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DARKNESS EMERGE 第二章 昔日的头绪

即使事后回想起来,那也是一次不可思议的邂逅。

「……相马,多轨子?」

「嗯。」

少女朝向仍未走出迷茫的夏目露出爽朗的笑容,点了点头。

「叫我多轨子就好。我也能称你为夏目吗?——如何,春虎?」

听到对方亲昵的称呼,春虎再次一惊。

连屋顶强劲的夜风也不知何时平静了。狐火昏暗的光亮照着春虎、夏目还有多轨子三人。

在近处一看,多轨子更让人感到不平凡。脸蛋自不必说,红发映照在纯白的制服上,漂亮得像是人偶一般。果然是发色的关系么?比起自然的美丽,更流露出艺术品般的特异之美。

而且,果然还凛然有少年般的娇艳。

苗条的四肢和脖子,轻快的身段,最显眼是爽朗的笑容。

多轨子大概注意到了两人的迷茫,露出了有些难为情的脸色。

「啊,抱歉。我表达的太亲昵了吧。我很清楚你们两人的事情,不由得……」

有些害羞的说道。

「但是,像这样直接的见面……真令我意外。而且,我很高兴。」

浮现在美貌上的笑容仿佛印证了她所言非虚,其实让人觉得有些欢闹。夏目的迷茫越来越重,求救般的看向春虎,但春虎也是同样的困惑。不,大概春虎更加不知所措。

春虎重新振作起精神,

「那个……相马小姐。」

「叫我多轨子就好。果然太装熟了么?」

「也没有这回事……那么,多轨子。」

更改完称呼后,多轨子「嗯」欢快的一笑。伶俐的印象仍然不变,这一动作更显得天真烂漫。

「多轨子,你是一年级,还是三年级……」

毕竟,她的头发。若在同学年有如此显眼的塾生,春虎等人不可能不认识。本以为她大概是今年春天刚入学的一年级新生,但多轨子的回答却有些复杂。

「我有情况有些特殊。稍微有些缘由。」

「缘由?」

「嗯。但我也是『塾生』。是真的哦。」

「……这,这样啊……」

多轨子柔和的含糊其词,春虎也错失了继续追问的时机。

她的说话方式随意且直爽,但原本的气质和风格却不会因此而崩坏。该怎么说呢——优雅。仅是如此,就让人顾虑于不该主动的无礼质问。

夏目轻咳一声。

「多轨子——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已经这么晚了,况且还是孤身一人。」

夏目恢复了男装时的声音,发问。

而多轨子露出了比回应春虎时更加欢快的微笑。从她看向夏目的眼神中,甚至能感受到深深的亲爱之情。

「肯定和你们相同吧。」

「相同?」

「对。毕竟你们两人也是来看天坛的吧?」

多轨子说着转向身后,春虎也随之看向多轨子身后的方向。

方型的石舞台被狐火照亮,四周矗立着四色的鸟居。

「天坛?……是指这个祭坛?你——多轨子,特意跑来这里看?」

听到春虎发问,多轨子「是的」点头道。不过只是表示了同意却没有解释,无法推测出进一步的情况。

话说回来,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个祭坛的存在?春虎等人若不是在那次袭击事件中由塾长带来这里,也不知塾舍的楼顶上有这座祭坛。最为重要的是,那个楼梯作为通往楼顶的唯一途径被咒术所隐藏。春虎来到阴阳塾也有小一年的时间,却从未注意到塾舍的楼顶。

还是说,多轨子也是在袭击事件之后才知道了这个祭坛?但即使如此,仍然有些奇怪。

实际上,大部分塾生到现在仍然不知道道满和大友开展的咒术战。更不可能知晓作为战场的塾舍楼顶,以及设于此处的祭坛。最后的致命一击在地面——也就是塾舍正面的门前,在地下的咒练场避难的塾生们都认为是赶来的独立祓魔官打倒了『D』。这个解释也没有错,知道真相的人也顺水推舟,没有解释。

当然,比起胡乱考虑,直接问眼前的本人更有效率。

但是,

「嗯……」

虽然想寻问详细的情况,但看到眼前注意着自己、笑嘻嘻的多轨子,却难以顺利的发问。

说起来,为什么这名少女面对初次见面的己方,表露出如此亲昵的态度呢,像是完全信任己方。

夏目的确在塾内很有名,憧憬她的人也不少。但加之围绕在她身上的『传闻』,极少有人想要和她构筑亲密的关系。

而且,多轨子的态度不太像是对夏目的憧憬或思慕。该怎么形容呢……就像是看到同伴的眼神。而且,对春虎的眼神也是同样。说实话,简直一头雾水。不过即使多轨子的态度有什么内情,从中却感觉不到任何敌意或恶意这样的负面情绪。

此外……

果然还是会连想到。亲切的态度,少年般的清爽,愈发加剧了春虎的思绪。

回过神儿来时,春虎已经无法从目不转睛的看向自己的眼眸中移开视线,似乎即将叫出那个名字。

北斗。

夏目用力的一咳嗽。

「……多轨子小姐。恕我失礼,你知道这座祭坛是什么吗?」

夏目的声音比刚才答话时显得生硬,大概是错觉吧。

多轨子的态度仿佛夏目在开玩笑,

「怎么会!」

绽放出笑容。

随后,

「我这种人可无法理解天坛。毕竟,这座天坛是土御门家的咒术精华——那位安倍晴明所下的最大咒术遗产!就连距离天坛的神秘最近的土御门夜光也无法尽数理解吧……」

夏目的表情在一瞬间僵硬。

随后春虎也理解了多轨子话中的意思,愕然重新看向她。

「什么意思?」

夏目尖锐的问道。

「难道你……知道在此举行的仪式?」

「是指『泰山府君祭』吗?当然。不过,就算我自称只知道冰山一角也显得有些狂妄呢。」

多轨子坦率的回应。夏目睁大眼睛,抿紧了嘴唇。

春虎也哑口无言。

「……唉?什么?『泰山府君祭』,不是土御门家的秘密仪式么……?」

向身边的夏目小声确认。

夏目没有从多轨子身上移开视线,

「……只是名称的话,知道的人就是知道吧,但不应该将其与夜光的名字联系到一起说出口。何况还能满不在乎的断言这就是那个祭坛的人就更少了。」

夏目注视着少女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的确,能将『泰山府君祭』的话题说到这种程度的人,在身边只有铃鹿而已,而她是关于土御门夜光创立的『帝国式阴阳术』的研究员。多轨子说出了『泰山府君祭』以及土御门夜光,并且将两者联系到了一起,这也就证明了她对于这方面的知识量不可小觑。

面对表露出警戒心的夏目,多轨子露出了示弱的微笑,像是在表达这下麻烦了。同时表情中还混杂着调皮之色,像是被夏目「认同」般的喜悦。

「……你到底是什么人?」

夏目正面发问。春虎轻轻的吸了口气。

「我不是已经说了么。和你们一样,走在阴阳之道上的人。」

多轨子答道,说话的方式仿佛清风拂过草原。

像是被她的声音所呼唤,平静的夜风再次吹起。夏目系着粉红色丝带的黑发和多轨子的红发以相同的节拍摇曳。

多轨子抿着嘴小声笑了起来。

「……意外的相逢,让我高兴得有些手舞足蹈了。虽然说得太多的话,可能会被骂……」

少女一如继往的投来善意的眼神。

夏目和春虎缓缓的互相对视后,

「你们知道么?天坛在阴阳塾的原委?」

「呦,上午好~」

「嗯?你们又来了么?」

「有什么事?今天是休息日吧?」

修复中的阴阳塾塾舍大楼。看到掀开盖在入口处的苫布出现的春虎、夏目以及冬儿,阿尔法和奥米伽惊讶的反问。

星期天的上午十点。因为阴阳塾放假,春虎和冬儿都穿着私服。只有夏目还是制服打扮,单纯是因为她除了套衫这种在屋内穿的衣服外没有其他的私服。

「外面都是休息日,但塾舍还在进行修复工作。」

「转来转去干扰工作,此举不足为训。」

「不、不,不是这样。今天是来调查点东西,是学习,学习。」

「想查些旧资料。现在能进书库么?」

春虎否认了石狮子的忠告,夏目如此寻问。「书库?」阿尔法确认道。

「进到是能进去……毕竟那里也在上次的骚动中,被敌方的式神弄得乱七八糟呢。」

「咦?这样么?」

「嗯。那些家伙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最先闯入了书库和资料库等地。」

听到奥米伽的说明,春虎和夏目对视了一眼。

「……说起来,芦屋道满的目标原本就是

『鸦羽』吧。」

身后的冬儿简单的嘟囔道。「嗯」,春虎若有所思的附和。

「嘛,也没关系。资料没有被烧,或是看不清楚吧?若是锁被弄坏了,反而正好。暂且先进去看看吧。」

「是呢。——阿尔法,奥米伽,可以行?」

「嗯。连休息日也要学习的心意值得敬佩。」

「顺便稍微整理一下,工作人员也省事了。」

「OK,再见……」

春虎说着就要走进塾舍,但突然注意到了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目不转睛的盯向阿尔法的脸面。

视线落在类似杜伯曼犬的形代额头。描墨勾画出的五芒星图案。

「……怎么了?」

「我们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啊,抱歉。什么都没有。再见。」

石狮子们心怀怀疑的寻问,春虎笑着敷衍了过去。三人顺势一同进入一层大厅,走向电梯。

电梯门合上后,春虎松了口息。

「……事到如今才发现,阿尔法他们的头上也画着五芒星。想想看,它们一直是塾舍的看门守卫,说不定和昨天相马所说的事情有关联。」

「太夸张了吧。虽说五芒星是土御门家的家徽,但也是阴阳术最具代表性的咒纹。毕竟不是土御门夜光的印记。」

夏目有些不高兴的否定了春虎流露出的感想。

但是,

「……怎么说呢。如果那个叫相马多轨子的女人所言属实,即使说阿尔法它们原本是夜光的式神,我也不会感到惊讶呢。」

「连冬儿也?那两个是塾长的式神!」

「那是现在。不过它们是机甲式吧?即使现在行动的咒力之源是塾长,也不代表是塾长制作的吧?」

「这种事,肯定是仓家桥制作的。」

「大概吧。不过相反的可能性也并不为零。毕竟『阴阳塾的前身是夜光创建的私塾』嘛。」

冬儿靠在电梯的一侧,满不在乎的说道。夏目似乎有些不服的鼓起了脸。

「听到那些话后,连『鸦羽』的真货没有保存在阴阳厅、而是在阴阳塾也变得别有内情了。很可疑。」

冬儿继续冷嘲热讽般的说着,夏目没有回应。

春虎挠了挠头,

——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回想起了那天晚上多轨子说的话。

她告知了,那个祭坛隐藏在阴阳塾的原因,还有阴阳塾前身的由来。

不必多说,阴阳塾是为了培养专业阴阳师的教育机构,这里所谓的「专业」,指的就是取得了阴阳厅根据阴阳法规定的『阴阳I种』、『阴阳II种』或是『阴阳III种』之中任一资格的人。与现在所说的「成为独当一面的阴阳师」基本相同。

但根据多轨子所说,阴阳塾建立之初,目的与「成为独当一面的阴阳师」有些微妙的不同。

「想想看。」

多轨子对春虎等人说。

「你们俩是阴阳塾的第四十七期塾生。开办阴阳塾已经是距今大约五十年前的事了。但是,阴阳师当然在那之前就已经存在。说起以前的阴阳师,大部分都出身于旧家名门,或是其门下的学生,不存在接收普通人的『教育机构』。不过……以某个时间为界线,阴阳师的需求量激增。」

