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水虎──星期四
百爷【ももじー】
寄宿于肠道内壁的百足式神。召唤时,分为单独召唤与形成夜鸟子的鞭子两种形态现身,会说人话。
—1—
星期四,少女奔跑着。
在深夜的游泳池畔。
马尾于身后飞舞,汗滴洒落,她挥动着双手,拼命狂奔。
右上臂有潮蟹、左边是蛾,两腿上有条双头大蛇,背上遍布蜘蛛的刺青。胸口则是写有「2—2桂木」的白布条。
今晚驹子身上穿的,只有一件深蓝色的学校泳衣。
循着月光望向水面,映照出她带着些许不安的身影。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
驹子后退了两、三步后,加上助跑,顺势一跃而下。
一阵巨响,硕大的水花溅起。
在水中有另一方听见同样的声响,但却遍寻不着身影。
驹子不想错失对方的任何动作,凝视着漆黑的水面。而在游泳池畔,久远也拿着手电简照向水面。
「在那儿!」
久远的手电筒捕捉到了某个物体。
在游泳池中央冒出了小水柱。那一瞬间,激起如刀刀般锋利的水波,以驹子为目标直线袭来,距离只有约八公尺。
——好快。
驹子伸手攀上排水沟,灵活地撑起了上半身,右脚踏上池畔。
久远连忙抓住驹子的右手,助她一臂之力。
正当要抽回左脚时,某种东西猛然扯住她的左脚。
「呜啊!」
驹子不由得大叫了起来。
被拉住,要被拖进水里了。
驹子咬着牙,心腿使劲向前蹬。久远也仍抓着驹子的右手,奋力拉着。
「放开,蠢蛋!」
久远的手突然被甩开,取而代之,驹子伸出了左手,紧抓住久远的手臂。
「潮丸!」
驹子恢复自由的右臂,立即生出了巨大的蟹螯。
她上半身一转,朝驹子左脚附近胡乱地刺、刺、刺、刺。
攻击第四次时,才感到有些许反应,左脚忽然一轻。
过度出力的驹子,整个人扑向一屁股着地的久远身上。
意识着眼前驹子的濡湿胸部不断起伏,久远问道:
「你还好吧?」
「可能不太好……」
定晴一瞧,左腿的小腿肚留下了四根利爪的抓痕。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借着快要惨叫出声的驹子的口,夜鸟子喝令道:
「来了,快跑!」
站起身来的驹子与久远背后,响起了哗哗水声。
滴答…………滴答…………
几滴水滴落下,在游泳池畔形成了一处小水滩。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儿。
——但却又遍寻不着身影。
—2—
依照惯例,时间回溯到前一天。
星期三的夜里,晚上九点半。驹子、久远与三桥,都还留在学校里。
为了让今晚的骚动看起来像是『樱花大盗』的杰作。
他们将六人搬进体育用品室,随便绑了绑,当三桥提议的蒙眼堵嘴作战结束后,这个傻瓜又想出了一个荒唐至极的主意:
「被书者要有实际上的证词比较好。喂喂,Q。就由你当犯人吧。」
——我?我当犯人?
然后驹子用相当暴力的手段,依序把六个人全弄醒过来。
面对不知发生什么事而惊慌失措的六人,久远揑着鼻子威胁道:
「啊——我是,樱花大盗呀。呃——正在偷樱花树的时候,被You们看到见了呀。呃——对了对了,Japan的樱花,真是Beautiful。阿拉伯的国王肯出一亿日圆买呀。啊——所以,那个,我就饶You们一条小命,就向警察这么说,不对,是别说才对吧?」
——最后还接了个『吧?』。而且怎么回事啊,什么阿拉伯的国王……
不过,只见六个人全都唯唯诺诺地点着头。
确认过情况后,夜鸟子又唤出了那只名为『舞』的白蛾,让全员睡着。看来不花上两、三个小时是醒不过来的。而且还附赠这几天以来的记忆也将跟着一团乱的效果。
这飞蛾还真是好用啊。
「烧肉好!烧肉、烧肉、烧肉帝王!烧肉、烧肉、烧肉帝王!」
由于驹子连喊到令人不胜其烦,今夜的晚餐就决定为『烧肉帝上』。
烧肉帝王是家位于邻近车站,以「每人三千日圆吃到饱」为卖点的烧肉连锁店。
「我之前就有在想,这家店的招牌,真的很奇怪耶。牛打扮成一副厨师模样,还笑咪咪地拿着装了牛排的盘子……这根本没道理啊!」
——我说啊,真要说没道理的,是吃完牛五花跟牛肩肉八人份、牛肝和牛舌四人份还停不下筷子的驹子你吧,虽然这也已经习惯了。
从厨房出来一名看似店长的人物,以诧异莫名的表情不时瞄向这里。
三桥不知为何,愉快地望着驹子壮观的吃相,随即开口说道:
「好羡慕你喔,桂木同学,你身边有好多稀奇的动物耶。」
——那些怪物,也包括在可爱小动物的容许范围吗,三桥!?
