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恶法之下的平等。
1
地球扑灭军的第九机动室基本上来说是『战斗部队』。
主要负责的是消灭怪人,至少表面上是如此声明的。
不过在空空眼里,由于家人及关联者被他们惨杀,造成过于强烈的第一印象,因此『杀人部队』成为了他脑海里难以抹去的形象。 不过这份工作本来却并不属于他们的职责范围。
面对地球袭来的众多『攻击』,地球扑灭军现在的做法主要是『防御』、『处理』、『反击』而第九机动室则是少数具有『攻击性』的进攻部队——话虽如此,不得不将自己暴露在最前线的这个危险的工作明显是个脏活,即使在军队里,他们也是个『不太让人眼红得起来』的部队。
虽然能辨别怪人的空空的确是期盼已久的英雄——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挖到这个英雄的部队本身,却绝对未曾被人视为英雄过。
从与英雄失之交臂的战士•剑藤犬个的视角来看,自己也不是一直挺起胸膛从事这份工作的——反而坚定的认为做这份工作的原因在于『我能做的只有这个』。不过,埋藏在她心中的这份类似自卑的情绪,不仅仅是来自于她本身的遭遇,更是因为她结识了『火达磨』这个『前辈』的缘故。
把她的家人烧尽杀绝的,那个男人。
剑藤一想到现在的自己和那个男人在同一个部门,作着同样的工作。
尽管心里明白自己是在保护人类这个大义之下行动的——但还是无法以此为荣。一想到在同居的少年空空空眼里,自己与『火达磨』没有任何不同之处,就不禁想要放声悲鸣。
当她向『茶话』——牡蛎垣倾诉这件事时,他如此答道。
「所谓组织,在各方面都会产生些难题。不论是以何种途径集中到一起——仅仅单纯地将拥有同样目的的人集中起来,还不能做到个个不差。不论是公司,学校还是军队——即使通过同样的考试来选拔,聚集起来的人还是会有所不同。还是会有各种各样的人。不过,这其实就像懒蚂蚁法则一样吧?假设这里集中了一百个人的话——从概率上来看,自然会有像我这样的人,像你这样的人,亦或像『火达磨』一样的人出现。仅此而已,没有任何可让你觉得不耻的地方。因为啊,若不是有性格迥异的人在一起,一旦出事,我们不就全灭了吗?」
虽然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回答,不过,就在这摸不着头脑的过程中,『万剐』心中的包袱的确少了一些。而给对方带来这种『误解』正是『茶话』的拿手好戏。
「当有一天空空空也这么想的时候——他看着『火达磨』也这么想的时候,我能如『茶话』一般,让那孩子放下心中的负担吗。一定做不到吧。因为估计那时的他,甚至连和我归为同类也觉得恶心吧。但是,尽管如此,我还是会说:即使同属一个组织中的一个小组,你与『火达磨』——或是与我,也是不同的。」
剑藤这样想着,但又反过来觉得,如果是英雄的话,如果是真真正正的英雄的话,一定不会这么想的。但是——『火达磨』居然这么快就与空空相遇这件事,还是在剑藤犬个的意料之外的。
更何况他们立刻就要刀锋相对。
2
「怪人生下的孩子也是怪人吗?」
雨中,空空边开着车,边向坐在助手席的左在存问道。以至今的谈话内容来看,这问题问的十分唐突,在存因此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她微微不愉快的回道,
「什么?」
虽然不是真的生气……。
「你是什么意思啊?」
「我是说,之前我杀掉的那个怪人,好像有孩子啊……,小孩。因为那个孩子继承了怪人的血脉,所以他也会变成怪人吗?——是这个意思。与外表,亦或是身份不一样,我觉得家人不是能用『拟态』做出来的……,不过按这个道理推的话,怪人的父母也必须是怪人了吧?该不会整个家族都是怪人吧?」
「哦,是这个意思啊……你这家伙,真不擅长提问呢。听了你和剑藤的对话,我就这么想过。不过你还是稍微从听者的角度出发,考虑一下之后再开始说话的比较好」
「啊啊,嗯,我是有这么想的」
只是这么想了而已。
「喂,雨刷又不动了。……我不是说了一直开着就好的吗。干嘛一遍又一遍的关上啊」
「我不喜欢老是有东西在眼前动,感觉静不下心来……,会去在意它有没有好好在工作而变得很不安,不自觉的就想关掉」
「很危险的别这样,挂牌司机。……那么,你那个问题……没问过剑藤吗」
「嗯,我是刚刚才想到。看了小在存的『模拟』之后联想到的……,这也不意味着你的母亲也拥有同样的力量吧?」
「这么产生的联想啊……嗯」
这里点头‘嗯’一声,语气中包含着『对于自己杀死的人有小孩这件事,这个人没有感到丝毫的压力吗』的疑问,不过空空并没有注意到。
当然,既然在存听了整整三周空空与剑藤用餐时的对话,而且也看了三周,本以为已经清楚了空空的『那种性格』。不过,直接对话、切身体会到的那种『感觉』的时候,又是另一种滋味了。
不过,她还是回答了空空的问题。这并不是什么会让人拒绝回答的问题——就算是剑藤,如果被问到也会即刻作出回答的。
「当然,虽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并不是说怪人的孩子就是怪人,也不能说怪人的父母就是怪人」
「为什么说不能百分百确定?」
「也有和血缘无关,两人都是怪人这种可能。小孩于四月降临,其母亲也是四月出生,经常有这种事吧?不过那与血缘没关系。理由和血型相同这种是不同的。就是这么回事」
「也就是说一个人是怪人的概率有十二分之一左右?」
「你怎么能理解到那里去的啊……好好听人说话啊。这样反而好像是我的比喻过于生涩一样。怪人的数量要更少一点,大概是……要是十二分之一的话谁受得了啊」
「但是,就算真是那么多的话也没什么可吃惊的不是吗?因为无法区别啊」
「话是这么说……,啊,不过,就算你用『半透镜』看周围的人,也几乎找不到怪人吧?那么从频度上推理的话,也就没那么多了」
「我也这么觉得……,虽然剑藤小姐说的很夸张,不过直到刚才,我都是这么想的。不过既然我看你的时候,不用透过护目镜也可以无视『模拟』看到人类的样子,那么反过来说,也可能存在着即使透过护目镜也无法看破『模拟』的怪人吧?而且——可能数量众多」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得出『那么反过来说也有可能』的结论啊。毫无逻辑可循,不过啊……听你这么一说,这也是个难以否定的假说」
在存带着一副像是被小毛孩指责了过错一样的不悦表情,勉强而生硬的点点头。‘被小孩’这种说法是没错的,但到底还是在存更小一些。
「切,被你这么一说我都开始胡思乱想了:整个地球上的大部分人类都变成了怪人,地球扑灭军的本是为了保护人类,说不定却反而保护了怪人……,不,甚至连扑灭军本身都已经被怪人控制了,之类的……」
「也不是什么不可实现的天方夜谭吧?」
「是啊,的确有可能。十分可能——可能性大到让我奇怪为什么至今都从未想到过这点。不过还真是毛骨悚然的想法。所谓让人不忍直视的现实就是指这个吧,这么恐怖的事……真亏你能想到啊」
「没有啦,那个不是你现在的妄想吗。我可没有想那么深,顶多是想到『也许有怪人混在扑灭军里』而已。不要把责任推给我啊……」
「我已经退出了扑灭军所以无所谓,不过小空空,即使你想到这里也无动于衷吗?你冒着生命危险进行的可能是毫无意义的事哦」
「冒着生命危险?」
空空听了这个词,茫然的歪了歪脑袋。这种有违和感的词可以说是他第一次听。
「哪里有生命危险啊,小在存……,虽然是非法的,但怪人退治不是很简单的吗。他们没有任何战斗能力,因此和杀人没有任何区别。我们拿着强大的武器——剑藤是『破坏丸』,我是『古罗提斯克』,而你是项圈来着?——使用着这些东西单方面的虐杀而已。没有任何生命危险。如果地球真心要将人类赶尽杀绝的话,那些对此毫不知情,每天致力于减少碳排放量,垃圾分类,生态平衡的无辜平民们的生活反而更危险啊。」
