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大狱。
这不仅是御史台主导的审判所,同时也是集合了御史台长官以及刑部尚书还有大理寺长官这三个站在顶点的人的特殊裁判所。所以很少召开。
本应该决定李绛攸如何处分的御史大狱却遭遇吏部尚书的更迭,只能紧急地将当初预定的时间推迟五日。而在此期间关于御史大狱的谣言在官员间口口相传——当然不是关于绛攸的处置问题,也不是红秀丽与陆清雅的对决。
“……那个刑部尚书终于出现了吗?”
“究竟是谁把他招来的!?那个人居然会在白天出现!”
“没人招他吧,不管怎么说侍郎以上都应该出席朝议啊。”
“在御史台这么重要的朝议上,却只是一味的睡觉。”
“好像是睁着眼睛打瞌睡吧。”
“太恐怖了!他不是人吧!!”
虽说是谈论与御史大狱有关的话题,但内容却清一色的只是与刑部尚书有关,这一点的确有点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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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尚书来俊臣……曾说过末日论,也为先王陛下所器重。”
悠舜手握着羽扇仰天叹息道。
“虽然一直为人诟病,但为什么一直没有人对他的行为提出异议呢?凤珠。”
“……或许大家觉得他至少比黎深要称职一些吧。至少基本的工作他还是会做的。话说回来,在决定来俊臣为刑部尚书之后,那些为争夺尚书而费尽心思的贵族派和国试派便顿时如鸟兽散了吧。”
怀揣着这棘手的尚书令的悠舜浑身一震。霄太师——
“等等……这该不会是霄宰相和先王陛下早就计划好的吧?”
吏部尚书?红黎深,户部尚书?黄奇人,兵部尚书?孙陵王,工部尚书?管飞翔,加上早就为礼部尚书的蔡尚书,一干人还能勉强维持着和平的局面,但自从加进新的刑部尚书来俊臣后,再也没有人愿意当这样一群人的上司了。
刘辉的目光在悠舜和奇人身上来回游移着。黎深不在了。虽然两人表面平静,但应该不是他们真正的心情——应该在的人不在了。就连刘辉都能察觉到他俩之间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破碎了,他们本人当然更不可能毫无察觉。
但是刘辉还是将注意力重新回到了面前的案件上来,他冷静地道:
“刑部尚书……是噩梦般的国试组中一人吧?”
一瞬间,悠舜和奇人的对话顿时停止。悠舜的笑容凝固了,就好像刘辉说了什么绝对不能碰触的禁忌一般,两个人都没有回头看刘辉。刘辉觉得自己好像一不小心打开了一个不能打开的箱子。
“……诶?那个,我并没有觉得他是那么奇怪的人啊……”
当然,刘辉也曾经在朝议上见过他,不过因为对方很快就回去了,所以即使过了两年,他仍然对此人没什么了解。他们两人间也没有过单独的对话。
悠舜深深的叹了口气。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不可能在对这个人避而不谈了。
“……是吗,你没觉得他有什么奇怪的啊……”
虽然这种看法对王上而言并不太好,但悠舜和奇人还是禁不住对到现在还抱着这种看法的王上从心里觉得羡慕。
“……这个嘛,他会比黎深称职倒是真的。……不过要说他究竟哪里比黎深好,这倒不好说。”
“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确胜过黎深,因为黎深如果遇到他,只要被他扫一眼,就会立刻逃走吧。”
刘辉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啥?他刚才说了什么?那个红黎深?逃走?
“黎深似乎对俊臣大人有莫名的恐惧呢。”
“虽然看到那个情景会让我觉得有点高兴,但黎深一逃的话也会连累到我们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是什么意思啊!?你是说他比黎深更差劲吗?”
悠舜的神情有些困扰。
“……也不能说是差劲,应该说是完全没有恶意……大概……也许吧?”
这时,静兰歪着头走了进来。
“失礼了……那个,关于御史大狱,刑部尚书他……他好像说他不想白天外出,希望能将举行时间改到深夜……”
悠舜和奇人听到这意料之中的话,不禁抬头互看了一眼……果然。
“……果然一点也没变呢。”
“也许只有管飞翔能叫他起床吧,能和俊臣一战的只有飞翔和姜文仲而已。”
静兰的脸色有些微妙。
“……但是呢,小姐她……他说‘别开玩笑了!我可是从昨天开始就彻夜不眠地在研究如何对付阴险大魔王啊!他凭什么要我配合他啊!我要拖着他的脖子把他拉出来!’,然后就走掉了……”
这爆炸性的发言恐怕是连夜作战的结果吧。在场的三人不约而同的想。
奇人面具下的脸色有些复杂,当秀丽还在户部工作时,她还是个温和胆怯的女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长大了呢,虽然只有像现在这样才能管理御史台,但仍然有些怀念过去的她,
“……什么,你是说她去找俊臣了?为什么不阻止她!”
“诶?为什么要阻止……”
看着有些失控的奇人,悠舜微笑着以羽扇拍了拍他的脸。
“冷静一点,凤珠。这样或许也不错,让秀丽和那个人见一面也好。”
“笨蛋!如果因此被他看上怎么办!?会被缠到天涯海角直至死为止啊!”
缠?刘辉和静兰不禁一愣。
而悠舜忽然忍俊不禁的笑起来了。
“秀丽可是对奇人这样的妖怪人类毫不畏惧的,是现存凡人中最胆大妄为的人,所以如果被那个人看中一点也不奇怪——但刑部尚书可不能再出情况了。”
刘辉恍然地看着悠舜,自从吏部尚书出事至今,朝政的太平开始一口气向贵族们倾斜,而人事更迭和对其他重要案件的定夺,前提条件都是必须获得半数以上大官的认可。
来俊臣虽然并不是刘辉的亲信,但也不是贵族派,而且还和悠舜是同期生。
“悠舜……来俊臣是国试派的吧?”
悠舜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
“……他的确是国试出身,身份……也不是贵族,及第之后在中央和地方担任过各种官职,还曾经在司法部积累了不少经验,所以说他被提拔为刑部尚书也不奇怪……你懂了吗?我的王上,也就是说他曾在御史台和大理寺这种贵族派的中心工作过,并获得了他们的认同。”
刘辉顿时瞠目结舌,那么——
奇人抱着手臂嘀咕着什么,似乎对来俊臣有什么不好的回忆。
“……来俊臣在最终殿试上,曾对先王说过这样一段话。”
“陛下,我是因为讨厌你才参加国试的,因为你至少需要一个讨厌你的人成为大臣,这是必须的。你不是提出实力主义吗?我会努力的工作让人对我的成绩没有半句怨言——然后我会全力反对你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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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说改时间!?为什么六部尚书都是这么奇怪的家伙啊!!)