那就是太平洋战场时期。在明治维新后被废除的阴阳寮被帝国陆军上层恢复的时期。

也就是土御门夜光出世的时期。

「重生为军队附属的阴阳寮招集了当时全部在野的、有能力的阴阳师、修验者以及密教僧。就是现在所说的使用甲种咒术、真正的咒术者。——但在战争时期,人数仍然绝对的不足。因此废除了到那时为止的旧习和惯例,向拥有咒术者素质的人敞开了大门,创建了培养阴阳师的机构。此举不是他人,正是土御门夜光所为。」

那就是通称的「夜光塾」。多轨子口中成为「阴阳塾前身」的组织。

「……但详细的情况却不为人知。还有一种看法认为,夜光塾是聚集在土御门夜光旗下的人自发设立的组织,没有夜人本人的意志。说不定这种说法更符合事实呢。因为现在几乎没有关于夜光塾的官方记载流传下来。」

不论如何,在成为塾长的「夜光」没落后,这座夜光塾仍然流存了下来,成为了阴阳师辈出之地。毕竟在战后的东京灵灾多发,虽然是由战败后与军队脱离关系的阴阳寮负责应对,但也经常需要新的战力,亦新的阴阳师。

随后,人员的保证及经验的积累令应对灵灾的策略暂时进入了安定期,阴阳寮这个组织也开始摸索自己的后续发展。为了除去「曾是军队的附属」这个世间的印象,开始举起灵灾修祓这个公务性的告示版,向重生为新组织迈进。

也就是设立了阴阳厅。

「与之相伴,夜光塾也急需新的重生。虽然夜光塾作为组织具有培养阴阳师的能力,但曾经在夜光塾培养的『能够独当一面的阴阳师』指的是『使用甲种咒术的咒术者』。于是,塾生在夜光塾所学的是当时最尖端、最强大的咒术体系——即『帝国式阴阳术』。」

『帝国式阴阳术』是夜光应军队的要求所创建的极端追求实践以及实用性的咒术体系。换言之,就是军用咒术。不论如何强大,刚刚设立的阴阳厅也不能将这种咒术指定为官方咒术。因为脱离「曾是军队附属」这一形象对当时的阴阳寮来说是最重要的课题。此外,由于『帝式』是个人在短时间内确立起来的体系,并非适合所有人。学习需要非凡的时间和工夫,最重要的是要有优异的才能。

因此,新的咒术体系取代了『帝式』,以『帝式』为基础简化、在某种意义上精炼后的阴阳术就是『泛式阴阳术』。

也就是现在阴阳厅正式采用、在阴阳塾里教给塾生的阴阳术。

「……不是培养单独使用甲术咒术的『独当一面的阴阳师』,而是培养使用『泛式』的阴阳师。这就是阴阳塾开办当初的目的。……不过——」

此时的多轨子,脸上第一次闪过了忧虑。

不,到底是不是忧虑,春虎也没有自信。略带阴沉的表情看起来也可以解释为微笑——即冰冷的微笑。

「这就是夜光塾得以重生的条件,仿佛否定了夜光在那之前的咒术。为此,聚集在夜光身边、创立了夜光塾的人中出现了内讧。结果,夜光塾分成了两派……其中之一转变成了现在的阴阳塾。……虽然已经有了很长的历史,在阴阳塾祭祀天坛就是因为在创立此塾时有这样的原委。可以说,就是残留在阴阳塾的夜光的『痕迹』。」

多轨子的说明结束后,朝听得入神的春虎和夏目再次和蔼一笑。

面对至今为止从未耳闻过的事情,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多轨子大概料想到了两个的反应,仍然镇定自若。

不知夏目心里有何想法,但最令春虎惊讶的还在其后。多轨子向沉默不言的春虎等人,「顺带一提——」补充道。

「这方面的缘由仓桥塾长知道的很清楚。毕竟是当事人嘛。」

「当事人?」

「就是她率领分裂出来的一派创立了如今的阴阳塾嘛。她在小时候就被夜光所发觉,也就是创立夜光塾最初的成员之一。虽然战后嫁到仓桥家离开了夜光塾,但在设立阴阳塾之际自荐为了塾长。」

那时,春虎屏住了呼吸。

他同时还想起了另外的事情。塾长在自己转入阴阳塾的第一天,就亲口告知了曾见过夜光。说他喜欢将棋,但本人水平很差,是个会哭、会笑的普通人。

根据多轨子的话,仓桥塾长原本不是仓桥家的人,但被夜光发现,交给分家仓桥家养育。然后在夜光死后不久,与仓桥家的家主结婚,生下了京子的父亲。

丈夫死后,仓桥塾长继任仓桥家家主,其间还兼任阴阳塾塾长。虽然她是自荐成为第一任塾长,但仅此也足以看出她对阴阳塾的强烈感情。或许她对发现自己的夜光抱有的思慕也在其中。

此时电梯停了下来,春虎一行来到走廊。

破碎的窗户被苫布盖住,现是白天,所以没有之前来时那般昏暗。三人在走廊里向书库走去。

——即使如此。

春虎再次沉思。

那位报上相马多轨子之名的少女究竟是何人?

她本人自称塾生,但告事的事项却绝非普通塾生能够知晓。就算京子是那位被多轨子称为当事人的塾长的孙女,大概也不曾耳闻过阴阳塾的前身组织吧。

——她真的是塾生么?嘛,年纪到和我们相仿……

告知的内容自不必说,赤红的头发和以及独特的氛围都充满神秘感。

而且,她的身影还和北斗重合了。

很不可思议。理智的双眸以及凛然的举止,有许多和北斗不同的特征。说话的方式虽相似,却也不同。奇妙的回想起北斗,大概是由于她丝毫不加掩饰的态度,以及最为重要的——对春虎等人的距离感,也就是亲密度吧。

——嘛,能够确认的一点是,她比北斗聪明吧。

镇定自若的进行这么冗长、繁复的说明,北斗肯定做不到

。不,有可能只是春虎想象不出来。在春虎的心目中,北斗比起论理,更像是靠直觉的行动派,但现在对此也没什么自信。

毕竟……

春虎盯向了走在前面的夏目的脖子。

扎在黑发上的,粉红的丝带。

「……」

上个月,春虎产生了北斗实际上就是夏目这样的疑惑,至今仍未消散。若是没有这个烦恼,昨天见到多轨子时,大概肯定会向她发问。

多轨子举止如此亲密的理由,难道是……

——是我的错觉……吧……

最终那个夜晚,春虎和夏目一直被多轨子牵着鼻子走,连联络方式都没有问。事后察觉到她的真实身份完全是个谜时,两人都不由得惊呆了。回到宿舍告诉给冬儿后,直被他骂成呆瓜。

春虎放开思路,想象多轨子的真实身份,

「但是……」

冬儿极其嫌麻烦的嘟囔道。

「无论怎么想,比起把书库的资料翻个底朝天,还是直接去问塾长更为直截了当,绝对的。」

冬儿的意见理所当然。但仓桥塾长眼下正为塾舍的修复工作四处奔波,塾生完全不知道她人在哪,又在做些什么。因此,想到至少先来调查下关于阴阳塾的旧资料,即使是休息日,仍然造访了仍然修复中的塾舍大楼。

多轨子告知的话,对夏目来说最为无法忽视。无论如何,都要确认其真伪。

「想亲手调查下自己能够查到的事情。」

夏目再次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想要抓住塾长时,再去拜托仓桥同学当作最终手段。不过塾长也是相当的老狐狸,为了不被敷衍过去,事前也需要一些情报。」

「……根据相马所说,夜光塾的记载没有留传下来吧?」

「那是说『官方的』记载。但,应该也不至于完全没有。不必限于夜光塾,我觉得肯定有阴阳塾创立之初的记载、资料……或是相关人员的日记之类的东西。」

夏目干劲十足,冬儿则绷紧了表情,态度和她有相当的温度差。春虎亦然,大体上不擅长寻找文献之类的工作。

「……顺带一提,最迅速的确认方式就是马上给相马打电话。」

「真是的。所以我不是说过了没有问她的联络方式了么!都说好了请你吃饭,现在别在抱怨了!」

冬儿对受到饭食勾引的自己心生憎恨,罕见的发着抱怨,夏目严厉的让他闭上了嘴。一直沉默的春虎知道午饭是帮忙查找资料的报酬,所以面对恶友和青梅竹马的对话没有插嘴。

说不定夏目害怕马上与塾长见面。

夏目被传为夜光的转世。若仓桥塾长详知夜光的为人,产生马上就想知道的心情,以及同样份量的不想知道的心情并不奇怪。自己先行调查资料,这个决断也许很意外的就来自这样的踌躇。

但夏目高涨的干劲也只维持到了实际进入书库之前。

「……!」

「哇!这是怎么回事。」

「哈哈,这还真是相当华丽的破坏呢。」

先行进入书库的夏目睁大了眼睛,从她身后向里面窥探春虎和冬儿也惊讶得几乎失笑。书库里,间隔狭窄的书架尽数倒塌,书籍散乱一地,岂止没有立足之地,甚至埋到了膝盖的高度。书目数非同寻常,大概有成千上万册。

「奥米伽那家伙让咱们顺便整理一下,不过看这个样子,若不先整理,怎么都做不了呢。」

「……那么,整理一遍后,塾舍的修复工作也完成了——就是这样的剧情吧?哎呀哎呀。这样反而省事了,去街上吃个饭,打道回府吧。」

紧接着发呆的春虎,冬儿兴灾乐祸的提议。

但睁圆眼睛的夏目马上回过神儿来,「不」,做出了新的决定。

「这里的大部分书籍应该都和咒术相关。咱们想找的是和阴阳塾的历史相关的资料。而且就算被弄得再怎乱狼藉,不同类别的资料也不会凑到一起。只要确认想找的资料在哪片区域,然后只在那里挖掘就好了。」

就是说,最终还是变成了挖掘作业。

夏目挽起制服的袖子,扒开散乱的书海,走向书库的里侧。

两人目送着她的背影,

「……春虎。」

「……怎么了。」

「从下次开始,对初次见面的女性,一定要先问手机号码。」

「明白了。遇到初次见面的女性时,暂且先把你叫过来。」

应该说是幸运吗,夏目在吃午饭前,就找到了和历史相关的资料散落的「一带」。

随后,夏目制作了自动的简易式,指示其将附近的书籍并排摆到走廊里后,离开塾舍先请冬儿吃了饭。三人吃完午饭后回来时,书库前的走廊里摆满了数列书籍,具体的册数已经让人丧失了清点的心情。而且简易式仍在工作中,在呆呆站立的春虎等人面前,堆起着下一座山,回到了书库的里面。

夏目的脸颊显露出一瞬间的抽搐,

「暂、暂且,应该能在某种程度上从书名推测出书的内容。只挑选出有线索的资料,确认里面的内容。没问题,马上就能找到!」

「……要是这样就好了。」

冬儿以没有感情的声音感叹道。

从那之后,实际上六个小时。

三个人默默的陷入了机械性的、毫无意义的作业。

在冬儿之后,春虎以及中途召唤出来的空,还有提出方案的夏目也知觉麻痹了。而且随着日头逐渐西沉,走廊越来越暗。

变得昏暗后,即使空放出狐火,效率仍然降低了。更为重要的是,不想在日落西山后仍然继续这样的工作。

空在书库里工作,而留在外面的三人也中止了对话,而且沉默了相当长的时间。春虎等人甚至不再交汇视线,默默的寻找着资料。在他们旁边,简易式还在将残留的书山向走廊里补充。

但是,

「……嗯?」

看到新增加的资料之山,春虎久违的发出了声响。旧资料已经从头看遍了,现在简易式拿来的都是比较新的资料。

与其说是书籍,更像是小册子。一读书名,「——哦」嘀咕了一声。这是各年度阴阳塾塾生的名册。

「夏目,这个如何?塾生的名册。只要找到第一册,至少能知道阴阳塾建成时的成员名单吧?」

「……抱歉,春虎。老早前我就查过了……制作名单是在十期生以后的事……嘛,我命令简易式把这类资料延后处理,但仍然拿来了这些名册,看来可能有关联的资料已经几乎没有了……」

