诫我们,要遵照传统完成仪式。”
早名压声音对蝮说。狭野方更竖起耳朵。
“不用担心!没问题的。全都进行得很顺利啊。那两个人都没有发现真正的事实。”
“想不到花费力气互相诈骗,是神新立的规矩呢!”
蝮低声笑。
“不知几时开始,多次占卜的结果,都说上次的仪式,光靠古老的传统已救不了村子。是在爸爸小的时候就听说了吧?”
“是爷爷还小的时候。”
“对、对。从那时起,就一直等待我跟你的出现呢!
我们的早名不是被杀,而是要杀掉被授予「狭野方」之名的人,用血从女神像的中心使其污秽,带回村里。将它埋在大地女神的圣地里,大地就会因发怒而动摇,衰亡便能改善。虽然短期内无法住人,但一定会恢复原状;而现在是什么都无法改变。“
“愤怒的女神将诞生……死与再生的大地女神,只听取赌上生命的誓言……是这样的占卜结果对吧?头一次听到的人会不会觉得很恐怖?”
“就是因为害怕,才严谨地将我们养大成人吧。”
狭野方两手抱住着起鸡皮疙瘩的皮肤,令人讨厌的一股寒气升上。
(不敢相信……却不得不相信。究竟度过多少的苦日子呢?有些村民宁可死亡也不愿抛弃祖先传下的土地。如同离不开此地的母亲一样。
祖先的灵魂长眠的土地,祖先的身体腐化形成的土地,祖先见过的绿色草木,枯萎后化为尘落下的土地,为了让它复活而不择手段,也不难想像。)
像因空腹过久而引起晕眩一般,觉得很不舒服。
愈是接受这个说法,就愈是苦闷。
若是莫名其妙的理由,就会因无法接受而爆发怒气吧。但这是……在这个村里,说不定也有这样的占卜结果啊。
至今因为有许多病源媒介之生物出没、敬而远之的水边湿地,用人的力量改变土地形态、食用只在那儿能产生的食物,持有曲刃或金属镜子等发光的神具,比起月亮更崇敬太阳;像这样的村落渐渐增加。
(若能学习他们,生活就没有问题。但就是有无论如何也没法适应的村民……)
想像大家的情绪让狭野方感到晕眩。
虫叫声渐渐转大的当中,早名压低声音,以平平的语调说:“理解这个村里所有的传说并反过来利用、取得—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拯救我们的村落对吧。”
“喂,被弓月损坏的替身神像没事吧?”
“嗯,没事。被选中的木材只有这么一个,为了村里不容许失败。任务非得完成不可。”
“代代相传「活祭品象徵」的图样,为了不会认错而刻划在你手上,以便找到拥有相同图样之真正的祭品。是狩猎中的狩猎啊。将猎物逼到角落,令人兴奋得颤抖。”
“哥哥都变得跟酒鬼一样了。还吐血,不能再喝了唷。”
早名的声音听起来很担心。
“我的意志没那么弱。至今吃了多少苦才渡过这趟赌上性命的旅程。我说你才是,身体……该不会献给弓月了吧?”
“好过分哦,哥哥。你在怀疑我吗?”