秀丽满眼血丝地冲向刑部,却在走廊的拐角处遇到一脸清闲的清雅。看着对方那张明显是睡眠充足的悠然面孔,秀丽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要去干什么?今后有你忙的,为什么现在不在房间老老实实的待着。”
“因为如果你和刑部尚书在如何处理李绛攸的问题上达成了什么协议的话,那可不大妙。所以我也一起去好了。话说回来,你的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呢,再走这么快的话,就会倒地不起哦。”
“吵死了!如果我不走这么快的话,就会倒地场面啦!”
“是一晚上都在想我的事所以没功夫睡觉吗?这还真是男人的荣幸呢。”
“是啊,我一直在想着怎么样才能打扁你那高傲的鼻子!”
她可是整晚都在和贴着“清雅是个阴险狡猾的男人”纸条的坐垫决斗呢。拜此所赐,坐垫比之前更加凄惨了,等事情完了以后得好好洗洗了。
“你倒是睡得不错啊,表情还是一样阴险。”
“我可是极受欢迎的男人,当然不能对女人无情。我昨晚梦见你了哦。”
“我一定在你梦里踩着你狂笑吧!”
到达刑部后,秀丽一边和他拌嘴,一边前往刑部尚书室。看到她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没有一个官吏和护卫敢阻拦她。如果有谁敢挡她去路的话,肯定会第一时间被踹飞吧。
随后,正如他们所想,秀丽一脚踹开了尚书室的门。
“真是抱歉,我来拜见刑部尚书了!到审判时间了哦——不在!?”
秀丽一眼看到瑟缩在墙角的官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追了上去,可怜的官吏吓得跳了起来,被这充血的眼睛盯着实在是太恐怖了。
“抱歉,请问,刑部尚书不在这里吗?”
“那,那个……”
“嗯!?”
“他,他在刑部大牢里。”
……牢?秀丽
和清雅对视一眼。
刑部地下牢房的最深处有个被犯人称为“诅咒之牢”的房间。那间长时间无人的牢房里不知道为何放着一具棺材,而类似半夜会有僵尸从棺材里爬出来袭击囚犯的传言也甚嚣尘上。实际上有不少打开棺盖的人似乎都听到有什么要爬出来的声音。在这种毛骨悚然的传言下,哭诉地说如果要带他们去那间牢房还不如直接执行死刑犯人像小山那么多。
这时,轻轻的脚步声正慢慢地向牢房最深处逼近。昏暗之中,的确有一具棺材放在房间正中。毫不迟疑的脚步声迅速靠近,拿着蜡烛的男人一言不发地打开了棺材。
然后用手里的蜡烛照亮棺材内部。
“起来了,刑部尚书。来俊臣大人……来俊臣大人!”
这时从里面伸出一双颤巍巍的手,抓住棺材边沿。
“呜……头,头好晕……我要死了……究竟是谁,居然敢妨碍我神圣的睡眠!”
“我是葵皇毅。”
皇毅脸色丝毫不变地立刻回答道。他将手里的蜡烛靠近棺材中心,立刻响起了凄厉的悲鸣。当然,此刻听到悲鸣的犯人们自然认为诅咒牢房出现了新的牺牲品,于是纷纷哭泣着颂起副佛语。
“您还没死吧,御史大狱的时间就要到了哦,请起床。”
虽然被皇毅抓着手腕,但那个把棺材当床的刑部尚书仍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什么嘛,皇毅你是个坏人,我不是说过把御史大狱的时间改到深夜吗,你不是这次判决的主审官吗,所以应该没问题吧?我喜欢晚上,所以决定晚上工作。和那群吵死人的热血动物一起在白天工作实在是太傻了。我预言,人类一千年以后都会变成夜行生物。话说回来,皇毅,我越来越想把这个棺材送给你了,你觉得怎么样啊?”
“拒绝。”
“那我退让一百步,为你念经如何?”
“拒绝。”
“那我退让一千步。啊,我是多么宽大的男人啊!全世界都为我感动呢,你死的时候让我当你的葬礼僧好了。”
“不懂你在说什么。”
刑部尚书不由得发出悲叹。
“大家都太过客气了啊,就算你们收下我的馈赠也没关系的啊。这些都满含着我浓浓的真情啊!为什么大家连贿赂都肯收,却不愿意收下这个棺材呢?”
这家伙究竟在说什么啊,而且念经是什么意思?就连号称铁面王的葵皇毅也不否认自己在一瞬间产生想要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俊臣大人,至少这次你不能缺席,请快点起床吧。”
被再三逼迫之后,刑部尚书终于抬起头看着葵皇毅。
“……难得你这么积极呢,皇毅。清雅不是担当御史吗?李绛攸的处置问题应该很简单吧。虽然黎深被斩首的话会有点可惜……黎深被砍头!会发出多么甜美的声音呢……那可是比世界末日更有趣的情景呢,我真想一见啊。当然为了表示哀悼,我会为黎深准备盛大的葬礼,亲自进行表演~对了,葬礼上不能有哭泣的女人,得笑才行。黎深是个寂寞的人嘛,所以我们得拍手喝彩笑着送他上路才对。我真是太为黎深着想了。”
除了厌恶之外,皇毅没有其他的想法。拍手喝彩大笑的葬礼简直是闹剧。
但已经沉醉其中的刑部尚书还在陶醉地编织着他的计划。
“还有还有,陪葬品要有诅咒的镜子,带血的五寸钉,会长发头发的人偶,当然最后的信一定要是不幸的信。什么祝福之类的都用不着,如果黎深能够附在信上的话效果肯定一流,如果送这种东西的话,别人的诅咒都是废物,黎深就是这么有用的人呢。一定会成为让众人感激涕零的葬礼呢!不过如果是生前葬礼的话,黎深本人也就能看到如此美丽的光景,一定会感动得泪雨滂沱吧!啊啊!一看到黎深我就会浮现出无数特别的创意呢!”
哦呵呵……幸福微笑的四十五岁刑部尚书(四十五岁!!)。讨厌日光,只在夜间活动。最喜欢深夜里从地下牢房的棺材(→自己制作的)里醒来,揭开棺材盖时的嘎吱声。在噩梦般的国试中被黎深等人屡次大喊“恶灵退散”的男人。对他最精确的批判是:没有恶意就是他最大的恶意。
这个会抓住一切机会将人送进坟墓的男人,却鬼使神差的当上了掌握人的生命裁判权的司法刑部尚书。这个人选让人仔细一想都觉得背后发冷。事实上,当时在场所有人的大脑都陷入一片空白,纷纷怀疑自己耳朵的时候,先王就已经一锤定音了。现在,有着被称之为恶鬼巢穴的吏部,魔鬼户部,再加上诅咒般的刑部,难怪谁都认为尚书令是块烫手的山芋。
不过现在不是在这里悠闲听他说葬礼论的时候。
“红黎深的葬礼究竟是办得简单还是奢华都没关系,现在先请你马上出席御史大狱。”
“为什么?我又不用为李绛攸辩护,而且我认为我不出席不叫妥当。”
“话虽如此,但这次有些东西务必请你亲自看看。”
皇毅长话短说。来俊臣终于仰起头认真地凝视他。
“……哦?这次将御史对李绛攸检查和辩护两个程序分离了吗?这倒是有点意思。这就是说御史不能用严刑拷问的自白作为证据了吧?”
