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S接触 生病了

1

那是个突如其来的状况。

月光学长忽然在放学后的学生会办公室里站起来发表:

「我肚子痛。」

他就像选手宣示般抬头挺胸地说着,所以让人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先愣一下才回应。

但就算他看起来不像肚子痛,他也没有说谎的理由,所以应该是真的。

「您、您还好吗?」

佑麒走到他身边询问。

「不太好,我要去保健室。」

「我也要去。」

坐在一旁的日光学长也理所当然似地站起来。

「小麒,你打算怎么办?」

目前房间里不巧只有药师寺兄弟与佑麒。佑麒是一年级学生,所以并未负责保管学生会办公室的钥匙,不能让他单独留下来。学长大概是以此为判断询问他:「你打算怎么办?」他们既不晓得会在保健室待多久,依照情况不同也有可能直接回家。

「我也一起去。把学生会办公室锁上之后就走吧。」

爱莉丝去书法社了,小林说家里有事所以打扫完就迅速离开学校,高田说他要去图书室找资料所以会晚一点过来,但如果门打不开他应该就会回家。

剩下的其他人是干部,所以都有钥匙。不过安德烈学长好像去探望住院的祖母,所以已经回去,柏木学长与蓝波学长也因为社团的事情外出,今天大概不会来这里了。

「那就这么办吧。」

日光学长从口袋拿出钥匙。

一起过去或许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佑麒依旧跟在两人身后。再怎样他都无法支撑身高两公尺的巨大身体,所以他只能拿着合计三人份——两位学长与自己的书包走在后面。

表示肚子痛的同时,月光学长在走廊上沉重地走着。他与并肩行走的日光学长很像,只看背影的话几乎无法分辨谁是谁。

2

「大概哪个地方会痛?右侧腹?嗯~~是阑尾炎啊。」

穿着白袍的青年坐在附有轮子的椅子上转了一圈并说道。

「阑尾炎。」

药师寺兄弟与佑麒跟着复诵。

这里是保健室。

这间房门、架子、铁床等物品全都整齐呈现白色的房间,散发着刺鼻的消毒药水味。

「虽然名称是阑尾炎,不过盲肠炎一般来说比较多人知道。」

「嗯,也是。」

只听叙述也没有触诊就立刻判断是「阑尾炎啊」。佑麒虽然担心这样真的好吗,可是保健老师司马老师以这种方式为学生看诊却神奇地不曾误判,所以满出名的。

说到神奇,他的外表也与众不同。他将头发绑在脑后,发型就像努力做出写书法使用的毛笔,如果松开发圈、用发胶让头发立起来,就会立刻变成庞克头。也就是说,他的发型就像马的鬃毛那样只让上面的部分留长,两边剃得很干净。虽然因此看不出年龄,但大概超过三十岁。有传闻他以前组过乐团,不过实际如何并不清楚。

「如果很痛就叫救护车吧……」

要叫救护车吗?药师寺兄弟被询问之后摇着头。两个人一起这么做的时候迫力就是不同。

「我想也是,但总之必须去医院。我虽然很想开我的车送你去,不过现在还没办法关上保健室。」

「对了,福泽佑麒同学,你跑一趟教职员办公室去看看会开车的老师还在不在吧。」

「如果都不在呢?」

「那就只能找一位可以帮忙顾保健室的老师,然后由我跟着去医院。可是,这个作法必须克服的难关比较多喔,因为我们学校虽然有很多会诵经的老师,不过会处理割伤、擦伤、撞伤、扭伤的人比较少嘛。」

司马老师在桌上的便条纸潦草地写下「日光,阑尾炎」。咦,不是日光,是月光才对,再说那不是本名,正确来说必须写「药师寺朋光」才可以吧。说起来,只是顺手记下来没问题吗?这种信息本来不是该写在保健室日志或用户纪录之类的东西上吗……