「冬季制服真是热到不行。」
——呃,不是这个问题吧,驹子。
「啊啊,不过,接下来天气就会变冷了……」
驹子把拌了满满牛五花肉的莴苣菜,一口放进嘴里。
「啊,昂来胡此,也没或啦。」
——呃,我说啊…………连要吐槽的力气都没了。
他把嘴边的话硬是咽了下去,而夜鸟子却说出了奇怪的话:
「这小女孩可真有趣哪。唉,就当作是今日的奖赏,下次也让式神跟着你一次吧。」
「师父!真的吗?」
三桥的眼睛顿时闪闪发亮。
「昂来还可以炸样啊。卡是,跟的没万题吗?」
驹子咕唧咕唧地嚼着牛杂串,可能是嫌麻烦,她只咬一半就吞了下去。
「如果是老实的家伙,应该可以维持个一天。」
「那,如果超过一天的话,会怎么样?」
久远不由得脱口问道。
「会被附身吧。吾的式神原本也是鬼,而且,在这里的全是些曾经对同族下手的离群者。」
「那就是没有亲人、也没有家可以回啰?好可怜……」
三桥用手帕拭着眼角,跑向了洗手间。
眼见三桥逐渐朝不妙的方向发展,久远实在不太放心,在三桥从洗手间回来之前,他试着想改变话题:
不过,今天的夜鸟子特别多话,感觉上反而比平常还来得恐怖。
「啊——说到这,刚才附在驹子腿上绕来绕去,帮忙打扫操场的家伙,跟前天把我吃掉的是同一只吧?那到底是什么?」
「谁知道呢,吾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是因为方便,就留它在那儿了。只知道名字叫作虚,它的胃似乎通往幽冥地府。」
「幽冥地府???」
夜鸟子诧异地嗅着泡菜特殊的气味。
「这么说来……这样还能回得来的,你是头一个啊。」
——刚才,这家伙似乎若无其事地说了些很恐怖的话?
「而且啊,每次看到的大小好像完全不同,还有分S、M、L尺寸的?」
夜鸟子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把泡菜扔进嘴里。
「你有看到尾端的另一颗头吧?另一边叫褴褛。虚吞下褴褛,似乎就能自由改变大小。」
「这、还真……厉害呀……」
夜鸟子的表情突然险恶了起来。
「唔……是啊,与那家伙为敌时,为了打倒它……实在麻烦得很。」
取代皱起眉头的夜鸟子,驹子继续问道:
「咦,你怕辣呀?唉、唉,那只叫作舞的漂亮的蛾呢?」
驹子将冰水含在口中,夜鸟子这才恢复了正常。
「那只是最难处理的,只要一飞上天,就不可能再回来了,它必定会死去。所以你每次见到的,其实都是另一只式神。」
「骗人……竟然是那么短暂的生命……」
不知何时已回到座位的三桥,又擤着鼻子站了起来。
在目送她离去之后,夜鸟子继续低声说道:
「其实啊,只消一只被击败,下一只便会产生残杀敌人之毒。也就是说,那家伙是愈战愈强,也因此才想避免经常使用。」
久远噘着嘴皱起鼻子。
「……因
为要是与它为敌,会变得很难缠?」
「正是如此。」
久远将乌龙茶一饮而尽,粗鲁地放下杯子。
「你们这些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啊?绝对不是什么正派东西!而且我完全听不懂,鬼、式神,还有你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夜鸟子一副怜悯似的,凝视着盘中只剩下一片的牛杂切片。
「久远,你瞧瞧这片牛肝。你不知这牛的名字,不会知道它如何生、又如何死,也不能了解它的喜悦与悲伤。这便是所谓的人理。」
「哎呀,如果要去一一计较那种事,那根本活不下去嘛。」
夜鸟子将牛杂切片放进嘴里,用望着生鱼片一样的目光,紧盯着久远不放。
「那倒也无妨。只不过,所谓式神有式神之理,而鬼则有鬼之理。唉,方才所说,倒也只是套用臭小子的一席话哪,哼哼。」
夜鸟子似乎想起了些什么,独自发笑。
久远听得是一头雾水。不过,最为疑惑的事似乎理出了些头绪。
「那我问你。夜鸟子,你的理又是什么!?」
「哼,问这有何用?难道是作为某天与吾为敌时,应如何制敌的参考吗?」
——虽然对你的确有些看不过去,但也没必要做到那样吧……
「好吧,若是来自于你的攻击,吾不会做任何抵抗的,只是可别一时大意伤到驹子喔。她是桂木的独生女,父母会伤心的。」
夜鸟子瞥向墙上的时钟,大概是驹子想确认时间吧。
「那么,差不多该散会啦。」
夜鸟子愉悦地站了起来,变回了同样心情太好的驹子。
「今天晚上,由夜鸟子请客~!」