“是的。”
棺材中的来俊臣饶有兴味的点了几次头,但目光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原来如此,御史之间也可以互相告发,虽然拷问是法律允许的,但也涉嫌伪证罪。如果证明拷打下的自白是假的,辩护御史就可以反过来高发别人。如果严重一点的话,恐怕会说御史为了出人头地而捏造整句滥用酷刑,造成冤案……这也是有可能的。因为如果审判过程只有一个御史的话,就算是诬告也能将犯人立即处死灭口。不过,像这样的话,搜查和审判时间无疑延长了。”
“不错,这样就必须增加人手,不管怎么说,如果只有御史台让检查和辩护分离的话,内部很容易发生渎职事件。如果真是这样,这样做的价值又在哪里呢?”
御史台只是作为监察机构,制定整顿法律史刑部的工作。
来俊臣微微一笑。
“你还真热心呢,葵皇毅大人。是因为你家也是因诬告而被灭门的原因吗?”
皇毅的脸色丝毫不变,他早就将这让人怜悯的过去抛弃了。
刑部尚书?来俊臣将手枕在脑后,似乎在体会刚才的想法一样,微微眨着眼睛,将手伸向枕头边的发带,准备起床了。
“好吧,我应该出面了。不过话说回来,这究竟是谁的提议?让我想送那个人一个漂亮的棺材呢。”
红秀丽的确喜欢漂亮的东西。(所以会喜欢一个漂亮的棺材吗?)就在葵皇毅犹豫该不该告诉来俊臣的时候,忽然从地牢另一边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但这个诅咒之牢是连狱卒都不怎么靠近的地方啊。
随即有人追上来的声音,也清晰地回响在牢里。
“为什么刑部尚书会在地牢里啊!?而且还说在刑部最下层的地牢,那不就是那个地方吗?喂,你巡视牢房的时候应该听过囚犯之间的传说吧?”
令人惊讶的是,不仅有那女孩的声音,接着传来了清雅的说话声。
“啊啊……你是说诅咒之牢吧?”
“对啊!明明是间牢房,却听说不知为何放了个棺材呢!”
“什么叫‘听说’啊,那里的确放着一具棺材。”
“哇……是真的!?怎么会有那种东西!究竟是做什么用的啊!而且深夜的时候会从里面传出来呻吟声的传说也是真的吗?”
“那就是刑部尚书吧,既然他没给其他人带来麻烦,那就随他去吧。”
“不会吧!这怎么看也太奇怪了啊!!难道天下的刑部尚书都是睡在棺材里,深夜才出来活动的怪胎吗!?那不就是传说中的僵尸吗……”
“…………”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你反倒沉默了啊!?啊,我知道了,说出他是僵尸会被免职吧?比起僵尸刑部尚书,对外宣称是怪人比较容易让人接受吧,不过没有哪条法律规定僵尸不能当刑部尚书吧?”
“……你这家伙……不是这样的,你别随便就认定别人是僵尸!”
然后,两人的对话开始往“是否应该录用认真工作的僵尸为官吏”的方向争论下去。他们的辩驳声一直传到管材所在的房间里,真是愉快而有意义的争论啊。
而被人擅自认定是僵尸的来俊臣勉强压下了从喉咙里发出的愉快笑声。
“……该不会,刚才你所说的提案就是这个女孩子想出来的吧?”
“不错,她说要为李绛攸辩护。”
“这可不是明哲保身的官吏应该有的想法,看来这个女孩无论是对弱者还是僵尸都不肯轻易抛弃呢。被你和清雅每天这样践踏她的理想,居然还能坚持下去,心理承受能力实在是不错呢。”
口头上大谈理想或正义的事谁都会,但在逆境时仍然能坚持信念不轻言放弃这实在是难能可贵。在四面楚歌的情况下还能坚持是极为困难的事。不过,扑灭这种执着则是官吏的工作。
“她已经在御史台呆了半年
以上了吧……还真是意料之外的坚韧呢,还没投体会到‘本质’吗?”
来俊臣完全没有想到王上的‘中意’会持续到这种地步。
“虽然被你和清雅全盘否定,却完全没有想过逃避,而且现在还精神满满的在你们面前活跃着呢。不错嘛,我很中意这女孩哦。”
“随便你,反正她现在也早已走上台面了。”
来俊臣凝视着皇毅的表情,却难以猜测到对方的真意。
(嗯?他不是开玩笑的吧……据我所见,皇毅捡那个女孩回去的理由是——)
就在来俊臣准备起身之时,秀丽手中的蜡烛砰地一声落地了。
皇毅一回头,本来正战战兢兢窥视里面情景的秀丽顿时尖叫起来。
“哇啊啊啊啊!!出现了!!葵长官的幽灵————!!快点火把啊!”
点火把?不是只有蜡烛而已吗?正在皇毅发呆的时候,红秀丽做出意外之举。
她飞奔进牢房内,一头扎进皇毅的胸口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葵长官!你为什么死了啊?什么时候死的啊?我知道了,一定是某个怨恨的人行刺的!虽然我一直想你总有一天会这样死掉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变成现实了!而且是死在御史大狱的日子里啊,那样就能对绛攸大人从轻发落了吧!不对不对我不可以这样!我不应该感到高兴!虽然长官很没有人性,但杀人无论如何都是不对的!我一定会为了长官找到凶手,在您坟前上香告慰您的!!所以请您不要因为这被诅咒的棺材而变成僵尸,请安心长眠吧!”
来俊臣有幸看到葵皇毅的额头难得的浮现出青筋,能让皇毅如此失控的人,原本只有凌晏树而已。
“红秀丽……”
“是!您还有什么遗言吗?!事已至此,请不要留下什么遗憾,既然已经发生了这样的悲剧,那应该不会有比这更坏的事情发生了。请相信我,绝对和那个畜生一样的二号冷血鬼陆清雅完全不同!!你有什么遗言尽管交代吧。”
形容词还真是华丽啊。而跟在秀丽身后的清雅此时也出现了。虽然看起来冷静,但在看到葵皇毅的瞬间似乎也有些失态,看到被称为年轻贵族巨头而为人畏惧的葵皇毅露出难以形容的恐怖表情时,为了压制自己的笑声,清雅握着铁栏止不住地浑身颤抖。
而注意到他表情的秀丽,一边哭一边怒吼道:
“那边的冷血鬼二号!有什么好笑的!知道长官变成僵尸,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随然他以前的确是跟留着黑血的僵尸没什么区别!但看到长官这样还能笑得出来,你真是太差劲了!而且僵尸长官现在还是热热的呢!你看!”