「……啊啊,你还在那个阶段上啊。说起来——不,那是当然,可你也确实有危险吧。虽说违法的事情扑灭军会帮着保守秘密,但也随时可能被抛弃,可能被作为实验对象,也可能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而被肃清。生命的危险度在不断上升哦。」
「即使这样也能活下去。」
「养而不用,吃白饭哦。」
「即使是被养着,只要能活下去的话,养而不用也好」
「……我即使饿死路边也好,比
起家犬更喜欢作野狗呢」
两人仿佛是在相争,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双方乍看之下虽然都在前行。眼中注视的东西却各不相同。
左在存注视着未来。
空空空注视着现实。
但是,不论哪一方都被烟熏的焦黑,甚至无法用雨刷拭去。
3
「先回到之前的话题……,小空空。机会如此难得,我来告诉你怪人『诞生』机制吧。」
「『诞生?』」
「嗯。不过这点事如果你问剑藤的话,她也是会一五一十的回答你的啦……,但那个人的解释水平也不太强呢。而且你的话,感觉一般会忘了去问。」
「嗯……因为我也不太在意啦,哲学怪人们的出身什么的。」
「至少你要知道怪人是怎么『诞生』出来的。……『哲学性的怪人』?那是啥?」
「啊,抱歉。是我随便瞎起的名字。」
空空解释了一下。他的解释说因为觉得怪人在性质上类似哲学僵尸。在存听完后说道,
「不是没有道理呢。出乎意料的一矢中的。」
接着说。
「不过要比喻的话,我倒觉得用沼男这个词来形容他们更符合事实呢——如果要接着说明怪人是如何『诞生』的话。」
「沼男……也是呢」
空空知道这个词,不过那更像是『寓言』一般荒唐无稽的东西,因此留下的印象很浅,至今为止没有联想过,不过经人一提,又觉得的确如此。
沼男,即Swamp man。
某天,一个到沼泽去的男人被闪电击中死掉了。被直接击中,无声无息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不过那时,他身旁的沼泽也碰巧被另一个闪电击中,霎时间,奇迹般的现象出现了。由于闪电和泥相接触产生了化学反应,生物诞生了——那是和被闪电击中而去世的男人,『形态』完全相同的生物。
不论是身体,大脑还是记忆,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毫无二致,完全相同的『东西』『诞生』了。
既然完全没有区别,『男人』就这样回了家——之后,『男人』仍过着与之前相同的日子。他从未想过自己是从闪电与和泥土中诞生的,也不曾想过自己被闪电击中,已经死去了。
「……也就是说——他们也可以和人家说笑,或是和工作上的同事发生争执。人们都觉得怪人大体上就是样诞生的。不过这也是毫无根据的推测而已」
「闪电能创造怪人吗?」
「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所以说啊,你不要照搬比喻,到底有多一根筋啊,又不是弗兰肯施泰因的怪物。就是说,怪人的『诞生』是在某个地方『替换』了本来作为人类生活着的家伙。并且那也是在本人没有觉察到的情况下——与其说是『替换』,不如说成『转生』更贴切吧」
「转生……那也就是说,他们自己也没有自身是怪人的自觉吗?」
「应该是没有的。我觉得没有。以这种思路,就能说通为什么不论地球扑灭军的拷问部队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让怪人坦白的理由了」
「……拷问部队……」
还有这种部门吗?名字如此露骨的部门。不,大概正式名称不是这么叫的吧。一定是在存包含着恶意的称呼。这种命名的品位……,不,不过既然连地球扑灭军这种名字都被作为正式名称的话,即使其内部有这种名称的部门也没什么值得吃惊的吧。
不过现在的问题不在这里。
「那么,怪人们就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想要让人类毁灭吗?」
话说回来,有没有说怪人是导致人类毁灭的元凶的证据这点,也很值得怀疑——到现在为止一切不过是情况证据。
极端点的说法——不,其实也没有那么极端,作为一个非常自然的可能性,假设碰巧有一个人,时常会作出对人类有害的行为,那么这个人与怪人是无法区分开来的——即使在思想层面上仔细对其进行调查解析,也没有证明他就是人类的方法。
如果是这样,怪不得空空的『理解』会被重视……,并且对与『拟态』的分析也在不断加快……,只是,空空本人却不由得觉得那只是白费力气。
这种冷冰冰的观点,正是空空之所以为空空的理由,但他的认识不能保证是正确的。正如刚才空空对在存所说的。
也可能有连空空也无法看出的怪人。
也是有可能的。
「说不定,我或者你也可能是怪人吧?明确的说,没有办法否定这个假设。」
「是没有呢……这样的话,最后还是只能通过他们的行动来判断了吧?感觉地球扑灭军的那些了不起的人……,连我也没见过面的了不起的人是这么考虑的吧」
「是说只有情况证据就足够了?」
「不,也许更加过激。我们的……不过已经和我没关系了……你们的头儿,也许更偏向过激一点的方式。也就是说,只要是对人类做出了加害行为的家伙,不论他是否是怪人,都可以『消灭』掉——」
「………………」
真是蛮不讲理的想法,不过,实际上,空空是——从这个国家的常识来考虑,觉得这是个『蛮不讲理的想法』。但他又隐隐约约觉得,若是稍稍从伦理道德的角度来考虑一下的话,这个想法一定是很合理而易想通的。
因为,假设不怕出现冤案的话,罪犯的逮捕率就会急剧上升。
这是想当然的,不过正因为是法律,才不能这么做——与其把一个清白的人判为有罪,还不如给一百个人犯罪者自由。
不得不这样做,不这样做的话法律就不再能维护秩序——但是,大概这只是不受到任何人的支持,拥有不同想法的人们却无可奈何,而怀心中这样想的——拥有这种偏激而偏向想法的,正是地球扑灭军的上层人物。
也就是饥皿木博士所说的『毫无慈悲之心的人们』。
「那是危险思想……吧。如果这么想的话,到头来人类会一个也不剩的,因为反过来说,就变成了所有人都有嫌疑。」
「没错。唯独挑对人类有益处的事情做的人,就算真有……也不过是看问题的角度的原因。看起来像善行的恶行,怎么看都是恶行的善行。这种事在这世界上可是难以数计的」
「……怎么看都是恶行的善行这句话,是指地球扑灭军吗?」
「没有没有……,在我个人看来,觉得地球扑灭军的所作所为,是怎么看都是恶行的恶行。救赎什么的,这世界上恐怕不存在。即使从结果来看是好的,但不能由此判断其行为不是恶行。虽然大概有在消灭怪人,但也不过『这些』而已」
这种说法何止是讽刺,简直不能更露骨了。她的身体被改造的不明所以的模样,因此会说出这样的意见也说是当然的。
不如说,即使被实施了自己的身体从旁人来看只是条『狗』的肉体改造,还相信这种组织是出于善意的人还并不多见,就算一个人都没有也不足为过。
「不过,小空空。算我提点你一句,为了你在这之后的人生考虑,是善是恶现在根本无所谓。不论地球扑灭军是想要从邪恶地球手中解救人类的善,还是打着这样的旗号走上邪道的恶,你都已经选择了在那里生活下去——那,烦恼这些也没有意义吧?」
「我倒是没有烦恼。」
「好像是呢。」
在存说。
「所以我才说是为了你这之后的人生考虑提点你一句。我说这些是为了有朝一日在你烦恼的时候,能让你想起这些话,只要你痛苦或不解的话,就这么想吧:没有任何意义。」
4
有个词叫做热血。
意义类似于『连血都要沸腾了的激动程度』,但是基本上来说这是比喻型的解释。不可能说被叫做『热血汉』就真的是血液温度很高。归根结底是精神上的表现。
但是,在此有一个人将这描述写在现实里。与其说写在现实里,不如说是血在现实里。