「……这样么……」

失望的春虎发出了几声干巴巴笑声。

不过,他还是无意间伸手随后的翻了翻。只标为名册的话,记载的只有毕业生的姓名、往后的联系方式还有本人的简短评论。这么陈旧的东西,联络方式也失效了吧。

「……啊。说不定会有父亲呢。父亲好像也是阴阳塾的毕业生。」

「……这还真是有趣呢。稍微找找看吧。」

「喂,春虎。还有冬儿。认真干活。」

「也没关系吧,稍微找找乐子。——啊!应该也有大友老师。木暮先生也是同期来着?第几期呢?」

「是第几期呢?——夏目。你知道么?」

已经完全失去干劲的春虎和冬儿开始一起寻找名册。夏目疲惫的叹了口气,草率的答道「三十六期」。

没过多久就找到了三十六期的名册。

「找到了,大友阵!混蛋,要是有照写就更有趣了!」

「什么什么,『过了有意义的三年』——这是什么啊,太偷工减料了。」

看到两人的吵闹,夏目也无意间从旁看向名册。

正如春虎所说,名册上连集体照都没有登载。没有什么意思。

不过,由于精神长时间处于假死状态,也稍稍感到了一点可笑。紧接着找到了现『十二神将』之一木暮禅次朗的名字时,三个人都笑倒了。

「啊,哎呀哎呀。……嘛,刚好告一段落吧,夏目。在此停手,今天就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

冬儿硬拖着笑意的余韵,劝说夏目。夏目大概也因笑出声来排解了烦闷,没有再固执己见,「也是呢」,回答道。

「这么找都找不到的话,也就没办法了。拜托仓桥同学向塾长寻问吧。」

面色爽朗的回应后,缓缓的站起身。

但就在此时。

还在翻弄名单的春虎,

「——嗯?」

嘀咕了一声,停下了手指。

目不转睛的看着名册的某一页。

「……什么?这外名字,总觉得在哪见过——应该说是听过。是谁来着?」

说着把这一页递给夏目和冬儿看。两个人凑过来后,「这个」,用食指指明。

『早乙女凉』

和春虎不同,两个人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就做出了反应。夏目吸了口气,冬儿脸色严肃的「这家伙是」嘟囔道。

「啊,你们果然知道?」

「……你也听说过吧,春虎。」

「是呢。

总觉得有印象。但是在哪里?」

「……之前的合宿。铃鹿说起过。」

「铃鹿——」

春虎终于想起来了。然后下意识的重新看向名册。

——『在我之前,针对官方定为禁忌的土御门夜光,有人曾率先开展了研究,而且应该说是从新兴达到了完成形么,单独行研究从起步达到了最为根本的地方。』

对。在合宿当晚,春虎一行六人会合的地方,铃鹿说出口的名字。

——『这位早乙女提出了相当独特的理论。在她的论文——其实更像是笔记一样的资料中,她提出如果使用那个『鸦羽』就可以判明夜光的转生。』

回想起来,春虎也在那时第一次知道『鸦羽』了的存在。

「这样啊……这个人就是提出,有『鸦羽』的话就能判明夜光转世的……!」

春虎和夏目的视线不约而同的吸引到了一起。

夏目抿紧嘴唇,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册子上简短的名字。

2

「……最近有些奇怪哦,京子同学。发生了什么事吗?」

在向目黑支部行驶的车子中,突然受到祖母的质问的京子,「诶?」惊讶地转向旁边。

京子的祖母仓桥美代是阴阳塾的塾长。身材矮小但风度文雅,是个让人感有些淘气的和服老妇人。京子每天早上和祖母搭同一部车去塾舍。自从授课地点改到目黑支局,塾长去塾舍之前,都会先把她送过去。

对并排坐在后排坐席的孙女,塾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因为你,盯着上空好长一段时间了哦。而且,还一副无精打采的表情。」

「是、是这样吗?这、没什么……」

「就算用来钓男人有效,对祖母这么做也……」

「就说才没有想诱惑祖母大人!话说回来,我只是在想一些事而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啊啦。虽然是想让你精神些,不过这不是已经很精神了嘛」

「不是想让我精神些,单纯只是觉得无聊了吧!是是,没有理睬祖母大人,一言不发,真的非常抱歉呢」

在班上应该归于成熟类型的京子,在这位祖母面前也还是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的。祖母以温暖的眼光看着用闹别扭的口气道歉的孙女。

「有心好好地陪我的话,我会很高兴的。最近没有什么人能陪我做伴呢」

「父亲大人现在是工作繁忙的时候吧?因为到了关键时候,手下都很忙吧。……不如说,祖母大人太逍遥自在了吧?」

「啊啦。我现在是隐退之身。如果说有什么在意的事,只有可爱的孙女了哦」

「是是,非常感谢」

对咯咯地笑着的祖母,孙女有些为难地敷衍。

仓桥家是咒术界的名门,有很多名门才有的烦恼。全家能聚在一起的时间非常少也是算是其中之一吧。正因为如此,在父亲忙碌的状况下,即使是京子也感到庆幸祖母能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

当然,并不是没有烦心的事。

「这么说起来,昨天的事情我听说了哦。在目黑支局和留守的祓魔官们,进行了模拟战?」

「……还是一如既往的顺风耳呢。嗯嗯,是的。的确是参加了模拟战。但我有好好地听课,也注意不去妨碍他们的事务,不必担心」

「啊啦,我问的可不是这件事。当时藤原老师在场,这方面是不会有问题的啦。不是这件事,我问的是模拟战的战况。怎么样?京子同学,赢了吗?」

兴致勃勃地询问道。对叹了一口气报告道「输了」的京子,祖母「啊啦啊啦」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真可惜啊。听到有模拟战的时候,我还很期待结果呢。」

「那个啊,祖母大人?对手是专业的祓魔官哦?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赢吧。我们还没有专业资格,只是塾生啊」

「嘛。那么,大家都输了?」

「……冬儿赢了。和以往一样,变身之后,获得了二连胜。夏目君也获得了平局,我想是对手太强了的原因。还禁止召唤龙。还有就是铃鹿没有参加……输了的是我、天马和春虎三人」

京子平淡地陈述着模拟战的结果。可以的话想就这样结束话题,但是祖母还想听更详细的内容。京子再次叹了一口气,不情愿地继续开始解说。

但是,对祖母从头到尾地说明之后,京子也自知略过了一些感想。

比如说,春虎的事。

大概观战的祓魔官们最吃惊的是,冬儿的变身、或夏目的实力吧。

但是,更让京子她们更吃惊果然还是初阵的春虎。

没有使用什么特别的咒术。那个时候春虎使用的咒术——每一个——都是自己知道的。进一步来说,「春虎能使用那个咒术」这个情报也是事先知道的咒术。

即使如此,春虎展开的「咒术战」,显然和之前他的战斗方式不同。

足以说是判若两人。接连的创意和惊叹,在意他下一步的行动,一瞬间都无法移开目光。连那个作为对手的小队长也是一样。不知道春虎有几分察觉,从旁边观战的己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那个小队长,极为认真地注视着春虎的动向,踏实而又慎重地应对。

——如果……

若那个时候和春虎对战的是自己……自己可能会输吧。不对,不是可能,肯定赢不了。

春虎的实战实力很强,这点早有所知。而且,每天都能看到他的成长。

即使如此——不对,大概是正因为如此。看到昨天的模拟战,京子总算感受到了「春虎现在的实力」。尽管进步显著,但春虎还是半个外行、经常补习的劣等生——自己一直戴着有色眼镜、抱有这种先入为主的印象,那时终于警醒了。

——对……那家伙的灵力本来就很强。所以才能像那样不断地使用符术,也可以使出强大的咒术。虽然术式的精度很低,但是通过不断的修炼,往后会越来越高……

如果说谁的术式更精巧,现阶段毫无疑问,一段时间内都是自己处于上风吧。京子是名门仓桥家的女儿,从小时候开始就接受着英才教育。

但是……也许春虎是比自己更厉害「英才」。看到昨天的模拟战,京子——一反常态地——这么认为。作为分家的春虎也继承了祖先是安倍晴明的阴阳道宗家土御门的血脉。

——即使那家伙……突然有了方向性的改变。

以前的春虎主要仗着强大的灵力,靠蛮力进攻。可是,在昨天的模拟战中,从最初开始就瞄准了敌人的弱点。虽然所有的攻击、反击都很笨拙,但是已经有了明确的「战术」。

春虎突然改变作战方式,一定是受到了上个月的袭击事件的影响。毕竟是亲眼目睹了大友和芦屋道满的咒术战。从昨天午休的话题来看,他多半是受到了很大冲击。

认真地说,在京子看来,春虎和冬儿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想法。

因为,肯定会这样吧。看到了那样惊人的咒术战,大部分术者应该都会产生「这个是特别的」这类平淡的感慨。不会反过来去反省自己。与之相比较简直太狂妄了,没有参考的价值。反过来说,既使不然,也会因与自己之间过大的差距,失去努力的动力。

——对哦,那家伙的确有了成长,不过经验尚浅而已……所以才「不明白」呢……。

只要想穷究某条道路、想要精进,一定会在某处撞「墙」。即使是才能极为优秀的人,在达到某个阶段时,也会停滞不前。

自己能达到什么程度?能努力做到何种地步?先不管自己有没自觉,心中的某处应该自然而然认识到了。

然后,不会将自己与遥遥领先这条基准线的人相对比,将其归于「他」类。不这么做的话,就会产生丑陋的妒忌。膨起焦躁和绝望的负面感情。

当然,像铃鹿那样,作为友人来打交道另说。岂止如此,正因为想通了铃鹿的才能和自己「有别」,内心才能不抱其他想法,和她自然地相处吧。

所以,春虎一定,只是还没明白吧。因为不知道自己的成长幅度,才会对灿烂夺目的高水准「才能」,有着纯粹的憧憬。这么说的话,果然春虎,还是「半个外行」。

——但是。

直到不久前,京子还有不会输给他的自信。

但是,昨天的春虎,一定能赢过京子。

春虎和京子经历了同样的时间、目睹了同样的激战,但还是产生了「差别」。

「……」

总觉得很生气。不过是春虎而已,居然如此狂妄。

不过随后,不知不觉地流露出不知道为什么的「苦笑」。

春虎于模拟战中拼命地战斗的身姿在脑内复苏。紧闭的嘴角,笔直的眼神。怎么说呢……真的是个「男孩子」呢。然后,再次露出了苦笑。铃鹿被春虎吸引的原因,好像也能明白了。

是那样啊。春虎,非常像个「男孩子」。

然后……想到了另外一个土御门,京子的脸上再次掠过忧愁。

——夏目君……。

京子喜欢的,男孩子。从小开始就喜欢了,重逢以来发

生了各种各样的事,但果然还是喜欢……憧憬着……。

不过现在,京子心中有件很在意的事。

从上个月的事件开始。那个时候——大家被道满的式神们包围,夏目认真地战斗。认真地、全力地保护京子等同伴。想起来,那是第一次京子亲眼看到「认真的夏目」吧。亲眼看到毫不掩饰的夏目。

而那个时候的夏目和平常不同。并不是指拼死、厉害什么的……而是其他的方面,有什么不同。有某种违和感。

当然,那个时候的京子也不是平常的状态。要说拼命的程度,并不亚于夏目。所以也曾认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但是在昨天的模拟战中,京子有一瞬间再次从夏目身上感觉到了同样的违和感。想起来了。此前各种各样的情景,几个没有在意、错失的碎片。

「……呒」

京子不知不觉地阖上了眼睛。清空大脑,重置思路。

不明白违和感的真相是什么。下意识地逃避思考。不想知道答案,不愿意思考,漠然的害怕。

因为这样,最近和夏目相处地有些生硬。虽然幸亏夏目什么都没感觉到……但仍是不好的倾向。

——我,要怎么办才好呢。

自从春虎入塾以来,京子开始像这样因人际关系而感到苦恼。

「……京子同学?」

看到京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言不发,塾长招呼道。京子回过神儿来。回过头,看到那双从小时候就一直守望着自己的眼睛,以仿佛看透内心深处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京子心神不宁。但是,祖母没有对这样的孙女说任何多余的话。

「已经到了哦。今天一天也要加油」

急忙看向外面,车子已经停在了目黑支局的旁边。京子不敢和祖母对上眼神。在心中对什么都没问的祖母表示感谢,

「我、我走了」

轻声留下这句话,打开车门下车。

——真是的。振作一点!