秀丽一把抓住皇毅空出来的左手,往自己脸上贴去。皇毅的袖口随之散发出淡雅的香气。秀丽不由得发出舒服的呻吟声,将皇毅柔若无骨的大手在脸上蹭来蹭去。因为害怕而在他生前不敢做的事却在他死后做到了,实在是七大不可思议事件之一啊。
“你看,长官也多少有点人类气息嘛。而且比我还热乎乎的……诶?”
……该不会?秀丽的眼泪瞬间停止。
秀丽僵硬地放开皇毅的手,但那柔若无骨的指头悄无声息地抬起她的下巴。沐浴着能将南国变成冰天雪地的冰冷视线,秀丽绝望地想:他一定是僵尸没错啦!但当皇毅目光冰冷地弯起嘴角时,秀丽立刻撤回前言——不,他比僵尸还恐怖!
“……你说谁跟留着黑血的僵尸一样啊?”
“诶,啊,那个,呵呵,哈哈……长官……你,你还活着啊……”
“很遗憾呢,我还活着。现在我总算知道你的真心话了,我会对此评分的。”
在背后的清雅难以抑制的爆笑,秀丽还拼命地在为挽回自己的评分而努力。
“诶诶!?长官你听错了啦!你看,长官你也到了耳朵不灵光的年纪——啊,不对,那个……对了!这一切只是我为了让刑部尚书出席御史大狱而纹尽脑汁想出来的计策而已啦,就算勒断他的脖子也要把他拖到御史大!!”
“是吗?你还真有干劲呢。说起来,到这里来过的只有你和清雅吧。那就按你说的,交给你了。”
皇毅那抬着秀丽下巴的手指微微一滑,向旁边轻轻一指。秀丽的目光随着那指尖向打开的棺材看去,只见里面某人正向她徽笑。那人肤色惨白,枕头边放着名为《拷问与墓地、与僧侣间千丝万缕不可思议的关系》的书。棺材附近散落着五寸钉,蜡烛,绷带,纹首的绳子,还有不知从哪来的某个古人的墓碑。
“勒断我的脖子也要把我从棺材里弄出来吗……这是你对我的爱?也许是,不,一定是爱。我一直在等着哦,等着某个手持蜡烛的少女打开我的棺材唤醒我。这一切没有爱和勇气是做不到的哦!”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如此,皇毅心想。爱和勇气并口颂佛经——不对,胸襟是必须的。(日语的胸襟和颂经是近音)就像为爱而赤脚离家的贵公子也需要爱和勇气一样。
来俊臣苍白的指头抓住棺材边沿,直起上半身。棺材也随之发出不吉利的沙沙声。然后他将一朵不知从哪变出来的白蔷薇——不,是白菊——伸到秀丽鼻子前,微笑着。
“请务必收下我精心培育的白菊,我可爱的小鸟。这花可是被大婶们评价为最最适合墓地的花哦。你愿意和这样了不起、这样英俊的我一起躺进棺材里吗!?或许我对第一次见面的你说这样的话太冒昧了,那我们先在棺材里讨论一番死后世界如何?我一定会送你一副最可爱的棺材的。”
秀丽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有清雅在拍着铁栏杆狂笑。
皇毅拍拍秀丽的脸蛋,还是没有反应,看起来就像已经断气一样。
“……竟然能睁着眼睛睡觉,真是个了不起的女孩……”
来俊臣两手支在棺材边上,托着下巴,看着失神的秀丽道。
“这里即安静又黑暗而且潮湿,最适合睡觉,所以她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吧。”
这是和说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一祥彻底错误的解释,皇毅心想。
“不过她目光涣散,还有些错乱,好像连续熬夜以至精神不足呢。哈哈,一定是因为你说‘严格遵守审判时间’才会这样吧?”
皇毅像僵尸一样面无表情,不过来俊臣并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你的爱情还真叫人难懂呢——我真想送你这样害羞的家伙一顶巫师假发!又好看,又可以除魔,如果不影响头皮的话还可以使用桂油,实在是很棒的东西。而且遇到骚乱的时候,戴上它可以让你看起来像可疑人物,闲人不敢靠近哦!”
闲人不敢靠近吗?恐怕皇毅会被当做可疑人物抓起来吧。
“我不需要。”
“你还是这么谦虚。话说回来,御史台这个原本的杀戮之地最近半年已经变成一个愉快的职场了吧。”
“……这个嘛……”
的确,能让“官吏杀手”陆清雅笑得喘不过气来,还真是个愉快的官场。
来俊臣将头发扎起来,开始穿起放在棺材里的特制漆黑官服。待他走出棺材时就是堂堂刑部尚书了。这一系列动作都显得相当优雅。
在整理了一下衣着后,来俊臣露出了笑容。
“你属下还真是可爱呢!居然会认为你是僵尸,还哭着说要为你报仇,太有趣了。但你啊你,你可是个就算属下爬上悬崖也会毫不留情地一脚把人踢下去的邪恶上司呢!不过就算你踢她千百次,她还是认为你是她上司吧,虽然你与她的正义站存对立面,但她仍然确实承认你了……以前那个喊着要一刀两断割袍断义的理想主义女孩已经变得像柳树一样柔韧了吧,真不错呢!”
来俊臣低头看着皇毅怀里的秀丽。
“嗯嗯……我好像有点中意她了。虽然这是不可能的,而且我以前也对她毫无兴趣。但今天确实很想送她一具可爱的棺材呢。不过小鸟太年轻了点,送棺材似乎太早了。那你觉得现在为她预约一个合适的墓地怎么样?她一定会很惊讶的。”
当然会惊讶……估计她做梦也没想到才十几岁就会被人擅自预约墓地吧(而且那人还是第一次见面的刑部尚书)。这个女孩还真是男人运超烂的。是前世做了什么孽吗?
刑部尚书戴上最后的手套,低声道:
“……诶,真是很合我意呢。或许她是极少数‘纯粹’的东西。对了,皇毅,审判还是要推迟到明天。”
“你在说什么梦话!”
“我也想看小鸟和陆御史大人的对决呢。”
皇毅盯着来俊臣的脸。
“我可不会被你的眼神吓倒哦。而且我也想重新看看审判资料。讨厌啦,我也不想被人看不起的说。”
看着哈哈大笑的来俊臣,皇毅很想使用暴力。
“怎么样?皇毅?”