有一个正如『热血』的字面意思——浑身上下流着滚烫的血的男人
正如在存的身体进行了肉体改造工程,被矫正成了会『拟态』成『狗』体质——男人体内的血也一滴不剩的被进行了『替换』,身体中流动着让人难以碰触的灼热血液。
如果说这个男人和在存有何异处的话,那就是他被改造出的体质极具攻击性、对周围人来说麻烦之极,还有他欣然的接受了被改造后自己的身体这两点。
其名为冰上法被。
不过在他从属于地球扑灭军之前,他被叫做发破而不是法被——而今日,他被称作『火达磨』。
流动着滚烫血液的军人。
『炎血的火达磨』。
5
「必须想办法把那个手铐打开啊……还是说,那个也是地球扑灭军提供的不可思议的道具?」
「不可思议道具,别起这种好像奇怪玩具一样的名字好不好……不是的,这就是副手铐,拘束用工具。钥匙在剑藤小姐那里。只在换衣服的时候给我打
开。」
「嗯。那么如果在屋子里仔细找找的话应该也能找到那把钥匙的吧……要是有翻箱倒柜的时间就好了。不过为什么?话说回来,为何,因为何种理由,在存一定要被用手铐铐住呢?难道是和变为『狗』的『拟态』有什么关系吗?」
「姑且上是打着不容易暴露『拟态』的名号的……,明明是狗却用手不觉得很奇怪么。但我自己觉得,这简直就是故意激怒我。」
「激怒是指?」
「就是说,通过无时无刻不给我戴上手铐这种行为,让我意识到自己是这个组织的一个『装备』,类似这种。」
「……小在存,你被讨厌了么?」
在被强制像狗一样的生活这一时间点,已经十分的惹人不快了,除此之外再加上什么的话,已经不是理由而是感到有些黑暗的什么东西。
「的确不很招人喜欢。我就像这样,十分油滑。只会说那些不明室的家伙的坏话。倒也是,这手铐要是能拿下来的话还真想拿下来。」
「小在存,我能再接着问个问题么。这个问题估计剑藤是回答不了我的。」
「什么啊。我知道的话就回答你好了。」
「那个……这可能是因为我看不到你作为『狗』的样子所以才不知道,另外即使问了你你也可能回答不上来。你的『拟态』具体来说是怎么做到的?」
「嗯?具体来说?不啊,就算你这么问我,我也不是想做才做出『拟态』的……,你这个问题就好像在问『你的指甲是怎么长长的?』一样。」
「是我的问法有问题呢。我的意思是当拟态产生了矛盾时,我很在意你是怎么『处理』它的。仅仅是『外形看上去是』,就会有某处产生了矛盾不是吗。比如说……你说手铐的钥匙在剑藤那里是吧?那么剑藤在给你换衣服的时候,是通过怎样的动机把它『解下来』的?一般想来不会有把宠物狗的手铐解下来的机会吧?」
「哦哦,你是这个意思啊……不是道理,是问在这方面是怎么处理的吗?嗯,具体的系统运营方式要直接去问不明室那些家伙了……虽然你问了他们也不太可能回答你,大概是直接对对方的脑部进行干扰,让其无法注意到这种矛盾的地方吧。」
对脑部进行干扰,记得剑藤也就怪人的拟态这点这么解释过。不是只改变了视网膜的情报。是直接让脑部产生幻觉。
「重要的是让当事者对看的东西与现实之间的矛盾主动进行调节。剑藤一定没有意识到她把我的手铐一会打开又一会铐住吧。即使你去问她,她也只会以『你在说什么?』回答你吧。不过在这方面,还没证据能证明怪人的『拟态』也是通过这种方式做到的。」
「嗯……也是呢,因为事实上也有些被怀疑到的怪人呢。」
也许正是抱着可能冤枉别人的觉悟去怀疑,才能看穿怪人……,而且事实上,淀理川美土里是怪人这件事,在空空通过护目镜确定之前,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那,即使你没被手铐铐住,一直用双手来生活,剑藤眼里的你也只是一只『狗』啊。而且你本来也是两脚站着的。」
「差不多吧。这些琐事就在她的脑中被本人解决了,所以我才说很令我恼火啊。」
「不过,我觉得这能力用得好的话还是超级方便的,甚至能让人忽略掉惹人恼火的方面呢。实际上如何?难道,现在这种『拟态』已经被广泛应用了吗?也就是说,军队里也有其他人在使用吗?」
「没有其他人。再说了,我也不会用啊。只是在某种失误的情况下在我身上发现了『类似物』而已……『拟态的类似物』什么的,仿佛奇异喜剧一样,无聊得叫人笑不出来。即使能做出『狗』的拟态,基本上也毫无用处。所以对于不明室来说,我在被小空空你看穿之前就是个失败作了吧。感觉只是从想失败中借鉴到什么而已。」
「失败……」
就是因为这个关系,在存半年前就被作为剑藤的宠物而被转让出去了吗?不,大概没有这种联系吧,不过,他觉得,那可能是能令这个旁若无人的少女尊称剑藤『小姐』的某件事。
说起来,剑藤曾说过『在处境上有某些相似之处』。虽然由于剑藤现在只把在存当做一条『狗』,所以也许不能完全按她所说的意思来理解……。
「虽然有些迟了……不过,万一不行的情况下也只能想办法蒙混过去了,我被一个双手被手铐拘束住的人绑架这件事,不会招来怀疑吗?」
「啊?哦哦,这方面是没问题的。因为即使我与怪人战斗的时候,也基本是不摘下手铐的。就算他们是要故意激怒我,也不会让我在关键时刻没法战斗的。」
「这样啊,也就是说你能用——你说过他们提供的道具——项圈战斗吗?」
「啊啊……,这个的名字是『共鸣环』。可能不能把它归类为单纯的战斗道具……因为和『破坏丸』从根本上就不同。但和你的『古罗提斯克』又有些区别。不过要是没这东西,我大概也不会萌生逃亡的想法了。把如此方便的道具给我这个天才赌博师,是那帮人的失算。」
「嗯……」
若是在此向在存询问那项圈到底有什么功能,她应该也会说出来。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理由了。不,如果在存想要遵守绑架空空,并将其作为人质带到这里的这个『设定』的话,反而是应该说出来。在对于项圈——『共鸣环』的作用及使用方法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绑架,这就和被背着手的年幼少女,或是被『狗』绑架了一样难以令人信服。
不过,先不论空空,连在存也忽略了这点。对她来说,这个项圈已经几乎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由它提供的力量也变成了身体,生活,乃至生命的一部分,因此被问了也无可奈何。
不过不知道『共鸣环』给其所有人带来的恩惠,绝对会让空空陷入更加困窘的境地。
总而言之,就算是空空少年眼中『明明十分年幼却天不怕地不怕的娴熟战士』或是『天才赌博师』的在存,也绝不可能不犯错误,而且,她也不是空空现在以为的那么可靠的伙伴。
在存接触了对组织的内部、不为人知的地方和埋藏在深处的地方,因此看上去也许比剑藤和牡蛎垣更可靠,不过,这同时也意味着她从未亲临现场,亲身经验不足。
但空空也并未注意到这件事。
他还不明白现在的自己正身处于——被迫身处于多么危险的赌博之中,并且是自己得到的利润极薄的赌博。
「那么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小在存。这个也最初就问了比较好。」
「什么啊,你不要在每次等红绿灯的时候都提问题啊。这时候是最容易被盯上的,好好作出成人该有的表情目视前方。」
「即使你让我表情像成人一点……不,所以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小在存下一步想做什么?就算是找个地方用工具什么把手铐打开,然后在更偏僻的地方……手机信号收不到的地方把我绑起来之后离开……再然后呢,你要做什么?」
「都说过我要逃跑的。」
「我是问:跑到哪里去?」
「谁知道呢……先不说到哪里去,我在除你之外的人看上去与普通的狗毫无区别,和字面意思一样的野狗,所以移动起来很自由的。」
「你要是说话的话,大家听得懂吗?」
