈下去,会无法维持身为冰之女王的自己。她有着跟提诺.阿列塔在不同意义上会使内心骚动的某种东西。完全预测不到下一句话会说出什么。

葛莉赛达像要从乌苏拉的笑容中逃开般转身。

接着她马上往前走。

「葛莉赛达同学~提诺就请你多照顾了。啊,可是不能抢走他喔。你要救他逃离玛尔妲的魔掌的话,我不但不会阻止你还会支持你。」

这次似乎没打算叫住葛莉赛达,身后传来无意义的话语。

葛莉赛达发现自己的步调变快。

表示这么想看提诺.阿列塔的飞行吗。

她试着扪心自问,但当然得不到答案。

◇◆◇◆◇

不知道是多亏葛莉赛达的按摩,还是乌苏拉涂的药生效。提诺左手食指的症状到了放学后已缓和许多。

自己总是受到很多照顾,他感到很愧疚。

「我还真宠仆人。」

「谢、谢谢。」

在这点上今天也陪同课后练习的主人也一样。

有一天会能向这些姐姐们报恩吗。可是该以什么来回报才好。提诺能替她们做的事情,这些人感觉能做得更好。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废人。

「我为了你才轻松飞,你可要好好感谢我。」

「一开始你就用全速拉出很大的差距吧⋯⋯?」

那时他真的想说会直接慢一圈。

「所以我现在才像这样配合你啊。」

「只是单纯小玛尔大人累了吧。」

「啥?」

「我、我什么都没说!」

被护目镜底下的双瞳一瞪,提诺畏缩起来。

「⋯⋯欸。你的手指真的没

问题吗?」

「啊,嗯。我有尽量不用力。」

「今天这段时间就休息也可以喔。」

「完全都不练也静不下来。」

来到这间学院后,得知自己的起帚线位置远远落后大家,提诺就觉得重点是要多加练习。

提诺开始学飞行扫把时,曾和故乡的师父有过这段对话。

『徒弟你听好了。一开始就是要大量飞行。细微的技术之后自然就能学会。飞行扫把的女神大人意外地很脚踏实地喔。』

『大量飞行?』

『没错。就算反覆练习,也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感觉到飞行技巧进步。某一天,先前办不到的事情突然办得到了。到昨天为止都没有任何征兆,却能轻易地办到。甚至不知道原先办不到的理由。』

『是、是这样吗?』

『对。要比喻的话,自己体内有像杯子的东西,名为经验的水持续注入。这就是每天的练习。当水从杯中溢出来的瞬间就能提升到下个阶段。然而只要水没有满就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那样不会很难受吗?』

『有些人会觉得很难受吧。因为没办法把到下一阶段还剩多少转化为可看见的数字。可是只要持之以恒,就算办不到,水也有在确实注入杯子。因为办不到就不去做,水永远都不会溢出来。』

『原来⋯⋯是这样啊。』

『所以飞行扫把不适合马上想要追求结果的那种人。飞行扫把的女神大人只会向相信自己做的事情总有一天会开花结果的人微笑。我是这么认为的喔。啊,徒弟,我想吃苹果所以帮我削皮。』