「请问,保健委员呢?」

因为很介意,所以佑麒开口询问。保健室里只有保健老师也太奇怪了。每个班级设有各两名保健委员是为了什么啊?总不可能只为了在健康检查的时候分发与收集验便、验尿容器吧。

「轮到值班的两个人都感冒所以回去了。他们刚刚才走,所以我没空找代打嘛。虽然我知道药放在哪个地方,可是交给委员管理的东西我完全不清楚。老实说,我很担心今天能不能平安度过营业时间。」

「可是,现在看起来很和平。」

两张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月光学长与日光学长(不知为何)各占走一张,除了他们以外没有其他来寻求治疗的学生。

「唉呀,才正要开始忙呢。看吧,来了。」

老师才刚说完,膝盖流着血的田径社学生就开门走进来。

「不好意思,我绊到跨栏摔倒了……麻烦您帮我消毒。」

门才刚关上,接着出现的是排球社的学生。

「球直接打到脸上了。」

呜哇!不知道是鼻血还是哪里割伤了,整张脸都是血。要不是因为穿着制服,看起来简直就像从摔角比赛会场来到这个地方。

最后现身的是……

「请给我OK绷。」

不知道怎么搞的,连平氏的美术社社员都在削铅笔的时候,不小心将刀片刺进手指。

「田径社跟排球社先各自把脚跟脸洗干净!美术社过来!」

花寺学院高中的保健室逐渐化为野战医院。就在佑麒呆呆张望的时候,一句怒吼声朝他抛来。

「福泽你不用管我,快去!要是你一直慢吞吞待在这里,我一不小心就会把你当助手使唤了!」

司马老师用食指指着门。他的模样简直就像被热血运动漫画里的魔鬼教练(奇妙的是几乎都很帅)附身一样。

对了,总之现在必须想办法带月光学长去医院才行。

「是!」

佑麒回答的态度有如为了准备比赛而接受严苛训练的主角。他往教职员室跑去。

3

那么,他为什么会在眼前校舍的外面奔跑呢?

这可以用一句话解释,也就是说高中教职员办公室里没有他需要的人才。虽然司马老师说也可以找愿意暂管保健室的老师,但在他看见那间野战医院之后,就对随便抓个人拜托对方「麻烦您帮忙」的做法感到迟疑。那个场面只有司马老师有办法控制。

那该怎么办?佑麒思考着。要一个个询问所有以顾问身分参加社团活动的老师「请问您会开车吗?」或是一并去国中的教职员办公室询问吗?这所学校的教职员里有几个人拥有汽车驾驶执照呢?如果找不到半个人就浪费时间了。

对了!这时他突然想到教美术的赤池老师是开车上班。学园祭的时候佑麒也搭过那辆车。太好了!佑麒高举双手奔向美术室,结果那里只有三名美术社社员,并没看见赤池老师。这三个人(与刚才去保健室包扎回来的一个人)并不是为了正常的社团活动留下来,也就是说,他们是主动练习。

佑麒从这里开始就快速改变念头。他离开校舍跑向网球场。他并不是想去找网球社的顾问,他想找的是今天应该在网球场上活动的一名学生。

「柏木学长~~您在这里吗~~」

他抓着围网大喊。球场有好几区,逐一寻找很花工夫,而且他到处跑来跑去其实也已经累坏了。

「柏木学长~~」

不晓得发生什么事的网球社社员开始骚动,不久之后,有个穿着网球球衣的高痩身影从最里面的球场朝这里跑来,似乎是最前面球场上的人以传话的方式将佑麒的事情传过去了。

「小麒,怎么了?」

哇,大腿整个都露出来了。柏木学长同时参加很多社团,所以佑麒以为他会以体育服装扮进行所有的活动,结果因为他穿得太专业而吓到。柏木学长穿着附有白色领子的运动上衣与白色短裤,这副模样与其说像网球选手,应该说比较像在夏季避暑地点享受社交网球活动的有钱人家少爷……呃,是啦,这个人的确是真正的少爷。不对,现在不是为这种事情佩服的时候了。