这时,三桥带着一脸过意不去的表情,从洗手间回来。
「那个,关于这件事……店长说今天不收钱,八是拜托我们以后别再来了……然后,还有这个……」
三桥递出了茶色信封,里头装的是张万元纸钞。
—3—
日期切换至星期四,深夜凌晨一点。
驹子终于完成了作业,钻进被窝里。
「唉,今天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她朝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自言自语说道:
「吾自有生以来,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
「好像也是啦,能够跟被凭附的我一起斩除恶鬼,就一定有那个能耐。你一个人也能轻易取胜吧?唉,我其实也没想到,现在每天都刺激到会想说『啊,这次死定了?』不过啊……」
「用不着再说下去,吾知道的。唉,正因如此,吾至今从未仰仗他人完成工作。只是,该怎么说呢,像今天这样的做法倒也……不坏。」
「嗯,就是说呀。」
驹子似乎是放下了心,眼皮缓缓闭上。不过,马上又睁开……
「吾也有件事想问清楚,是关于久远的事。」
「怎么了啊,这么突然。」
「你喜欢那家伙对吧?」
「才——没有,真是的,我跟Q才不是那样,只是从小到大的玩伴而已。他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呵,会为了一个连喜欢都谈不上的女人,拼上性命陪她斩鬼吗?唉,久远的心意怎么样都无所谓,问题在于你。一旦牵扯上那男人的事,你就像冲昏了头似的,判断也容易失焦。你自己有留意到这一点吗?」
「咦,我才没有那样。绝·对·没·有!」
「至少与鬼对峙时,别被其他事给分了神。吾想说的,就只有这些。」
「哎呀,所以我说,是你误会了啦。喂,等等……」
久远正被某种东西紧追在后,拼了命地奔跑。突然,他被什么东西绊到脚而跌倒,此时脚上缠了一只人面娱蚣。
脚步声逐渐接近,同过头去发现是夜鸟子,额上长了两只角。
夜鸟子的右臂现出巨大的蟹蝥,夹住久远的头。
「住、住手啊!」
咻唰。叽、叽、叽、叽、叽……
久远从床上一跃而起,身旁的闹钟正急切叮咛着早晨的到来。
他静待心跳平稳下来后,才开始整装准备上学。
从车站到学校,久远都是跟驹子同行。跟昨天不同的是,驹子脸上戴了个大大的口罩。问她是不是感冒了,她才用眼睛笑着说:是出门前被妈妈注意到有大蒜味才这么做的。
学校嘛,跟想像中的一样混乱。在前天的谜之爆炸案后,昨晚与『樱花大盗』的条件商量处,忽然变成了侦讯室,受到监禁的六名被害者持续受到询问。
顺带一提,犯人被推论为来自东南亚走私集团的男女双人组。根据全员的证词表示,女方颇为凶暴,而男方似乎较为笨拙。
早上生活指导课的内容,主要是虽然这几天连续发生了些奇怪的事件,不过希望大家别受影响,要像平日一样勤勉向学,诸如此类的告诫之后就结束了。不过,在学校内有刑警、外有记者蜂拥而至的情况下,这些告诫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话说回来,今天生活指导课的最后还有个通知事项。
「今天午休时间,从十二点四十分开始,负责世界史的宫本良治老师,将在游泳池举办古式泳法的学习会,有空的人可以去参观学习。」
导师也深感困扰地念完了备忘录,之后还补充要游泳的只有宫本老师而已,可别自己换了泳衣去呀。
宫本明年即将退休,是个不太起眼的老教师。他本人可能打算办个退休大典吧?不,瞧瞧这股暑气。他应该只是想找个理由独享游泳而已嘛?难道因为接连不断的奇怪事件,为了稍微缓和一下学校紧张的气氛,宫本才细心地出主意?这的确像是那个人会想的法子。因为他就是个拥有这种幽默的老师。
就连久远也感到意外地,满心盼望着午休时间的到来。
游泳池畔聚集了超过百名的学生与两、三位教职员。
现场人数十足表现出宫本在校园内的评价。
在众人声援下,宫本展现了斜泳、立泳,以及『单人花式泳法』。
说有趣倒还真的挺有趣的。而宫本老师本人一定比任何一位观众都要来得乐在其中。
最后,有人从游泳池畔递给宫本一把团扇。
上面有金鱼的图样,是夏季期间在车站前赠送的住宅展示中心宣传品。
宫本仰向水面,举起单脚,用脚趾夹住那把团扇。
记得在电视新闻上看到的这类表演,应该是用摺扇才对。是因为来不及准备吗?