目送着奔驰而去的车子,京子重振精神。挺起胸,伸直背,走进支局。

在入口的布告栏上确认了上第一堂课的地方,在第二会议室。现在已经记住各个会议室的位置,不必再去仔细对照房间示意图。和交错而过的局员逐一打招呼,以踏实的步伐走进第二会议室。

进入房间时,大部分同学们都到齐了,包括春虎、夏目和冬儿等住宿生。

三人也注意到了京子,春虎出声道「哟。早上好」。京子也打了招呼。

——不知不觉地窥探夏目的神情。

但是,在京子和夏目互相说话之前,

「京子。今天放学后有空吗?」

在打完招呼后,春虎向京子问道。「诶?」京子的注意力回到春虎身上。

「有空是有空……什么事?难道说,又申请了模拟战吗?」

「不是不是。这次是别的事」

春虎摇摇头,笑了笑。

「是想去探病啦。咱们的班主任」

3

「……总而言之,之前铃鹿说的那位叫早乙女凉的夜光研究者,实际上是大友老师的同期吗?」

「就是那样。这是花了一整个周日,唯一的收获哦。就像进了拉面店,结果端出了咖喱的心情啊」

面对京子的确认,春虎耸了耸肩。

太阳西沉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晚了。

课程结束的放学后。说是傍晚但仍然明亮的阳光中,春虎他们坐电车去往上野。

事实上之前已经去探望过一次大友了。在大友的病况稳定下来时,去为袭击事件时的救助道谢。但是,大友在那之后转院到了上野的医院。

这次去探望的成员,除了春虎之外,还有夏目、冬儿、京子、天马,以及铃鹿,共六人。不过,探望其实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是打听和早乙女凉有关的情报。当然,虽然听说是同期,但是他也不一定知道详情,总之先问问看吧。

另外,关于刚从多轨子那里得知了阴阳塾的历史,打算寻问大友是否知道些什么。只是,这方面不值得期待。大友原本是咒搜官,作为讲师的经验尚浅。关于阴阳塾和夜光塾的关联性的,最关键的人物果然还是仓桥塾长吧。

「……这么说来,如果是那样的话,要是在昨天,用邮件也好别的也好联络一下就好了嘛。因为今天早上我和祖母大人在一起呢?」

「抱歉,仓桥同学。因为觉得反正也难以马上和塾长会面,话题也比较复杂,所以当面和仓桥同学说比较好」

夏目心怀歉意的说道,京子慌忙「没、没关系啦,夏目君!」地急着摆动着双手。

午休时,她向京子、天马和铃鹿传达了相马多轨子和她说的话。但是和春虎他们预想的一样,京子也是第一次耳闻。

「这么说起来,祖母大人对屋顶祭坛的事,含含糊糊蒙混过去了呢。我也很在意这件事和土御门夜光的具体关联性。必须好好的追问祖母大人」

听到京子可靠的话,春虎「帮大忙了」表达了谢意。

接着,天马「唔」若有所思的开口说道。

「但是,那个叫相马的孩子,很令人在意。她真的是塾生吗?」

「是啊。要是阴阳塾没事儿的话,就能找相关的事务人员问下了……」

「阿尔法和奥米伽呢?春虎你们,没问它们知不知道这孩子的事吗?」

对天马无意透露出的提案,春虎「啊」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提高了声音。

「对啊!如果是塾生的话那两个家伙大概会知道。糟了,要是寻问它们就好了」

「的确,那个固然是个好办法。但是,我投它们不知道一票」

「欸?为啥?」

「直觉」

「是直觉啊」

「总之,我没见过」

冬儿双手插进口袋里,冷淡地回答道。

「但是,就我听闻的、那个女人对你们两人的态度来考虑,要是那家伙是塾生、每天去塾舍的话,肯定会更早的接近。不管有什么原因,总会有机会的。在夜间修复中的塾舍屋顶上遇到初次见面的同塾塾生什么的,既使当作偶然,也太不自然了」

「也有可能是今年刚入塾的新生嘛」

「今年刚入塾的新生中的一人,从第一天开始当着全塾生的面隆重地表白、狠狠地搅乱了你们的生活,结果现在也和咱们走在一起呢」

听到冬儿淡淡指出的事,走在斜前方的铃鹿摇动着长长的双马尾,「呣—」地半睁着眼睛回头看了过来。

说不定由于铃鹿从一开始就全力的接近春虎和夏目,反而意外的开局受挫。呀,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

春虎觉得时机正好,

「铃鹿。在一年级里,有红色头发的新生吗?」

「才不知道呢。我对其他塾生又没有兴趣」

「……也对呢」

「比起这个。刚才我一直在听,是早乙女的事情吧?那个更令我在意」

说在这六个人中,对早乙女这个人了解最为清楚的就是铃鹿,更准确而言,其他人都只知道从她口中打听到的信息。而即使是铃鹿,也只是通过早乙女留下来的研究成果解过这个人。

「虽然知道她是阴阳塾的毕业生……但是也太稀里糊涂了吧。在这个业界里,阴阳塾的毕业生太多了」

根据之前从铃鹿那里听到的说明,早乙女曾是现在已经关闭的宫内厅御灵部的在籍人员。铃鹿的父亲、发起两年前的灵灾袭击的罪魁祸首大连寺至道的部下。不过,和大连寺至道一样,不清楚是否为双角会的组织成员。在御灵部接受咒搜部的调查,最终关闭、解体之前,她就消失了踪影。当然,在这之后也杳无音讯。

「嘛,就算是同期也不知道毕业之后他们有没接触,何况是现在在做什么,我觉得他不可能知道呢。我只是作为研究者,对同为研究者的早乙女有纯粹的兴趣罢了。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不过,感觉只能得到『鬼知道』这样的回答。」

大概是不期待会有什么结果,铃鹿把双手绕在脑袋后面,没干劲地说道。

实际上,就算有人向自己打听初中或者小学的同学里某人的情况,大概也回答不出什么。除去比较亲密的几个人以外,也就只是知道名字的程度而已。

而且,

「……大友老师,似乎朋友不多呢……」

听到京子小声的嘟嚷,春虎也不由得表示同意。同期的木暮,交友范围倒是很广。

春虎悄悄地窥视着旁边夏目的神情。

夏目比铃鹿更想知道有关早乙女的消息吧。对说不定是夜光的转世的夏目来说,比铃鹿更清楚夜光个人信息的早乙女应该是她务必想要一见的人物之一。特别是,早乙女提出了使用『鸦羽』来判断是否为夜光的转世的学说。即使是此说的真伪,好歹也想确认下吧。

阴阳塾保管的真正的『鸦羽』,在芦屋道满即将来袭前,被夏目的父亲拿走了。夏目的父亲是优秀的观星,预感到了道满的袭击——至少『鸦羽』暴露在危险之中,事先把它移动到了别的地方。

实际上夏目没有向

父亲询问有关『鸦羽』的事情。

夏目可以的话并不想和与自己关系不太好的父亲取得联络。用『鸦羽』判明真相,早乙女的这种说法太暧昧了,缺乏证据。

但是,如果能找到有关早乙女的情报——特别是掌握目前行踪的线索,

那样的话,也许能和早乙女本人直接见面。

「……」

夏目走在路上,从她的侧脸看不出在想些什么。春虎放弃了,不知不觉地望向天空。

就在此时,突然有汽车的喇叭声向走在人行道上的春虎等人传来。

一行人停了下来,转向车道。于是,行驶在对面的车道的车子,特意地转了个U形弯靠近春虎他们所在的人行道。

在旁边停下了车。是小型车,旧型号的MiniCooper。从头到尾都涂成黑色,车窗上也贴着遮光膜,是一辆黑色的Mini。

助手席的车窗摇了下来——

「——在这里做什么呢?」

「呃?前辈?」

一张像人偶般工整、如同面具一样面无表情的脸从车窗里望向春虎的。从向春虎搭话的声音、望向春虎的目光中,感觉不到对搭话的人的兴趣。

是阴阳塾的三年级的、相识的前辈。虽然很少会碰到,但每次都会留下难以忘记的冲击。

「真少见呢,居然坐车。前辈来上野有什么事?」

「邀请小空去兜风」

「……偶尔也好,不能认真地回答问题吗?」

「不用担心,晚上会放她回去的」

「才不是这个问题!」

「如果开价不太高的话——」

「更加不是、这个问题!」

虽然是和以往完全一样争论,但不经意间,周围的人都呆住了。这么说起来,实际上这里和前辈见过面的人只有冬儿。

春虎急忙转了回来,

「啊,介绍一下。夏目,我和你之前说过的吧?『那个』前辈。……啊啊,名字是叫凉」

春虎介绍的前辈,从窗口探出头来,「初次见面」简洁地说道。当然,还是像昏昏欲睡一样的面无表情。以夏目为首的一行人面对这位初次见面的前辈,脸色像是不知该做何反应,只是无意的点了点头。不过——该说是不出意料吗——对后辈们的微妙反应,前辈像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这边也介绍一下吧?冬儿在这之前见过面了吧?然后是——」

「我知道。土御门夏目、仓桥京子、大连寺铃鹿、眼镜。」

「啊,原来认识啊。嘛,应该说在塾里还是挺有名的么。」

「……那、那个、春虎君?我呢?」

被叫做眼镜的天马默默地抗议。春虎慌忙也介绍了天马,虽然不知道前辈是否在认真听。

不知道在看着哪里的目光呆呆地望了望全员,然后视线的焦点在铃鹿身上重点时,停顿了片刻。

干什么,感到可疑的铃鹿「怎么了?」皱起了眉头。前辈凝视着她,

「……真可惜」

「……哇—,我很清楚的察觉到了前辈话中的意思,看来被前辈毒害的相当深呢。」

「真失礼呢。请说是启蒙。」

「完全堕落的方向吧。」

能这样毫不客气地斗嘴的人,想想看说不定也只有她了。这样一个人,竟然是自己的前辈,真是可悲的现实。

于是,好像对后辈的不逊态度发起脾气似的,前辈——脸上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似乎「呣」地生起气来。

微妙地以闹别扭的口气,

「真是胜者组的发言呢。这种俯视他人的视线,讨厌。」

「哈?我哪里有胜者的样子啊?」

「因为你是,拥有者……」

「什么啊。是指空啊。……不对,知道这个也……」

「真让人羡慕。真是可恨。胜者组的不自觉,拥有者的傲慢」

「怎么了啊。是我想多了吗,今天比平常还要无理取闹啊」

「没有幼女的话还可以疼爱自己的式神,这种话对不曾拥有的人只是差别发言而已——」

「适可而止吧,前辈」

双手搭在窗框上的前辈磨磨蹭蹭的越说越来劲,春虎再次毫不留情的训斥。

不过,这次她没有往常那样的积极。发生了什么吗?毕如最近有什么讨厌的事,或是期待落空之类的。

不知不觉地,

「让我去约会啊!」

「为何恼羞成怒!说起来,为啥会生气啊!而且,才不允许呢!」

就算是一反常态地消极,话题没法进展这点仍未改变。不过,虽说是春虎一开始问她「来上野做什么」,也并不很想知道答案。

但是,果然还是很在意这辆车。毕竟车里不会只有一人。实际上,前辈坐在这辆Mini的助手席上。开车的是别人。

还没见过前辈和什么别的人在一起。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春虎从助手席窗口的空隙偷看着里面的驾驶席。

