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害呢~~你也是,哥哥也是。“
他低下视线。
“像我什么都不会。没有命定的职责,就这样活着。啊!对不起,我会让你分心吗?打扰到你了?话太多很吵吗?”
“倒是无所谓……你一直待在这里,不会被狭野方骂吗?”
早名心里非常在意……
弓月……对这件事这般产生兴趣,甚至想要观察到最后的想法。
弓月是无关的人,应将他排除在外才是。只有仪式需要的早名、狭野方,及见证的蝮该留在这里。
要如何才能让弓月毫不知情地离开这里呢?
绝不愿让弓月得知真相。在神篱之水相拥之后才惊觉,不能让弓月知道。
看到他反射在水面上,靦腆笑着的侧脸,因波动而轮廊模糊时,早名明白自己感到不安的理由。
从早名的发间散落木屑……
“早名身上总飘着香气,原来就是这木材的味道呢!”
“是吗?弓月的衣服上也有花香呢!”
“咦~~我没注意到耶。自己的事情总是察觉不出来呢!”
早名无法一直待在这里,分离马上就会到来,而且还是会被怨恨的分离方式。
所以才规定要疏远无关的人。
因为会扰乱心神。
(雕刻时毫不迷惘?那是因为我拚命地隐藏啊!等它完成后,我就要跟弓月道别了……这件事不能说、也不该说。)
“这块碎木,可以给我吗?”
他捡起碎木块,在手上翻玩着。
(明天仍能见到弓月,后天大概也是……但总有一天,终结之时会到来。)
手似乎快无法动弹。
(终究要分别的对象,不能过於在意。弓月只是个天真、多话、孩子气、稍微特别的男孩子而已。)
早名努力让心远离弓月。
“因为它有着早名的香味……所以想要……可以吗?”
宛如幻童一般的撒娇方式。
“是可以;要是能顺便帮我清理一下,我会更高兴。”
“嗯!可以啊!”
突然感觉头发被手指拉起。
早名吓了一跳,停下手。
“抱歉打扰到你。因为头发上有木屑。”
与弓月四目相接,映在他眼底的自己,似乎在害怕着。头发亦有些凌乱。
弓月淡淡地将视线移到神像上。
“雕像的轮廊已经相当清楚呢!带着动作、厚度很够,跟人的外形很接近的神像呢!我以为神像与人不太相同,应该更有威严呢!”
“是吗?将形态真实呈现其上,露魂才能入宿呀!在雕花的时候也一样。”
“灵魂入宿?”
早名一惊。自己已触到不可泄露之事的边缘。
“我认为从天而降的力量,能注入其中。神像的头顶,有开了一个小洞贯彻中心对吧?我想力量就是从这里注入的吧!”
(这个洞就是最重要的—!)
心又是一紧。
得把弓月的好奇心引离这个不该被发现的小洞……於是早名加快语调,紧接着说明。
“我也相信若以与人相异的形态呈现的话,亦会有不同的力量注入吧!无形的……比如说风、空气、雷或水,这个神像似乎不是这个目的。我也只是照我所学的表现出来……意义也不是很明白,不好意思!”
“是这样啊……”
“对啊!能去旅行的只有被选上的人……重覆短暂的交流也不会累的人。也有人觉得比起走路,交流才是更辛苦的。在安定的地方,每天过着同样的日子比较好。旅人只是比较刺激一些而已。偶尔也会有觉得一生与同一群对象相处才累的人,这样的人就会被选为旅人,外出旅行。”
“我是……这趟旅行是唯一的一次……”
“你也要步行回乡吧!为了故乡的人们……希望仪式能顺利进行呢!”
胸口一阵紧窒。
“嗯……是啊……”
弓月站起身。
“我祈祷你能在这里留下美好的回忆。我能帮得上忙的都会去做,你尽量说。不只早名,对蝮也一样。”
“哥哥放他一个人不用管他。他好像很疲劳的样子。”
“说的也是……感觉一直背负着很沉重的东西似的。与哥哥很像,又似乎不一样。虽然一开始的印象是与哥哥不同。粗鲁的一个人……但其实同是寡言的人呢!
不过无法顺利说明时,哥哥就会沉默,而蝮则是以暴力的方式表达;不论哪一边都很吃亏,我们要体谅他们才行。“
弓月什么都不懂,所以才能如此体贴、温柔。要是知道只有自己被矇在鼓里,这份率直会同等地转为怒气吧!
