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放学后再推理 雾之峰凉的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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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使各位读者充分享受推理的乐趣,请从本作品集的第一话〈雾之峰的屈辱〉开始读起。

在国分寺市西边,府中街道和JR武藏野线并行一带,是一片闲静的住宅区。这一带自古以来被称为恋之洼,这几年突然冒出不少高楼,但自古流传下来的武藏野风貌依旧四处可见。拜这浪漫的名字和特异的地理所赐,岛田庄司的短篇〈某个骑士的故事〉也是以此地为舞台,对一些推理狂热者来说或许很熟悉。

我念的高中位于恋之洼的一角,学校的正式名称为「私立鲤之洼学园高中部」。「恋」之所以变成「鲤」,有传闻是因为第一届理事长不允许高中生谈恋爱,也有人说因为学校为了打造出鲤跃龙门的理想学生形象,还有一个说法是理事长是广岛鲤鱼队的粉丝。最后一个说法虽然听起来很蠢,不过其实可信度最高。第一代届理事长是广岛人,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说到广岛鲤鱼队——喔,对了,在此之前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雾之峰凉。直到现在我才有办法抬头挺胸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必须跟各位告白,过去的我非常痛恨讨厌这个名字。

小学的时候,我的绰号叫「空调」(注:雾之峰(雾ケ峰)是三菱空调的系列品牌之一)。真的很讨厌。我明明拥有人类的身体和心灵,姓氏却和家电产品一样。再加上后面的名字「凉」,更是完美的致命一击。除了这个姓氏,我更讨厌父母亲的粗线条。只要夏天和冬天一到,电视就会播放空调的广告,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而且,现代人想必都从广告吸收常识。所以,连我的好朋友都开始叫我「小空」。就是「空调」的空。当时乖乖回应他的我,要不是太过天真,不然就是个笨蛋。

但上了中学之后,我多少有了改变。对推理日渐着迷的我,当时某个学长传来了一个福音。

他说:「广岛鲤鱼队王牌投手和名侦探,都是名字里有三个汉字的人最优秀。」

「长谷川、金田一、安仁屋、加贺美、外木场、十津川、北别府、御手洗、佐佐冈、二阶堂——」

当时我搞不太清楚谁是名投手,谁是名侦探。但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雾之峰这个名字绝对不是空调的商品名称,而是可以和广岛鲤鱼队的王牌投手,或是名侦探相提并论的名字。自此以后,我就成为广岛鲤鱼队的粉丝兼推理迷,即使我再被叫「小空」,也从不回应,因为那已不再是我的名字。

现在,高中二年级的我是鲤之洼学园「侦探社」的一员。

侦探社是什么?我们绝对不是「侦探小说研究社」那种软弱的同好会,而是聚集了一群侦探,以进行侦探活动为宗旨的集合体。社员加上我大约三到八名不等。我无法正确告诉你我们这批自命不凡、孤高自许的精锐部队的正确数量。未来只要社员人数增加,社团上了轨道,有朝一日就能被认可为正式的社团,就会有社办、有预算,但现在我们还没达到标准。第一,没有老师当指导顾问。不,应该说不可能有。不过侦探是不需要被指导的,因为他的能力是与生俱来——但愿如此啦。

而我,雾之峰凉就是侦探社的副社长。反正再怎么努力都当不上鲤鱼队的王牌投手,所以我决定要当这所学校的名侦探。

名侦探「雾之峰凉」。

好名字。

私立鲤之洼学园侦探社副社长。

我连名片都做好了。

再来就是等事件发生了。

先换个话题。国分寺最有名的莫过于国分寺球场了。园分寺球场就是那个「女性职业棒球选手第一人」水原勇气,和「现役最年长投手」岩田铁五郎大展身手的东京大都会队主场。不过,不好意思要破坏大家的美梦,在现实中,不只是东京大都会队,连国分寺球场(虽然名字听起来好像真有这个球场)都不存在。这些都是水岛新司在《野球狂之诗》中所刻画出虚构的球队和球场。如果这些都是真实存在,那我应该会更认真努力成为棒球选手才对,不过既然不存在,也只能遗憾了。

但另一方面,在国分寺倒有个真实存在的球队,其弱小程度完全不输给东京大都会队。那就是我们鲤之洼学园棒球社。在这所学校中,看他们练习的光景是最好的杀时间方式。

那是发生在四月底某个星期三放学后的事。时间是下午五点多。地点是在夕阳西照下的棒球社专用球场。我正一头栽进「杀时间」当中。

王牌投手森中使出浑身的力量,奋力投出时速一百二十公里的软趴趴快速球。让人昏昏欲睡的主炮、第四棒的樱井豪爽地全力挥出一记高飞球让三垒手接杀。还有游击手岩崎那令人瞩目的暴传等等,可看之处一时说不完。本来只是杀时间,结果我却看到连时间都忘了。直到球场逐渐昏暗,照明灯点亮的瞬间。

「啊,糟了!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我猛然惊醒,想起那被我忘得一干二净的初始目的。

这天放学后,没有社办的侦探社在夕阳余晖中热热闹闹地开始开会。这次开会,一个长年的悬案被提出作议题讨论,结果就是由身为副社长的我留在学校负责完成某项重任,所以我并非为了看棒球社的珍奇比赛而来。

身为侦探社副社长的我,所身负的「某项重任」,就是找指导老师这个延宕已久的问题。我们社团长久以来都没有指导老师,一些优秀的社员渐渐查觉,如此下去我们社团将没有未来可言。但此时产生一个问题。如同我前面所说,侦探并不需要指导者。可是侦探社却必须要有一个老师当顾问。真有老师能够符合这两项矛盾的要求吗?