那模样看起来实在挺蠢的,不过一旁的驹子则是不断大叫着『好厉害、好厉害!』
接着,团扇仍浮于水面上,宫本的身子回转了半圈,脸朝下方。
再转半圈仰向水面……突然,宫本的重心一个不稳。
哎呀?金鱼不见啰。拍手声停了下来,游泳池畔掀起了一阵爆笑。
「可真是不像样的扇旋泳技啊。」
驹子带着冷冷的表情说道,看来夜鸟子似乎清醒过来了。
宫本慌慌张张地潜下水寻找团扇,全身没于水面之下,就在这时……
宫本的身影忽然消失了。
不过,在下一瞬间,宫本便在水面上露出半个身子。
向鼓掌与声援者致意,满面笑容地挥动金鱼团扇。
宫本在一瞬间看起来好像消失了,大概是水面反射造成的吧。
古式泳法学习会,在盛况中圆满落幕。
多亏了这搞笑却温馨的活动,让校园内的确找回了些许以往的笑声。
虽然,那也不过持续了数小时而已。
—4—
就算到了放学后,学生间依然热烈地讨论着宫本老师中午的热情演出。
有人躺在课桌上模仿泳技、还有人用脚趾夹住数科书挥舞,各式各样的动作在喧闹中进行。
三桥跟驹子也兴致勃勃地谈论着这个话题。
「斜斜的,像这样,咻咻——好像乌贼哟。」
「那种金鱼团扇,其实我们家也有耶,我还满常用它的说。」
「对了……我想问一件奇怪的事,当宫本老师潜下水去找团扇的时候,是不是突然不见了?」
「啊、对对,还真奇怪呢,哈哈哈。」
久远的心头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驹子的笑声停了下来,接着是咂舌声。
「据吾所知……那可能是水虎作祟。」
「水虎?」
「没时间了,吾之后再作说明,马上去找出宫本来。」
话还没说完,驹子的双脚便直直朝数职员室奔去。
不过,她一出教室马上
就发现了宫本老师。
在走廊的那端,看到了他那眼熟而带着穷酸样的背影,手上仍拿着那把金鱼团扇。
「宫本老师——!」
对驹子的呼唤,宫本没有任何反应。
「水虎——!」
一听见夜鸟子的声音,宫本大吃一惊似的瞬间回过头,转而拔腿就逃。
久远与驹子追赶在后。
驹子从在走廊打扫的同学手上抢过扫把,以掷标枪的方式朝宫本的背后丢了出去。
此时,跑在前方的宫本,背影忽然转为模糊,如融化般消失在眼前。
扫把在空无一物的地方撞上某物,啪嗒一声落下地面。
在宫本消失位置的反方向,走廊西侧传出了惨叫声。
回头一望,只见学生们一个个应声倒下。从这里根本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总之,他们朝叫声的方向全速赶去。
奔驰途中只见倒地不起的学生们,正抱着肩膀或胸口哭泣着。也有人的背上裂了道长长的伤口,血流不止。看起来就像是被利刃划过一样。
「痛!」
久远突然蹲下身。他仔细一看,自己的左上臂被划伤,留下了四条爪痕。
——怎么回事啊,是谁干的好事?
这次从东侧传出了哀号。四处逃窜的学生们纷纷沦为这场血祭的牺牲者。
——是从什么时候错身而过的?可恶,居然把我们当笨蛋耍!
驹子瞥向久远的手臂,马上掉头跑回刚才来的方向。
久远抓着手臂,摇摇晃晃地追在她身后。
保健室连续三天大排长龙。久远在驹子的陪同下,排在队伍的末端。在那之后,加上在楼梯被袭击的人,伤者总计十三名。
警铃声逐渐接近,看来今天又叫了救护车。
结果,他们还是没能逮到水虎。
彻底地被它给逃了,而且还是近在眼前。
—5—
保健校医加美山老师瞥了一眼久远的手臂后,便把绷带直接丢给驹子。
看来在这些人之中,他的伤势算是轻微的,也就表示请随意自理。
驹子磨蹭着他包了一圈圈绷带的上臂,走出了保健室。三桥百无聊赖般地杵在门口,不知为什么,她手上还抱了支扫把。
「你不要紧吧?」
「还好啦。不过,为什么你好像很宝贝地拿着根扫把?」
「这个啊,因为有样东西想拿给你们看。」
「呃嗯——那就先到那里再说吧。」
驹子的食指指向阶梯,之后并回转了半圈,这指的是到阶梯里侧的暗号。
「你们看这里,扫把头这边?」
三桥递出的扫把头上,有用奇异笔写的「2—2」字样。
「啊,这个!是我丢出去的那根扫把,不过,怎么看都像是普通的扫把……不是吗?」
三桥缓缓将扫把柄转了一圈。
「啊,真的!看到了看到了!」