「不知道,因为我没说过所以不知道,不过大概那也会被大脑所调整,即使我说“你好”也可能被听成“你汪”吧?」
「……就算不是你汪……到底能否沟通也说不好呢。你这样真的逃得掉么?不靠任何外界力量,而且从都不把你当人对待这点来看,我觉得和现在的处境没什么区别。」
「呵呵呵,什么啊什么啊小空空,只有我把你当人类看啊,所以一直和我在一起吧,什么的,这是在求婚?」
在存乐在其中的说道。当然空空,这位名为空空空的少年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说这种话,但听了在存的建议。心理觉得倒也不错。
不过,虽然与在存开始『交流』才不过几个小时,但在这几小时——还有时隔三周迈出的家门——让空空十分兴奋。
对他这种冷漠的人来说,这是不多得的体验,他也可能是沉醉于这种气氛中了——想着就这样破罐破摔,与在存一起逃亡说不定也不错。
也可以说只是因为他随波逐流的性格。
不过,在他当真了并要提出建议之前,在存先说道:
「不必担心我。交流什么的也不用操心——所以啊,我真心盼望着能死在街头。另外我一个人感觉也比较自由。」
说出了隐晦的拒绝之词。
虽然不清楚她是不是真的有这个意思,不过从她的话里,能隐隐约约感到『我不要增加累赘』的意思。这么一想空空心中觉得挺失落的。仿佛是还没告白就被甩了一样。
「还呆在军队的话,又会让我接受老妈的胡闹实验,最后说不定会死掉——我可能会像怪人觉得自己就是『人类』那样,把自己也完全当做一只『狗』呢。那我可是敬谢不敏。」
「……
……」
「是作为人活着还是作为狗活着,说真的我觉得两样都无所谓。只是在我死去的时候,至少想作为我自己死去。仅此而已。」
听着她的话,空空心中不免产生了暗慕之情。
空空并没有像对以前棒球部的学长那样感到嫉妒,或是对她糟糕的态度而怒上心头——只是单纯的觉得羡慕。
两样都无所谓。
可以做出如此选择的在存,与同样觉得『凡事都无所谓』的空空似是而非——因此他们的人生观与生死观应该是大相庭径的,即使这样,他也觉得十分羡慕。
他想着自己将来什么时候,也能成为这种『人』——如此憧憬着。虽然这不是该对比自己年幼的少女怀抱的情感,但他切实的如此想着。
当然,空空的这个愿望,不用说也知道是不可能实现的——空空无法成为她那样的人类,就连成为她那样的狗也不可能。
在存成长的环境不是靠憧憬就能实现的,她的性格也不是本人所希望的——更何况空空空太过特殊,无法变得像『别人』一样。
而对于自己的这份特殊毫无自觉,也是一种特殊的表现。
至少,他要等到再次见到那位姑且也算是给了他发觉此事的契机、同时又陷害了他的饥皿木博士,才能意识到——至于那个再会能否会到来,暂且不得而知。
这取决于他能不能渡过这个雨夜。
虽说如此,空空的愿望也许无法实现,不过在存的愿望估计是可以成真的。并且是在不久之后。
距现在五分钟之后。
她将作为她自己而逝去。
6
「嗯……?」
意外地,是空空先注意到了那个。不,也许没那么意外。这是他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开车,虽然途中也被在存提醒集中精力目视前方,但他凭着天生无用的集中力,为了无论如何也不要交通事故,一直透过挡风玻璃,侧后视镜和内后视镜注意着四周。
换言之,只要是正常驾驶的话都能发现——在视线前方,十字路口的正中心,一个人伫立在那里。
如果说还有什么空空该注意到的不可思议的地方,有两处。
不知不觉间,四周只剩空空的一辆车在行驶着了——不过空空并非完全没有觉察。但他只是觉得『道路空旷的话利于驾驶』,只想着好处。总之,他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一带附近的道路全部被封锁了这个真相。连这个可能性都没想过。
然后,另一处需要注意到的是前方的红绿灯,全部亮起了红色——不,从严格意义上讲,不仅这一个,这一带所有的交通灯都在不久之前被固定成了红色。
鲜红的路灯。
这本来是应该引起注意的事情,不过空空却看到红灯,和往常一样脚放松了油门。这时,他看见了在雨中伫立在对面十字路口中央的人,为了安全起见,又踩下了刹车。
随着距离慢慢缩短,那个人看上去仿佛一根木棍一样。
木棍,而且像火柴棒一样纤细。能注意到了还好,要是一不留神,并且路灯还是绿的话,一定会被撞飞而受重伤的吧。在逃亡的过程中造成人身事故,真让人毛骨悚然。及时发现真是太好了。空空想着
正在他不慌不忙想着这些的时候,男子也动了起来——空空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在斜穿路口的时候,突然变了灯,所以动起来的话一定是赶紧跑向对面,不过他猜错了。
这个男子。
单手作出手枪的样子,指向空空的方向——若是说空空会有『不祥的预感』的时候,那就是此刻。说起来那个男人为何在瓢泼大雨中连伞也不打?此刻那只摆出枪的形状对准自己的手,不应正举着伞吗?空空如此疑惑着。觉察得太迟了。不过假设他早一些就发现,也没有应对的办法。更何况,万一乱来猛打方向盘的话就真的会发生难以挽回的事故了。
若是那样,两人也许通通葬身车内了——在只死了一个人这个意义上,他迟钝的反应反倒帮了他。
而对在存来说,是福是祸就不清楚了。
「炽焰之星(Fire Ball Earth)」
男子——『火达磨』小声说,他的声音被雨声和引擎声遮蔽,没有传到驾驶席里——并且现在二人之间的距离还不能看清对方的脸。
但攻击已经开始。
放火魔与英雄的场外战斗就此展开。
7.
「什……」
空空这才顿时慌张起来,想要打方向盘——不过,方向盘只转了几度,『那个东西』就直接击中了他们乘坐的车。正中,穿透,并远远消失在了背后。
那是『火球』。
『火达磨』发射的,从摆成手枪型的手指尖发射出来的,躲避球大小的火球——以子弹之势飞过来,将挡风玻璃击碎,将座椅贯穿,将后车窗融化,随即消失。
不,错了,不仅如此。
还将在火球轨道上的一个人类——烧为灰烬了。虽然那也许不是人类而是条狗,总之烧掉了她的头部,一瞬间就烧掉了,消失了。
其实并不是消失,准确的说是蒸发掉了。
那热焰足以将人连着骨肉一同蒸发,烧至灰烬。虽说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但和这样的热焰擦身而过,在一旁的空空也不是毫发无伤。为了防止被强大的热流吹飞,他下意识的死死抓住了方向盘抵挡住。不料前一刻没有转过多少的方向盘,因为这次的冲击转了起来,汽车随即大幅度蛇行起来。
之前踩了刹车真是万幸,而柏油路被雨淋湿就更不止是幸运了。一半被烧光,中心偏离的车身本来是要冲出道路的,不过它只是在原地来回打转了几次。一边回旋一边冲向了站在路口中央的男人。
「嗯……欸?我明明对准了驾驶席啊……?」
火达磨的动作由于惊讶而慢了一拍。虽说原本就没打算继续发射『炽焰之星(Fire Ball Earth)』,不过对于这辆『立刻做出反击』的汽车的动作,还是在他的预料之外的。
「啊——啊啊。真是的,原来是进口车啊。驾驶座在左边啊,把副驾驶击中了啊——」
『火达磨』一边认识到自己的失策,一边打了个滚避开了撞来的汽车。他丝毫不去在意地面上的水洼或是天上的雨,因为反正不论他如何行动,也绝不会『被一滴水碰到』。
「既然是在日本的公路道上行驶的话倒是希望你能开日本车呢——像现在这种经济不景气的时候,你知道国内汽车制造业有多艰苦吗。真是的,明明想烧成灰的是英雄那边,结果却把小狗狗那边烧掉了。要是『万剐』的宠物丧失综合症发作了又要赖我了啊,这样下去——」
他在这一刻,仍未意识到现在发生的事的重要性。
『火达磨』没有从不明室那里得到详细说明,完全不知道自己用火球打穿的,是对地球扑灭军来说虽不完美但却是唯一一例成功的『拟态』,珍贵的『小狗狗』。他心中仅仅想着:没有一击解决太可惜了。