别说傻话了。这学校里头哪里这么刚好有这种老师——有,石崎!对了,石崎是不二人选!社团开会时,参加者全员一致决定选他,所以指定我居中交涉。差点忘了有这件事。

「哇,六点了。教职员会议早就结束,石崎老师大概已经回去了。」

我匆忙离开球场,前往隔壁一栋盖得平整的平房。这栋建筑物里面有理科教室、视听资料室、美术教室、讲课室、抗议室(学生指导室?)等等好几个教室,我们学生平常都叫它E馆。虽然它叫E馆,但不代表有其他A-D馆。E馆之所以叫E馆是因为它的形状。从空中向下看就是个E字,如此而已,并没有任何神秘之处。

石崎老师是生物老师。所以我朝着生物教室走去。在此之前,我必须先跟大家具体并且确实地说明E馆的构造,特别是走廊的部分。说明之前,必须请大家先写一遍E。只要不是个性太古怪孤僻的人,笔画的顺序应该都是以横、竖、横、横的顺序划线。

照这个笔划,第一条横线就是走廊①,下一条直线就是走廊②,第三条稍短的走廊叫走廊③,第四条底部的走廊就叫走廊④。E馆的走廊如其名呈现E的形状,里面的教室沿着这几条走廊并排。既然它是平房,当然没有楼梯。出入口各位于三条横线的前端三处。这三处如果以相对应的走廊名称来命名的话就太完美了,叫玄关①、玄关③、玄关④。如果想更加完美,那就附上完美的图吧。

[插图]

完美的推理应当从完美掌握现场状况开始产生。

我从玄关④踏进E馆内。馆内悄静无声。我往走廊④深处前进,走到底,直角右转即为走廊②。走廊②走到一半,右手边则是走廊③,但那无关紧要。我继续往前,走到底后又一个右转。那里是走廊①。走廊①走到一半,就是我的目的地生物教室,这么说来……

「总之,我选了一条最笨的路径走。」

简单的说,我绕远路了。生物教室在走廊①上面,所以只要从玄关①进来,马上就到了。虽然现在发现已经太迟了,不过名侦探的行动本来就必须多少绕点路。

令人失望的是,生物教室的灯没亮。都这个时间了,这也没办法。石崎老师大概在我热衷观看弱小棒球社的练习时,就已经回家去了。不,不只是石崎老师,这栋建筑物中若要说还有人的话,大概只剩我了吧。至少从刚才走过来没看到任何人。

「趁还没看到厕所的花子和理科教室的正人君(注:日本的校园幽灵传说)之前——」

我决定赶紧走到外面。这次我从走廊①朝着玄关①走去。

就在此刻,我忽然看到走廊昏暗的另一端,微微透着亮光。亮光是从某一间教室穿透出来的。是视听资料室。那里保存一些用作教材的影片和CD,换句话说是影视资料仓库。有人会在天快黑的时候在这里作业吗?

可能是石崎老师。

不,可能是小偷。

不不,可能是石崎老师正在当小偷。

总之,再怎么说我也是一位名侦探,闻到犯罪气息不能坐视不管。其实我大可不用插手这件事,但我仍偷偷打开门,进去里面。我第一次走进视听资料室,里面排满梳子状般的高大架子,看起来像一座小迷宫。

里面有人吗——正当我想这么问的瞬间。

「哇啊!」

我被一个从架子暗处冲出来的人猛

烈地撞飞到墙壁上。这一撞顺势使得架上好几卷录影带掉落下来发出巨响。

那个男人逃走了。应该是男的吧。感觉他粗鲁地把门开到底,一溜烟跑走。我非追上他不可。这是名侦探的使命。不,这不只是当不当名侦探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海螺太太」(注:《サザエさん》。日本长寿漫画及卡通,内容为类似樱桃小丸子的家庭生活故事。海螺太太为家中的母亲,性格急躁冒失)也一定会光着脚追上去。可惜我的身体受到激烈撞击,无法灵敏行动。我踩着不稳的脚步,摇摇晃晃地走到走廊。

出乎意料地,有个人几乎和我同一时间出现在走廊上。他穿着立领的学校制服,不知为何从生物教室跑出来,好奇地四处张望,认出我后,他说:

「什、什么东西!刚才我好像看到有人以很快的速度跑走!」

他的动作看起来想要跑来我这边,我用手制止他:

「快追上去!是小偷!」

「现、现在吗?好,我知道了。」

他从走廊①以了不起的速度追上去。当然,我不能光在这边佩服他,虽然慢了点,我仍从他后头追上去。他比我先走到底,左转往走廊②跑去,不见身影。然后他在走廊②中间刚好和走廊③交界的地方,碰到另一个男人。远远看来,那人并非穿制服,我跑近一瞧,才知那人是警卫。

「你们几个!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做什么?」

「有小偷。」

穿着制服的他朝着走廊④指去。

「往那边,他往那边逃走了,快点追。」

「什么,有小偷!」

警卫似乎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一同加入我们参与这场追踪剧。穿制服的他和警卫两人一起跑到走廊②尽头,往走廊④左转,不见人影。我正想叫他们等一下,但还是来不及。我又落后他们了,不过仍全力奔跑,从后头追上去。过转角后,我跑在走廊④上。先行的两人已经到达走廊尽头,正靠近玄关④附近。我拼命穿越走廊,总算到达玄关④。穿过敞开的门,没想到先行的两人跑到门外后,居然在门外左边不远处站立不动。四周不见可疑的小偷身影。似乎被他给逃掉了。但玄关的左边却有一位刚迈入老年的工友,正在整理花坛的花。