开车的人是位穿着黑色西装的墨镜男。非常没有特点——不如说,正因为太没个性了所以反而很让人在意。现在旁边的人还在继续无聊的对话,他却面朝前面一动不动。

「这是式。只用来开车的」

顿时全身毛骨悚然。

声音是从后座传来的。同乘者还有一人。然而,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前完全没察觉到。思考冻结,只有眼球反射性的转向后座。

「——奇、奇怪……?」

在看到发出声音的人后,僵硬的全身松弛了下来。Mini的后座很狭窄,一个矮小的小男孩坐在那里。

恐怕是小学生吧。穿戴的很用心,古老样式的西装外套和七分的西装裤。系着蝴蝶结,戴着太阳眼镜。

血一样红的太阳眼镜。

脑袋以下的身体一动不动,只有脸上浮起大胆的笑容面向春虎,

「消灾最重要。从那时候稍微——噗哈!?」

前辈突然从助手席伸出胳膊,用手掌戳向少年的脸。

就这样抓住他的脸,

「哇噗哈」

用力的按向座位。

少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抗议,前辈也用冷淡的声音「哦呀哦呀」,毫不留情地释加压力。一直面无表情显得愈加恐怖。春虎愣住了。

「……呃?等、什、什么……?」

「不用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

「这只是一种游戏。因为,你看。这家伙没抵抗吧?」

实际上,嘴被塞住的少年强烈地想要诉说着什么,但仅凭微微抬起双手双脚的程度无法反抗。比起不让他动弹,更像是手脚本身不灵活……是说开玩笑,也的确有点像玩闹。至于有什么娱乐性另当别论。

「谁、谁啊?这孩子?」

「废物。」

「不不不!这种说话的方式,很可怕的!」

「说是意料之外也行」

「所以说,别对孩子说这样的话!话说,声音不该这样冷冰冰的吧?总感觉充满了真实感,还是怎么说!?」

这时候,少年放弃了大叫。闭上嘴巴,像要表示恭顺一样,不断向前辈点着头。前辈盯着少年片刻后,默默的从他的脸上把手拿开。

少年「呼」大口地呼吸。

「你这家伙……等我完全恢复了,有你好看。」

「明明叫你闭嘴还说话,你有错在先。」

「本来做出这种命令——不,等等。我知道了。闭嘴就行了吧」

就在前辈猛的探出身体时,少年慌忙闭上了嘴巴。

春虎呆呆地站着,说不出话来。听到少年的声音时产生的恶寒和疑问都不知被吹飞到了哪里。当然,在后方注视着他们的夏目她们,也不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吧。

「前辈!认真地说,这孩子到底是谁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邀请小空去——」

「够了!」

前辈对大声斥责的春虎,好像觉得没办法了一样,冷淡地告知道「是亲戚家的孩子」。

「因为有些麻烦的事,现在由我看管他。今天因为这家伙有无论如何也要见到的人,才特地带他来的。不过,不凑巧因为有『先客』,只好先回去等下次有机会再说」

前辈说明后,沉默的对后座上的人提出的要求。察觉到的少年很不情愿地对前辈的说明点头表示同意。

「……想见到的人?这家伙?结果见不到么?」

春虎有些纳闷的重复道,前辈佯作不知的直视着春虎的眼睛,「嗯」颔首。恐怕就算是堂堂正正地说谎也会是同样的反应,难以信任。

只是,

「……说真的,太好了」

前辈小声地加了一句,目光不是向着春虎,仿佛向着某处遥远的地方。春虎初次见到这样的表情,「哦呀」在意了起来。

但也没持续多久。

「总而言之,我们办完事了,还有时间。所以小空——」

「回去」

「你没有慈悲之心么?对未曾拥有之人的博爱和同情——」

「没有」

前辈不满地咂嘴。也许她是为了把话题岔开,但可惜的是,对这位前辈的言行很难做出合理的解释。

春虎再次,偷偷看向坐在后排的少年。

少年有些不情愿到地把嘴抿成了へ字形。也许是由于戴着太阳眼镜,表情很是傲慢。

只是脸色不太好。比起说是脸色苍白,不如说是没有活力,气色也不像小孩子。虽然声音和言语有强烈的个性,可一旦像这样闭着嘴静坐,就仿佛小孩子的人体模型——或者说难听点,某种程度上如同在福尔马林中浸泡过的标本一样。连想起刚才手脚的动作,,恐怕是得了什么病吧。

「……前辈。这孩子,没问题吗?」

「头?身体?还是说两者都是?」

「不,这……」

「不必限定是什么部位。因为全体都有问题。」

「你啊,虽然他是个孩子,但你有什么立场把别人贬低到这种地步?」

「没关系的。这家伙的情况,有问题就是不要紧。」

「你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啊」

「听不懂吗?」

「什么?」

「就算是这个孩子,戴上假发穿上裙子也——」

「你这真的是亲戚什么的吗!?不是在诱拐未成年人什么的吧?」

虽然从很早以前就感觉到了某种危险,但从未像这次充满了现实感。最糟糕的预想,某天甚至会突然在新闻上看到打着马赛克的前辈吧。

于是,不知道是不是对无法插入对话感到无聊,

「凉。」

后面的少年发出了催促的声音。前辈一瞬间越过自己的肩膀狠狠地瞪了一眼,但是很快转回来面向春虎。

「那我们走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条理呢」

以此为信号,驾驶席的简易式放下手刹。然后现在才注意到,操作这个简易式的是谁呢。因为不太可能是少年,那么就是前辈了吧。但是,前辈有驾照吗。突然很担心,但畏于正面地发问。

前辈把车窗摇了上去。黑色的Mini,慢慢地动了起来。

但是,就在Mini快要发车的时候。

「向那个小鬼问好。——噗哈!?」

少年再次打破禁忌,前辈马上转过去予以制裁。然后,就保持着那样的姿势,Mini在车道上奔驰而去。春虎太阳穴附近一阵抽搐,目送着渐行渐远的Mini。

「……真的没问题吗。各种方面上……」

然后,好像想起来一样转向后面。和预想的一样,夏目、冬儿、京子、天马和铃鹿的视线中渗透出明确的质问,集中在春虎身上,甚至让春虎产生了幻听的程度。

夏目代表全员,开口说道。

「……那是,什么?」

在到达医院之前能讲清楚么?春虎一边苦笑,一边烦恼着要从哪里说起。

4

大友住院的医院,正确地说,不是医院而是有床位诊疗所,混在住宅街里看上去还以为是民家。

病房是单人间,透过木框的玻璃门,能看到庭院里种着赤松和满天星。旋转的电扇发出轻微的喀拉喀拉的声音,现在还在使用的CRT电视。在墙壁装饰架上陈列的民间艺术品,不是患者,而是院长的兴趣。偶尔传来猫叫,温暖的初夏阳光中,短尾野猫悠游自在地横穿过庭院。

和平又无聊的住院生活。

只是,这天病房里出现了难得的探望客。穿着一身漂亮的阿玛尼,矍铄的老人。

来到患者面前,第一句就是,

「什么嘛。比起住院,更像长住在某处的民宅里嘛。」

回以苦笑也是没办法的事吧。对大友来说,他是曾经的上司,咒术犯罪搜查部部长,天海大善。

「能别说这么不中的的话么。据说一段时间内都在生死的境界线上徘徊呢」

「睡觉是治不了白发的哦」

「不是在说白发。而是深刻的灵障,以及更加深刻的精神方面的苦痛」

大友在床铺上坐起身,板着脸回话。坐在凳子上的天海「库库」开心地笑着,扇动手中的扇子。

住院的大友,和以前一样悠然。只是头发全白了,足以证明和芦屋道满的咒术战的壮绝。当然,毕竟这只是在外貌上显现出来、最容易看到的变化……

「……唔」

天海眯细了双眼,咄咄逼人地望着病床上的大友。

「诅咒方面大体上清除干净了……不过,果然还是从根本的地方中招了么。痊愈的话,暂时……比起这么说……」

「……嘛,完全治愈应该是没办法的吧。和右脚一样,切掉的东西是长不回来的」

大友轻轻地耸了下肩。

灵障也就是灵方面的损害,多数是在没有耐性的一般人接触到灵灾的瘴气时引起。身上带有的灵气被扰乱,身心受到伤害。

但是,如果只是灵气被扰乱的程度,施以咒术治疗很快就会恢复,就算不这么做经过一定时间也会自然恢复。然而,灵障严重化、灵的身体——所谓的灵体收到损伤,是无望自然治愈的。因程度而定,有些病例就算由专业的阴阳医来也不可能治愈。

当然,一般来说遭受这样严重的灵障的情况是很罕见的。但是,受到灵灾的伤害,以及受到对人咒术的攻击,这种情况就另当别论了。特别是后者——也就是诅咒。如果是一开始就是为了使对手受到灵障的咒术,其伤害是极大的。

大友在上个月的战斗中,身体多次承受了道满放出的咒术。当然,虽然进行了抵消,但是对方的咒力高于自己。更加上,比起防御自身,大友更优先攻击。因此作为代价,大友所受到的灵障相当严重。

虽然大友现在穿着睡觉用的浴衣,但在衣服里面用绷带固定着数十枚治愈符。而且,此举毕竟只是治标不治本,其中的大半是用于促进陷入枯竭状态的灵力快速恢复。完全回到以前的状态是不可能的,从身为此处院长的阴阳医口中早已得知这个噩耗。

尽管如此,大友仍然乐观。

「右腿受伤时让我辞退了咒搜官,但这尊看来没法辞去讲师之职呢。所以,至少让我能充分的、无忧无虑的疗养一段时间吧。嘛,往后就把麻烦的事交给学生,我就在背后悠哉游哉地注视着他们好了。」

在床上弓着背,眼镜的镜片反射着光,吊儿郎当地要求。天海禁不住一边苦笑,「说什么傻话」一边哼了下鼻子。

「身体的、灵的缺损,对术者来说,反倒是『优势』啊。你曾是咒搜官,这算是常识吧」

「呜哇。真野蛮。这是上个时代的不正经的观点呢」

「哈。很不巧,不管怎么样掩饰,咒术都是上个时代的东西,咒搜官也不是正经的职业。……你扪心自问。失去了右脚之后,变弱了吗?」

比如说,在东北地区从古就有名为「招魂术」的仪式,巫女召集死者的灵魂沟通意志。这个仪式本身被分类为『泛式』乙种咒术,施行「招魂术」的被称作「潮来」的巫女们,以拥有强大的灵力著称。而——至少以前是如此——「潮来」大多数是盲眼或者说是弱视的视觉障碍者。

举这个例子的原因是,正因为眼睛看不见,「看」的能力才变强了,见鬼之才也能得到磨练。这种说法就算是在阴阳厅之中也根深蒂固。也就是说,灵力、咒力,作为身体的缺陷的补充得以强化。

其他的,单眼、单腕、和单腿等等,不但是身体方面的甚至是灵方面的缺损引起的灵力反向的强化,这种说法煞有介事的流传于旧类型的阴阳师间。自不用说,实际上阴阳法严禁实践这个理论。只是,位于「一线」的阴阳师中极少有人不容分说的否定此观点。

「选择和集中不只适用于商业的世界。也许这就是伴随着『悲痛』吧。」

天海把手中的扇子啪地收起,坏心眼地开玩笑道。

尽管如此,毕竟只是一面之词。即使有能证明负伤者更强的统计结果,‘经历了更为严酷的战斗’所以才会负伤以及成长,这种思考方式更加合理。

「嘛,重要的是附加资料很牵强呢。我是负伤者哦,没法乱动,不能听牢骚,让我安静待着吧」

大友挺起胸,装傻的说道。天海再次露出苦笑。

「我想要强调的是,忍耐伤病仍然位于前线的人。本来你就装作隐居。反正很快就很无聊的扎进争执里面呢」

天海把扇子举到眼前,像看穿了一样宣言道。大友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真是的,你们这些老头、老太太」