『师父生活能力的杯子的水什么时候才会溢出来啊⋯⋯』

尽管后半的对话有些多余,但提诺大致上都遵守师父的教诲在生活。进入学院就读的首日曾变得懦弱,但这种时候正是要回归初衷。

因此,提诺不顾手指的肿胀跟玛尔妲并排。

「矮冬瓜,你的曲线太往外偏了。那样在比赛中会减速,根据和旁人的接触方式还可能会被判名次往后。最惨会取消资格。」

「是、是这样啊⋯⋯我没办法像小玛尔大人那样漂亮地转弯。」

「那是当然的。如果你那么简单就办得到,就会变成我至今拼死的努力到底算什么。」

「啊,果然小玛尔大人也有在努力啊。」

感到安心的提诺对着主人微笑。知道拼命的人不只有自己,感觉像分到了活力。

「⋯⋯唔,刚才只是一种修辞啦!我是天才所以没有努力到那种地步!」

「那样是不是也有点⋯⋯」

「吵、吵死了!比起那个,你的情况虽然也要看比赛发展,在弯道先甩到外侧再往内弯可能比较好。」

「嗯?」

「像这样啦,这样。」

这时两人飞在距离大约九十公尺直线部分,突然玛尔妲飞到提诺前方。然后在接近第一弯道时,她仍然继续直冲。

提诺的话是沿着曲线笨拙地转弯的时机,玛尔妲却将布鲁姆的前端笔直朝前,完全没做出要转弯的动作。

「啊!」当提诺叫出声的瞬间,玛尔妲先让身体一瞬间往外侧甩,随即又往内侧倾斜,做出呈现锐角的过弯。

甚至让人感到痛快的操帚技巧。提诺看到入迷,在接近弯道时才想要自己要转弯而绕了一大圈。

然后他追上放慢速度的玛尔妲。

「大概就是这样。」

「好、好帅喔!小玛尔大人。」

「是、是吗?呵呵,你终于开始理解仆人该有的态度了。」

提诺一说出毫无虚伪的真心话,似乎让玛尔妲感到很高兴,露出看得见犬齿的笑容。那样的她实在很可爱,提诺有些感到心动。

「啊,呃⋯就是先往外甩会比较好转弯对吧。」

「对,藉由让身体成为摆锤,笔直飞行的布鲁姆因为重心移动的惯性会被往侧面拉。就是在维持布鲁姆的直进性下转弯的感觉。比起沿着半吊子的曲线还更不会减速。」

「你教莱塔同学这么做不就好了?」

莱塔对过弯不拿手到甚至怀疑起世界的常理。只要学会这个技术那绕圈飞帚的排名也能大幅提升,配上原本就很快的直线飞帚可说毫无死角了吧。

「⋯⋯我教过她了。然后她就以在直线部分飙出来的速度直接撞进弯道。虽然是理所当然,没办法彻底弯过去,直接横越过跑道冲出去。」

「哇呜⋯⋯」

感觉情况比提诺还严重。

「先别提那个了,矮冬瓜。我都特地教你了,快实践一下啦。」

「咦。」

「下一个第三弯道照我示范的进入,以冲出最终弯道后要在直线决胜负的设定来转弯。没错──带着干掉对方的打算!」

「要干掉谁啦!?」

突然做出可怕发言的主人。

不过先不管说法,主旨本身提诺大致上能理解。所以他深呼吸努力保持平静,修正骑布鲁姆的姿势,准备进入曲线帚道。左手食指的情况也不差,只限一次的话照平常那样做应该也没关系。只是要以比起平常还节制许多的速度。

于是提诺让布鲁姆加速。感受到从扫帚的扫把头喷出的风素把身体往前推,进入第三弯道。

为了避免在这里往外偏,先将身体往外侧甩──

「啊。」

这时提诺目击到意想不到的东西。

操场的另一头,一名像躲在校舍后面的少女正在看着这边。

即使是远望也一目了然的明显金发和修长四肢。光站着就很鲜明的轮廓。如同工艺品般俐落的站姿。

葛莉赛达.莱蒂西亚。

双方视线对上,那表情让提诺内心忐忑不安。

和平常同样的神情,眉毛动也不动,对他人毫无兴趣,看不出来在想什么,彻底的面无表情。总是沉着冷静的冰之女王。

应该是如此,和往常没有不同。可是那时的提诺即使明白,还是采取别种理解方式。他有着强烈的不对劲感。

那简直像──

没错,那简直像──被父母独自抛下的小孩。

彷佛在咬着嘴唇拼命忍住不哭出来。

提诺的视线紧盯着那样的葛莉赛达。

因此他并没有发现。

不知不觉间,布鲁姆的触感从双手中消失。

「矮冬瓜!?」

身后传来玛尔妲类似惊呼的声音。

「咦?」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倾斜。

别说双手了,全身都没有布鲁姆的触感。取而代之的是与以自身意志翱翔天空的飞行扫把不同的浮游感。

不对,这应该说是──坠落?