警卫这么问工友:

「刚才有人从这里经过吧,他往哪边去了?」

工友藤田花了一些时间理解这个问题的意思,然后才缓缓地歪着头用不符合他年纪的尖嗓说道:

「没有,我从刚刚就一直在这里,没有人经过。」

「不可能——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我不客气地正打算对那个叫藤田的工友好好询问一番,却先被警卫制止了。

「喂,不要乱来。」

警卫指着门说:

「我们进去里面,先把事情说清楚。」

警卫将我和穿着制服的他赶进E馆后锁上门。怎么好像把我们当成坏人了?我很不高兴,眼睛死瞪着警卫。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这个脸很熟悉,好像是叫江川吧。这男的总是在正门口的警卫室里登记迟到的人。这个对于自己怀疑学生从未感到任何愧疚的男人,用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怀疑我。

「真的有小偷吗?不要想骗大人喔。」

「谁会做这种蠢事啊。真的有啦,相信我。」

「我也看见了,那个奇怪男子的影子。」

穿着制服的他从旁插话。

「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小偷。

「是吗。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斋藤健太,三年二班。」

比我大一年级,所以必须叫他斋藤学长。

「那另一个呢,报上年级和姓名。

「雾之峰凉,二年一班。」

「雾之峰啊——跟空调的名字一样。」

他居然毫不犹豫地踩了我的地雷。

「你说什么!」我气炸了,用手掐住江川警卫的脖子。

「明明自己取了一个像『空白的一天』的名字,还那么嚣张!就算这个社会可以原谅你,我也绝不原谅,你这个骗子!」(注:「空白的一天」,一九七八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巨人队利用棒球选秀规定的漏洞和天才投手江川卓签约的事件。当时几乎每个球团都想签下江川卓。根据当时的选秀规定,各球团和选手交涉的时间只限于选秀会的前天为止,选秀会前的一天则设定为准备日。巨人队强行签下江川卓的理由有两点,第一,原本拥有和江川卓交涉权的西武在十一月二十一日这一天丧失交涉权利。第二,选秀会规定选秀身分从「日本的国中、高中、大学在借学生」改成「念过日本国中、高中、大学者」,是从选秀会十一月二十二日后才开始实施,因此大学刚毕业预订去美国念书的江川卓并不具选秀身分,巨人队得以用其自由选手的身分进行签约。此一事件在日本棒球史上称为「空白的一天」。)

「喂,住手,雾之峰,冷静一点,冷静。」

因为斋藤学长的介入才把场面控制住。如果他不在场的话,我一定会在江川的右肩上,按住那「传说中的穴道」,让他变成「再也无法投球的身体」。接着,江川将会站在市民球场上的投手丘,显露出他那久违的快刀斩乱麻的投球,在第九回合两出局一垒有人的情况下,被「永远未成大器」的小早川击出一记爽快地逆转再见全垒打,从此决定含泪退出——怎么样,认输了吧!

不,冷静一点,在走廊上和他乱斗也不是办法。

我们三人返回这栋建筑中,仔细调查小偷是否藏身在教室的某处。但全部挥棒落空。上锁的教室没必要调查,而没上锁的教室就那几间而已。当然,没有人看到小偷的踪影。走廊中也没有小偷可以藏身的地方。

「可是,真的有小偷,看现场的样子就知道了。」

我把江川警卫和斋藤学长带到视听资料室。看过现场就一目了然,这里已有小偷出入过。首先,这里的门很少被打开,如今却被解锁。而且架上大约有五六卷的录影带被取下,并散落在一旁的电视柜上,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在平常就被整理好的资料室中。怎么看都是有人正在翻找录影带。

江川警卫确认录影带的标签,忽然脸色大变。他取下墙壁上的电话,和某人连络。大概是找警卫室的主管吧。

「犯人偷录影带要做什么?」

此时,斋藤学长在我耳边说。

「听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最近好像有人用高价收购拍摄我们学校校内的录影带。」

「真的,谁要买那种东西——有制服癖的人?」

「不是啦。」斋藤学长皱眉。「你看嘛,我们学校不是有很多准艺人吗,像是冈本诗织还是柴原丽菜之类的。」

「喔,你说艺能班的那些人。」

「对,他们在毕业旅行、校庆,运动比赛的样子都被拍进学校的录影带。当然,艺能班那些人的校园生活也都被拍进去了。那些影像都被随便保管在视听资料室,因为对学校来说,那只不过是学校活动的资料画面而已。」

「不过,对粉丝来说,那些影像就跟宝贝一样。嗯,原来如此。」

所以犯人要不是狂热的明星粉丝,就是以粉丝为目标的地下卖家,想借此大捞一笔。此人偷偷潜入悄无人声的校舍,正在视听资料室中物色几卷录影带时被我瞧见了。着急的犯人把我撞飞后便逃跑。结果犯人什么也没偷到。留在电视柜上的录影带一定是犯人没偷走的珍贵录影带。