「学长,您有带汽车驾照来吗?」

他隔着菱形网眼的铁丝网询问。

「什么?你在问什么?」

柏木学长理所当然会反问。

「我是问您有没有带驾照来?汽车的。」

「如果你的问题是问我有没有带来,那么我没带来。」

「怎么会这样……」

佑麒一瞬间失去力气。这并不是比喻,他真的当场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原本心想除了教职员以外还有人会开车。能想到这点虽然很好,但要是柏木学长没带驾照就白搭了。

「我还以为这是个好点子。」

没办法了,只好先回保健室一趟请司马老师指示吧。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有一道「喂」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抬头一看,那是柏木学长。他不知何时走到围网外侧了。

「我不是问你怎么了吗?快回答问题。」

「网

球社怎么办?」

「我已经跟他们说今天我要先走。我想,既然你会来找我,就代表事情很严重对吧。虽然我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但我至少可以听你说。」

佑麒的手臂被他抓住、拉了起来。他愿意听我说吗?佑麒的精神突然振作起来。如果对方是柏木学长,那就等于有了一百个人的力量。

「你不是很急吗,边走边讲给我听。」

就在佑麒心想总之先往校舍并踏出步伐的同时,柏木学长询问:「要去哪里才好?」。

「保健室。」

佑麒的答案让他暂时停下脚步。

「保健室?你……看起来很健康啊。」

他从上至下细细地看着佑麒。

「月光学长说不定得了盲肠炎,必须带他去医院。」

「所以你才会问驾照啊。」

原来如此。柏木学长边说边再度迈开脚步。因为两人的脚长不同,所以若用平常的速度行走就会落后,于是佑麒小跑步起来。

「可是已经没关系了,既然您没带驾照就没办法了,不能让您无照驾骏。」

「无照驾驶啊,那有点糟。」

柏木学长哈哈哈地笑出来,接着想起什么似地询问。

「那车子呢?既然在找驾驶,就表示已经有车子了吧。」

「司马老师有车。」

「喔~~就是那台颜色很夸张,不晓得是面包车还是休旅车的紫色车子。」

记得柏木学长之前曾经为了载莉莉安女子学园的客人,所以挑选过车子。他是不是将所有开车上班的老师的车子都记起来了呢?

「等等。」

正要进入校舍的时候,他突然喊停。

「我去一下教室。」

「什么……」

「不要露出那种表情,我只是要去换衣服。」

佑麒本来打算由他们两个直接前往保健室并暂时留守,然后请司马老师开车。不过,柏木学长好像有其他计划。

「不是要去医院吗?穿网球装有点不妥。」

柏木学长摸了佑麒的脸继续说下去:

「而且,驾照在教室里啊。」

「什么!可是您刚才不是说没带。」

「我的意思是说没带去网球场。」

柏木学长表示自己五分钟后就过去,然后沿着走廊跑往与保健室相反的方向。

4

柏木学长准时在五分钟后出现,无论换装及离校的准备都已经全部完成。

他有如拿出水户黄门的印盒般,从胸前口袋拿出驾照亮给略显胆怯的司马老师看,同时说:

「请问您有新手驾驶标志吗?以吸盘拆卸的那种。」

「我偶尔会把车子借给妹妹……所以应该在车里。」

「那么我就拿来用了。」

「嗯……是可以啊。」

司马老师边说边用眼神询问佑麒:「这是怎么一回事?」因为佑麒刚才只告诉他:「柏木学长会过来。」

等他返回之后,野战医院已经完全获得控制,只不过流鼻血的排球社社员正单独在床上休息。

(嗯?……也就是说……)

「打扰了~~」

佑麒轻轻拉开遮蔽的布帘,瞄向月光学长睡的那张床,结果,看到药师寺兄弟弯着腿、面对面共同睡在一个人躺就很挤的标准单人床上。

(哇!)