想着姑且也是考虑了要把同事剑藤的宠物平安带回去,因此才瞄准了驾驶席(实际却是助手席)进行精确狙击。不过说实话对他来说,就算是把整个车子全都烧光也无所谓。
而且——即使他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左在存对军队来说到底有多重要,估计『火达磨』心中的顾虑也不会比『因为是同事的宠物所以尽量带回去还给她』更多。这一点才是事情发展中真正『重要』的地方。
他的性格就是如此。
他是防火魔。地球扑灭军看中了他的这种性格,并以加入地球扑灭军为筹码让他免于坐牢。虽然其凶恶的性格使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成为英雄,不过正因如此,他能够成为反英雄或是黑暗英雄。这男人便是『火达磨』。
「受不了,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那小鬼把『万剐』的小狗狗带出来了吗。容易寂寞的可恶小鬼。能听我抱怨一句吗。不过,是在他不顾性命做出这种身体攻击之后还活着的前提下——」
说着,『火达磨』漫不经心地走向打转之后又翻了过来、坏掉了一半的汽车。那车被高温的火焰贯穿,很有可能爆炸,不过却没有爆。说不定这不是汽油车而是电动车。不论是不是,『火达磨』都会闲庭信步的走向车辆——这是就算在极近的距离下车爆炸了,他也有在那一瞬间爆破灭火的自信。
这不是因为他不知危险。反而是由于他喜欢危险。
「……嗯?」
为了把坐在驾驶席上的英雄,亦或是英雄的残骸拖出车外,『火达磨』向车内看去,不过那里却是空的。驾驶座上空无一人,更里面的地方有一只头部以上空空如也的狗的尸体——至少在『火达磨』的眼里,那是一具『狗的尸体』。
曾经多次在任务中见过剑藤牵着它。所以从外表和特征来看,便明白了那不是其他狗的尸体。不是代替用的尸体。
「…………」
他缓缓的直起腰,随后看向四周。虽然他的体质可以让自己在不撑伞的情况下沾不到一丝雨水,而且即使倒在水坑里也不会被弄湿,不过这场雨却几
乎封住了他的视线。
「在那一刹那间逃走了吗……,毫不在意翻倒的车的副驾驶上被烧焦的狗,立刻逃出来跑掉……虽说下雨算他幸运……呵,挺能干的啊,空空。」
空空空,『火达磨』轻声重复道。
至此为止,他第一次对英雄的名字产生了兴趣。
他随即取出手机,『火达磨』刚放射过火球的手还被高温包裹着,不过他的手机是由耐热材料制成所以不会出问题。
「哟,是我——让他完美地跑了。不好意思,再帮我把封闭时间延长一点——别放任何一个人进来啊。我可是打算把会动的东西都烧光的……活捉?这是要求是无理取闹吧。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就结果来说也许能活下来,你就准备好抢救组吧。还有用来移植的皮肤什么的。啊?要惩罚我?哈哈,随你喜欢吧,反正我最喜欢火刑了。」
之后像是完全不把电话另一头的喊叫声放在心上一样,挂了电话。不,不只是挂了。因为他紧紧地握住,使那手机——用耐热材料制成的本该没问题的手机,烧毁了。
「呵,我燃起来了。」
8
剑藤犬个和牡蛎垣闩到达欧洲小国的时候,是日本的深夜时分——剑藤在机场调着时间,本来这是该在飞机上做的事,不过她不适应坐飞机,在飞行途中一直拼命地装睡。
当然,她不是不担心被留在日本的宠物『小狼』和同居人,从登上飞机的那一刻起,母国的事就被她抛在了脑后,眼里只剩下飞机了。
虽然已经降落,不过这小国并非他们的目的地……之后还要继续换乘飞机。光是想想心中就觉得闷得慌。反正是包机,一口气飞到目的地不就好了,她郁闷地想。不过这似乎是由于安全问题。
今天在这个国家住上一夜,明早天未亮时赶向当地。
回程时似乎可以直航到日本——这不得不说是拯救了她。不过这种行程对于不适应飞机的剑藤虽然来说可谓是场无理取闹的灾难,对于空空来说却是预料之外的好运。
调完手表的时间,通过入境审查(这是名副其实的『通过』),最后,剑藤把手机电源打开的那一刹那,响起了铃声。
这过于凑巧的时机怎么看也不太可能,估计是反复打了无数次吧。明明一直打不通,却毫不间断的打过来——另外,万一自己是直达目的地的话,再过一会手机的电池估计就用光了,这个人果然很幸运。
对打电话过来的人,空空来说。
「空空?怎么了……?」
这是紧急联络时的电话号码,她虽然说过如果有什么麻烦(这麻烦主要是指『在照顾小狼方面有困难的话』的情况)就打电话,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打过来。仔细想想,这个电话号本身在很早之前就告诉过空空了,不过因为她寸步不离公寓,空空也没打电话给她的机会。
「出,出什么事了……?」
一边在意着身边的牡蛎垣,剑藤将声音压低问道。但空空说的话却完全抓不住重点。十分惊慌失措,不知所言。和平时样子差别大到让剑藤觉得他说不定是在抽泣。
「冷,冷静些,空空……,做下深呼吸。没关系的。把发生了什么详细地……现在在外面吗?『小狼』呢?」
即使提出问题他也不能好好回答。
原本就是觉得他绝对不是那种会动摇或惊慌的孩子——正是看中这点,才把他拉进军队里的——剑藤十分意外。那样冷静的空空少年身上发生了什么,才使他如此魂不附体的?
总之,剑藤不停地安慰着空空使其冷静下来,终于有了效果。空空的话渐渐通顺了一些,虽然还是些支离破碎的短语。
「…………!?」
随后,剑藤边听边将听到的情报在脑中重新整理,渐渐明白了空空现在的处境。这情况的糟糕程度远远超出了剑藤所想象的『糟糕』。而且偏偏他是被那个『火达磨』当成猎物——并且对方也十分认真。不,虽说剑藤从未见过『火达磨』不认真的时候。
无论何时,那个男人露出的都是真真正正的杀气。
两年前烧死剑藤家人的那时候也是。
「……总之先冷静下来。」
最终,听完空空的话之后剑藤还是对他说了同样的话。这样一来,简直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听事情的原委了。
「我之前为了以防万一,给过你几片镇定剂吧?那些全吃下去也没关系,镇定下来……。我现在立刻和『茶话』商量一下。那个,别想着战斗,走为上策。」
古罗提斯克还在改造的途中,没被送回来。
也就是说空空要凭着一副肉身,赤手空拳地被那个『火达磨』追赶——无论如何不能去战斗。除了一溜烟逃跑没有别的策略。
「绝对不要想道歉或是对话。即使有那个机会,也绝对不要那么做。即使『火达磨』说了『道歉的话就原谅你』之类的话,也绝不要道歉。这种时候反而要说『有本事快来杀了我啊』或是『不在这里把我杀了你可是要后悔的』。这样的话生存下来的可能性……大概能增加到百分之五左右。」
随后,剑藤向空空简单解释了『火达磨』的能力——流动在他体内的『炎血』。虽然她不觉得混乱的时候能听懂这种解释,但还是不得不说。
最后,剑藤说:
「逃跑,逃跑,逃跑,逃走。仅此而已。把自己藏在角落里什么的是没用的——别忘了那家伙拥有的火力足够轻易烧毁一整个学校。即使藏在角落里,也会连同那个『角』一起被烧的无影无踪。在我回去之前,想办法别被抓住。只要能存活到那时候,之后我会帮你好好解决。我保证,绝对会把你救出来。……加把劲。」
剑藤觉得自己说出的这句鼓励大概连安慰都算不上,感到非常羞耻。她挂掉电话,向牡蛎垣报告了电话的内容。用报告这个词有些微妙的脱离现实,剑藤的措辞变得像是在强烈抗议或是在责备着他。
「为什么把监视的任务交给『火达磨』啊……,虽然我明白我不在就要把看家的任务交给别人。但偏偏是那家伙……」
「我还以为这一手是万无一失的呢……,本来是打算将那个脑袋一热就不知会做出什么的放火魔,放置在一个绝对不会出现问题的地方。空空也会做出那种意料之外的行动呢……不如说,这应该归咎于你的教导不足吧?」