「老太太?哦,小美代啊。原来如此,从小美代那里也听到了同样的话呐」

「哦呀?我只是说了『老太太』,没说是谁哦。不愧是当上了咒搜部长的人,洞察力就是不一样呢。就让我好好地把这些也向塾长传达下——」

「呜哇,别别别别!一点也不潇洒不是嘛」

天海慌慌张张地阻止了大友的自言自语。知道咒搜部长和阴阳塾塾长同一个鼻子出气,但由此就可以看出现实的力量对比。

「……话说回来,小美代,搞不好在这个病室里也

放了式神呢」

「什么!?请、请不要说这么恐怖的话。这才是不潇洒啊!」

「说真的,我觉得你在我手下做事时还更好一点呢……」

「……不过是『一点』么……真是个讨厌的业界呢」

大友无精打采地发着牢骚,视线在病房里彷徨着。也许是真的很担心。这么说起来刚才庭院里有只猫啊,眼神充满怀疑的嘟嚷道。

另一方面,看着这样的大友的天海,不知什么时候嘴上露出了微笑。

「……但是啊」

把视线从大友的满头白发中移开,感慨地开口说道。

「没想到,能把那个芦屋道满退治了啊」

性格乖僻的天海极其罕见的表现出直率又毫无掩饰的敬意。无论是怎么样的讨厌的话都立刻答复的大友,对天海的自言自语却一时语塞,表情羞赧。

「……不是在咒术战中的胜利。那个只是『咒术比试』,在对方来看大概只是随便『陪小孩玩』吧?况且,他一只护法都没带在身边,因为都用在攻击阴阳厅厅舍上了。最重要的是,最后干掉他的是木暮啊……」

「哈哈。别害羞,别害羞。这才说明了你的实力」

「……什么嘛。这么初级的惹人嫌……」

「哦哦,对了。难得买来了,差点忘了。给,慰问品。豪华水果拼盘哦」

「呜哇。还用了这么漂亮的篮子——不对,难道说这个,是在那家经常去的银座夜总会里买的吗?」

「哦,了解的很清楚嘛。很贵的哦。好好地感谢我吧」

「要感谢的是店里的大姐姐吧?真是的,真恶趣味……就算叫我吃……」

接过能足有一抱的水果篮,放在病床旁边的桌子上。

随后大友扶正眼镜,

「——那么?」

转换了话题。

「虽然很感谢地收下了这么豪华的东西,不过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吧?到底发生了什么,要劳烦部长特地来这里一趟?」

「是什么呢。没从小美代那里听说吗?」

「一点吧。……阴阳法改正案,到底还是要通过了吧?」

大友改变语气确认道。

海「——嗯」地轻轻的颔首回应。虽然很轻,但是感觉其中包含了各种各样的思虑和感慨。

阴阳厅制订阴阳法,是在阴阳厅成立的第一年——迄今为止快半个世纪之前。

在当时,急于对付灵灾的阴阳师们,比起灵灾修祓,为了使组织系统化,当机立断地对阴阳寮实施大规模的改革。然后,为了让这个与社会联系薄弱的咒术界嵌入日本的社会中,开展了削足乱履的行动。第一步就是对咒术和咒术者的法规化。这意味着,背负着「战前」、以及更加古老的「黑暗」的咒术界,在众人的面前被法津的光芒所照射,变得一清二楚。

在这之后制订的阴阳法,如今还在规定、统制着咒术界。

只是,现行法律的基本理念强化了「灵灾修祓的安定」。

现行阴阳法为了灵灾修祓这个最重要的目的,极其胡乱的定义、束缚了原本难以分类的咒术。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在于阴阳厅的前身阴阳寮是旧帝国陆军的附属。更不用说,一般来说在世人眼中,阴阳师也好咒术者也好,都是来历不明的家伙。为了得到官方的地位,必须将职业分得简单、明确,无论如何。

为此,就算是现在阴阳师的活跃的场所也受限于整全社会的一部分。虽然成功确立了新社会中的「阴阳师形像」,咒术界本身仍然和其他的业界相隔绝。

打破这种闭锁的状况,是阴阳厅深切的愿望。而在这次的国会中预计会通过的阴阳法改正案的主要目标,正是扩大阴阳师的职务范围。就是说,计划让阴阳师进入社会。

「……不知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呢……嘛,和计划着优雅的半退休的我没太大关系就是了」

「还真有脸说呢。你小子啊,没有工作的话,迟早会饿死的」

天海冷淡地把现实摆在眼前。对原上司不懂风趣的指责,大友把嘴扭成了へ字。

「嘛,哎呀。现实问题是,在祓魔官人手不足的这个危机下,想要扩大职务范围也扩大不了吧。即使是这次的修正案,说白了实际上也是祓魔局——甚至是阴阳厅全体的权限强化,预算扩大啊」

「……构想所谓的阴阳『省』么」

「要是议题扩展到那种程度,到时再说吧。但是,从前年一直到今年的春天,大规模灵灾恐怖行动开始对社会造成混乱。此外刚巧又发生了阴阳厅和阴阳塾的袭击事件。现在舆论也开始注意阴阳师……准确来说,是很有危机感。从期待阴阳师活跃,到如果不活跃就麻烦了。这么一来,剧本就变成了政治家们积极讨论,法案顺利通过。」

只是,天海稍稍压低了声音,目光也变的尖锐起来。

「……说到阴阳厅的意愿,还要继续紧气。」

「紧气?」

「啊啊。正确的说,先不管阴阳厅的权限强化,还有谁来主导的问题。阴阳厅当然是想要自行主导,但这次的法案修订太大,其他的省厅也想要插嘴干涉。为了让这些家伙闭嘴,现在当然需要能把主导权握在手中的『功绩』。……嘛,虽然说的好像别人是事一样,但我也出席了会议。毕竟灵灾不可能主动配合咱们出现,没法修祓,所以只能瞄准其他的目标。」

天海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友的眼睛,从话里暗示了什么。大友察觉到天海的话里若有所指,用认真的表情回答道。

「……双角会吗?」

「对。值得庆幸的是,不知哪里的塾讲师把对方的『D(鬼牌)』给封印了。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这次要做得彻底,包括内部。不如说,内部才是重点。厅内的暗中调查已经在进行中,要一个不留的全都揪出来。」

天海的声音很平淡,但是同时让人感觉干劲十足。如果是扩大阴阳师的职务范围是阴阳厅的恳求,那么扫荡双角会就是咒搜部誓必达成的愿望。

「……恐怕,这会变成我最后的工作。」

「部长?」

听到这句意想不到的话,大友也藏不住惊讶。

但是,天海镇定地笑了笑。

「对不起啊,优雅的半退休生活,是按年龄的顺序来的。」

「难得的隐居生活呢。新体制里还残留着负担,不能半温不火地高枕无忧啊。——不过嘛,今天到这里来的事情也和狩猎双角会密切相关。这次咱们主动进攻,当然考虑到了那帮家伙的抵抗。在那时候,他们想方设法对你和你的学生做出行动的可能性也不为零。不过。这次从阴阳厅派出了护卫。所以你就老老实实地睡觉休息吧。我就是来告知这件事的。」

「……」

被抢先嘱咐的大友,懊恼地说不出话来。天海窃窃一笑,再次打开扇子。

「……护卫是谁?还是『能信得过』的咒搜官吗?」

「别说讽刺的话。还正在选人呢。说实话,还是很想让和木暮差不多的人来当啊……但是这次的工作也要对祓魔局动手。必须暂时让组织麻痹,能只身一人去修祓灵灾的那小子,没法轻松的离开现场。……本来那家伙刚解除禁闭呢。」

「禁闭?那家伙做了什么?」

「哦哟。正在应付阴阳厅的袭击的时候,放弃原本的职务从前线离脱。而且,还带领部下一起呐。若不是干掉了芦屋道满,绝不会仅仅是禁闭。到底是受了谁的骗呢」

天海咯咯咯地愉快地笑着,大友慌忙吹起口哨蒙混过去。

无论如何,双角会不会安静地等着被狩猎。虽然他们仅凭现在剩下的组织成员做不出大胆的动作,但被逼入穷境时也有可能去纠缠盲信的对象土御门夜光——传闻是其转世的土御门夏目。这个方面也有了十足的考虑。

相对而言,现在阴阳塾的体制绝非万全。如果没有本领高强又能信得过的护卫,大友是没办法安枕的。

就在这个时候,大友和天海同时扭过头去。

两人都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息。在天海嘟嚷「……客人吗?」的不久后,在走廊里响起复数的脚步声向病房靠近而来。

传来喧闹的声音。

天海发觉了来访者是谁,说着「这还真是奇遇啊」把扇子收了起来。

紧接着,

「啊,是这里吧?老师。打扰了—」

拉门慢慢打开的,出现了六位塾生的脸。

一开始没看出这是医院,在错综复杂的巷子里绕了好久。

「没想到外观是如此普通的住宅……」

「果然是塾长太小气了么?」

「喂,住嘴,祖母大家才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吝啬。」

「这儿地方也不错嘛,灵气方面非常安定。」

「好啦,进去吧。」

「大、大家,这里姑且也是医院,请稍微安静一点。」

春虎走在前面,带着吵闹的一行人来到走廊。

虽然诊疗所的门口有问讯处,但越往里面越像民居。其实就是住宅改造的吧。春虎等人排在一列,在狭窄的走廊里走向里面

“啊,是这里吧?老师,打扰了”

春虎边朝里面打招呼边缓缓拉开门。

坐在床上的大友看到春虎后,“喔”地回了声。春虎难得看到大友穿浴衣的样子,他的那头白发依旧让人感觉不自然。

不过,让春虎吃惊的是房间里还有一位先来的客人。

客人穿着西服,应该不是这里的医生吧。那是一个像鹤般干瘦的老者,但坐着时腰杆却挺得笔直,就像身后贴着把尺子一样。看对方是个生面孔,春虎有点惶恐地打了声招呼“啊,你好”。老者冲春虎他们露出风格独特的微笑。

“京子和大连寺好久不见。其他几位大概还是初次见面吧”

春虎听到老者的话后“咦”了一声,回头看向京子和铃鹿。只见随后走进来的京子惊讶地睁大了双眼,而铃鹿则像是看见看门狗的野猫一样露出不悦的神色。

“天海爷爷!怎么了,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京子,你的熟人?”

“嗯,算是吧。天海爷爷是咒搜部的部长”

听到京子的介绍,春虎,夏目,冬儿和天马都慌忙转过身看向老者。天海微笑着对他们说道:“不要太拘谨了”,那态度与其说是直爽,倒不如说是落落大方。

“我听说过你们哦。我是咒搜部的天海,请多指教”

“我,我们才是,请多多指教……可,可是,为什么咒搜部的部长会在这里?”