接到江川警卫的紧急通报赶来的,果然是他的上司,城之内室长。这个人中规中矩地穿着警卫的制服,看起来是一个约四十岁上下的认真欧吉桑。由城之内室长主持大局,我们互相说出自己刚才的经历。与其让当事者三人恣意说出主张,倒不如让局外人介入其中,事情会比较明确。

我们暂时离开事件现场,移动到没上锁的生物教室。城之内室长在黑板上简单画出E馆的示意图。果然,他也照着笔顺将走廊和玄关标上编号。

「好,最先目击到犯人的是雾之峰,没错吧。」

「对,我来这里是为了去生物教室找石崎老师,不过教室的灯没亮,看起来没人在,所以正打算放弃回家。这时候,我看到视听资料室有微微的亮光,想要一探究竟,进到里面一看,忽然就砰的一声——」

「你就被撞飞了是吧。」

「嗯,我想对方应该是个男的。虽然我不是看得很清楚,不过他一身黑装。那家伙撞了我之后便慌慌张张地跑出门外了。」

「你能正确判断他出门后是往右转或往左转。」

「当时我无法判断他往哪边逃走。不过,当我走到走廊,刚好看到他——斋藤学长从生物教室跑出来。他说他看可疑人物跑走的身影,我才知道犯人往走廊②跑走。」

「原来如此,那么我们就问问斋藤吧。事件发生的时候,为什么你在生物教室?而且还没开灯。」

「喔,那是为了补充平常的睡眠不足——其实就是找间没上锁的教室打盹啦。然后,忽然砰的一声,我从教室的玻璃窗隐约看到一个男人

的身影穿过走廊。我心想发生什么事,走到走廊一看——」

「刚好看到雾之峰从视听资料室跑出来是吧。」

「是的,这时我才知道刚才的人影是小偷,我朝走廊②追去,因为我看到小偷往那边逃走。」

「有追到吗?」

「没有,走廊①跑到底,我转弯到达走廊②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小偷了。因为太晚追了。即使如此,我仍不放弃继续从走廊②往前追。然后一头撞上从走廊③跑过来的江川警卫。对吧,警卫先生。」

话题忽然转到自己身上,警卫江川慌张地竖直背脊。

「对,我刚好在走廊③将每间教室上锁,然后远远听到砰的一声,我正觉得奇怪,又听到一连串不寻常的激烈脚步声,我觉得有必要搞清楚状况,因此从走廊③往走廊②移动,结果就遇到他们了。」

「你是指斋藤和雾之峰对吧。」

「对,顺序是先遇到斋藤,然后稍迟才看到雾之峰。我问斋藤:『发生什么事了?』他回答『有小偷。』然后用手指示意:『在那边。』接着我就和他们一起追小偷了。」

城之内室长听到这里立刻将尖锐的视线投向斋藤学长。

「斋藤,你刚才说等你『转弯到达走廊②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小偷了』对吧,既然如此,为何还指示江川小偷跑走的方向?」

「因为没有其他的路了,不是吗?从走廊①往走廊②前进的犯人,只能选择继续往走廊②前进或是中途左转到走廊③。可是在走廊③,警卫先生已经在那边了,犯人一定是继续往走廊②前进。没错吧,所以我才指示方向,很奇怪吗?」

城之内室长缓缓点头。

「不,这是聪明的判断。然后,你们三人就继续往前追小偷。」

虽然很丢脸,但我还是说出实话:

「正确地说,因为我跑不快被他们两人抛在后面,所以是他们两人跑在前面,落后的我从后面追上去。」

「原来如此。可是,你们三个人一个接着一个到达走廊④,这一点仍然没变。但是在走廊④你们却没看到小偷。」

江川警卫像是代表大家似的回答:

「是的,没看到。接着我走出玄关④,看看四周,还是没有任何小偷的踪迹。正当我以为他已经逃掉时,忽然转头看到工友藤田先生在玄关旁边整理花草。我立刻询问他小偷的行踪——」

「喔?他怎么说?」

「他说,他没看到什么小偷。当时我一心以为我被这些小鬼——不,对不起——这些学生给耍了。可是走到视听资料室一看,现场的状态确实像是有人入侵,并物色架上物品的迹象。所以我才匆忙地连络室长,就是这样。」

就这样,借由大家的话,整个事件被重播一递。城之内室长满意地点一下头,看看我们三人。

「原来如此,就你们刚才提供的讯息看来,小偷就像烟雾一般消失了。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小偷一定运用了某种手段。例如,窗户呢?犯人在走廊上打开窗户跑走——」

江川警卫用手指指向生物教室的窗户,说出否定的见解:

「这是不可能的。室长,如您所见,这栋E馆的窗框附有防小偷的窗格。走廊上的窗户也是一样。即使他能打开窗户,也无法到外面去。」

的确,如他所说。E馆是平房,由于这里的教室都放置特殊机材,所以特别加入防盗的设计。这次的小偷一定是趁着黄昏,夜间上锁之前从玄关入侵,而他也只能从玄关逃跑。

「江川,你说你刚好在锁门,那玄关的门呢?除了玄关④的门以外?」

「玄关①、玄关③都已经上锁。我最先将这两道玄关的门上锁,再从玄关④进入。接着,我巡视各教室是否都上锁,确认还有没有人留在里面。巡视到一半,就遇到这个事件了。」

「今天上锁的时间比平常的时间还早,有没有什么理由?我记得E馆应该都是过六点半后才上锁的,对吧?」

「是的,因为宫田前辈说他八点半有事情,催我早点把工作结束,我只好配合他。」

「嗯,宫田也真是的,应该要好好遵守时程表才是。」

他们说的宫田现在不在场,他好像是江川的前辈,城之内的下属。

「不过,幸好你提早上锁,犯人逃走的路线就更加明确了。能逃走的出口只有玄关④一处。可是,那里有一个明确的目击者。工友藤田先生。他有没有可能是在说谎?」

「我觉得不太可能。他是个认真的人。虽然看起来有些年纪,不过他的眼力似乎不错,言谈举止看起来也不像在包庇谁。」

的确,那个工友先生怎么看都是个无辜的第三者。也就是说——!