虽然是学长、虽然其中一方肚子痛让人觉得很不舍、虽然他们两个人身材都很高大,但是……

(好可爱。)

他想起不知道在何时何地看过的母亲腹中双胞胎的照片。十几年前,日光学长与月光学长一定就是像这样飘浮在羊水里。

尽管他有一股冲动想继续看,可是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了。

「学长,要去医院啰,请起床。」

因为他们在睡觉,所以搞不清楚谁是谁,总之佑麒先以左右两手将他们摇醒。反正肚子不痛的日光学长大概也会一起去,所以都一样。

「醒了吗?啊~~等等,请记得穿上室内鞋。」

他协助两人离开床铺之后,司马老师还在与柏木学长谈话。

「柏木同学,你的驾驶经验有多久?呃,不用回答了,如果听到答案我就会不想把车借出去了。」

司马老师叹口气,然后放弃般从口袋拿出车钥匙,同时将脸转向佑麒。

「福泽同学,抱歉,可以请你一起去吗?」

「啊,好的。」

这点小事他当然早就已经做好准备,可是保健室的人手也不够,所以也有另一个选择,就是将医院那一方交给日光学长与柏木学长,然后佑麒留下来帮忙。

「请你务必跟着去。如果不只病人,连可爱的乌帽子子都坐在车上,柏木同学一定会更谨慎地驾驶。」

司马老师想尽办法希望保护可爱的车子。他大概为了不让刚拿到驾照的年轻人过于兴奋,所以思考了这个办法。

「老师,您真不信任我啊,我是以优秀的成绩在驾训班毕业的喔。」

柏木学长露出哀伤的表情,司马老师却反而生起气。

「就越是会过度相信自己的能力,所以我才担心啊!」

「原来如此……我会铭记在心。」

柏木学长严肃地点头后,回头对学弟们说道:

「日光你扶着月光,小麒你帮忙拿他们两个人的书包。」

走吧。佑麒在这句话的牵引之下也离开了保健室。

5

「药师寺伯母好像马上会带保险证过来。」

柏木学长用一楼候诊室的公共电话打电话,他回来之后坐到佑麒旁边。

二楼走廊排列着好几扇检查室的门,现在坐在走廊长椅上的只有两个人。日光学长在月光学长进入的那间房间前面等待房门打开,偶尔也会焦躁地来回踱步。这么做也不会让时间走得快一点,可是就算请他坐下,他也不听。接受内科医生的问诊与触诊之后,医生仍旧认为月光学长得了盲肠炎,所以安排他接受检查,也就是进行抽血啦、照腹部超音波之类的程序。

抵达医院之后,柏木学长处理事情的熟练度让佑麒十分惊讶。他告知柜台是急诊以及现在没有带健保卡,还迅速地填写看诊单。佑麒不禁表示佩服,结果他回答:「因为我不久之前才做过这些事。」在柏木学长家里工作的人,前天身体不舒服所以他带对方去医院。虽然不是来这间医院,但是他好像因此了解了大致的流程。

所以,四人在柏木学长开车载送之下平安抵达医院。若说到路上是怎样的状况,柏木学长就如同对司马老师回以颜色般小心翼翼地驾驶。

「是一趟安全驾驶对吧?」

如何?虽然他挺起胸膛,佑麒却无法率直地点头。

「我反而觉得很可怕耶。停下来等红灯之后,车子起步太晚所以还被后面按喇叭。」

「你跟那个驾驶一样不体贴呢。我前天护送的那位女士完全都没有抱怨喔。」

听到女士这个词,佑麒脑中立刻浮现之前在莉莉安女子学园学园祭上看到的灰姑娘的脸。记得对方被称为红蔷薇花蕾……想到这里之后,他在心中对自己说「不对不对」并挥散这种想法。

「如果是前天,那应该就是那个身体不舒服的人啰?听说是在学长您家里工作的。既然如此,那个人就是精神还没好到有办法抱怨啦,药师寺学长们也是这样。」

「姑且不论月光,但日光并不是病人。」

「是没错啦……」

佑麒说着并看往日光学长,结果没看到应该站在那里的两公尺高巨大身体。不,他看到了,日光学长的头现在的位置,比原本该出现的地方还更低一些。他跪在走廊地上,双手捂着嘴。