说起咒搜部部长,那可是阴阳厅的干部。看到春虎那惊慌失措的样子,旁边的铃鹿忍不住插嘴道:“……笨~蛋”。

“没什么好吃惊的吧。你们的班主任是前咒搜官,而且爷爷这老头还跟塾长有一腿”

“呵呵。你还是那么嘴上不饶人啊,大连寺。不过你看上去蛮精神的,这就最好。听说你在塾里扮演起了偶像?真是值得赞赏啊。让我参观一下你上课吧”

“……做梦。你别四处闲逛了,赶紧去工作,去工作”

天海微笑着调侃道,铃鹿不悦地做出了反击。大概就算是铃鹿,在面对咒搜部部长时也有所收敛吧,她回话的声音没有了以往的气势。不,在这种场合,她面对咒搜部部长还能如此善辩才该让人吃惊吧。

京子佩服地说道:

“因为老师是你的老部下,所以特意来探望吗?百忙之中抽空过来,真是辛苦了”

“喂喂,京子,那是我的台词,不该由你来说吧。虽然我不会说”

“什么,我只是刚好外出有事,这里离阴阳厅又近才顺路过来的。只是顺路”

天海这种既耍赖又阔达的语气让人完全想不出他竟然是阴阳厅的大人物。不过,天海毫不拘谨的态度让春虎感觉很放松。天海跟大友的对答时,明明双方的语言风格不同,但却能让人不由自主地认同领会到他们就是前上司和前下属。

然而。

“哈。满嘴胡言。只是「前部下」的话,你才不会专门来探望吧。…不过,这让我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铃鹿一脸得意地说道。春虎他们都向铃鹿投以疑问的目光,可铃鹿对此视而不见,看了天海一眼后,冷冷地盯着大友。

“这几个家伙姑且不论,我可不是傻瓜。在那之后我让人调查了一下,能轻易地入侵施加在我身上的封印,能使用更甚于“帝式”的古代咒术,能跟芦屋道满对等地交锋,最终能使役利用独立祓魔官决胜负,像这样的「讲师」到底是何方神圣”

“……喂,铃鹿”

听到后辈那无礼的语气,旁边的春虎慌忙出言劝阻。但是,大家却无法对铃鹿的话置若罔闻。关于大友的真实身份,前些天春虎他们也曾讨论过。

铃鹿沐浴在春虎他们的视线之下,双眸变得敏锐起来。

“他就是咒搜部部长「神扇」天海的心腹。在职务上暗地匿名活动的,咒搜官「十二神将」『十二神将』。……这么说来,我也曾听说过传言,记得你的外号是叫「黑子」来着?虽然从数年前起就在没听到「黑子」的传言传闻了,但万没想到你竟然成了阴阳塾的讲师”

铃鹿嘴角泛起冷笑,缓缓地断言。

春虎他们全都说不出话了。

对此,大友则是露出茫然的神色。

“哈?这都是怎什么——”

“不,被这家伙说中了”

“——部长?!”

大友正想面不改色地蒙混过去,谁知旁边的大友天海却用折起的扇子敲了一下膝盖,若无其事地承认了。演戏被天海搞砸后,大友不禁慌张了起来。天海冲他哼笑一声,仿佛在说坦白也没关系。

“这几个孩子都目睹了你跟芦屋道满交手的场景吧?那样的话,就算你现在想要蒙混也过去也是白费心思。啊,顺带一提,没有不必用「shadow」『shadow』那种装腔作势的称号也没关系哦,你还有是「黑子」『黑子』这称号,「黑子」『黑子』”

“……「神扇」这名字才更装腔作势,更羞耻让人不好意思吧?……真的求你放过我吧,够了……”

大友疲惫地用右手捂着脸,学生们也都沉默不语。

“啊啊,不过,你们听好了。这事还没有对外公布哦,严守秘密的义务依旧有效。要是谁泄露了的话,是要被扭送到咒搜部的哦”

天海愉悦地说道,他这语气让人摸不清他到底哪句是开玩笑。春虎他们虽然频频点头,但表情依旧惊愕。

“……大友老师是……前「十二神将」『十二神将』?!”

春虎睁大了眼,缓缓地重复道。

这事实太具冲击力了。不过,到事到如今春虎也能接受这一事实了。倒不如说,如果事实并非如此的话,反而让人无法理解。不管怎样,大友都能跟那个芦屋道满决一雌雄。他不可能是普通的讲师,也不可能是普通的前咒搜官。说他是国家一级阴阳师,反而更能让人信服。

“就算是国家一级阴阳师,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既有让人讨厌且迟钝,爱装年轻的老头子,也有性格别扭,只有口舌之才的青春期思春期少女”

“你是什么意思?爱装年轻?”

“哈?!谁是青思春期少女啊!”

大友这番耍脾气似的发言引起了天海和铃鹿的过激反应。听大友的话说起来,天海也是“『十二神将”』中的一员。春虎不由得对比了一下这三人,不知情的人确实无法看出他们都是“『十二神将”』。

此前一直沉默着的夏目突然哆嗦着,摇着头探出身体。

“大友老师是国家一级阴阳师……。可,可是,这样一来,上个月发生的事也就能理解了。那个高等级的咒术战也是!只是,为什么老师会到阴阳塾做讲师?辞掉咒搜部的工作这事也很古怪。凭你的水平完全能胜任的吧?”

听到夏目的提问后,大友还没做出回应,天海就抢先点了点头说道:“真是的”

“他又没有其他能力,留在这边至少还能为世人做点贡献能帮一下大家的忙啊”

“要你管。自由选择职业的权利可是受宪法保证的”

坐在床上的大友和坐着的天海互相侧目怒视,说着惹对方讨厌的话。只要一有空隙就想羞辱对方,说白了就是这两人都没半点大人的样子。

“……辞职的理由暂且不说,大友老师来阴阳塾的理由大概是为了你吧,夏目”

冬儿说完后,向着吃惊的夏目,还有春虎继续说道。

“因为大友老师是去年才到阴阳塾上任,也就是说是夏目入学之后。塾长懂得观星术,预料到你来东京后会发生各种麻烦。为了配合你入塾,塾长经由天海部长向大友老师发出邀请。这样推测比较妥当。实际上,塾长所做的部署这次完全派上用场”

听完冬儿的推测后,夏目吃惊地盯着大友的脸。

大友一如既往地露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沉默不语。接着,天海代替装糊涂的部下,愉悦地哼了一声,说道。

“……不错嘛。碰上重要的事情,首先不是去问别人,而是自己思考。这样很不错”

“也就是说,猜中了吗?”

“这个也由你自己去思考吧,小子。不过,只有一点我要先告诉你。在「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大人们不管哪个都是老奸巨猾之辈。在你对他们的话一一信以为真的时候,你就无法独当一面了”

天海说完后,嘿嘿地笑了起来。接着他敲了一下扇子,站起来。

看了一下精致的手表。

“我也坐了很久了。——大友,刚才的事就由你来告诉他们吧。往后我暂时没法联系,所以才有此一举不会再联络你,不过做好那样的准备吧。”

“……当心点”

“哈,你别这么说。被你激励会让我感到恶心”

大友瞬间露出了认真的表情,天海回了他一个无畏的笑容。接着他又冲春虎他们笑了一下,然后对京子说道:“帮我向小美代问好”,说完他就离开了病房。

春虎他们默默地目送着天海在走廊上渐渐远去。

这老人虽然没有摆架子,却仍让春虎他们感觉到“大人”的从容。他身上有着一股威

严,能让人觉得原来如此,这就是阴阳厅的干部。

直到天海的身影消失不见后,春虎他们的视线才落回到床上的大友身上。

今天春虎他们是来探望大友的。只是,大概因为听说了大友是前“『十二神将”』吧,进入病房时的那种亲近放松的气氛已经荡然无存了。姑且不论同为“『十二神将”』的铃鹿和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冬儿,其他的四人在面对大友时,都奇妙地有点局促不安。

学生们的反应让班主任夹杂着叹息苦笑了一下。

“总之先坐下吧。正好有件事想跟你们说”

“……是刚才天海部长说的事吗?”

夏目问道,大友回答说:“是的”。

大友让春虎六人随便坐下,扼要地说明了一下刚才从天海那里听来的讨伐双角会的计划。

夜光信徒建立的秘密结社双角会在此前曾数度向夏目伸出魔爪。听到大友的话后,夏目和春虎的表情都马上变得严肃起来,其他四人也一脸认真地倾听起大友的说明。对春虎他们来说,这是关乎自身安危的事情,马虎不得。

“……也就是说,终于要歼灭双角会了吗?”

“至少,天海部长是这样打算。虽说如此,可现在还没看清双角会的全貌,能否歼灭他们还很难说”

大友淡淡地回答了春虎的提问。实际上,咒搜部长久以来一直在追捕双角会的人,虽然也逮捕了几个成员,但还无法让双角会完全停止活动。而且,双角会也有不少成员潜伏在阴阳厅内部。

“不管怎样,你们都必须警惕。虽然阴阳厅会派人保护,但你们自己也得多留意周围的情况”

在现在的状况下,就连大友都无法给出像样的建议。即便如此,春虎他们还是将班主任的忠告铭记于心。

“这么说起来,双角会和芦屋道满是在暗中勾搭在一起的吧?”

这次轮到天马向大友发问。

“老师,在上个月的事件结束后你曾说过「芦屋道满虽然已经死了,但还不知道是否已经毁灭」『芦屋道满虽然已经死了,但还不知道是否已经毁灭』吧?那是什么意思?”

“是啊。你还说「暂时没事了」『暂时没事了』……那家伙最后不是连同车子一起爆炸了吗?难道你是说那样子他还能活着?”

天马的表情透露出无法掩饰的不安,春虎也接着他的话,大声向大友发问。

大友缩了缩脖子。

“之前你们来探病时我也说过的了吧?那个道摩法师是荒御灵”

“之前因为没什么时间,所以我们没请你好好解释吧?老师那时情况看起来还不太好……你又说暂时没问题,我们才没详细地问而已!”

但是,要是双角会再次活动的话,事情就又另当别论了。春虎他们可不能忽视与双角会关系密切的道满的动向……可是,动向什么的,就算是警惕死了的人也无计可施吧。大友曾对春虎说:“虽然暂时没事了,但也不能松懈”,春虎完全没听懂这话的意思,一直将其当作“恶劣玩笑”。

当然,春虎也很在意,所以曾让夏目给自己解释了一下“荒御灵”。

极端地说的话,荒御灵就是“为祸的神”,似乎也可以说是“作祟的神”。作恶粗暴且不正常的神会造成各种各样的灾厄。但反过来,如果给它献上丰厚的供奉的话,就能获得强大力量的加护。其中具有代表性的荒御灵就是成为祇园信仰对象的牛头天王。而且,还有很多死于非命的人的灵魂被人当作荒御灵来祭祀。这就是所谓的御灵信仰。

只是,这样的说明说到底也不过是在“神道”里的说法罢了。

现代咒术的基准“『泛式阴阳术”』是将咒术与信仰割裂离开来而建立的。因此,荒御灵也通常被定义为成了灵层不同灵力层次的特殊灵灾。例如现在咒术认为,御灵是拥有强大灵力的人在死亡时,由于具备一定的条件,以他们残留的灵体为核变成核所引发的灵灾。

虽说如此,但在“泛式”『泛式』里,研究“人的灵魂”的研究本身就是禁忌。这一切都不过是假设罢了。于是,即使夏目应春虎的要求做出解说,也无法超出概念的层面。

“老实说,我根本就不懂什么荒御灵跟御灵。于是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芦屋道满是灵灾?跟鵺一样?只是偶然形成了人形的等级Phase3?这种荒唐的事——”

“是的”

“——嗯?”

“你不是很清楚嘛,春虎君。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根据「泛式」的咒术体系,那个道摩法师可以归类到跟你们治退的「Type•Chimaira」『Type•Chimera』同样的范畴”

春虎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平静地做出肯定的大友。

“……骗人的吧?”

“没有骗人。准确来说,那不是「Type•Chimaira」『Type•Chimera』,而是「Type•Ogre」『Type•Ogre』”

大友像是故意的,煞有介事地说道。

“『Type•Ogre”』这个单词让在一旁听着对话的冬儿肩膀哆嗦了一下,“Type•Ogre”『Type•Ogre』就是所谓的「鬼」。冬儿会变成生灵新鬼就是因为他体内寄宿有“Type•Ogre”『Type•Ogre』。

“再说,春虎君。灵灾这东西是怎样产生的?你试着解释一下?”