一定是这样没错。我将手指朝天,一副引起大家注目的样子,发表自己的推理。

「也就是说,唯一可能的结论就是这样,犯人并没有逃走!」

「没有逃走。」斋藤学长用沉稳的声音重复。「换句话说——」

「没错,犯人就是案发当时在这栋建筑物中的我们三人其中之一。没有其他可能了。」

轻微的快感从背脊窜过,我的心情就像奋力击出全垒打一般。

就在这时候,生物教室的窗户传来敲击声。我好奇地打开窗,正是刚才讨论到的工友先生藤田。他透过窗格的间隙,将一袋化学肥料递给我。

「这是跟石崎老师借的,帮我放回老师的桌上,告辞。」

当他正准备道别时,工友先生被斋藤学长叫住。

「请等一下。我可以再问一次刚才的问题吗?」

「刚才的问题是指——那个小偷是不是逃走了?是吗?这个问题已经问过好几次了,我的答案还是一样。」

斋藤学长问完后,这次轮到江川警卫:

「可是,真的有小偷入侵,这是不会错的。逃跑的路线只有那个玄关,但你却没看到小偷。藤田先生,你真的没看到任何人吗?」

「我没看到什么小偷,只看到你们三个人。如果真有小偷,一定是你们三人其中之一。哈哈,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哈哈哈哈!」

「……」

我的心,暗地里受了伤。以名侦探自居的我所做出的推理,其程度却和一个普通欧吉桑开玩笑说出口的内容差不多。我的心情就像全垒打被判决无效一样。

在尴尬的沉默流逝中,斋藤学长敲了敲桌子为这空虚的争论画下休止符。

「我们自己在这里推论也没用,不如报警吧。这毫无疑问是个窃盗事件。」

正确地说,是窃盗未遂事件。这么说来,这名犯人以前很可能也犯过同样的罪行。虽然是未遂,但是绝不会被宽待。

「该报警吗——?」城之内室长口齿不清地说。

「我不太想报警——特别是学生之中如果有人被逮捕,还有社会舆论的问题——不要误会,我没有怀疑你们的意思。」

「我听起来倒觉得你从头到尾都是在怀疑我们。」

我听起来也是这样。

「我也认为应该报警。」江川警卫提出建议。

「总之由我先向理事长报告,再等待进一步的指示吧。江川在这里待命,先做现场保存。两名学生可以先回家了,家人应该很担心吧。没事啦,放心。理事长应该不会报警才是。」

果然,感觉从头到尾就是在怀疑我们,是我多心了吗?

当晚,我和斋藤学长分别走完全相反的路回家。

江川警卫一个人留在E馆看守。

城之内室长则去理事长那边说明事件。

而藤田工友却在校园内的饮水机旁不知被谁用尖锐物品敲击头部,濒临生死关头。

幸好,最早发现此事的是宫田警卫,听说因为他八点半事情还没处理完。

结果,这个事件还是由警察介入了。

事件隔天。学校里面挤满了警车、刑警、媒体,从上到下一阵兵荒马乱。老师为了处理许多杂事,当天几乎都是自习。早上在学校里面煞有介事地开始流传「藤田先生死亡说」的流言,但下午随即被更正。据说藤田工友的确头部受到重伤,不过由于及早发现,命暂且保住了。也就是说,昨晚的事件正确的说法应该是「窃盗未遂及杀人未遂事件」。

当然,我们是关系者之一,也被刑警叫去接受调查,结果我们讲得不是很流畅,刑警先生真能理解昨天小偷消失事件的经过吗?我有点担心。

下午,为了将昨天未竟的任务处理完,我去生物教室找石崎老师。就是侦探社的聘雇顾问一事。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听石崎老师的回复似乎很乐意。

「什么,侦探社?原来我们学校有这种社团啊。什么,顾问?我吗?虽然不是很清楚要干嘛,嗯,侦探小说研究会的顾问,这个头衔似乎不坏嘛。应该说我还蛮喜欢的。以消磨时间来说,也不是不能接受啦。」

老师对于侦探社的认知和我们有些出入,不过先不计较这些了。

「不过,我有条件。昨天的事件——不,等一下等一下,这时候千万急不得。听你说之前,我必须做好相称的舞台设定。

等我一下。」

石崎老师说完,嘴角浮现犯罪者的奸笑,情不自禁地开始准备。我把它写得详细些。在三角瓶中注入矿泉水四百CC,再将它放在实验用的瓦斯喷灯的炎柱上。利用等三角瓶的水沸腾的这段时间,他把大口的漏斗装在烧杯上,漏斗中放上圆锥形的滤纸。接着,他从标签斑驳的瓶子中挖出三大匙焦棕色的粉末,倒在漏斗上。片刻,老师将三角瓶中滚水缓缓注入漏斗之中。浸透过滤纸的热水摇身变成香气四溢的琥珀色液体,通过漏斗流入烧杯之中——。