「日光!」

「日光学长!」

柏木学长与佑麒急忙冲过去。

「你怎么了?」

「好想吐……」。

「想吐是吗,我知道了。」

柏木学长抱着日光学长扶他站起来,前往走廊前方的洗手间。佑麒也想跟着去,但是却被阻止说:「等一下。」

「小麒你待在这里,如果有人过来就拜托你了。」

「……是。」

被如此交待,佑麒只好留在原地。就算他跟着去,大概也帮不上忙,只能站在旁边看。既然如此,就应该照柏木学长说的待在这里负责联络事宜。

不过,这是怎么回事?月光学长似乎不是因为食物的关系才生病,所以很难想象日光学长会同时身体不舒服。还是说,只有症状类似盲肠炎,其实两人都得了会让腹部不适的感冒?不对,日光学长或许只是因为极度紧张导致身体不适……

「请问……」

「当佑麒坐在椅子上思考,不知何时出现一位年约四十多岁的女性对他说话。

「您是花寺学院的人对吧,先前打电话来的柏木同学……」

「咦!呃!」

「……看来您好像不是柏木同学,真抱歉。」

女性见到佑麒的反应之后露出微笑。不论身上穿的衣服或说话的方式,散发的氛围都说明

她是个温和高尚的人。

「我是药师寺昌光、朋光的母亲,这次给您添麻烦了。」

「什么!」

如果将佑麒听到这句话之后的心声直接说出来,那就是:「看不出来!」面前这位女性虽然还不到娇小的范围,但身高也绝不算高。再来是她的长相。实在不敢相信那两个人是这位有着小芥子木偶般可爱容貌的女性生下来的。药师寺兄弟有张粗犷的长脸,假如用失礼的比喻来说,就像马脸。

「啊,你好,呃不对,您好,我是一年级的福泽,平常受药师寺学长们不少照顾。」

他连忙低头问候。虽然没有讲出口,但是「看不出来!」这句话或许已经写在脸上了。「那么,不晓得我儿子们的状况如何……」

听到她呼唤「儿子」的时候,佑麒不禁呼了一口气。她真的是学长们的母亲啊。

「月光……不,朋光学长在那边的房间接受检查,昌光学长……呃,现在正好去洗手间。」佑麒没有说是因为不舒服所以跑去洗手间。毕竟让她过度担心也不太好,而且如果有必要的话,日光学长应该会直接告诉母亲。

「是吗。」

日光·月光学长的母亲各朝检查室的门与洗手间的标志看了一眼,然后说道:「可以的话,昌光最好也能检查一下。」

「什么?」

学长的母亲应该只知道月光学长因为腹痛所以来到医院,为什么她会觉得日光学长也该接受检查呢?日光学长想吐并去洗手间,是在柏木学长打电话去药师寺家之后的事情,当然,日光学长跪在走廊上的时候,母亲也不在场。

「请问这是为什么?」

佑麒感到疑惑于是如此询问,但是得到的答案却与他的期待不同。

「那两个孩子几乎都同时生病,不管是水痘、麻疹或荨麻疹都一样。」

「……是吗。」

佑麒心想,这也难怪。因为水痘与麻疹一类的疾病都是传染病,所以很容易传染给身边的人。荨麻疹也相同,毕竟他们是同卵双胞胎,不但体质一样又是家人,吃进相同食物的机会很多。

可是,也无法断言不会同时得到盲肠炎,所以佑麒只能点点头表示:「是这样啊。」

超音波检查室的门打开的时候,日光学长与柏木学长刚好一起从洗手间回来,两件事情几乎同时发生。

「啊。」

月光学长抱着大概写了检查结果、类似文件夹的物品,日光学长则是用手帕压着嘴,应该是漱了口。双胞胎异口同声呼唤母亲。

「母亲大人。」

母亲大人……什么?