很对不起弓月,这么一想又停下了手。
“哥哥也没有生早名你们的气喔!等哥哥行动自由,一定会来谈和,到时我也会跟他说的。我跟蝮也渐渐有对话了。
我希望能将大家连系在一起……仅只一次短短的交流,回忆当然要美好的嘛!对吧?“
看着开心地诉说着的弓月,早名着实不忍。
时常感觉并意识到身上重担的早名,即使受到一些打击,大概也不会强烈地沮丧或动摇才是。
但弓月肯定没有那样的耐力。
而早名则是伤害弓月的关键人物。
“早名也别害怕哥哥了,我看你总是很惧怕的样子……应该是你想太多了吧……虽然说哥哥确实有严肃的地方,嗯……哥哥一定也是不习惯与女孩子相处而已。”
早名尽量神情开朗地对他说话,努力不显得不自然。
“我没有害怕狭野方,安心吧!啊,应该是因为太师气,不小心就看呆了。”
“原来是这样啊!太好了,谢谢你。”
弓月微微一笑,稍稍伸展身体。
“……其实我也觉得哥哥很帅气。”
“会这么想的弓月也很优秀。”
弓月没有回答,视线投向遥远彼方。
风吹动他的发丝。
(弓月还要活下去……要一直,自由地活下去唷!)
林木的树销摩擦,沙沙地响着。独自飞翔的蜻蜓,飞至几乎伸手可及之处,又往“大河”的方向消失踪影。
“蜻蜓要飞到哪儿去呢?用那脆弱的薄翼……”
“是不是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呢……”
“嗯?”
低下头,不知为何眼眶发热,早名咬住唇忍下泪。
(好羨幕弓月……羨幕能自由生存的人。)
右手盖住左手的刺青。
“早名,你怎么了?”
“……弓月,别再聊了,这样我没办法继续雕刻……我会分心,你可以到别的地方去吗?”
“对不起,我还……不想离开。”
一手覆上早名的两手,另一手扶起早名的脸。
泪珠不停地落在脸颊上。
“看吧!你在哭。昨天跟前天也是,我一离开你就冲进屋子里哭对吧?你以为我都不知道吗?食物没有减少吧?你在烦恼什么?”
弓月将泪珠,连同落下的一根发丝一同掬起。
早名使劲地摇头。
“你还是这么迟钝!”
“……是吗……我觉得你烦恼的事跟我一样哦。”
“烦恼?你会有烦恼?”
早名感到意外。
“很想忘记、装傻……却忍不住想说。越是沉默,心底话就越是快要脱口而出—”
愈加显得急忙,弓月举起肩大叹口气。
“不行,看到你的眼睛就……说不出口。让我隐藏你的双眼吧。”
说着将早名的额头压至胸前。
“这里就是觉得痛苦、难受的地方。这底下的声音越变越快。”
“……这……”
迷惘的那瞬间,被更加地紧抱。
用力到几乎无法呼吸,意识都飘远似的。
风翻弄着衣袖。彼此的衣袖碰在一起。
将脸颊贴上他的身体,早名的头发凌乱,发簪掉落脚边。
爱惜地抚着早名的头发,弓月清楚地表白。
“我决定了。我不愿你掉泪。无法忍受你因我而哭泣,太痛苦了。我会解决的,所以你别再哭了。”
在发现那个供品时,便打定主意今晚一定要让弓月离开这里;现在正是狭野方下此决定当日的黄昏时刻。
比以往的埘间早了许多,弓月回到家。
“哥哥!”
一踏进家门,紧握着拳头大喊。虽只要解决一件事,弓月
表情凝重,像是积在胸口的话语要一次迸出来一样。
(非在这里讲明不可……)弓月似乎如此低语着。
“哥哥,我……有办法离开这个村落吗?哥哥要继续守墓对吧?虽然你之前说我离开这里比较好……”
狭野方失去节奏。
“厌烦食物难求是吗?”
“……我有想做的事,待在这里绝对无法完成。我想努力生存下去。”
一口气说完,弓月深深叹了口气。像在害怕似的,瞄向狭野方。
弟弟胸口的衣领交叠处挂着一个鱼型的木雕。
(是早名……?)
—只有鱼能渡过无边无际的大海,到达遥远的长生之世。鸟无法渡过,更别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