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被激怒的蝮,正要大喊出声时:“呜!”
摀着嘴,蝮两脚发软,碰撞地面发出声音。
“就说你喝太多了,不保重身体怎么行。”
轻抚蝮背后的同时,早名闻到血的味道。
伸手一摸,蝮的后颈全是冷汗。喉咙发出闷响,蝮屏息压抑着呜咽声;他正忍受剧烈的疼痛。
“怎么了?很痛吗?”
将手伸向蝮的额头,被粗鲁地挥开。
早名的手沾到蝮手上的液体。
月光照耀下,颜色很深。
“血?”
早名惊叫的同时,蝮大量地吐血。
努力将蝮扶进屋子里躺下,擦拭他的手及嘴。
蝮咬紧牙,手紧握住身旁的柱子,指甲都要陷入般使劲,疼痛实在太剧烈了。
虽然是连哪里不舒服的无法说明的状态,但看蝮无意识地按压、乱抓的地方,似乎是胸口。痛苦的样子让早名看了似乎都要跟着肚子痛。
快准备药草……但,不知道该用哪种,早名没有这方面的知识。
—我在毒药方面可是特别有研究—想起弓月说的话。毒依使用方法不同也能当药使用,早名也知道。但又不能找弓月帮忙。
(说不定狭野方晓得。)
心思慌乱地走到屋外—弓月就站在那里,喘着气。
早名因混乱向后跳了一步,打算退回屋子里,却从后面被抱住。
“我们一起逃吧!只要能让你不必死,就算是去崇敬曲刃及金属镜的村落也没关系,也比起这样下去好。”
“不行。求你,对我死心吧!”
“我不要!”
“哥哥说让你知道真相会有妨碍,说要处理掉你。”
“怎么这样?”
弓月有些惊愕。
早名趁机逃离弓月的怀抱。
“你一个人快逃吧!拜託你,弓月你要活下去!”
“……你不在,要我独自活下去?太残酷了!只能靠回忆活着……”
“放弃吧!因为我也……已经放弃了。”
绝望似的颓坐在地上,弓月重击地面一拳,抱着头。
“说什么放弃……你可好,反正会死去;而我却不得不活下去?为了你的愿望我非得活下去不可?”
“我称不上人类,我是以「女神赐予之女神的女儿,最终会化为女神」的身分被养大的。但是……我终究还是人;是个喜欢上男孩子的普通女孩。”
用尽心思,早名尽可能冷静地向弓月诉说。
“因为找到比任何人、甚至比自己都要重要的人而感到迷惘,我就是这样软弱的人。因软弱而向别人求助,但我心里很高兴,你回应我的感情。喜欢上这样的你、还有你喜欢上我的事,都让我好开心。”
重新检视自己,说个明白。
“我在踏上旅途前,才知道自己与哥哥是同母的兄妹。
我身为人真是太好了。与哥哥及母亲血脉相连,确实地站在这片大地上,身上有血液流着,真的很庆幸。在那之前,在心底某处,我对自己是人的这件事和对自己都没有自信。
遇见弓月才明白,我就是我。你总是迅速回应我,与我有心思相通的反应,即使偶尔有差异也仍感觉很舒服;因为那都是你毫无矫饰的真心话。
比起哥哥的事,弓月的事更让我高兴。“
肩膀抖动,弓月仍低着头。
“……所以我很庆幸我是人,不女神。女神的话就要公平地重视所有人、能毫不在意地为了大家舍弃一个人。但人不一样……一旦知道这个人很重要……不论是谁都无法舍弃,即便那个人是自己。”
“那所以……”
“但是……很遗憾的,我对大家来说是将化成女神的女孩这件事,这个规定并不会改变。已改变的部分别人看不见……只在我内心而已。
变化的是除了我与你之外,没人能理解的事。想理解这股变化的也只有我们彼此,仍旧被迫不能改变……规定仍然是规定。
谢谢你,让我发觉自己除了神,也有普通人的感情。这样就很足够了。“
“为何要说这种好像什么都看开了的话。早名……若你哭泣我会安慰你的呀!你别讲这种令人不舍的话……”
咬着下唇,弓月的表情因哀伤而扭曲。
“哭出来可能会比较轻松……对不起,坦白的你也……一样令人疼惜。就算不帅气、不温柔、不聪明都没关系。”
令人爱怜得离不开……
再继续讲下去,对早名来说很痛苦。将说不出口的话语在喉头捏碎,碎片刺进胸中,感到痛楚。
“不舍也没关系,我不想失去你。求求你,也祈求自己活下去吧!我们一起向哥哥拜託他中止仪式吧!若不行的话我们就逃!”