当提诺这么想时,葛莉赛达的身影已经不存在于视野中。土壤的红褐色以非常快的速度逼近。

那就是他隔着护目镜所看见的最后光景。

「⋯⋯嗯?」

张开眼睛后随即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在愣住几秒后,提诺以模糊的意识判断自己先前都在睡觉。

不过到底是什么时候就寝的。他想不太起昨晚的事情。在校舍后方的森林中漂浮飞行,这项和乌苏拉的例行练习应该是有做,但没有真实感。

好奇怪喔,提诺边想边从床上挺起上半身。

「啊⋯⋯矮冬瓜⋯⋯!」

「嗯?」

听见熟悉的声音往旁边一看,不知为何玛尔妲就坐在椅子上。

她先是一瞬间露出打从心底松一口气的脸,马上又在露出糟了的表情后,不高兴的别开脸。还用鼻子哼了一声。

「你终于醒来了啊,你这笨蛋。」

甚至还说出这种话。

「咦⋯⋯为什么小玛尔大人会在这里⋯⋯奇怪!?该、该不会我真的被迫跟小玛尔大人住同个房间!?」

「啊?你在说什么啊。还有『被迫』是怎样,对主人真失礼!?一般应该要感到光荣吧!?」

「对不泣对不泣!」

从椅子上猛然站起来的玛尔妲单膝靠在床上探出身子,伸手把提诺的脸颊往左右拉。非常地痛,让他反射性地道歉。

「再说,这里根本不是你的房间啦。」

「唔?」

提诺环顾室内,马上理解到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医务室。为了拿擦手指肿胀的软膏曾由乌苏拉带来过,所以提诺很有印象。她翻找的柜子就在那里。