「……他那被怀疑是逃亡的行为的理由还不得而知。总之他十分的惊慌失措……」
「惊慌失措?……哦?把『火达磨』做对手是值得让英雄惊慌失措的事情吗?」
「你在说什么啊,『茶话』。当然会惊慌失措的啊。虽然我也觉得有点意外,不过他还是个年仅十三岁的孩子啊。」
「嗯……话说剑藤。你的宠物怎么样了?」
「欸?他没跟我说……不过正常考虑的话,应该是丢在家里了吧?」
如此说来,它有晚饭吃吗,空空离开公寓的时候有按时给『小狼』喂狗狼吗?这些事充斥着剑藤的脑袋。
9
空空用提供给他的手机结束了与剑藤的通话。
「接下来。」
他抬起头。脸部没有一丝混乱或惊慌失措的神情——反而是冷静与沉着。不只是表情,就连生命体征也与一小时,五小时或十小时,甚至是与三周前用力踩下怪人淀理川美土里的头部的时候,再两天前睹家人碎尸的时候,再往前推,与在接受饥血木博士的诊断之前没有任何不同。
左在存——『小狼』现在的状况如何,现在怎样了,万一剑藤问了这些空空无法回答。而且因为就算说谎也会暴露,所以空空对她展现了『被放火魔追杀,十分慌乱的表演』。
对于那种表演——那种有些夸张的表演,空空已经很熟练了。
不过也不可能一直瞒下去,而且说不定在剑藤回国的那一刻就会暴露,不过在现在这种紧急情况下,空空还是无法告诉她『小狼』其实是名为左在存的人类,以及因头部被火球吹飞而死。不,即使不是紧急情况也一样。
因为不清楚剑藤的具体航班时间,之前的电话基本上是死马当活马医。不过还是取得了必要的情报。那就是名为『火达磨』的地球扑灭军的军人,其灼热的血液『炎血』。
「……对了,不能老是呆在一个地方。也不能躲在暗处吗——」
空空回想起了刚才剑藤说过的话,正要从这里离开时——那个时候,他看到了,远远的看到了。
简直像是遭受了大规模空袭。
或者是大型演出的特效,一柱巨型火柱疾驰着飞向天空——然后那个火柱。
将遮盖住天空的乌云悉数吹散。
看到了。
「……………………!」
明明距离相当的远,热浪仿佛都吹到了这边——雨理所当然的停止了。无云的星空出现在头顶,在少年逃亡时的倾盆大雨,像展开的百叶窗一样救了他的大雨渐渐停止——与『火达磨』不同,空空的身体和衣服被瓢泼大雨淋湿,而现在却在一瞬之间被烤干了。
「只能逃跑,吗……的确如此」
空
空思考着怎样才能从那样的人眼皮底下逃走——随后。
他突然又想到一件事。
「英雄的话,在这种局面下应该会想着要复仇之类的吧……给小在存复仇。我今后真的会产生这种感情吗?」
从被火球射穿,不断旋转着的车中逃出来的时候,他将某个东西也一起从车中带了出来。与其说是从车里不如说是从在存身上——带了出来。幸运的是她的头部已无影无踪,轻易就可以把那个东西取下来。
空空空现在手里握着的是,提供给那个赌博师的特殊道具,『共鸣环』。
10
若问这是一个失败的例子还是成功的例子的话,是成功的;但要是问这是非常成功还是非常失败的话,是非常失败的——这就是地球扑灭军给予『火达磨』,冰上法被的评价。
一言蔽之,就是力量强得过头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一直向军队隐瞒着自己拥有的火力强大到足以改变天气这件事——若是自己拥有的这般程度的力量被发现了的话,估计他身体中一半的『血』将被抽走吧,而且也会被从稳健派的第九机动室调走吧——为了保全自身也该当做最高机密的事实,却在这鬼地方,为了抓一个孩子的无聊战斗里轻易使用出来,说来也是他的作风。
而空空在雨停了之后,水滩也都几乎被烤干了的道路上拼命的飞奔着,虽然连样子都没有好好看过,但他很快理解了『火达磨』那眼前主义的性格。
他看到那直冲云霄的火柱惊讶得屏住呼吸,同时也觉得『怎么说也没必要为了找我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正因如此,他也明白了『火达磨』的那种性格——嗜好性会成为自己今后能否存亡的关键。
「没事的……和驾车逃跑不同,想要找到一个到处乱逃的小孩子是很困难的。当然,万一他用那火柱把附近一带全烧光的话我也不可能活的下去,但他大概不会这么干吧……他为了『让天空放晴』,让雨停止,宁愿做到那种地步,都是因为想找到我吧。说不定是想在我面前把我亲手把我杀掉吧。虽然不清楚他这么做是出于什么原因——也没必要知道就是了。」
由于四周的空气干的像在沙漠里一样,空空实际上并没有把这想法说出口——稍不留神一张嘴的话嗓子就会干的要死。空空一边逃亡着,一边四下找着自动售货机。不过找到也没用,他没有带钱……事态已经如此,可以把区区一台售货机破坏拿出水喝吗?万一由此引来安保公司的人……不,那也只会让那个人被烧死吧。比起那个,要是警报器响起的话更恐怖。声音会暴露他的位置。
话说回来,这里是哪里?
是做什么的地方呢?
一路上听着在存指挥向前开着车,没有特意去注意周围的景色,虽说雨已经不下了,可时间却绝对是深夜。因此周围太暗看不清楚。没有哪里有地图或广告牌吗?从飞奔途中的四周景色来看,这里不像是住宅区……从道路两边排列的建筑物风格来看似乎也不是公司,那么是工业区吗?
虽想用手机查看一下地图,不过空空从未使用过地图功能。也许多试几次就会用了,不过现在这种紧张状态下,不想再把脑子花费在逃亡与思考之外了。
首先必须改变现状……
「这么说来……」
空空总之先照剑藤所说盲目的乱跑,但他手里依然紧紧攥着在存的项圈。『共鸣环』——空空并不是觉得事到如今已经成为遗物的这东西具体能派上什么用场,才拿上它的。仅仅是下意识地伸出手了而已——非要说的话也只是当做遗物吧。逃出车子时,因为不太可能把在存的整个身体拉出车外,所以至少把项圈拿了出来。
想把这个项圈。
交给剑藤——仅此而已。
但是,若是重新审视一下现状,被『火达磨』追杀,并且一旦追上就会被烧死,就会不由得想靠这个项圈——『共鸣环』来打破现状。俗话说病急乱投医,那么现在命急乱投项圈,也没有什么错吧。更何况对空空来说,病急不急都没有医生了。
不过这样一来瓶颈就在于,这项圈的瓶颈就在于,空空从没听在存讲过这个项圈的使用方法。说白了,在现阶段带着它,也只是多一个累赘的道具罢了,由于项圈的外侧布满了刺,因此也不能轻易将其装进口袋里。
他也想过干脆像在存一样套在脖子上,不过先打开再套上不仅费时间,也不想花一番力气非要戴上它。
「……因为我先问了手铐那一边啊。而且那手铐也不过是个普通的手铐。」
这时,脑中的那些自言自语突然变成了意想不到的提示。若是手里拿着觉得麻烦的话,套在手腕上就不妨碍奔跑了。虽然从未戴过,不过就像戴手镯一样吧。脖子和手腕又没有太大区别。为了不妨碍到惯用手,空空套在了右手上。虽然空空是cross-dominance,但他也不认为一会儿自己会有写字或拿起筷子的机会。
「从在存刚才说话的方式来看,似乎不是什么直接提高战斗能力的工具……不过,既然是军队提供的道具,一定是有某种作用的……」
剑藤好像说过类似『在我回去之前不要被抓住』的话。不过这现实吗?这是可能完成的命令吗?怎么说也不可能取消原定的会议回来。也就是说,她应该是在后天回到日本——在日期上已经算是明天了。
直到那一刻都要一直不停地周旋与逃跑,怎么想是强人所难。单纯的是体力难以支撑,而且周围的环境条件过于苛刻。比起这样,还不如直接去向军队寻求保护比较好。
一直这么跑来跑去谁也碰不到,没有遇到一辆车一只猫,没有造成任何混乱。借此,空空也注意到了——四周被封锁了。
既然如此,若是一个方向跑下去的话,早晚会碰到警戒线,遇到地球扑灭军——或是与其相关的人物。然后高兴地说明原委……
「不,行不通……不能保证我坦白了他们就会保护我。虽然『火达磨』那过火的攻击明显带有独断专行的味道。不过说到底他还是地球扑灭军的阵营的人……对于作为逃亡者的我,比起保护被束缚起来的可能性还比较大。」
就算如此也可以保证不丢性命吗?