对真的发怒的早名,蝮安抚的声音,狭野方忘了隐藏身影,呆然听着。
无法动弹。
“我不会迷惘。确实地、遵照天命取得狭野方的性命。用真正祭品的血,注入真正的神像,即使已近灭亡,只要这里还是传说中的沙南,就有意义。
否则我们的村落会毁灭。
除了我,没人能拯救大家。我想我们完成任务的勇气,能带给大家力量。“
(小时候,母亲一次又一次地讲述这样的传说。)
在受冲击的状况下,狭野方回想起过去。
—某个贫困村落的男子,在很深、很深的山里迷了路。
男子走到深山中丰饶的村落,受到款待。男子因羨慕这个村落的繁荣,打算将此村落的守护神像偷回自己的村里。
但与村里某个女孩培养出感情,男子厌恶起自己邪恶的念头;最终什么都没偷取,默默地离开村里。
男子回到自己的村落里后,想起那个女孩时,神像从天而降,并传来女孩的声音:“持续制作「理想之地」的神像,丰饶便能不间断。若你将它偷回去,就能将这份丰饶分享给你了;你却没有那么做,真是令人感到悲伤。”
男子心怀感谢地收下女孩的礼物—传说中,这就是沙南丰饶的开始。所以对於前来进行仪式的人,沙南的人一定要将力量与丰饶分享给他们。
沙南曾经比任何地方都富足。山与海给予的恩惠也比哪里都多;流行病不曾靠近、亦没有天灾。与其他村落不同,不论几个世代都持续富饶的生活;直至约五代以前。
因年年寒化的气候,沙南也变得与其他地方一样。反而因开头时太乐观,情况更加恶化。
近几年经常恼於天灾。饥饿与病痛侵入村里,人们失去活力,繁荣的气势萎靡。即便如此,仍将此地身为传说之地的骄傲代代传向后世;为了等待授予早名之名的女孩,负起职责的男子亦代代相传。
「即使力量已用尽,也要持续到最后。
这是沙南的使命。“
母亲这么告诉狭野方。
(盗取回乡—对早名的村落来说,这里是能无条件将力量分给他们、令人憧憬的理想之地。即使它对我们来说,只是生活的地方。)
狭野方将指甲压上左手刺青。
使力到要渗出血似的。
“—所以就跟一开始决定好的一样,哥哥先藏起来,等仪式时掩护我。狭野方身手看起来很强呢!我非杀掉他不可。”
“嗯,我会掩护你的,不用担心。”
蝮让早名无话可说。
因心中的动荡,狭野方脚动了一下,将小石子踢入半地下式的屋里,发出声音。
短暂的寂静之后,兄妹俩默默地往左右两边分开。
确认他们分开后,狭野方才站起身。
叫住正打算进屋的早名,将药包递给她。
“我很担心弓月。我要去找他,药就交给你了。这些是三帖份,已经磨成粉了,所以只要分成三等份,溶在水里让他喝下去即可。不可以混在酒里,会有副作用。”
早名一边道谢,一边低头冲回屋里。
狭野方并未寻找弓月,直接回家。
当天晚上,虽然弓月没有回家,狭野方也不打算寻找。
如动物般的直觉告诉自己,弟弟还在村落附近。
可怜的是早名。
(若早名喜欢上的是我,就不用背负如此扭曲的苦处;不论跨越这感情活下去、抑或放弃为人身分活下去,都不会如此难过。
因为都没有连累到非当事者。)
早名是美丽的。要献上生命,当然是越接近完美的,神会越高兴。
那么,若让神发怒了呢?
果然还是彻底一点好。时常有背负职责的自觉、持续净身斋戒的人比较好。
这个想法,若不是事情演变成这样,应该能让早名理解的吧。
狭野方明白自己被早名漆黑双瞳所吸引的理由。
还有受到吸引,却同时感觉到哪里与自己不同的理由。
冷静思考后,反涌起一阵无处可泄的怒气。
自己究竟算什么呢?想拥有生存意义,更想明白牺牲身为人的许多欲望、净身斋戒至今的意义。
五、活祭品
“我骗了哥哥……”
从狭野方那儿拿来的药,得拿给蝮;虽这么想着,脚却因忧伤而无法动弹。
“将泪隐藏起,装做没事,其实根本不是那样。忘不掉呀,我说讨厌弓月,然后分开,这件事我永远忘不了。”
早名抱着双膝颓坐。
阴月的箭簇碰在胸前。
(不管我回到村里,将女神像埋入土中后,能不能让村里有明显的复苏,我仍被视为重生的女神,必须做出无人能及的可怕事情的女孩。
命定的男子,是以占卜决定的。依据祭祀的仪式,每年都会更换。我再也无法与谁相恋。
我为人,又不再是人……即使早就了解并死了这条心,一旦谈过恋爱……便有了说不定还能再有、甚至想再有的心情;但那绝对无法实现。
不,再无法像喜欢弓月那种程度。因为其他人都是替代品。)
从领口拉出箭簇,用左手抚摸。它永远无法升温,一直带着微凉的低温。在月光下轮廓清晰地闪耀黑亮光芒。
仰起头,从採光窗可以望见在天空中央、阴历十五的满月。
“为什么我无法
讨厌这件事?为什么不愿舍弃?感到痛苦的只有弓月的事;对杀害狭野方这件事,就不害怕、不觉痛苦吗?明知下手就不可能得到弓月的原谅。”
好像杀人的职责已变成生存这件事情,像呼吸一样不需特别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