知道自己现在位于的地方后,提诺的心中立刻浮现下一个疑问。也就是为什么不是睡在被分配到的房间而是睡在医务室的床上。

「你坠帚了喔。」

「坠帚⋯⋯?」

「就是飞行中摔落。你不记得了

吗?」

「⋯⋯⋯⋯啊。」

玛尔妲的话语让提诺的脑海中重播一幅光景。

没错。自己在飞行途中,不知不觉间放开了布鲁姆。然后没办法过弯,直接整个失去平衡摔在地面上。

「医务室的老师到刚才都还在。诊断是轻微的脑震荡,稍微休息一下就会好。幸好速度没有多快,还有在曲线操帚失误造成高度下降。」

「唔唔唔⋯⋯心情好复杂。」

那等同于显示自己的操帚技术有多差。

「话说回来⋯⋯煽动你的我也有责任⋯⋯该怎么办⋯⋯」

「怎、怎么会!是我自己摔的,不是小玛尔大人的错。」

「话不能那样说⋯⋯管理仆人是主人的义务⋯⋯」

看到面色凝重地呢喃的玛尔妲,已经分不清谁才是主人,也不知道是谁在照顾谁。

「呃⋯⋯是小玛尔大人把我送来的吗?」

觉得气氛不太妙,提诺试着转移话题。

「不,并不是我。」

当玛尔妲正要开口时。

医务室的门发出声响打开。

「你醒了吗?看起来没有大碍呢,提诺.阿列塔。」

从门后出现的是班导库罗琳达老师。嘴唇还是叼着肉桂棒,还让肉桂棒微微地上下晃。

接着老师边发出叩叩的脚步声边踏进医务室。

提诺用眼角余光看了玛尔妲一眼,她露骨地做出惊讶的表情。大概是想说会被追究提诺坠帚的责任。

「不、不是的!只是我失败了,跟小玛尔大人完全无关!」

到了此刻,提诺身为仆人的使命感突然觉醒。把自己的过错推给主人,这是绝对不可以发生的事情。

然而,库罗琳达老师听完提诺说的话却露出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

「⋯⋯啊。啊啊啊。你这句话是那个意思啊。」

「嗯⋯⋯?」

没想到老师像理解般地不断点头。

「提诺.阿列塔你是这么想吧?在什么状况下坠帚啊,是谁的责任啊,你以为我是来追究这些的吗?」

「不、不对吗?」

「完全不对。应该说,只不过是学生从布鲁姆上摔下来,这点小事就惊慌失措的老师哪能在奥底斯达执教。你们是一年级,而且是入学还没多久的菜鸟,所以还没感受到吧。等到正式开始进行模拟赛的日子,那种意外每天都会发生喔。我反倒推荐趁现在早点习惯。」

「原、原来是这样吗⋯⋯」

「我个人来说也觉得学生坠帚很麻烦所以不会去在意。」

「你也在意一下吧,老师⋯⋯」

至今都保持沉默的玛尔妲表情有些僵硬。不过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不会挨骂,看起似乎有些放下心来。

不过那样的话老师究竟为何而来?

「回到正题,提诺.阿列塔。」

「什么?」

「这个周末就是你的期限。」

「期限⋯⋯?」

目前未曾从老师口中听过的词汇让提诺感到困惑。

「等等,老师!也不用选在这种时候⋯⋯!」

玛尔妲突然脸色大变,从椅子上站起来。

「正因为是这种时候。你乖乖坐下。」

「呣唔⋯⋯」

玛尔妲咬着牙,不甘愿地再度坐回椅子上。可是提诺不知道主人的态度突然转变的意义,仍然困惑不已。

库罗琳达老师瞄了提诺一眼,坐到原本医务室老师该坐的位置上。然后像要展现成熟女性的余裕而交叉双腿,重新咬住肉桂棒。

「提诺.阿列塔。这间奥底斯达魔帚学院有一种制度。」

「制度?」

「没错。叫做定期选拔制度。」

「定期选拔?」

不熟悉的词汇让提诺偷瞧了身旁的玛尔妲。但主人露出的表情却像吃到很苦的东西一样愁眉苦脸,或是感到于心不忍。

「正如其名,评鉴学生们至今的表现,定期进行选拔。但重点并非是要选出优秀的人。而是相反喔。」

「优秀的相反⋯⋯咦。」

「对。简单来说就是筛选。」

筛选。

剔除无法达到水准的东西。

那么,提诺的期限就表示。

「我、我吗⋯⋯?」

「欸,提诺.阿列塔。我每天不是只有一场会挥旗吗?」

「啊⋯⋯对。」

这点提诺也有印象。

在当天实际练习的尾声,各个组别的最后一场,只有那场库罗琳达老师不是在起帚线旁,而是在终点挥旗宣告起帚。

「那个啊,其实是评鉴对象喔。只有最后一场我会看排名。」

「那是怎么回事?」

「一个月会有一次,在月底筛选掉在每天的那场中从没有进入过前三名的学生,请对方离开奥底斯达魔帚学院。」

「咦⋯⋯那⋯⋯」

「没错。提诺.阿列塔──你会退学。」

决定性的一句话从老师口中说出,提诺一瞬间感到眼前一片昏暗。

退学。

请对方离开奥底斯达魔帚学院。

那表示会无法成为魔女。

再也无法参加小时候让内心澎拜的比赛。

「等一下,老师!事情又不是已经决定了!」

玛尔妲代替说不出半句话的提诺反驳老师。

「说得也对,是本周末。今天已经结束了,所以还有四天。在那之前要是有任何一次进入前三名,你就能平安地继续留在这里。」

「⋯⋯好的。」

库罗琳达老师虽然这么说,但提诺本身最清楚那很困难。第三名根本是天方夜谭,提诺到现在都是吊车尾最后一名。

「话虽如此,我们班上头一个月已经有学生退学了。」

「咦?」

「你觉得为什么只有乌苏拉一个人住?」

「只有乌苏拉同学⋯⋯啊。」

这时提诺心中产生一种臆测。

基本上奥底斯达的学生宿舍都是双人房。那当初乌苏拉也跟某个人一起使用被分配到的房间。

「是的。乌苏拉.华兹渥斯的室友,在最初的定期选拔⋯⋯挥旗比赛已经被筛选掉了。在你入学的不久前。」

「在我来之前有过那样的人⋯⋯」

跟乌苏拉住同一间房的一个多礼拜,那个空间完全没有那种痕迹。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之前曾和别人同住的举动。