驹子稀奇似的直盯着扫把头。
「你看、你看,就像果冻一样,很可爱吧?而且好有弹性呢。」
「你该不会摸过它了吧?」
三桥笑开了脸。只有久远以惊讶莫名的神情望着两人。驹子忽然抓起了久远的手指,靠近扫把头,使他碰触到某种柔软的物体。
「唔哇,这什么啊?」
这次久远也看见了。扫把头上刺了一个透明的东西。它的样子很像是一个装了水的塑胶袋,不过更为透明。这个东西有时会因为光线的不同,才能够看清它轮廓的一部分。外型就像两个拳头大的章鱼水母。(译注:钵水母的一种,外型酷似章鱼,故有此名。)
「这个啊,很有趣哟。你们看,只要这样抓紧它……」
三桥这么说着,忽然抓住那物体,并朝两人伸出手。
三桥理应出现在那物体后方的手掌竟然消失了。
「师父,它刺在桂木同学朝宫本老师丢去的扫把上,所以它是水虎身体上的一部分对不对?」
「猜对一半,它是披覆在水虎的主体上,也就是式神。」
「……那是什么意思呢?」
「例如潮丸虽然成为吾身体的一部分,但那并非本人。潮丸再怎么遭受破坏,吾也是不痛不痒。假如损坏,只要再召唤一次就行了。」
总之,就是这么同事。被水虎附身的人,全身会被透明的章鱼水母喽罗包覆住,使宿主本身的形貌消失。就算击溃了章鱼水母,别的喽罗也会补足那破绽。似乎是类似于这样的构造。
只是虽然弄清了这一点,水虎仍旧下落不明。就算知道,要是看不见它的形体,也只会重蹈覆辙。
「不过啊,三桥,你竟敢若无其事地摸这种东西耶。」
「因为有消毒水的味道呀,它说不定比久远同学的袜子还要干净呢,你闻闻看。」
三桥将那物体举到了久远鼻子前方,驹子也从一旁凑了过来。的确有些漂白水的气味,这「游泳池啊!」「是游泳池!」
久远跟驹子同时大叫,望向对方。
「嗯,隐匿之处似乎有些头绪了哪,那么接下来……」
夜鸟子看到三桥的动作,不由得咽下了要说的话。她舔了舔那只貌似章鱼水母的东西。
「啊——真的耶。这个是普通的水喔。」
在场的两人哑然无言。有点可以想像三桥那时为什么会被鬼附身的状况了。
「那个,三桥。我可以问一下吗?这种看不见的东西,你都是怎么找到的?」
驹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想收拾扫把,拿起来的时候就发现前端有点重……」
「啊,原——来是这样啊。那、那就好,哈哈哈。」
驹子到底把她想成什么,三桥似乎也毫不在意。
「对了,师父,您知不知道水虎的弱点呢?因为啊,就连师父好像也对辣的东西很没办法……」
「喔——?你说辣椒是吾的弱点?这话吾可不能充耳不闻了啊。」
夜鸟子的太阳穴上冒出了青筋,嘴角浮现恐怖至极的笑容。
「不、不是,那个,对不起!是我弄错了……」
「那家伙对热没辄。不过,若是热度太高的话,宫本也会跟着丧命的,这么一来就无法任意使用火攻。况且只要这些家伙仍包覆着水虎,那攻击的效果也可想而知。」
三桥『嗯——』地应了一声之后,简洁有力地说道:
「反过来说,只要把这个像果冻的东西加温到大概洗澡水的温度,直到变得透明,就可以了吗?」
「难道……你办得到?」
「是的,应该可以!以前在电视上看过,我马上去准备。」
三桥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将章鱼水母硬塞给驹子后,小跑步地离开了。
驹子一脸恶心地看着自己消失的手掌。
久远个形于色地思索着夜鸟子所说的话,「宫本也会跟着丧命的。」那家伙也以她特有的方式,顾虑宫本的安危。
三桥过了十分钟就回来了。
她手中拿着一支烧瓶。根据她的说法,她是从因刑警到来而混乱不堪的教职员室大方地拿走钥匙,再从理科教室的架上偷偷拿来的。
在一行人的凝视下,三桥洒下了魔法之粉。眼见章鱼水母慢慢变白,还开始自体发热,试着碰触,的确只比洗澡水来得热一点。
烧瓶上贴着手写的「醋酸钠CH3COONa」标签。
三桥十分认真地为他们解释这个符号的意义、和化学反应式之类的东西。当然久远、驹子和夜鸟子听得是莫名奇妙。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么一来就有办法加以迎战了,他们可以救出宫本老师。在场的三人与另一人,都确实地感受到这东西的效果。