如果将佑麒听到这句话之后的心声直接说出来,那就是:「一点都不适合!」但因为没有人笑出来,所以这大概不是在开玩笑。

(原来如此……他们称呼妈妈为母亲大人啊……)

又发现药师寺兄弟新的一面了。

6

后来的状况如何呢?

已经过了三十分钟以上,佑麒坐的地方却依旧是排列着好几扇检查室门扉的二楼走廊长椅上。

「小麒。」

柏木学长去一楼候诊室打电话,他回来之后坐到佑麒旁边。

这是既视感吗?

不,不对。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这是完全不同的现实。

「司马老师怎么说?」

「他笑着说没有车子就无法回家了。对于药师寺兄弟,他则是表示无法相信。这也没办法,就连负责说明的我也不太能理解。」

隔了扇门的另一边长椅上,坐着月光学长与学长的母亲。现在正在接受检查的是日光学长。先接受过一连串检查的月光学长并没有被诊断为得了盲肠炎,而据说母亲进入诊疗室之后表示「那么一定是这个孩子」。这句话让医生以为自己耳朵有问题。

虽然是同卵双胞胎,也不可能搞错检查的人。就算医生与护士都弄错,但他们已经不是婴儿,所以至少会说清楚自己是谁。

况且,也不可能在检查途中交换。佑麒从一开始月光学长说肚子痛的时候就把状况都看在眼里,月光学长依旧还是月光学长没变。

总之,日光学长也接受了整套检查。医生反复强调这不是因为将母亲的话信以为真,而是因为日先学长在厕所里吐了的关系。这也是当然的。

没多久,日光学长就结束检查出来,可是,手上却没有刚才月光学长抱着的文件夹。

「总而言之你坐在那里不要动,我现在就帮你准备轮椅或担架床。」

检查师追在他后面来到走廊上说道。

「可是,不是要回诊疗室吗?」

先前因为月光学长的缘故知道了流程,所以日光学长打算直接迈开脚步。

「啊~~不要动,话说回来,在这种状况之下你、你、你、你还好吗?」

说这句话的检查师一副不太好似地面露慌张。尽管如此检查师依旧叫住眼前的护士并利落地下达指示,真不愧是专业人士。

「请问怎么回事?」

其中一定有什么缘故。佑麒与柏木学长一起走上前。

「由我来说可能不太适当,总之我先请医生过来。」

检查的结果大概要由医生告诉病患。检查师说完之后就立刻离开。

「那个人说了什么?」

在外面等候的月光学长走近哥哥并询问。即使没办法直接请检查师告知,从对方检查途中的状况也能大略得知结果。

「好像是盲肠炎。」

「什么!」

发声的是佑麒与柏木学长。无论月光学长或药师寺兄弟的母亲都完全接受,还露出一副「果然没错」的态度,这更是令人惊讶。

日光学长一边揉着右侧腹,一边小声说道:

「这么说起来,肚子好像有点痛。」

怎么说得如此轻松。

……这个家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7

检查师带着内科医生与外科医生回来。和之前预测的没错,日光学长确实被诊断出得了盲肠炎,而且症状已经严重到无法靠吃药治愈。

最后,决定进行紧急手术,而佑麒与柏木学长准备回家,因为药师寺太太表示不晓得手术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虽然非常、非常、非常担心,但也只好妥协。毕竟自己还只是个高中生,不是那种明明没有得到父母的许可也能很晚不回家或外宿的立场,再说还得将车子还给司马老师。护士说虽然是紧急手术,但状况并不是很严重,所以他们就相信护士并决定回家。

「有事就随时联络我。」

柏木学长把写了自己电话号码的纸条塞到月光学长手里。

「好的。小麒,也谢谢你帮了很多忙。」

在医院门口低头致谢的月光学长,身形看起来比平时更小。

柏木学长让佑麒在距离医院最近的车站下车,然后折回司马老师正在等待的学校。其实佑麒也想一起回去,可是柏木学长不仅不让他这么做,还说要送佑麒回家。因为双方都不愿意退让,于是才折衷在车站道别。