「你认为这是很过分的制度吗?提诺.阿列塔。」

「⋯⋯这。」

「可是啊,这反倒是学院方的慈悲喔。与其不负责任地让无望成为魔女的学生继续作梦,在较早的阶段直接让她放弃,比较能修正人生的轨道。选项这种东西啊,随着时间经过会越来越狭隘喔。」

库罗琳达老师的说法是能理解。与其耗费岁月走到无法回头的地方,不如趁还有叉路时转弯。

虽然能够理解,但这时的提诺无法好好思考。

「我希望你别搞错了,我并非喜欢逼自己的学生退学,毕竟也会产生感情。只要你在这礼拜内有拿到一次第三名,一切就能圆满收场。」

「⋯⋯好的。」

「所以能做到的事情就通通去做。尽量挣扎。要是这样还是不行,到时就像个男子汉乖乖放弃。抱着『既然是这样的结果那就接受吧』这种想法抬头挺胸地回到故乡。」

「⋯⋯说得对。」

先不管说法,从老师的语气中透露出其实不希望提诺退学,在这种紧要关头终于被当成男性,提诺感到开心。

可是提诺还需要整理一下心情。

「我说完了。那你还是要好好休养喔。」

库罗琳达老师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床铺,温柔地摸了一下提诺的头后,跟来的时候一样,踩着慵懒的步伐走出医务室。

「矮冬瓜⋯⋯那个⋯⋯打起精神来啦。」

他们在对话时,保持沉默的玛尔妲开口。

「嗯⋯⋯啊,刚才谢谢你为我打抱不平。」

提诺的退学还不是确定事项,提诺想起她大声地反驳老师。虽然试着对玛尔

妲微笑,但他自己也知道表情还很无力。

「才、才不是为了你啦!真是的,明明是男生别烦恼啦!本周末是期限的话,就在这礼拜内搞定!一定要搞定!幻想小说在最后五十页才正要上演逆转戏码!」

「好痛好痛!」

背部被啪啪地拍打着的提诺发出哀号。不过他知道玛尔妲是在尽力安慰他,稍微打起精神。

没错,老师也有说过。能做到的事情通通去做。尽量挣扎。思考跟烦恼是不同的。就算在这里烦恼下去情况也不会好转。只有行动能开拓道路。

「啊,对了。你要记得跟冰之女王道谢。」

「嗯?」

主人突然提到葛莉赛达的外号让提诺吃了一惊。

「把从布鲁姆上摔下来的你运来这里的人,不是我而是她。」

「⋯⋯咦?」

「到底原本是待在哪啊,她非常惊慌地跑过来。然后就把你扛来这里。」

「葛莉赛达同学她⋯」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那么铁青的脸。」

看到玛尔妲像在探寻记忆似地这么说,提诺忽然惊觉。

对喔。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想到这点。自己在摔下来前察觉到,让人甚至没发现双手从布鲁姆上放开的事情。

葛莉赛达。

那时的她为什么会⋯⋯

想到这里提诺再也坐不住,猛然地从床上跃起。

「啊,矮冬瓜!?」

「葛莉赛达同学她在哪?」

提诺静静地,但又很明确地询问目瞪口呆的玛尔妲。

「咦⋯⋯?我、我不知道。」

「我去找她一下。」

「啊?喂,你已经可以走动了吗?要、要不要我陪你?」

「我没事。」

「是、是吗,那就好⋯⋯」

「那么小玛尔大人,真的很谢谢你。」

提诺快速说完这句话并鞠躬,在没看玛尔妲的反应下就冲出医务室。

路痴的他奇迹似地成功抵达校舍的正面玄关。他也不记得是怎么跑来的。真的是浑然忘我。连刚才库罗琳达老师发出的退学宣告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来到外面,正当他想要去找目标人物时。