还是会以逃亡罪而被『处分』呢?即使没被『处分』,也不能再指望现在这样的高规格待遇了——很有可能像在存一样被当做实验体对待。
一不小心的话,很可能会让他承担起重要的实验体在存死掉的责任——虽说剑藤似乎说了会保护自己。不过若是『小狼』是被空空害死的这种体系完成了的话,那个口头约定还能否保证很值得怀疑。
被试图逃亡的在存带了出去的这个说法,在她已经被烧死的现在还有人信吗……不,不是的。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说到底也只是想活下去的话,也不是不能赌在这一点可能性上,不如说是正确的,不过应该还有别的方法。
选择的余地——应该还有。
如今,在暂且有了跑到封锁线那里去这个方向的,也该下决定了。方才只是灵机一动,好像一时冲动,但空空现在所处的状况,使他不得不在两个并存的选项中做出选择。
即,战斗,还是逃跑。
此刻必须决定现在不停地飞奔——是为了迎面战斗而跑,还是为了逃亡而跑、
「虽然不清楚封锁线的位置这件事有些难办……,以常识来想的话,还是逃跑比较好。至少我是想逃跑,只是……」
此刻,所有人都盼望着空空能『逃跑』,剑藤刚刚亲口说过,对于『茶话』亦或是地球扑灭军来说,至少也不愿意看到空空被『火达磨』烧死——盼望着空空能从『火达磨』的魔爪下逃离,而且,就连『火达磨』本人也。
从其想必是残暴成性的性格来推测,也能想到他期待着空空像老鼠一样『四处逃窜』。
既然如此,现在与其逃跑不如直面对抗才更能『出其不意』不是吗?
不只是出乎『火达磨』的意料——更是出乎地球扑灭军的意料。
「…………」
想到这里,空空停下了奔跑的脚步。并不是因为疲劳。原先他就是体育系的,而且这三周之间的全天室内运动也不是在做样子。虽说运动本身比起做样子可能更是为了消磨时间,总之,他还具备着能够全力奔跑一段时间的体力。
但是,他不得不停下——既然已经察觉了,察觉到了那个『现实』,不得不停下脚步。
「……原来如此啊。正因为是我……正因为我察觉到了,……才是我啊。啊啊真是的……,真希望我能没发现这点,动摇着或是因恐惧而颤抖着呢……」
不仅仅是出人意料的程度,若是此刻单纯的作为『猎物』的自己——仅从剑藤的话语中,可以判断出『火达磨』明显在军队内部是个麻烦人物,若反过来将他杀害——那时的空空是否可以再次变为英雄呢?
至少能以此抵消掉逃亡的罪过吧——是的。
现在,假设空空有类似目的想法的话,那并不是『活下去』,而是『活下来』。不能只想着如何摆脱他。
更应该以此为转机——抵消掉逃亡的罪名。如果在这里打败『火达磨』的话,就能让『火达磨』一个人来承担『拟态』实验体在存死亡的责任……也说不定。那样的话,虽说无法避免他与剑藤的关系恶化——但也不会产生决定性的裂痕,也不是不可能。
「……比起复仇什么的还是现实多了。」
虽说只有几个小时,亲切攀谈着的对象被『火达磨』杀害了。然而最后,空空心中也丝毫没有产生对他的恨意,也丝毫没有感到愤怒,或是类似的情感。虽然期待着,不过直到现在,也一丁点都没有。
我到底让自己多少次期待都落空了呢,——他在此刻对自己的失望感到了失望。因此疏忽了。
没有缜密地考虑自己的想法——没有意识到『看来我不想让自己和剑藤的关系之间产生裂痕,即使要使出这种几乎是等于对她说谎的对策,也不愿与她决裂』这个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事实。
他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是个为了生活的更好而不惜利用他人的人。对自己的厌恶之情又加深了一层,仅此而已。
「那么至少,像小在存一样赌一下试试吧……来一场白热化的赌博吧。简直要燃烧起来的赌博。」
说着,空空低头看着脚边。
因为看到了那个而停下了脚步——不过并不是他的脚边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而是日本国内的公路上四处可见的物品。
那是一个下水道口。
11
事实上,若是最后空空逃跑,采取了逃到封锁线寻求保护这个在某种意义上合理且明智的策略的话,这个故事大概会就此落幕吧。
虽然策略本身既合理又明智,不过考虑到从他做决定的地点到封锁线的直线距离,以他刚才的速度跑的话到达那里需要花上近一个小时。
虽然看上去是无可厚非的时间,但考虑到如今被『火达磨』追杀的处境,这段时间也变得有所谓起来了——由于他那瞬息万变,容易厌烦,以及急躁的个性。
如果在这一小时里没有被追上,摆脱掉他了的话,与空空在此时“应该不会将周围全部烧掉的”的预想相反,『火达磨』的确会这么做吧——
「啊啊,算了,麻烦死了。」
只要是地球扑灭军第九机动室的人员,所有人都很轻易想象出他一边说着这样的台词,一边将一切——最坏的情况是将包括封锁线的一切——悉数烧尽的样子。
所以空空的这个『利己的行为』在这一刻,说得夸张一点,拯救了整条街道——不过他自己却对此毫无自觉,说到底,他现在仅仅是为了『保住性命』而行动的。
他首先采取的行动是将下水道口的井盖掀开。这个动作并不简单,也许是为了防止小孩子的恶作剧,打开井盖很费劲——重量是一个问题,而且最关键的是没有把手。要想打开的话需要用特殊的器械(类似『大型铁钳』),但那种东西当然不可能正好掉在旁边。从附近的工厂(感觉像是)借来了用途不明的铁棒,用它代替铁钳(虽然没有还回去)。虽说借助了杠杆原理,但铁棒也稍稍被掰弯了些。
掀开井盖潜入地道(虽然不是道路),这虽然是电影和漫画里经常出现的逃亡方法。不过对于空空来说,这并非逃亡,而是战斗。他并非是为了逃亡,才从炎热的地面转移到了地下避难。
这是『引诱』。
空空故意不把井盖放回原来的位置上,让井盖大敞着跑到了地下。故意留下了一目了然的标记逃亡线路的证据——这样就使『火达磨』『更容易追上』他了。
当然反过来说,看到了不自然的井盖,可也能会使『火达磨』反而觉得『不是这边』,而到其他方向去——不过那样倒也好。而且就算他连这个圈套都没发觉,向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也无妨。这是个陷阱就是这么草率。
就像先前所说的,如果『火达磨』没有注意到这个圈套的话,他会以为空空『成功逃掉』——之后一定会怒气满腹的进行放火活动的吧,事实上这是个十分冒险的赌博。
如果说这是一场仿佛要燃烧起来一样的白热化赌博的话,那么空空下的最危险的赌注,就是『火达磨』是否会追着他而来这一点——
12
「嗯?怎么回事。下水道的井盖被打开了。哈哈,看来是那小鬼窜到地下去了吧?嘻嘻嘻,真笨,都忘了把盖子放回原位。」
说着,『火达磨』把飞驰着的摩托车停了下来。这份行动力可是说是大人与小孩的不同之处吧。空空自己驾驶的车被严重损毁了,就算是要借用附近的车,空空也没有在存那种踢上一两脚就能发动车子的神秘技术。
不过『火达磨』没有使用任何追踪技术,瞎猫撞死耗子一般胡乱的寻找着空空,因此若是没有摩托车的动力的话,别提空空,就连这个下水道口也找不到吧。
他高速疾驰着,丝毫没有隐藏摩托排气音的意思,假设空空一直在地面上逃窜的话,便通过判断声音的方向来逃脱了吧——最后的下场就是火烧遍野。
「嘻嘻嘻——不过不能让摩托在地下雨水道里跑啊——啊啊。麻烦死了——。干脆都烧了吧……嗯。不过算了,再追追吧。」
周边地区至今为止已经不知已侥幸逃过了多少次起火危机,——『火达磨』跳入井中。如果这不是雨水道而是下水道的话,他就很有可能会想着『算了』的放起火来吧。这股且可以算是空空选择了雨水道的功绩吧。
「哼哼哼——不过应该没跑多远吧——。不,只是感觉是这样……」
边说着毫无依据的话,边顺着梯子爬下去,此时他证实了自己的感觉是正确的。空空空确实还未逃远。