“诶?灵,灵灾吗?我想想……「万物皆充满灵气,虽然不停地晃动,但全体看来是很稳定的。然而,灵气时不时会发生偏差……」……『盈于万物之灵气,恒动且整体安定,然偶尔偏离……』,总之,灵气时不时会摆向极端,因此金木水火土的平衡很会偏差得很厉害的吧?一般情况下就算放着不管它也会自动复原,但其中有的会发生偏离的连锁达到一定程度后,情况就会朝着严峻的方向恶化……这样灵气就会变成瘴气,形成灵灾……”

春虎说到中途就放弃背书,抓住重点按自己的理解对灵灾的构成做出解释。大友盯着自己教授的学生,眼神阴沉得仿佛看着勉强及格的答案一样。

“就是这样。这一阶段就是等级Phase1。在变成Phase等级1——灵性灵的灾灵灾害的时,灵灾通常都无法自行平复。放着不管只会恶化。……那么,恶化之后会怎么样?”

“周,周围出现实际的——物理损害的话就是Phase等级2了吧?那之后,实体化的话就是Phase等级3了。Phase等级4是大量……”

“灵灾散布的瘴气在地区立刻实体化,、引起连锁反应的状况本身,同时也指成为根源的灵灾,称之为Phase等级4。……我们稍微回归一下话题,从Phase等级2发展到Phase等级3的情况——也就是说,灵的存在「实体化」时,为了更容易实体化,灵灾会吞噬能成为核的物质。就是「寄宿」『寄宿』于「物」『物』的模式”

“啊。就是形,形代?”

“没错。在构造上与以形代为核,实体化的式神是一样的。在这种情况下,灵灾的进化虽然慢,但相应的,稳定性会有所增加。而增加了稳定性增加的状态延长的话,即使失去了作为核的形代,灵灾也会继续稳定地存在下去”

这时,大友瞥了一眼冬儿。

“例如,冬儿的情况,虽然灵灾碎片处理完了可以认为是灵灾的碎片,但实际上灵灾「『Type•Ogre」』是以人为核实体化的动态移动灵灾,亦即成了「以人为核的稳定灵灾」。这类型的灵灾与以无机物为核的灵灾多少有点不同。这种灵灾在以人类为核的情况下,大概就是以人的灵气——也即灵体为核吧。因为灵气会和灵灾的瘴气融合。因此,这样形成的灵灾能够长期保存成为核的人类的意识。不止于此,即使宿主人类的生命作为人类的身体的生命活动停止,腐烂,甚至完全消失,作为人的意识他的意识都仍能保留下来。不,普遍都认为「不正是如此吗」。当然,谁都不知道这份意识与原本的人类的同一性能保留到什么程度,也无法验证”

“……作,、作为人类的意识……”

“是的。这就是「鬼」『鬼』”

大友干脆地说道。

春虎他们脸色有点发白,咽了口唾沫。

如果除去冬儿,春虎他们都还没见过“真正的鬼”。去年夜光信徒咒搜官操纵的“角行鬼”最后证实只是简易式的冒牌货而已。就算是灵灾,他们在春天时目睹的“Type•Chimaira”『Type•Chimera』从外表看来虽说是只怪物——生物,但充其量也只会让人感觉那是只巨大的野兽,而不是“类似人类”。

“这就是说——”

冬儿愉悦地探出身子。

“我就算直接变成鬼,我的意识也会残留下来吗?就像道满一样?”

“笨,笨蛋!别说这

些不吉利的话啊!”

“我这不是想知道嘛”

面对慌乱之下出言怒喝的春虎,损友毫无反省地回了一个充满讽刺的笑容。大友愣愣地回了句“我说了无法验证的吧”。

“……等一下,老师你说芦屋道满是荒御灵,而不是鬼吧。还是说,鬼跟荒御灵是一样的?”

京子如此问道。似乎就连她都陷入了无法理解,感觉奇怪的似懂非懂状态。即使是大友大概也很难以马上做出解释吧,他“唔”地沉吟了一下,困扰似地挠了挠头。

“老实说,这方面得看你拿什么作为判断依据。在鬼之中有被当作荒御灵的鬼。相反,在被当作荒御灵或御灵信仰的对象中也有被归类为「泛式」『泛式』所说的「Type•Ogre」『Type•Ogre』的灵灾、。要说的话,如何分类得看每个人的思考方式”

大友没有讲明避开了直接回答。

正如冬儿刚才在天海面前指出的那样,大友还是新人老师,执教还不满一年半。姑且不论根据教科书做出解释,现在这个问题关系到还备受争议,、没有结论的现象,要大友简明易懂地讲解到学生理解的程度是很困难的吧。

“……只是,以「如何分类得看每个人的思考方式」为前提的话,你们肯定会让我谈谈自己的看法吧我又会怎么看呢?我觉得荒御灵和御灵都是一种更为进化的灵灾”

大友抱着臂,轻声沉吟着,说出了这样的前提以此为引子。

他向着再次静下来倾听的学生们。,

“有这么一种说法,进化到等级Phase3,、Phase等级4的灵灾,在继续深化演进的时候……灵灾的连锁到达极限之后,灵灾的根本,即灵气的偏向就已经不再是「『偏向」』——而是在局地部区域,、局部性的平衡就会变成回「『正确常的形态」』,最后将能够会为世界所接受。据说这个存在将会成为万物充满灵气的其中一种形态,普遍化”

“……老,老师,不好意思,你这番讲解的意思……”

继京子之后连夏目也认输了,她额头渗汗地出口询问。确实,说到这里已经不再是所谓的咒术的世界了。

但是,不知道大友是否有确认学生们的反应,他目不斜视地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

“重点总之,这种说法的意思就是灵灾发展到极致,就会变成神——这一说法。”

“……啊?”

“神?”

春虎和天马愣愣地嘀咕道,两人露出呆愣的淡笑,仿佛不知道除此之外该做怎样的反应好。夏目和京子也跟他们差不多,而冬儿已经放弃了理解了,只是出于感兴趣地“诶”了一声。

“是的。有这么一种观点,反过来说,古代被当作神的灵性灵的存在也是灵灾中的一种。粗略地分类的话,以人类为核的灵灾,、或者说是「『Type•Ogre」』之类就是人格神,其他种类的灵灾则是八百万自然神……大概类似这样吧。虽然有点粗略,、牵强,但大概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大友说完后,这次看向铃鹿那边。

“铃鹿,你应该知道的吧?研究者之间时不时会提起的,Phase等级5……通称「Final•Phase」『Final•Phase』的那个”

听到大友的话,春虎他们也反射性地看向铃鹿。

虽然大友的话就连夏目和京子都无法理解,但不管怎么说,铃鹿都毕竟是咒术研究者,专家。她清楚地理解了大友所说的话。

不止于此。

“……我当然知道。再怎么说,提倡这理论的人可是我的父亲”

春虎他们都情不自禁地躁动了起来,就连大友也都吃惊地喊道:“什么?”。

以『泛式』的框架,很多大部分曾经被视作神佛的对象都被一概统一当作“泛式”中的灵性灾害来解释。另一方面,御灵之类的,涉及到人的类灵魂的研究其本身就是禁忌,封闭在黑箱之中。现在的咒术界由于重视咒术在现实社会中的有效性,所以不再对受人信仰的神,、或是从伦理的观点上难以验证的灵魂进行研究,将其搁置不管。

然而,在现代,唯一踏足这个领域的,就是那个部门。

那就是曾经成为双角会温床的宫内厅御灵部。双角会的主谋,、铃鹿的亲生父亲,大连寺至道就是这一部门的负责人。

“……这样啊。这就是被称作「导师」『导师』的大连寺至道的观点么”

“没错。虽说如此,可我对此也所知不详。我的专业研究领域只到「帝式」『帝式』,还没涉及到更往前的部分。就我个人来说,也对此没兴趣”

铃鹿毫不客气地说道,听那语气确实对此没兴趣。大友有点尴尬地再次挠了挠头。

“等级Phase4的下一阶段,Phase等级5,说起来也只是「应该在理论上会如此」『应该在理论上会如此』而已,过去还未曾观察到过实例。了解了这点之后,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上……鬼和荒御灵一样都是「Type•Ogre」『Type•Ogre』,但前者是Phase等级3,或者Phase等级4,而相对的,后者则是Phase等级5”

大友对之前的一番话做了个总结。春虎一脸费解地凝视着班主任。

“我虽然曾学过一段时间,但也不甚了解。不呀,该说是相当晦涩,或是观念性令人望而却步吧。……顺带一提,在鬼,也就是Phase等级3的阶段,很多时候成为核的人残留下来的意识都会很强烈。因为这种情况出现过实例,所以可以肯定。只是,变成Phase等级4之后,大部分的自我意识都会崩溃扩散……到Phase等级5就会变成普遍性的集合集体意识……这大概属于荣格所说的原型(archetype)中的一种吧……老实说,这方面我也不是很理解”

“……老师”

“嗯?怎么了,春虎”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我,的脑袋真心真的不好使,结果到现在还不是很清楚结论性的……”

羞愧的春虎弯腰低头,异常坦率地说道。

“总之,只有一件事希望你能告诉我。老师在那个事件之后说过「『芦屋道满虽然死了,但还不知道他是否已经毁灭了」』的吧?那句话具体是什么意思?”

了解刚才所听到的的根本性理论和大胆假设大概也很重要吧。但没听到最重要的事情,春虎还是无法放下心来。

听到春虎的请求,大友说了声“这样啊”,在床上正坐正了姿势起来。

他用手指扶了扶眼镜。

“的确,关于道摩法师,虽说是荒御灵,但我觉得他属于相当特别的类型”

“特别?”

“嗯。虽然他是基本上还残留有人的意识的灵灾,但既然被称作荒御灵,相对于残存的那么一点点人类的意识,他的个性显得太过强烈了。例如,那时候我将道摩法师作为核的身体破坏了,可他的灵力既没有衰弱,也没有扩散吧?也就是说,他已经稳定化,不再需要核了。可他还是硬要用人的身体作为形代。恐怕,以人的身体所作的核并不是为了让「灵灾」稳定,而是要保持「芦屋道满」『芦屋道满』的自我意识吧安定。通过形代的束缚,故意意图让意识停留在等级Phase3,、充其量也就等级Phase4的状态,用这样的方法存留于现世。大概……是出于对咒术的执着吧”

真是冤孽啊,大友深深地嘀咕了一声。

“执着…”

这么说起来,上个月的战斗,道满自始至终都执着于“比试法术”。反倒不如说是大友,挑拨起他的这份执着,让提出迎战等级比自己的高的道满应战。他通过陪道满进行“游戏”,来保护春虎他们,履行自己的职责。

大友感慨地说道。

“那个道摩法师——称作「D」『D』的灵灾如果真的是那个芦屋道满引发的话……那个荒御灵就真的是从平安时代一直以人的身体为形代存在至今啊”

“平安时代?!那,那到底是多少年前……?”

“大概上千年吧”

春虎的身体惊讶得晃动了起来。

不光是春虎,夏目他们也都仿佛头晕一样说不出话来。该怎么说呢——这种事儿连想都不敢想都无法想象。

“当然,人类的肉体无法经历那么长的时间还保持人形。于是,他应该要不停地更换身体,这样推测比较合理。虽然这只是我的臆测,但应该八九不离十。我之所以会对你们说「芦屋道满虽死,但是否毁灭还不清楚」『芦屋道满虽死,但是否毁灭还不清楚』,是想说意思是形代肯定是「死了」『死了』,但其作为灵灾是否已经「毁灭」『毁灭』了,尚且不明。而且,就算其作为灵灾还健在,但既然他失去了形代,那么直到他寄宿到下一个形代身上前,我们都可以认为是「『大概没问题暂时平安」』。……怎么样?虽然说了很多,但这次能好好地理解了吧?”

大友戏谑地问道,春虎绷着脸,勉勉强强地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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