就在这时,忽然从楼梯那边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来人是清雅的手下。此时的清雅已经停止狂笑。在御史大狱迫在眉睫的现在,这人会特地到刑部大牢来找清雅,也算是忠心啊。
清雅扫了一眼那人带来的文书,将它递给了皇毅。
皇毅看过之后,
目光扫过只剩眼睛还能动,仍然处在失神状态的秀丽和悠哉的来俊臣。
“……我知道了。没办法,只能推迟数日了。不过仅此一次。”
数日,不是推迟到明天就好了吗?似乎有什么让皇毅不得不推迟的事发生。虽然清楚皇毅态度骤变必定有其原因,但来俊臣还不至于笨到开口问为什么。
“是,是~非常感谢~如果能睡个好觉就更好了。既然现在都已经从棺材里出来了,就算是大中午也只好先工作了。讨厌啊讨厌,今天如果我一不小心判了几个冤案的话都是你们的错啦。”
“你吗?我想是不可能的。”
两人再没有说什么其他的寒暄之词。来俊臣露出一个无所谓的微笑,伸手拉开门。清雅单膝跪地对他行了一个对最高长官的礼,俊臣微微仰了仰下颚,傲然接受了。
“御史大狱更改到明天以后。让我看看你的手段吧,陆御史。”
“——如您所愿。”
刑部尚书·来俊臣。
信条是“听到却无法理解的法律是无用的”。在黑暗的大业年间,干脆利落地删减庞大而充满矛盾的复杂法律,并加以整理,最终确立简洁明了的文言体系的人就是他。通晓古今东西的法典,在司法官们绝对的信赖下掌管刑部乃至大理寺。只有他承认的东西才是法律,代表着时代的正义。
“所以我的天平必须永远公平。绝对的中立和公正,绝对的平等就是我的正义。我喜欢这个能够公然对王挥舞对立之刃的工作。”
但,葵皇毅知道绝不仅仅如此。
“中立的确是我的信条。但也必须做出决断。中立不等于旁观。我的工作是审查与案件有关的所有要素,然后下达最终判决。”
绝不会在讨论中弃权或缺席。他的观点是将所有愚蠢的判决和愚蠢的官员送进坟墓。而判决的埋由是“没有存在价值。”
他的天平的确是公平的。但是最后却必然会向一边倾斜。绝对中立的来俊臣最终下达的“判决”,将会决定事态细微的发展趋势。而其中有一个关键。
——皇毅手中的那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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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该起床咯~”
被燕青拍打着脸颊,秀丽迷茫地张开眼睛。补足了睡眠之后,大脑清醒多了。就在这么想的瞬间,秀丽一下子面色惨白地跳了起来——
睡眠!?
“我怎么会睡着了——!!”
“您想起来了?你说要去叫刑部尚书,就跑出去了。结果却被葵长官用公主抱的方式抱着回来。已经成为大?新?闻了哦。”
“被葵长官公主抱!?”
“没错。真了不起呢,小姐!大家都远远地看着,不过没人敢靠近。只要对方是葵皇毅,总是很惹人注意。对了,半途凌晏树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嘴里说什么‘真好~真好~我也要抱抱~’,在皇毅周围转来转去,缠着他不放呢。当然更加引人注意了。不过皇毅完全无视了他。”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
“什么!?”
秀丽瞬间条件反射地面色惨白。脊背开始渗出寒气。怎么了,似乎有什么事不愿想起来一样。就好像会重新体会这世上最恐怖的事——
“那、那究竟是什么……讥咒的牢房……僵尸……可爱的棺材……老太婆的白菊花……葵长官的变化……我的评分再次降低……”
看着神色恍惚喃喃自语的秀丽,燕青沉默了。她好像在哪里受了什么刺激。
“……喂,小姐……你真的没事吧?”
僵尸在牢房的棺材里栽培白菊花?完全听不懂啊。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为什么刚才我突然回来了?判决呢?”
“葵长官说变更到明天以后。具体日期特定。”
“明天以后!?居然推延这么久!?”
“哦哦,大概是审判资料送到后,刑部尚书需要仔细确认吧。”
刑部尚书。秀丽猛然回头看着燕青。
“——刑,刑部尚书!?燕青你见过他了吗!?”
“见过了啊。你这么吃惊做什么?不是小姐你叫他来的吗?”
“等等等等一下燕青,那个刑部尚书是怎样的人?”
“什么怎样?”
“就是那个啦!他是不是带着棺材?……还有蜡烛,五寸钉和白菊花?”
大约三秒的沉默后,燕青露出了慈爱而温柔的笑容看着秀丽。被他以这种同情的目光注视着还是第一次。屈辱!
“……呐,不管怎么说能延期实在太好了是吧,关于最后的裁决。”
如果今天举行的话,一旦辩护不利,绛攸很有可能被处死。
“你别想岔开话题!快告诉我那个人究竟怎么样?”
燕青开始努力回想刚才送资料的时候见到的刑部尚书的样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算是个比较干练的人吧?看资料很认真,问了我不少问题,全部都正中核心呢。他几乎没放过任何细节,虽然面带微笑却很有魄力,头脑也很灵活。黑色的官服和白色的手套超配,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个冷静能干的成熟男人。”
“…………!?…………!!………………???”
秀丽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难道她在刑部大牢里所看到的都是错觉吗?
(……不,的确是这样。认真一想的话,燕青所看到的那个人才是正常的。因为身为天下的大官,刑部尚书,怎么可能在棺材里和五寸钉一起睡觉呢?)
那种奇怪的人不可能是刑部尚书。虽然黄尚书也截着面具,但是实际却是个正常人。但那个棺材里的家伙肯定也很奇怪,还说什么“要和我一起睡棺材吗?”,怎么可能有这样荒谬的刑部尚书一定是梦。
秀丽试着劝服自己相信不可能有比她叔父吏部尚书更差劲的男人。
一定是她进去不久就昏倒,所以一切都是梦。
秀丽用冷水洗了洗脸。忽然闻到从袖口传来的淡雅的香味。她记起这是葵长官的燕香。应该是送他回来的时候沾到的吧。再仔细闻闻,感觉是一般香料所不能比拟的非常复杂美妙的香味,一闻便能轻易与其他香料区分开来。这多少与葵皇毅本身有些相似。几重香料精妙地交融在一起,让人迷惑,却又难以捕捉到它真正的香味。
“我要让红蓝两家慢慢退出政治舞台。”
蓝揪瑛,李绛攸,还有吏部尚书。正如葵皇毅当时所言,他开始排除红蓝两家。
秀丽绷紧了嘴角。
忽然闻到的葵长官的薰香让秀丽冷静了下来。无论他是如何没有人性如何坏如何像僵尸一样冷血,但只要有上司葵皇毅在,秀丽就会感觉到安心。似乎无论自己犯了怎样愚蠢的错误也会像没问题一样的安心。或许是她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上司的能力资质吧。
——那么葵皇毅是否也能用同样的看法看待刘辉呢?
……从清雅所出示的关于绛攸罢免理由的文书上似乎可以找到一个答案。对于绛攸的非难,其实就是对刘辉的非难。针对王的批评中,就有他对于秀丽等人的各种特别待遇。这的确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如果没有秀丽的话,也许会好很多。
(真的。)
……真的,其实我真的知道。这也是她被清雅找麻烦的最大理由。
这些问题毫无疑问都是因为红秀丽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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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应该是御史大狱进行到关键时刻的时候,政事堂却在召开紧急宰相会议。
“——您打算让谁接任吏部,主上?”