警察似乎推测这起伤害事件的犯人有可能仍潜伏在校园内。
因此社团活动只得中止,现在还留在校内的学生,被交代要尽快回家。
他们原本提议是要跟昨晚一样,在警察离开之前,躲在田径社的社团办公室里。
不过,眼见搜查员甚至开始清查焚化炉和污水槽,他们也只好放弃了。
出了校门的三人,在三桥的邀约下,往御好亭三桥前进。
但是,再怎么说还是不太好意思,因此一行人走进了御好亭三桥隔壁的速食店,外带优惠中的秋季限定套餐五人份。值得一提的是,驹子这次只指定了其中的三人份。
他们到了三桥位于三楼的房间。故作姿态地摊开教科书和笔记奉,展开作战会议。首先根据夜鸟子的提案,决定回避水中作战。接着绘制
出游泳池周边的地图,确认驹子今晚跑步的路线,而久远与三桥的任务也决定好了。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要把日轮之阵画在哪儿……本来应该要这么说的。不过,今天三桥的第二样魔法道具解决了这个问题。
其实很简单,就是将她电脑中的太阳符号档案,送去照相馆请人放大印制成B2海报大小而已,这魔法道具还真省钱呀。
据三桥所言,甚至可以把它印在丁恤上。只要穿着那件衣服,就不会被鬼缠上……当然不可能有这种保证,但至少能求个心安。
他们每隔十分钟轮流上屋顶一次,等待学校的灯火消失。
当校内四处搜查的警察们终于打道回府时,已是晚上十点过后。
别说犯人了,那些警察肯定什么也找不到。再怎么说,犯人用肉眼是看不见的,唯一的线索,也就是三桥找到的那根扫把,现在也已经落在虚的肚子里。
三人回到了学校,绕过正门,攀爬上离游泳池较近的后门。
将印有太阳符号的海报仔细贴于预定的位置,准备完成。
游泳池的水面映着明月,一片寂静,连一圈水波也没有。
换上学校泳衣的驹子握紧拳头,戴着橡胶手套的三桥握紧装有醋酸钠的烧瓶,久远则握住了从三桥家拜借而来的手电筒。
—6—
为了诱出水虎,驹子刻意制造巨大的声响跃进游泳池。
隔没多久,游泳池的中央漾起了水波,水虎开始移动。
驹子连忙想爬上池畔,却被水虎攫住了脚。
千钧一发之际,总算挣脱了,但驹子的左脚也因此负伤。
「来了,快跑!」
因夜鸟子的催促而站起身来的驹子与久远后方,响起了哗哗水声。
滴答…………滴答…………
几滴水滴落下,在游泳池畔形成了一处小水滩。有什么东西在那儿。
——但却遍寻不着身影。
「跑得动吗?」
「应该没问题的。」
驹子和久远在游泳池畔直线狂奔,终点在游泳池的另一侧。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在两人的后方,追捕者也加快了速度。
久远望向了驹子。看她手臂的挥动、腿的行进、呼吸的节奏,似乎不至于乱了步调。
在驹子脚上的伤口虽然不足普通的擦伤,但并末妨凝她的速度。
久远不禁在心中苦笑,要是一个不留神,会被丢下的反倒可能会是自己。
刹那间,水面忽然涌现波涛。侧目望去,有无数的水波掀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某些物体,如雨点般洒落于两人的四周。
「什、什么?」
「呀!」
驹子的脚踩到了某个柔软的东西。
在几乎要跌倒时,久远总算撑住了她。
速度变慢了许多。当他们再度拔腿前进时,这次变成久远的脚踩到了那东西。
他往前一扑,重重跌倒在水泥地上。
但是却感觉不到痛。久远的身体与地面之间铺了层看不见的软垫。
「章鱼水母?」
回想到刚才的声音,前方的数量应该也不少。要在这样不便行动的地方全速前进,也是相当大的赌注。
滴答、滴答。
脚步声接近了。但就算回过头去,仍什么也看不到。
这时,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命中了久远的脸。
啪嚓。
啊,这触感是章鱼水母。一定是为了让我们知道它近在身旁,水虎才故意丢了这东西过来。
——混帐东西,把我们当猴子耍。
既然如此,就由我来拖延时间,岂能让这种怪物害驹子停下脚步?