弓月攀在早名脚边,恳切地请求。
“为什么……我不想讨厌你啊……”
“我想救你!”
“就算你得到救赎,中止仪式是无法令我得到救赎……我只有成为女神这条路;是从出生就决定好了。”
“我不认为你成为女神,食物就会从天而降。遵崇习俗,对现实并没有作用。你也这么觉得对吧?”
“是。但我仍然只能成为女神。只有这样才能拯救故乡村民们的心。不是要以食物拯救他们的身体,是心、是感情。”
“早名说得没错。”
狭野方向他们走近。
他轻轻开口。
“我说的话,与早名说的一样吧?弓月。”
“哥哥……不管怎样都没办法是吗?只要女神像完成,你就要杀掉早名……在仪式中夺去她的性命。”
弓月来回瞄着早名与狭野方左手的刺青—快速伸出手,想将阴月的箭簇扯下。
“就因为有这种东西!”
狭野方沉默地,打了弓月一巴掌。
弓月喊叫一声,弹飞向工作场。
“什么嘛!这种雕像!我毁掉给你看!”
“不要!住手!”
早名一股脑地将身体撞上弓月。狭野方也加入,与弓月缠斗。
“你不懂吗?我讨厌做出这种事的弓月,最讨厌了。”
喊出口才发现自己不是真心这么想。后悔的眼泪汨汨流出。自己亲手硬将回忆给摧毁、划上了句点。
(我伤害弓月了。
讨厌—这是为了救他、为了不再伤害他而说的话……)
但眼泪停不下来。
因为好喜欢,才说讨厌。
明明并不讨厌的。
“我……被讨厌了呢!”
狭野方放开愕然且全身无力的弓月。弓月脚步摇晃踏了几步,突然拔腿向森林里跑去。
“早名……对不起。那不是你的真心话对吧?只是遵守疏远无关之人的规定……只怪我弟弟什么都不知情。”
站定着,一边用袖子擦去眼泪,早名挤出回答。
“没关系,狭野方不用介意。这是我们两个的问题。这样就结束了……不要管他。”
“是这样吗?我明天一定会让那傢伙离开,这也是为了他好。”
早名向狭野方低头请求。
“哥哥吐血了,胸口剧烈疼痛。一定是酒喝太多了;你帮帮我们。”
“我马上拿去毒剂和止痛药过来。”
“谢谢你,哥哥睡在这屋子里。”
“等我。”
狭野方踏着急忙的脚步离去。
早名突然感到极度的疲累,颓坐在地。
夜风里旳味道,告知暴风雨又即将来临。破晓也仍是灰暗吧。
满月不时被飘过的云遮掩。下一个新月的隔天,就是仪式之日。
狭野方从自家拿了药,急忙跑去。弓月并未回家。
靠近早名住处时,听到说话声。
“哥哥!已经没问题了吗?”
“我又吐了一次,已经好多了。我在门内听到狭野方跟弓月的对话了。”
才说好转,又传来倾倒的声音。
急忙地想要前往帮忙时,在阴影中,狭野方听到意料外的话。
“早名,你把他们骗得死死的呢!”
(—欺骗?—骗谁?)
“狭野方还以为自己是负责杀人的呢!他弟弟也是。”
(……?)
狭野方颓坐在废屋的阴影下。感觉脚踩空了似的。像是以为是浅洼,踏下去才发现是沼泽的那种感觉。
“把事情弄得这么複杂。对不起啊!哥哥。”
“—所以我说一开始假装昏迷,等那傢伙发现、接近我们
的时候,杀了他马上逃走不是比较快吗?在事情变得这么複杂以前。
木材中心一开始就穿好洞,要注入鲜血。在神像完成前还是之后注入血,染成血色,没那么大差别吧。
而且,我们在途中就听说过,这里早就已经变成废墟了呀!“
与蝮初次见面时那股不自然的感觉,狭野方终於明白了。
(所以早名才会在见到这里是废墟也一样冷静;不迷惘、也不惊讶。
蝮刻意发怒也是因为这样……“那傢伙”指的是……我?)
一时还无法理解。
“哥哥,因为那时有地震嘛,没办法啊。我觉得好像是神在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