「这是由南美出产,茜草科常绿灌木的种子,烘培过后的磨成粉,在已煮沸的水萃取出的液体,当然没有任何添加物。懂了吗?」

「简单的说,就是黑咖啡。」

石崎老师将烧杯中的液体倒入杯中递给我。

「这和一般的黑咖啡不同。只有在理科教室才做得出这种味道。你就当作被骗,喝喝看吧。」

「……」

嗯,虽然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个怪咖,也知道只有怪咖才能胜任侦探社的顾问,但现在才抱怨也不是办法,不过为什么我非得在生物教室中,喝这种出于诡异嗜好所泡出的饮料不可?「好喝!超好喝的。老师!我从来没喝过这种咖啡!」

滋味丰富却又不会太过浓烈,浓郁的香气在鼻孔内四窜,完全没有任何涩味又带点甜味,而且非常顺口。若要形容,就像佐佐冈完封或町田代打决胜负的全垒打一样吧。

「是吗、是吗。」石崎老师得意地点点头。「那么,依刚才说好的条件,把昨晚发生的事件说给我听听吧。从流言听来,似乎是很奇妙的事件,我想从你口中听取当事人详细的描述。」

真不亏是石崎老师,怪咖一个。他好像很喜欢这类型的话题,果然适合当侦探社的顾问。社员们推举他为顾问,其眼光之精准我无话可说。

放学后,我和石崎老师在棒球社专用球场,一同在靠近一垒的看台上坐下。不知为何我们就高兴地看了起来。鲤之洼学园VS.虎之穴高校。这是场因缘际会的对决,无可避免的乱斗。虽然只是练习比赛,但看台上挤满超过百人的观众。可是,我来这边不是为了观看鲤鱼和老虎的乱斗。不,我也想看这个,超想看。但今天会来看比赛,是为了另一项更重要的事。

「他们的棒球,真能提供解决事件的灵感吗?」

同样的问题我从刚才就重复问了四、五遍。

「可以啊,因为他们都打得很烂。特别是我们的王牌投手最值得期待。」

不过,看起来石崎老师已经完全知道答案了。他明明知道,却希望我能靠自己的力量解开谜题。现场的气氛似乎就是这样。

可是,这也是个问题。鲤之洼学园的王牌投手森中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期待?MAX一百二十公里不到的球速,和突然无法驾驭的控球技术,如果说具有值得期待的地方,大概就是他的球连续被击出,最后裁判宣布提前结束比赛吧。

就在我东想西想的时候,比赛已经过了第七回合,令人意外地双方产生三比二的拉锯战。

「嗯,原来两边都一样烂。」石崎老师准确地分析比赛内容。

另一方面,随着赛况的白热化,我开始忘记自己身为侦探社副社长的身分。第一棒大原被三振后,第二棒的岩崎因为对手出错得以上垒。接着中岛因为四坏球保送上垒。目前是一出局,一、二垒有人的绝佳机会。即使如此,看台的气氛似乎沸腾不起来。我再也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最后忘了自己的立场,站起身来。为了唤醒今天看来依旧无精打采的第四棒樱井,以及沉浸在太平睡梦中的鲤之洼学园的学生们,我单手抓住自己的红色扩音筒,右手豪迈地挥舞起来。

「嘿呦,鲤之洼学园的各位,打起你们的精神!打起精神的话什么都办得到!要来了喔!我们鲤之洼学园最出名的,SQUAT CALL。」

SQUAT CALL是鲤鱼队啦啦队所做的,有人起身有人坐下交错而成的加油队形。这个队形不只看起来很难,实际上做起来更是不简单。其实这并非我们学园最出名的东西,只是我擅自将这项绝招强制性地传授给在座约百人的学生们。不过辛苦是值得的,在第九回合进攻时,我们的临时加油队已经可以做出媲美广岛市民球场右翼席般完美的SQUAT CALL。非常成功。可惜的是,比赛却是逆转败。大概是选手们被这前所未见的加油景象给吓到了。替他们加油说不定反而帮了倒忙。

尽管如此,王牌投手森中依旧没有让人失望。比赛到中段为止还是坚如磐石的控球,到了后半段开始乱了阵脚,投出了合计八次四坏球,其中还有三次是在满垒的状态下连续四坏球保送,真是惊人。

「——好了,雾之峰。」

比赛结束后,石崎老师对带完SQUAT CALL而精疲力尽的我询问:

「知道了吧?小偷消失的谜底?」

我都忘了还有这件事。

「与其说你是侦采社的副社长,不如说是啦啦队的队长还比较合适。」

我们再次移动到生物教室,我和石崎老师面对面坐着。我有些脸红。

「不、不好意思。我沉溺在SQUAT CALL里无法自拔。」

「用不着道歉。没办法,这次就让我来当侦探吧,算是我就任侦探社顾问的第一个工作。本来我是想见识一下侦探社副社长的实力啦。没关系,谜底揭晓后你就知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做了这段开场后,石崎老师开始说明。