正当久远下定决心时,驹子的嘴巴却擅自动了起来。
「玉、虎,负责开路!」
突然,驹子的学校泳衣在胸口的附近,瞬间消失无踪。从她裸露的一对乳房,气势磅礴地射出了两道火焰。
啪唰、啪唰、啪唰、啪唰,前方传出章鱼水母破裂的声响。
「咦?咦?」
接着,从驹子的乳房中跃出了某种巨大物体,就这么吐着火焰,往两人的前方直驰而去。
全身赤红与青蓝的两只狮子,不——是唐狮子。宛若是在教科书上看到,叫狩野什么人的屏风画里跳出来的两只雄壮唐狮子,从眼前冲了出去。
「咦?咦?」
驹子和久远对这出乎意料的发展,不由得面面相觑。
然后下一刻,久远便慌张地转过头去,看到他这反应的驹子,马上用手遮住了胸部。
就在此时,久远的背部闪过一阵炽热的冲击。
「唔啊!」
在他的背后出现了四道又深又长的爪痕,衬衫被血染得一片鲜红。
「别畏畏缩缩的,快跑!」
听到夜鸟子的呼喊,驹子与久远追在唐狮子的身后,再度迈开了脚步。
三桥整个人俯卧在水泥地上。
从作战开始,她就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
最先听到的,是驹子跳进游泳池的声音。
之后,是驹子的尖叫声。再过了一会儿,还听到了久远的叫声。
从三桥所在的位置,根本无从得知目前的状况。
她为两人感到担心,但是,她现在也不能离开这里。
她下定决心,只能相信他们两人,在这里继续等候。
此时……
咻唰,地面随之晃动。
有个庞大的物体在三桥的正后方着陆。她惊惧地不敢回头。
咻唰,这次是在身旁的左右侧,声音听起来更加接近了。
——不会吧……!
有东西,跨到我身上了?呀,压上来了。
要、要被压扁了。不要啊——我不要这种死法。
三桥连想叫都叫不出来了。
—7—
驹子和久远,跑着经过更衣室前方。
看到了。
更衣室的另一侧,被水泥墙环绕的一个角落,那里是今天的终点。
这个地方有提供冲脚的水槽和淋浴设备。
由于驹子扬了扬下巴一不意,久远先跑了进去,驹子立刻随后跟上。
里面有个为了洗脚所设置的水槽,槽内地面比其他部分深了四十公分,并蓄有清水。宽约一公尺半,长约四公尺再多一些,厚实的墙壁围于两侧。
两人啪唰啪唰地发出嘈杂的水声冲了过去。
他们在尽头处转弯,从墙壁的另一方奔出,这个地点比刚才的要宽敞许多。
眼前是洗脸用的双侧洗手台与用具仓库,更里面则是淋浴用的设备。
金属水管并列于头顶上方,每一条水管都连接了几个莲蓬头。只要打开水阀,瞬间就能形成一道雨帘。
两人加快脚步,穿越莲蓬头的下方。
前方是与厕所通用的男女更衣室大门。太阳符号的海报,就贴在那两扇门之上。
背向门的两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驹子今天的终点,夜鸟子的战场。
驹子转身背对久远之后,她将勉强只剩单侧的泳装肩带从肩头拉了下来,然后一口气将泳装褪至足踝。
「『笨蛋、色狼、转过去啦!』驹子她叫个不停,吵死人了。」
久远虽然听不到驹子内心的声音,夜鸟子却还是如此转述。
「啊,抱歉。」
久远用手掌覆住了脸。
纹于背部的蜘蛛全图、坚挺臀部上方的一条锁链、紧实大腿上有着大蛇的胴体。他从指缝间看得一清二楚。
夜鸟子解开了马尾。
两腿左右敞开,向前微屈着身子。
而后右手缓缓嵌入两腿之间。
此时,墙壁的另一端响起啪唰、啪唰的水声。
有人越过冲脚的水槽,朝这里接近。
啪唰啪唰。一阵扬起水花的声响令三桥猛然回神。
驹子和久远就从她眼前跑了过去。
两人看来似乎都受了伤。
她想出声叫唤。但是,如果被水虎发现这个地方,两人的辛苦将成为泡影。一想到这里,她就咬紧牙根忍了下来。
不过,却有个家伙为了看清状况而站了起来,那家伙现在就趴卧在三桥的身旁。
三桥连忙把它的头压低。青蓝色的唐狮子顺势磨蹭着她
的手,它搓揉般地来回摩擦着自己脖子附近。
啪唰、啪唰。
洗脚的水槽处,再度响起了水声。
——跟桂木和久远同学的脚步声不大一样。
或许是对那声音有所反应,三桥听见背后传出了低吼声。
她不假思索地踢向那声音的来源。赤红色的唐狮子亲昵地舔起了她的脚。
啪唰、啪唰、啪唰。
水声愈来愈接近了。
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但是,目标应该已经在附近了。
三桥将烧瓶的盖子给打开,然后站了起来。
正下方就是淋浴区了,她站在用具仓库的屋顶上。
三桥初美率领着红、蓝两头唐狮子现身了。
三桥在戴了手套的手掌上,堆起了一座白色的小山。
那座小山正轻轻地颤动着。不,颤抖的是她自己的手。
——拜托,醋酸钠,请赐给我勇气——
三桥在心中祈祷着,伸手将它洒向空中。
白色粉末在夜空中飘散,缓缓飞舞而下。
仔细一瞧,洗手台前方的空间,骤然化为白色。
以那里为标的,再一次,三桥豁出去地将粉末挥洒而下。
夜鸟子的右手中正握着昨晚那只不知是从哪里取出的人面娱蚣。
「大小姐,今个儿有何差遣啊?」
人面娱蚣无牙的嘴角露出卑微的笑。
「鞭子。」
夜鸟子的红唇浮现浅浅笑意。
「这次得使上两根。」
夜鸟子一边这么说道,一边忽然将人面娱蚣从中扯断。
「痛——!饶了老夫吧,真是的,大小姐太粗鲁啦……」
人面娱蚣满是皱纹的脸孔,看起来更显愁眉苦脸了。
「对了,百爷,你对那作何感想?」
夜鸟子抬头望向正从用具仓库屋顶挥洒粉末的三桥。
「哎呀哎呀,那小妮子……难道不知道在她身边的,是曾经吞食数百人的妖怪吗?」
——呃,刚才它说什么?有没有搞错啊!