回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超过八点了。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佑麒先对出来迎接他的家人低头道歉,接着说明他是陪生病的学长去医院。父母早已做好准备等在那里,要是儿子在外贪玩就要大发雷霆,但他们却对「手术」、「住院」的词汇感到讶异,所以只说得出「那还真是糟糕啊」这类话语。真要说的话,比起生病的日光学长,佑麒觉得他们应该是将感情投射在学长的双亲身上了。如果那是自己的小孩——或许他们想的是这个。

「肚子饿了吧,我去把菜热一下。」

「喂,巨人的选手们正在上综艺节目喔。」

父母一边说着转换心情的事情一边朝里面走去,姐姐佑巳瞄着他们离开并小声说道:

「如果比较晚回来,要打电话回家啦,妈妈走出去外面好几次耶,医院应该有电话吧。」

「对不起。」

关于这件事被指正,他无法反驳。他很担心日光学长与月光学长,所以没有想到那么多。等待诊疗与检查的时候,再怎样都有时间稍微离开去打电话,就像柏木学长做的那样。佑麒心想,唉~~自己真的是太粗心了。如同日光·月光学长拥有会为他们担心的母亲,他一样有着会关心他的家人。他在一瞬间忘了这一点。

「知道就好。」

佑巳单手抱住佑麒的头轻抚。佑麒心想,虽然她是与自己相差一岁、长相也很相似的姐姐,但毕竟不是同卵双胞胎,所以应该无法接收到他的痛苦吧。不对,并不是世界上所有同卵双胞胎都拥有这样的力量。药师寺兄弟是特别的一对。

「啊,说到电话,你学校的朋友好像有打电话来喔。」

佑巳松开佑麒的头并说道。

「学校的朋友……小林吗?」

「似乎不是。电话是妈妈接的,你去问她吧。对方好像说等你回来之后请你回电。」

「是喔,我知道了?

总而言之,先吃饭、先吃饭。佑麒在洗手间洗手漱口之后,只脱掉制服的高

领外衣就在餐桌边自己的位子坐了下来。

在他不在家时打电话来的人,是高田。

他在图书室查完数据前往学生会办公室,结果发现门锁起来了,所以好像只是想打电话来询问「怎么了」。佑麒吃完晚饭之后立刻打电话去高田家,说明事情的详细经过。

『是吗,还真是糟糕啊。』

虽然这也是当然的,不过高田在电话另一头很吃惊。

『手术的结果,等明天问月光学长是不是就能知道了?可是啊,不晓得月光学长明天会不会来上课。』

「我也不知道。」

他没有问这些事情就回来了。就算有问,月光学长应该也没办法回答。以一般的角度来看,月光学长检查的时候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所以大概会来上课,不过,总觉得无法想象只有一个人来学校的情景……佑麒心里这么想,结果高田好像也有相同的想法。

『我觉得啊,那两个人没有待在一起会让人觉得很奇怪耶。就像昨天,不是只有某一方的学长走在走廊上吗,光是那样我就觉得很奇妙了,日光学长开刀住院的话,这种状况就要持续将一个星期了喔,不是吗?』

「嗯。」

佑麒叹了口气。他心想就连他自己的步调也快被打乱了。

『对了,小麒,不好意思,你可以把这件事告诉小林与爱莉丝吗?我忘记他们放学之后不去学生会办公室,所以打电话给他们了。因为我说我打给你结果你不在家,所以他们或许会担心。』

「我知道了。」

他本来就觉得最好让身为日光学长乌帽子子的爱莉丝知道这件事,就算要顺便打给小林也无妨。

『要我再打给他们也是可以啦。』

「不用啦,如果你打去的话,要是被问到病人的状况也回答不了啊。」

『没错,那就拜托你。』

挂断电话之后,佑麒摊开先前才合上的学生手册地址页。

小林与爱莉丝的联络电话,跟高田的写在同一页。

8

「朋友吗?」

挂断电话后,母亲从背后询问。

「是啊。」

刚才你说有电话打来的时候,说的就是:「花寺学院高中的福泽同学打电话来喔」,所以你明明就已经知道是学校的朋友了嘛。如果把这些话讲出来会很麻烦,所以他选择不讲。正念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今天电话真多呢。」