「今天这场比赛,我要你看的是我们的王牌投手森中,他在满垒的情况下投出四坏球保送。你也看到了吧,真如我所料,还让我看了三次。」

「对啊,我看到了——一边生气一边看。」

「你这样不行啦,冷静一点看应该就会发现才是。满垒保送得分的场景,和E馆小偷消失的事件其实很像。」

「很像吗?」

「很像。在满垒的情况下,打击者选了四球,也就是四坏球保送,满垒得分。这一瞬间,三垒的跑者往本垒走去,同样地二垒的跑者往三垒,一垒的跑者往二垒移动。本来跑者只有三个人,但在菱形球场上连击跑者也算进去的话,场上共挤了四名跑垒者。这个画面,看在站在本垒的裁判眼中,到底谁是三垒跑者、谁是二垒跑者、谁是一垒跑者?」

「那简单,跑回本垒的是三垒跑者,二垒跑到三垒的是二垒跑者,一垒跑者也一样。只要打击者尚未到达一垒,都不算是一垒跑者。这是规则,是常识喔。」

「确实如你所说。可是,对于正在打球的那些人,感觉会有点不一样。的确,朝着一垒跑去的击跑者在规则上还不算是一垒跑者,你说的没错。可是,实际的情况是,击跑者在跑向一垒中途,他内心的感觉应该是自己已经变成一垒跑者。」

「喔——对耶,应该是这样。」

「同样的,朝二垒跑去的一垒跑者也会觉得自己是二垒跑者,朝三垒跑去的二垒跑者也是一样,而原本是三垒跑者的人则会觉得自己已经完成跑垒者的任务,变成『得一分』。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也就是说,裁判的观点和选手的观点在每一垒上都产生落差。」

「对,在菱形场上选手四人各自朝着自己的垒包前进。裁判和选手看到的画面都一样。但是,两者的观点却会有微妙的落差。裁判遵从规则,认为前行的三人为跑垒者,不认定跑在最后的击跑者为跑垒者。而选手们则是顺从自己的感觉,跑在最前面的三垒跑者会认为后面三个人才是跑者,反倒不被认为自己是跑垒者。」

「老师,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这种观点上的落差,也发生在昨天的E馆中。E馆里面的选手和裁判之间的落差观点。」

「对,把整个E馆当成菱形球场。四球——不,应该说是死球——(注:日文的四坏球称为「四球」或「死球」,发音相同)保送之后,往一垒跑去的击跑者为雾之峰凉,就是你。从一垒跑向二垒的跑者为斋藤君,二垒跑向三垒的是江川警卫。然后从三垒往本垒冲刺的就是犯人。合计共有四名跑垒者。此时,一名裁判登场。」

「工友藤田。」

「对,工友藤田这个善意的目击者就是裁判。而你和斋藤,以及江川警卫这些追捕者就是选手。就像裁判和选手之间的观点落差一样,追捕者和目击者之间意识上也有落差。两者虽然看的是同一个场景,但不一定用同一个观点看。犯人急中生智利用这点。这样说好像太抽象了,那我们把话说得具体一点。」

石崎老师说明昨天的现象。

「犯人在行窃现场,也就是视听资料室被你撞见。为了不让人瞧见自己的样子,他把你撞飞后跑到走廊上。犯人往走廊②逃走。听到骚动的斋藤从生物教室冲出来追犯人。这下追捕者变成两个人。你和斋藤往走廊②前进,到了中途你们和从走廊③现身的江川警卫会合。追捕者现在变成三人。犯人比三名追捕者还早到达玄关④。可是他走出玄关④后碰巧遇到工

友藤田。大概当时犯人的模样被藤田看得一清二楚。在一般情况下,大概都会觉得万事休矣。可是,犯人却灵机一动,想出一个诡计,让自己变身成追捕者的一员。」

「变身成追捕者?怎么做?」

「简单,只要和做出和你们一样的行为就好。正确地说,他预测到你们这些即将赶到的正牌追捕者的行为,然后故意做给藤田先生看。你们在玄关外面遇到藤田先生时,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问他犯人的去向啊。」

「对吧,任谁都会这么做。犯人也是如此猜测。所以犯人抢在你们之前先做出同样的事。犯人走出玄关遇到藤田先生时,故意作出追捕者的举动,然后问一些类似『小偷往哪边跑走?』的话。藤田先生对这问题当然会这么回答:『我没看到什么小偷。没有人从这里经过。』这样回答一点也不奇怪。藤田先生不会去想到一个问说『小偷往哪边跑走』的人,竟然就是小偷本人。犯人并没有在意藤田先生的回答,而是做了一些搜寻四周的举动后离开现场。大概是从这栋建筑旁的小路逃走了吧。」

「……」

「你们这三个追捕者刚好接在他后面出现。江川警卫立刻问藤田先生:『刚才有人经过这里吧,他往哪边走?』对于这个问题,严格来说,若藤田先生要回答毫无虚假的答案应该是:『有一个男的经过。』可是,对藤田先生来说,江川警卫的问题就算不是和先前的问题完全一样,也至少是非常相似的内容。人若是连续被问到相似的问题,会自动解释成对方询问同样的问题,所以心想只要作出同样回复即可。所以,藤田先生回答犯人:『没有人从这里经过。』在先,紧接着面对江川警卫的问题,自然还是回答:『没有人从这里经过。』藤田先生判断这才是正确的回答。」

「所以说,现实的状况是藤田先生在回答两次同样问题时,犯人早已从他眼前溜走。可是,事情真的可以这么顺利吗?」

「当然运气也帮了他不少忙。例如,只要江川警卫再多坚持一点向藤田先生追问下去,就能化解双方的误会。但是,江川警卫听到藤田先生的回答,立刻会意成学生在耍他,所以转而怀疑你和斋藤。也因此他错失了重新查明藤田先生证言的机会。」