「啊⋯⋯?」

意外地很快就找到了。

葛莉赛达站在中庭的树荫下,躲避开始倾斜的太阳发出的阳光。她靠着树干,双手交叉,视线看着没人的方向。

提诺也试着朝她看的方向看去,似乎是校舍一楼的某个房间。从半开的窗户可以窥见室内的情形。虽然不是很明显,但能看到房里有柜子,而且即使从远方看,提诺也对那东西有印象。

那也难怪。因为那是直到刚才他都还在看着的东西。

排列着药品的柜子。

那间是医务室。

搞不好她从这里一直在看着,看提诺躺在里面的医务室。这样的话,她的行动真的很让人摸不着头绪。

那就问个水落石出吧。

提诺下定决心,跑向葛莉赛达站着的树荫下。

她忽然像发现了什么似地把视线从医务室移开,并看向提诺。然后仅有一瞬间瞪大眼睛。下一瞬间又恢复平常展现出来的那种冰之女王的表情。甚至还背对提诺朝某处走去。

「请等一下!」

因为很少有人听到被人这么喊就会乖乖照办,提诺喊着的同时也没停下脚步。不枉费他的努力,在弯过校舍的转角时成功追上葛莉赛达。他马上绕到正面,挡住葛莉赛达的去路。

「有什么事吗?」

「啊⋯⋯这个⋯⋯」

等到真的面对面,提诺却畏缩起来。可能是对他的样子感到傻眼,葛莉赛达发出很像叹气的呼吸。

「就算只是轻微的脑震荡,一醒来就马上像这样乱跑,看来你完全没反省自己犯的过错。我真的很讨厌乱来的你。」

然后葛莉赛达对提诺说出更冷漠的话。这是第一次明确地说出讨厌他。

可是,提诺也清楚这不是该退让的时候。

「⋯⋯讨厌我也没关系。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

「既然讨厌我,为什么要担心我的手指?还有把我运到医务室?」

「我没别的用意。」

「要是讨厌我的飞法,为什么要看我的练习?」

「那是因为⋯」

「要是讨厌飞行扫把!为什么能飞得那么快又那么美!葛莉赛达同学很奇怪!都做些让人摸不着头绪的事情!」

声音逐渐变大,但是提诺无法阻止自己。

至今累积下来的疑问,毫不考虑后果地一股脑丢给葛莉赛达。

她沉默地听着提诺情绪化的发言,不久后慢慢地闭起眼睛。然后像在深呼吸似地让胸口起伏几秒。

当葛莉赛达张开眼睛时,提诺倒抽一口气。

因为从那双眼睛可以感觉到内心做出决定的强烈意志。

「好吧。提诺.阿列塔。你好像对我有什么奇妙的期待。那我就明白地告诉你。我会待在奥底斯达的理由,还有我飞行的意义。」

「咦⋯⋯」

「我啊,想废止飞行扫把。」

「废⋯⋯止⋯⋯?」

「听不懂吗。我想要让飞行扫把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

一瞬间提诺无法理解对方在说什么。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脑袋的理解逐渐追上。但他还是对葛莉赛达的发言有诸多疑问。

想废止飞行扫把。可是为了这个目的而练飞行扫把不是很巨大的矛盾吗?