一开口便被直击痛处,刘辉不禁将身体微微后仰。
“……太,太严厉了吧,旺季。你稍微笑一笑怎么样?这样的话,人生肯定也会更快乐的。”
刘辉只是想尽量让气氛缓和一点,但让他吃惊的是旺季居然真的笑了。
“身为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和侍郎一起出问题,的确让人觉得很好笑。而且连主上的‘花’都被送还,我也只能大笑了。多亏主上,给了我人生最大的愉悦。”
“……”
真是自掘坟墓。刘辉心想,的确除了笑以外别无他法了,于是试着露出了笑容。
“哈哈哈哈哈……”
旺季随声附和。
“哈哈哈——现在不是笑的场合吧!”
“……对不起。”
就是这样,一被呵斥,刘辉便下意识地道歉了。
看着这一幕的缥璃樱吃惊地抬着头,而宋太傅则是对能让沉默寡言的旺季笑起来的刘辉钦佩不已。这样的情景戬华王和清苑是根本无法模仿的。
虽然刘辉是自掘坟墓,但多少让气氛有所缓和,连悠舜也露出了微笑。
“的确不是笑的时候。当时指定红黎深和李绛牧为吏部尚书和侍郎的是先王和霄太师。大官们也最终认可了这一决定。而当时主上并没有参与国政,现在又为何要受各位指责呢?”
——当然,旺季当时已经是能担起一
方国政的重臣。既然如此,真要追究起来又是谁的责任?——就是这个意思。
旺季与悠舜的目光交错。
刘辉顿时感觉到了四溅的火花,缥璃樱也吃了一惊。悠舜虽然看起来温和冷静,但毕竞是担任了十年的茶州副官,定然是做到寸步不让。
刘辉不漏痕迹地瞥了一眼空缺的太师位。羽羽大人因为身体不适缺席倒可以理解,但没想到霄太师居然也会缺席这次担负着“任命责任”的宰相会议。这老头实在是太狡猾了,居然借机逃避。
“……那么主上的想法是?”
“诶!?啊,啊啊……”
再次给旺季留下一个痴呆的印象后,刘辉有些动摇了。他下意识地将视线投向悠舜。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缥璃樱不禁皱起了眉头。
“……喂。尚书令在来朝之前是在偏僻的茶州呆了十年啊。对于朝廷的人事,您应该更清楚才是。在上朝之前您就应该想出合适的人选才对。该不会到现在您还希望听李绛攸的意见吧?”
面对突如其来的尖锐指责,刘辉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宋太傅再次觉得缥璃樱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果然是像什么人吧。
平常做着其他工作的他与现在到若两人。这就是所谓的既视感吗?
就在宋太傅沉吟的时候,刘辉咬紧了牙关。
他的确和悠舜谈过关于下任吏部的问题。但就和旺季刚才问他的一样:“主上的想法是?”——刘辉其实根本不知道谁能胜任。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是谁。谁的名字和脸孔都没有出现在脑海里。
刘辉也很惊讶这样的自己。自他参加早朝以来已经过了两年了。
但绛攸一不在身边他就无所适从。是因为以前他都将人事交给黎深和绛攸吗?
悠舜并没有责备不知该如何回答的刘辉,但他也没有提名谁适合,只是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什么话。刘辉仍然低着头,机械地将悠舜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就像个傻瓜一样。
“……吏部尚书位置暂时空缺。将杨修提升为侍郎,代行尚书之职……就可以了……”
缥璃樱一脸困惑。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让王上如此低落。只是极其平常的陈述了意见而已……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是吗?如果您是这么想的,那就按您的意思做吧。我也不便对中央人事提出什么异议。”
旺季的目光扫过悠舜后,也缓缓地点头表示同意。
“我也没有异议。吏部尚书可是六部之首,必须慎重对待。吏部里都是精锐,侍郎一人应该足以应付了。这次因为红姓官吏的事件导致吏部不稳,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在商议了几件其他事务之后,宰相会议结束。
缥璃樱定定地目送着刘辉的背形。不知为什么他老是让王沮丧不已。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对,总是一不小心就伤害了刘辉。
“难道我什么都不说才好吗?”
“——那样的话你参加宰相会议又有什么意义呢。不如早点回缥家算了。”
从缥璃樱身边经过的旺季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他。那是一双平静但强势的眼睛。
“如果你连自认为正确的话都不敢说,还是滚回去吧。这样的你只是个妨碍而已。有李绛攸和蓝楸瑛讨王欢心已经足够了。”丢下冷酷的话后,旺季转身离开了。虽然言语尖锐,缥璃樱却并不反感。的确如他所言——缥璐樱开始反省自己。旺季不会将缥璃樱当做孩子看待。
自缥璃樱入仕以来,第一次有人这样直视着他。最初他只是听从父亲和伯母的话担任仙洞令君……但没有任何人将他当作孩子看待。
所以他也开始努力让自己与其地位相称一些。并不是想要得到夸奖,只是希望尽量不要让自己丢脸。
但他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做得太多余了。直到今天被旺季一语惊醒。认为正确的事就应该贯彻到底——缥璃樱开始有些高兴起来。
“……缥璃樱……一直都那么敏锐。”
回到办公室的刘辉沮丧地趴在桌上。这期间他一直在想,但是不管怎么想,他都觉得其实缥璃樱比自己更适合当王。
“请不要太低落了,我君。”
紧跟着进来的悠舜和静兰看到的就是这个像泻了气的青蛙一样的刘辉。
“今天他也算是救了我一次。那时候我真不知该如何阻止。”
缥璃樱在政事方面的确可以算是天才。不知是不是与缥家的教育方式有关,他的直觉非常出众。刘辉呆呆地问:“你说什么?”
“在旺季问你‘主上有什么想法’的时候,你不是在回答之前看了我一眼吗?只要是注意到这一点的人都会认为你要听从我的意见吧。”
闻言,刘辉惊讶地抬起了头。脸色渐渐发白。
“你在这之前也是一直这样征求绛攸和楸瑛的意见吗?”
“……没错。”
“诚然,虚心倾听别人的意见是重要而且稀有的美德。但在询问别人的意见前不先阐明自己的意见的话,很容易被身旁的人左右。缥璃樱也感觉到这一点了吧。既然是旺季在征求您的意见,您就不应该用尚书令的意见作为回答。因为这并不是王,而是一个臣子的意见。”
一旁的静兰默默地凝视着紧咬着下唇的刘辉。不禁想起了像抚育孩子一样看着刘辉成长的楸瑛和绛攸。直到现在仍然习惯性地听从他身旁人建议的刘辉,已被人诟病为只听宠信之人意见的君主了。
“您要清楚周围是以怎样的眼光在看你。清楚的表明自己的看法是很重要的事。身为王必须亲自一个个的解析案件。直到最后都得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如果我的话竟在宰相会议上公然成为王的意见,那就完了。”
刘辉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虽然他认为听取楸瑛和绛攸的意见并没有错,却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的看法,让其他人以为一切都是这两人的意见。
“缥璃樱比任何人都更尊重您的权威。他最后不是说‘如果您是这么想的话,那就按您的意思做’吗?这非常重要。只有王决定的事才能让臣下遵从。其他任何人的意见都不能让大臣服从。我在上任之时就说过‘要实行君臣之礼’不是吗?这也是一样的意思。王必须要有王的威严。”
在现在这种场合下,刘辉很想笑一笑,但却完全笑不出来。不管是低头还是抬头,眼泪都好像要掉出来一样。他慌忙揉了揉眼睛,屏息说道:
“……你是不是已经不想做了?尚书令?”