光听着老师的分析似乎没有错,但我发现石崎老师的推理出现一个重大的漏洞。

「这就奇怪了,」我像是抗议般说道。「假设他们之间真的发生如你所说的误会,藤田先生相信犯人的谎话,把犯人当成追捕者之一,这当然有可能。可是老师,这样的话,在藤田先生眼中,追捕者应该有四个人才对。可是藤田先生对着我们说,追捕者只有三人。那个画面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当时藤田先生打开生物教室的那扇窗,归还跟石崎老师借的肥料。他是这么回答江川警卫的:『我没看到什么小偷,只看到你们三个人。如果真有小偷,一定是你们三人其中之一。』如果藤田先生把犯人当成追捕者,他的答覆应该不是『三人』,而是『四人』才对。」

「好问题。不亏是侦探社副社长。可是,这个问题我前面应该已经说明过才是。」

「有吗?」

「满垒四坏球保送的说明啊。在菱形场上有四名跑垒者。击跑者以为包含自己的后面三人才是跑垒者,裁判则将除去击跑者的前面三人看作跑垒者。也就是说,藤田先生所说的『三名追捕者』和你说的『三名追捕者』的涵义不同。对你来说或许很难接受,但这是事实,没办法。你所说的『三名追捕者』当然不包括犯人,但一定包括你自己。江川、斋藤和你,三人。可是藤田先生说的『三名追捕者』,如同前面说明的,包括犯人在内。而雾之峰凉,你的存在则不包含在内。」

「怎——怎么有这种事!」

面对石崎老师意外的言论,我脸色大变反驳道:

「为什么我的存在会被省略?我不能接受。在这次事件中,我可是遭受犯人暴行的受害者喔,又是看到犯人逃跑的目击者,也是穷追不舍的追捕者,在某种意义上我也算是嫌疑者,又是侦探社副杜长——」而且我也算是扮演华生角色的故事叙述者,可以的话,我还是一心想成为名侦探的人。

「总之,在这次事件中,我可是扮演着最重要的角色耶!那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啊,该不会因为我的名字跟空调一样?」

石崎老师急忙挥手。

「没这回事,我觉得雾之峰凉是个好名字喔。藤田先生把你省略是因为你是——」

「因、因为我是鲤鱼队的粉丝吗?鲤鱼队有什么不好,太老气吗?」

「不是这样的。藤田先生没把你算进去,不是因为你名字奇怪,也不是鲤鱼队粉丝的关系,总之,是因为你是女生。我想应该是这样。」

「因为我是女生的关系?」

「对。」

的确,我,雾之峰凉是女生。即使我崇拜名侦探,爱鲤鱼队,拥有和家电产品一样的名字,不过女生就是女生。我身穿鲤之洼学园的制服,棕色的制服外套配上纯白的短上衣,迷你裙加上高筒袜,胸前戴着红色缎带,是一个高中二年级的女高中生,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既然我是女生,当然「再怎么努力也当不上」我爱的那个鲤鱼队王牌投手。可是,如果东京大都会队真的存在,「那我应该会更认真努力成为棒球选手」。热爱鲤鱼队的我,感叹东京大都会队不存在的理由只有一点,那就是东京大都会队(即使这只是漫画的情节)是唯一开放让女性入队的职业棒球队。

「那又如何,只因为我是女高中生,藤田先生就不把我算在内?这不是性别歧视吗?太过分了,没礼貌!」

「不管是不是性别歧视,在藤田先生的眼中看来,追捕者都是男性,虽然他也看到最后才出现的女学生,可是并不把你当成抓小偷的追捕者。嗯,他一定是把你看作听到骚动赶来凑热闹的。」

「……」石崎老师若无其事的一句话让我无言以对。「我——我——」

居然说我是来凑热闹的!虽然在心中呐喊有点空虚,但我还要怒吼一下。开什么玩笑啊!你有看过那么可爱的人来凑热闹吗!

一旁的石崎老师顺便补充说明我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漏掉的部分。

「说到犯人,藤田先生口中的『三名追捕者』是指犯人、江川、斋藤,所以能够对应到犯人的人,只有城之内室长。因为藤田先生不只说『三个人』,而是说『你们三个人』。对,他就是犯人。我想城之内室长听到藤田先生说出『三个人』这个数字时,一定吓到心脏快停止了。只要一个不小心,有机会让藤田先生说出『三个人』的内情的话,他的名字就会跳出来。因为这些都是临机应变的谎话,放着不管很容易穿帮,所以他才说要『向理事长说明』,离开你们的身边,用这招堵住藤田先生的嘴——结果,他终究还是失败了。藤田先生还活着,恐怕他现在已经恢复意识,开始诉说这次的事件。事件的真相不久就会从他的口中水落石出。」

如此一来,撼动鲤之洼学园的窃盗及杀人未遂事件,就在这个生物教室的一角,比警察公布结果还要早一点得出答案了。

「原来如此,那个室长就是犯人。」

说真的,犯人是谁都无所谓,比起这个……

「消失的人居然是我!」

这真是令人生气的事实。雾之峰凉的消失。这对立志成为名侦探的我是一大屈辱。但也只能心甘情愿地接受。我,雾之峰凉在内心坚定地发誓,下次要是再遇到追逐犯人的情况,我一定把自己是女生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像个名侦探一样动作利落向前冲。

不相信吗,我要是认真跑起来脚程也很快的呢。再怎么说我平常有靠SQUAT CALL锻炼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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