大约一个小时之前,高田也打了电话过来。每次铃响的时候,母亲都会以为是某个人,所以雀跃地去接电话。

「你朋友说了什么?」

「没什么。」

「我听到什么医院耶。」

都已经在旁边听得那么清楚了还问。只要抛出无法以YES或NO回答的问题,他就只能加以解释。因为他知道,如果无视对方就会更麻烦。

「有一个学长要动盲肠炎手术。」

「一个学长?你这句话讲得真有趣,听起来就好像可能会有两个学长要动手术。」

她之所以呵呵地笑着,是因为不晓得学长是双胞胎。

「你父亲真慢耶,虽然他说他不会参加聚餐,可是会不会无法拒绝所以被带去了呢?他好久没来东京了,大家或许不会放他离开,亏正念你还这么早回来。」

「又没关系。」

他不是因为隔了这么久没见到父亲,所以才期待地早早返家。那种事情他只有在小学生的时候才这么做过。再说,比起在那个时候就分开住的父亲,他倒比较期待父亲带回来的礼物。

「老爸今天晚上真的会过来吗?不是要住在饭店吗?」

「不要说什么『过来』,应该说『回来』才对。他的家明明就在这里,怎么可能去住饭店呢。」

「是喔~~」

只不过,那个人除了这里之外还有另一个家啊。话说回来,那边才是主宅吧?可是,如果说出来她可能会哭,所以正念保持沉默。所谓的母亲,还真是一种麻烦的生物。

「等等,不要在晚餐之前吃洋芋片啦。」

「嘿,妈咪,我现在正值很会吃的年纪耶!差不多已经晚上十点了却还不让我吃晚餐,这样对身体不好喔。」

他就像美国的家庭连续剧演的那样把双手举到肩膀附近。如果不开点玩笑,他实在无法继续下去。

好久没有全家团聚,母亲为此大肆端出什锦寿司、烤鸡等食物。正念心想,老爸也已经有点年纪了,如果希望他长寿就应该不要让他吃得太丰盛。

「十点……唉呀,确实没错,那你要不要一个人先吃?」

「不用啦,我都已经等到现在了。」

他把洋芋片的空袋子打一个结,这时玄关的铃叮咚响起。

「啊。」

「是老爸。」

他不禁与母亲抢着前去迎接。

「抱歉弄到这么晚。喔,看起来真好吃。」

父亲松开领带并走进家里,第一件事情就是称赞桌上的菜。

「正念,我买了游戏软件,吃完饭之后来玩吧。」

「嗯。」

不必因平常都不管他,就这样特地顾虑他嘛。虽然正念这么想,却同时在心里分析,认为自己扮演天真小孩来响应父亲也是在顾虑父亲。他这方面的性格似乎是遗传自父亲。

(为什么这种人会在本宅之外再创造一个家庭呢?)

真是个谜。

不过,多亏这样他才能在这个世界上诞生,所以他没有意见。

「嗯?怎么了?」

父亲正将鸡肉切开分盘,他察觉视线之后抬起头。

「你在会的宴会上吃过了吧?不要勉强啦。」

就算不是因为这样,这阵子每次见面的时候,父亲腹部周围都越变越大。

「我没有勉强啦。宴会上的食物根本没什么特别的,今天晚上我很期待妈妈亲手做的菜才回来的。」

「唉呀,我好高兴。」

明明就在小孩面前,却若无其事地在脸颊亲吻。

不过呢,母亲会这么高兴也算是父亲的功劳。

(今天晚上洗澡的时候要不要帮他刷个背呢?)

开玩笑的啦。

虽然正念觉得这实在不像他会做的事,却不知为何非常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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