「提诺.阿列塔,你的飞法让我想起母亲。」

「葛莉赛达同学的⋯⋯妈妈?她是魔女吗?」

葛莉赛达静静地点头。

「飞帚术中最重要的是让姿势稳定。让身体呈一直线,宛如和布鲁姆合为一体。可是母亲无视那些惯例,反而是故意让姿势不稳定。比方放松该弯曲且固定的脚,或是不断移动身体的重心。」

「就是像我那样⋯⋯?」

「对。母亲都是那样飞。生前一直都是。」

「生前⋯⋯咦,那么⋯⋯!?」

「没错,她已经不在了。死掉了喔,因为比赛中的坠帚意外。」

这句话让提诺想起刚才在操场跑道飞行的事情。

他在那里看到葛莉赛达的表情时,的确有感觉到。

像被父母亲独自抛下的小孩。

彷佛在咬着嘴唇拼命忍住不哭出来。

这就是原因吗?提诺笨拙的飞法在她眼中和母亲的身影重叠。没有任何好处还看提诺的练习,原来是这么回事。

「所以⋯⋯你才变得讨厌飞行扫把⋯⋯」

「提诺.阿列塔。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很奇怪?」

不知道葛莉赛达在说什么提诺只好跟着复诵一次。

「飞行扫把的最高速度,如果是现役魔女可达到时速一百公里。水上的最高速舞台甚至会到一百四十。最稳定的高度是在离地面三、四公尺附近。以那种的速度和高度移动,最重要的骑在扫帚上的人,穿的却是说好听点也不算厚重的赛帚服,和仅能稍微保护视野的护目镜。其他没有穿戴任何护具。」

「咦,因为会变重啊。」

布鲁姆的载重量为五、六十公斤。一个人就快到上限。再穿上坚固的护具会一口气超过限制,无法发挥原本的性能。

「是啊。不过不光是那样,还有观赏性的问题。」

「观赏性。」

「飞行扫把在艾托利亚为一大盛事。观众追求的身影不是老土的护具,而是穿着时尚赛帚服华丽飞行的魔女。换句话说这项竞技一开始就很扭曲。」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飞行理由,但本质上飞行扫把推进联赛是娱乐,会强烈反映出观众的喜好。其中没有对人命的考量,葛莉赛达是想这么说吗?

「葛莉赛达同学想要废止飞行扫把,是因为你妈妈在比赛中丧命吗⋯⋯?可是,那为什么你还要飞⋯⋯?」

「连魔女都不是的一名小女孩,就算将飞行扫把本身视为危险行为,没有人会听她说话,也不会打动任何人。所以必须成为独一无二的魔女。没错,成为对艾托利亚王室也有影响力的宫廷魔女<皇家魔女>。」

「宫廷魔女⋯⋯」

提诺也知道这个专有名词。应该说

与飞行扫把有关的人没人不知道。当年拿下最多胜的魔女会被授予的称号。实际上能得到谒见国王的机会,也会由国王直接赠与勋章。人们所憧憬的魔女中更为人向往的人物。

「我要爬到没人到达过的高度,然后否定夺走母亲的飞帚界。」

「所以你才会来到奥底斯达⋯⋯?」

「你会骂我很傻吗。说我像小孩子一样短视。没错,我从小就一直抱持那种愚蠢又短视的想法直到现在。从母亲死去的那天起。」

看见葛莉赛达的双瞳深处有着灰暗的光芒,提诺感到不寒而栗。不让旁人看出感情的冰之女王所吐露出来的内心,筑起比外侧更强固的墙壁。

「啊⋯⋯唔⋯⋯」

口乾舌燥的提诺说不出话来。

肌肤明明在发烫,却感觉到凉意。

「你明白了吧?我无法回应你一厢情愿的期待。无论如何,你已经没有时间了。能在跟我的母亲迎来同样结局前放弃真是太好了呢,提诺.阿列塔。」

一口气说完整句话后,葛莉赛达似乎失去了对提诺的兴趣。以和飞行时一样排除一切动摇的脚步转身离去。

无法追上去。

就算追上去,现在的提诺也无计可施。

该跟她说些什么才好?

该做出什么表情才好?

一直没有西沉的太阳所发出的阳光,只有这时让他觉得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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