“不是的。”
“骗人!!如果你真的这样想的话为什么要和熊猫一起移居到蓝州去!?”
“是吗?但我还是尚书令啊……”
这样的话让现在的刘辉心痛不已。就好像被一把刀刺进心口一样。
——他的确不知道吏部人事变动谁比较合适。完全没有头绪。
“……我的手中……真的什么也没有吗……”
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人肯辅佐他。正如瑠花说过的那样,这就是刘辉的现实。
“主上,您听过吗?关于鹿和牛的故事,他们成群的在草原上吃草或休息,头水远都朝着同一个方向。”
忽然听到如此唐突的话,刘辉不禁愕然。
“……啥?啊,不,是这样吗?找没注意呢。怎么?”
“还有候鸟和渡蝶,虽然没有地图,却仍然能毫不迷茫地向自己出生的地方飞去,这您知道吗?从北方的万千山脉中飞出的蝴蝶,会横跨我国到达蓝州,被人称之为运魂之蝶。还有,您知道为什么星星会根据季节而变化吗?您知道为什么太阳会东升西落吗?”
刘辉完全一头雾水,静兰则微微皱起了眉头。
“诶?这些需要理由吗?”
自出生以来,刘辉就没有考虑过这些事情。悠舜又继续道:
“其实只要仔细想想就能推侧出来。因为万物皆有联系。”
“诶!?我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牛或鹿会头朝南或北休息!?为什么!?”
“其实答案很简单,但思考的过程却充满了矛盾。就像围棋一样。人们通常不会去考虑这种事究竟是为什么。只会惊讶地说有多么不可思议。”
绕了一个大弯后似乎又回到自己身上了,刘辉不禁有些畏缩,没想到悠舜又扯到自己。
悠舜笑着歪了歪头。
“对我来说,人们不加思考便觉得不可思议这一点比牛为什么向着南北方更加奇妙。”
“…………你不要老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啊……”
“我知道,与其让自己陷入复杂而混乱的思绪,不如坦然接受自己认为理所当然的事实。王上,为什么当初在蓝州的时候,燕青能够毫不在意的吃霸王餐之后溜之大吉,您却没有逃走而是留在原地受罚呢?”
悠舜的声音像春雨一样温和。和毫不留情夺走一切生命的冬雨截然不同,宛如温柔地抚育新芽的春雨。
刘辉凝视着悠舜。悠舜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像平常一样,露出让人安心的微笑。静兰默默地看着这两人。
“……在蓝州那次,如果我真的
逃了的话,也许就回不来了吧?”
“有可能。”
“……如果我回不来的话,会怎么样呢?”
“怎么样啊……我也不知道呢。但主上已经平安回来了,现在我也是您的尚书令了不是吗?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
悠舜很少生气。只有刘辉在即位时曾让他发过一次怒。
直到现在,无论刘辉做了什么愚蠢的事,这个人都不曾责备或生气。所以,对刘辉而言,悠舜是他最后的庇护所——他随时可以回去。
“是我君您自己选择了回到这个会让您痛苦的地方。既然王已经决定不再逃避,那您的尚书令绝对不会比您先一步逃离。”
回来真是太好了——刘辉真心地这么想。如果就那样逃避的话,所有伤口永远都不会愈合。
而这时,静兰终于开口了。
“……悠舜大人,吏部这样处理真的可以吗?让尚书位空缺,提升杨修为侍郎。”
“现在的情况只能如此。暂时为以后的尚书人选留有余地,而且也能够让侍郎丰富管理经验,培养优秀的吏部官员。杨修能够胜任。旺季大人应该也是和我一样的想法。”
“可有可无吧。”
静兰用了句奇妙的讥讽式回答,刘辉一惊。
“静兰!!为什么你忽然有些阴阳怪气的!?难道是饿昏了头!?”
静兰顿时慌乱地低下了头。
“……不,没什么。这样也好,杨修也不错。”
“静兰大人,红姓官吏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不大好。很不稳定的样子。”
闻言,悠舜在羽扇的另一面眯起了眼睛。
静兰跟在从王的办公室出来的悠舜身后,和往常一样担当着警卫工作。
在确认四下无人后,静兰低声喊道:“——悠舜大人。”
“嗯?”
“对于吏部的处理方案,事实上我不能完全接受。为什么会做那样的安排?”
拐杖声和两人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响。
“在黎深大人退职之前,您不是从吏部调阅了大量人事记录吗?您脑中应该清楚从地方到中央的主要官吏的为官经历、实绩、经验、赏罚……为了对主上有所帮助,您应该早就有能让贵族派和国试派无法非议的吏部尚书人选了不是吗?为什么最后却没有推荐,让其空缺呢?”
悠舜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甚至连悠闲的步调都没有改变。只有拐杖声有规律地响起。
“虽然刚才我说‘可有可无’,但实际上这至少给了杨修五个以下的人事决定权——您究竟在想什么?”
悠舜轻轻地笑了起来。
“……静兰大人居然会这么直截了当的问我,还真是难得呢。”
“虽然说起来有点让人郁闷,但从以前开始,我下棋就没赢过你。那是我技不如人,倒也罢了。可现在你既不出棋,似乎也并不打算一味的防守——关于吏部的事,你应该可以使用尚书令强行进行人事变动,而且你应该有‘最好’的安排不是吗?”
悠舜终于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他脸上仍然带着和平常一样的微笑。但这种时候露出的笑容感觉上却和平常完全不同,让人奇妙地冷静了下来。悠舜总是用他的微笑来掩饰一切——静兰不禁这么想。
“……恐怕我说不要在意你也不会接受吧。那我老实告诉你好了,我的确有自己的想法。最完美,最无可挑剔的,能让王上毫不苦恼的方法我有山一样多。”
听到悠舜如此坦白的话,静兰反倒一时间搞不清他话里的真正含义。
“啊——!?”
“但那毫无意义。”
静兰眼里喷出怒火。
“意义!?什么叫意义!现在这样就有意义了吗?我感觉不到!”
“如果要我包揽一切——很简单嘛——我可以做到。提出计划,修改完善,详细说明,一点点地做细致的解释,告诉王上万无一失的‘正确答案’。王上一定会按我的说法去做,这样一来也许能让伤害降到最低。但,这究竟是谁的国家?”