三桥啊~现在不是悠闲地当什么开花爷爷的时候啦……!
想是这么想,但驹子根本出不了声。
「这下子难不成得跟它们俩杠上?别开玩笑啦,即便是大小姐,同时遇上两只敌手,也不太妙啊。」
「不,对手在那下面,吾的正面。喂,你给我看仔细点。」
「啊,看来有什么白色的东西慢慢现身啦。」
现在,无论是谁都能看见水虎的身影。
像是重叠穿上数件白色羽绒外套般的膨胀人型。
在那身体上,也清楚看得出覆着数百只白浊的章鱼水母。
但现身于夜鸟子眼前的水虎,竟然有三只。
水虎操纵章鱼水母,做出了与自己如出一辙的伪装。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夜鸟子如此说道,舐了舐嘴唇。
「这下可有趣啦,这三只其中只有一只是真货吗?那么,老夫就赌右边那家伙吧。大小姐呢?」
「左边的。」
她才刚这么说完,夜鸟子便将双手交叉于胸前。下一瞬间,两根鞭子有如挣脱绳索的猎犬,朝猎物飞奔而去。
霹咻、霹咻、霹咻。
只听见破空而过的声响,却不见夜鸟子手中的鞭子。
上方的金属水管,也丝毫没有被鞭子击中的迹象。
霹咻、霹咻、霹咻。
不过,章鱼水母确实地被削了下来。被劈裂的残骸流下了白色汁液,以惊人的速度堆积于地面。
霹咻、霹咻、霹咻。
到底是使用什么样的伎巧,才能够如此地精确无误?并列的三只水虎,中间那只毫发无伤地存活下来,左右两只的一大半身体,几乎同时崩坏。
夜鸟子的鞭子发出狂啸。
「啊啦?两只都猜错啦?这么一来,赌局泡汤啦。不过,老夫另当别论,没想到大小姐竟然也会失算,该不会是天要下红雨了吧。」
剩下的那只水虎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又一步,缓缓逼近。
——有哪里不太对劲……
夜鸟子一反常态地焦躁了起来。
霹咻霹咻霹咻、霹咻霹咻霹咻、霹咻霹咻霹咻。
仿佛想挥去那份焦虑的心情,夜鸟子主动缩短了与敌方的距离。
挥动长鞭的速度更快了,甚至看不见挥舞鞭子的双手。
转瞬间,第三只水虎的身体也随之溃灭。
但是……
「哎呀?这家伙也是个空壳……」
人面娱蚣的多嘴忽然被倾盆而下的大雨完全覆盖了过去。
有人打开了淋浴设备的总水阀。
——是中了圈套!
这一瞬间让他们的对手有机可乘。
某种东西有如嘲讽着夜鸟子般从她的脚旁擦身而过。
「呜啊啊——!」
在夜鸟子的背后,久远呻吟出声。
她回过头去,久远自腰部以上几乎消失,仅剩右肩与脸庞的一小部分。
不过他根本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混帐东西——!」
—8—
夜鸟子回过神来,自己的右臂至肩头处,已经埋陷在水虎的身体当中。
她以甲壳包覆的右臂,贯穿了紧缠住久远的水虎躯体。
只用了一击。
久远被夹在水虎与墙壁之间,身体仍动弹不得,而夜鸟子的右手近在脸旁。
在她的右手之中,正牢牢地握住某样物体。
是一只微微染成鲜红色的章鱼水母,有着四根巨大的利爪。
久远直觉到这便是水虎的主体。
那东西留下一股白烟,像被吸入夜鸟子的右手般,消失无踪。
战斗结束了。
披覆于水虎身上的章鱼水母,没了主子,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从章鱼水母剥落的空隙中,出现了宫本老师的脸。接着是肩膀,其后是胸部。
看见自己的右臂刺入了宫本老师的腹部,驹子不由得别开视线。
「我……杀了宫本老师,是我……是我杀了他……」
驹子说着说着就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