静兰顿时语塞。
“这……”
“必须趁现在一口气解决所有问题。虽然痛苦,却是王不可避免的责任。我的工作只是帮助他,而不是取代他。帮助王将手中所掌握的东西和他所选择的道路做到最好,这才是我的职责。王的手中并没有吏部尚书和侍郎的棋子,这就是他的现实,要让我从某处调任一个优秀的尚书很容易,但对于王来说,他从此要调用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官员。”
“这……也许确实如此。”
悠舜的话是对的。但静兰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这太过理想主义了。
“但现在不是实行这种漫长教育的时候吧!?现在应该利用一切可用的棋子,如果不这样的话局势将更加艰难,只会被一味的逼迫而已。旺季并不是好对付的人,他会步步紧逼到最后一刻啊。”
在静兰还是公子的时候,当时指挥逮捕企图谋反的外祖父的,就是担任御史台长官的旺季。就连清苑自己也是由旺季一手送进监狱的。
“我知道。”
闻言的刹那,静兰以为悠舜是指知道他公子时代的逮捕事件,不由得吃了一惊,但这应该不可能啊。悠舜并不知道静兰原本是公子。而且他那时还没有国试及第,不可能知道“清苑公子”长什么样子。
不知他究竟知道了什么,悠舜一脸平静地继续说道:
“如果静兰大人当上王的话,或许就不会发展成今天的局面了吧。”
是在讥讽他吗?——静兰面色僵硬地拼命忍耐着,悠舜不可能知道自己曾经狼狈地被流放到茶州,所以不可能是讥讽。要忍耐。
“至于红姓官员那边,最好还是力保红黎深。虽说他已经被拉下吏部尚书之职,但只要黎深在,就能保证红姓官员对王的忠诚。我想,要保住他的人头不用王上,只要你出手就行了。毕竟处理渎职的官员是你尚书令的权限。”
“这就是静兰大人你的‘最好方法’吗?”
“……既然现在已经这样了,我认为这是最起码的事。”
悠舜苦笑起来。
“对了,静兰大人,你对蓝家三子在千钧一发之际,带领蓝姓官员一起退出朝廷有什么看法?”
“蓝家的家纹是‘双龙莲泉’……虽然罕见,但的确有过双龙时代。现在也是一样,除了龙莲大人之外,三子中还隐藏着另一龙。那人相当高明。”
什么地方‘高明’?静兰一时无法理解。话说回来,刚才悠舜大人似乎说了很了不起的话。他之前也曾这样谈论过缥家。
(悠舜大人知道很多常人不知道的东西——)
关于天,关于候鸟和蝴蝶,关于牛和马,这些是无论多么聪明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调查的知识。而是经过数代才能积累下来的庞大的调查数据和统计,必须有计算方式。而关于“蓝龙莲”的存在更是近乎机密。至于“双龙”的传说,连静兰也是初次听说。
不知何时种下的疑惑种子,在此时悄然萌芽。
(……悠舜大人——是“谁”?)
悠舜究竟是在哪出生,又是怎么成长的呢?为什么他会如此清楚只有缥家和彩八家的核心人物才能知道的东西?回想起来,也从没有听说过悠舜有什么亲兄弟。虽然位居尚书令,朝中却没有一个亲族。上任时无人祝贺,连人影都没有。这究竟——
“……你在发呆哦。”
似乎看穿了静兰一般,悠舜微笑起来。静兰有点僵硬。虽然在悠舜面前经常感到无力,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似乎一切都被人看透了一样。
“如果你还是在意的话就去和王上谈谈吧。但不管怎么说,最后做出选择的还是陛下,而不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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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也无法忘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爱与被爱,都不过如此。”
这是她的口头禅。曾经无数次这样对邵可说。
我爱你。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结婚让你成为我的妻子。为了留住不知道何时会消失的她,邵可做了一切努力。他不知道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能打动她的心。
她在长年的监禁生活后,变得不信任人类。比憎恨更可悲的是,她对于人类这种存在只是冷冷以对。邵可曾发誓,一定要守护她直到世界末日。他会坚守自己曾许下的承诺,以及没有说出口的所有誓言。
——哪怕一生一世就他们两个人也无所谓。
他不需要其他任何东西。财富、地位、权利、红家当主。就算这一切都化为乌有也无所谓。他要证明他爱的只有她,而不是缥家的特别力量。就算她美丽的容颜老去也没关系。就算没有孩子也没关系,他爱她并不是为了得到她的孩子。如果她还有疑问,他可以用一生来证明。他会将他所有的一切毫无保留地献给她,即使最后一无所有。他曾经说过:如果他们之中有谁不在了,另一个人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而他也的确决心舍命守护她直到死为止。
“……我是真
的这么想的……”
将最后一本书放上书架后,邵可环顾了一眼府库。平常都是人来人往的府库,今天格外安静,只有他一个人。
从蓝州回来之后,邵可一直在整理府库。今天终于将工作告一段落了。修缮被损坏的书籍,记录书名,清点书册都已经完工。现在一切完美。
邵可很喜欢书。闻着年代久远的书籍所散发出来的香味,在它们的包围中度过每一天实在是种享受。所以他经常特意留一些工作带回家,这样就可以像白天一样继续看书,让书的气息无所不在。
但现在已经没有剩余的工作了。
“……自从你不在了之后,也许我心中的某处就一直‘什么都不想做’吧。所以我才拼命工作。其实,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度过一生也不错,不是吗。”
好累。自从爱妻死后,邵可一直生活在负罪感之中。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一生都这样看着书度过。
这其实是邵可孩提时的梦想。但最终却没能实现。
邵可低声呼唤着只有他能叫的她的名字。不是蔷薇姬,也不是蔷君。邵可一直叫她那个名字。那是她向他打开一部分心房的证明。
“对不起,我打破了约定,已经无法袖手旁观了。”
在过了这么多年以后,邵可终于能够叹息。在这里,的确不会被任何人所杀,但也什么都做不了。他被遗弃在这个角落了。
现在的他已经不想像一个旁观者那样默然地看着别人在湖面投下涟漪。
“走吧。虽然和你在一起的话,就算是一文不名也无所谓。但现在的我,可是很多孩子的‘父亲’哦。”
至今为止,有无数人到过府库,但他们终究是要出去的。
终于邵可也到了这一天。
他将早就写好的辞呈向后丢去。
“碰巧经过这里的霄太师,麻烦你帮我把这个转交给吏部。这种事你应该还会做吧。真是的,和你在一起都沾染上不少迂腐之气呢。”
霄太师一手摸着胡子,慢悠悠地仔细端详着辞呈。
“呵呵,连你都辞职了,究竟想做什么?”
“去红州。”
霄太师挑起了嘴角,若有所思地摇晃着手里的辞呈。
现在的府库,已经没有邵可非做不可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