不如说,就站在那里。在水道竖井的底部的『那里』,把之前用来翘井盖的铁棒,像球棒一样举在手里等着他。
「呜哇……」
『火达磨』自然也是久经沙场的战士——虽说几乎都是是靠着『炎血』的一边倒战斗,但即使如此他作为战士这个事实是不变的。说实话,他是不可能在一个13岁的小孩面前大意的。但是此时此刻,他失策了,而且不仅仅是失策这么简单。
『火达磨』的前提是空空在逃亡——不只是逃离他,还要逃离地球扑灭军这个组织。这是他的出发点。
这么想的不只他一个,知情的每一个人都抱着同样的想法。此刻,知道并非如此的只有已经死去的左在存一个——谁都料想不到空空只是想帮她逃亡,然后自己再回到公寓去。
因此,眼前的情况对于『火达磨』来说是大大超乎意料之外的。他哪里想得到考虑到回到军中时的立场而迎击而来的少年的心思——那少年挥舞着附加严重扭曲形状的铁棒,从一个绝赞的角度直击『火达磨』的头部。
如果是进入了战斗状态的『火达磨』的话,这种铁棒早在碰到头皮之前就使其融化了,不巧的是现在的他仅仅维持着通常的——话虽如此也是相当的高温——温度。
『火达磨』并没有接受过肉体强化改造手术,在此刻受到的冲击和一般人被铁棒击中的效果完全相同——换言之,他眼冒金星,被打飞了出去。
这里所说的金星只是个比喻。
「呃……呜……?」
强力的打在后脑勺上——而且仿佛是以本垒打为目标站在击球区的强力击球手打出的力量一样,『火达磨』吃了仿佛将自己打醒一般的苦头,但他还没有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他可能会说比起地上还要漆黑的地下,怎么可能理解得了——不过在这种黑暗中,击球手却看准他的脑部用尽全力挥下。
完全不顾现实——不顾用力打向怪人以外的人,打得地方不好的话还会至死的这个现实,击球手全力的挥舞起球棒。
而且他并未就此停止。
如果现在还掉头逃跑的话,最开始就逃掉便好。
那么也就是说,空空少年接着不断用铁棒打向倒在地上的『火达磨』吗?不,他没有这么做。当然说不定这样攻击也是有用的,不过第二下之后已经算不上偷袭了。也会被抵挡下来,破罐破摔的『火达磨』也许会反射性的将地下空间化为一片火海。若是这样,在地下的空空一定会葬身于此吧——他还是有这点想象力的。
因此,此刻空空采取的并不是继续铁棒攻击。
这到底能不能说是攻击,还要根据观察者来判断。对于空空来说,这仿佛是蜜蜂的浑身一刺。没什么,虽然自己因此会受到些伤害。
但比起剑藤的『第一次』来说还算好些了。
空空少年下定了决心,俯身将自己十三岁的朱唇,覆上了挣扎着直起身的『火达磨』的干燥嘴唇。
13
「…………!?」
『火达磨』当然没反应过来。原本他就不擅长思考,对于这种突发事件实在是难以适应。不过对他而言,混乱只是怒气迎头的前兆。
他的性格是一旦有无法理解,或是不愉快的事,就马上『爆炸』。此时此刻按理也该这样做的——至少他把将身体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年踢飞了。
立
刻站起身来,将其踢了出去,低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少年——虽然由于黑暗看不清楚,不过应该没错。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偶然留在这个地区的小孩,或是在地下水道里生活着的神秘少年的可能性。
「混蛋,你想干什——」
「精神阻碍剂。」
不等『火达磨』说完,空空答道。向第二次接吻的对象坦白自己做了什么——嘴对嘴喂下了什么。
「这是剑藤小姐为了以防万一给我的——我觉得你肯定没有吃过这种东西,味道如何?」
「…………!?什……」
精神阻碍剂——分配给了第九机动室的每一个人。不过正如空空所言,『火达磨』从未吃过那种东西。因为,那种药在舒缓压力的同时,也会舒缓亢奋的情绪。因为不管怎么说,说到底它就是个精神安定剂——精神安定剂?
精神安定剂。也许像『火达磨』这样的人的确应该适量服一些。不过,这是仅从性格方面来判断的话——对他来说,抑制亢奋情绪的同时也意味着『给血液灭火』。
「混,混蛋——你从剑藤那里听到了我的『炎血』的事了吗……!?」
凶暴的逼问与往常相比,也显得有些逊色。
狂躁不起来。
明明没有睡觉,心中却像是睡着了一般十分安稳——怎么这样?想发怒,想躁动起来,心中却一丁点感觉都没有——!
「不,我是刚刚才听说的……,片刻之前才想起来正好我也带着精神阻碍剂。只是把两者结合在一起了而已……」
在有意识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沸腾』着的『火达磨』,几乎没未冷静下来过——情绪从未低靡过。正因如此,现在被强迫着镇静下来的他能够明白。到底要有多冷静,才能在自己置身于那种战斗局势时,能够将那种连提示都算不上的情报结合起来,并即兴设下这种圈套和作战。
他屏住了呼吸。
在自己没注意到的一瞬间从车里逃出的时候也是——这个少年就没有『惊慌失措』过吗?明明敌人拥有着能轻易烧光一个都市的火力——
「那,我接着逃了!」
很有气势的说完,空空少年的手立刻抓住梯子,往地面上爬去。『火达磨』不知觉之间,看漏了他那唐突的举动——反应变得十分迟钝。回过神来的时候,空空已经快回到地面上了。
「切……给我等着……啊!」
『火达磨』这才慌慌张张的去追他。
既然无法放火,也就不能向着正上方射出火球将他打下来——只好自己亲自去追。边想着,他也抓住梯子往上爬去。
若是在气氛如此高涨的时候说些可能会扫兴的事的话,如果这时『火达磨』将火球——『炽焰之星(Fire Ball Earth)』发射了的话,一定和预料一样的火球会飞出去,烧死空空的吧。就算空空在千钧一发之间逃掉而没有烧到,确信了自己『能攻击』的『火达磨』一定会回过神来,在这之后不论如何,以某种形式将空空烧掉了吧。
没错,这是内服药,又不是直接注入血管。精神阻碍剂没有那么强的即刻起效性。并不是服下或被服下之后立刻会起效的药物。
空空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剑藤让他服下的高烧药也是第二天才起效的——正因如此,空空才特意告诉了『火达磨』自己让他服下到底是『什么』。
若形容千钧一发的话,那时候真的是千钧一发,要是之前不着急不着慌地听『火达磨』说完的话,他同时发射出的火球或是火柱就会将空空烧尽了吧。
因此在他说完之前告诉他才有效果——和预计一样的安慰剂效应。
他丝毫都没有怀疑就上当了这点超出了设下圈套的空空的预料……。不知是因为精神阻碍剂多多少少起了作用呢,还是由于『火达摩』的精神结构太过简单呢。不论是因为哪个——在此,空空的赌博基本上已经完成。
「可……可恶,本大爷居然,会有——会有这种事——」
『火达磨』急躁不安的沿梯子向上爬去。连带着刚刚下来就又爬上去的荒谬之感,现在他的心中只有焦急之情。这焦躁的情感虽然也因假药效应被抑制住了一些——不过,想要完全不焦躁是不可能的。
被那种小孩,被十三岁的小孩设了套什么的——这种事要是被军队知道了,自己的名声(至少他坚信不疑那是名声)就会一落千丈。暂且不论自己拥有多么强大的『火炎』(不,越是强大反效果也就越大),被刚进来的小孩暗算了的这个事实,都会产生剧烈的反响吧。
他当然不能再像之前一样想做什么做什么,最坏的情况,还可能受到『处分』——
「这种事情——呃啊!」
他把精力集中在了对未来的担心上,没有注意到。没有注意到空空空没有逃跑,与宣言相反没有逃跑,而是爬出地下睡到后就在旁边严阵以待——以及他挥下的古罗提斯飞踢。
虽然没有变身,但效果没有任何区别。
用鞋跟自上而下踢下去。
正中脸部的『火达磨』连梯子都抓不稳,再次消失在了地下——然后,这次空空终于将井盖合了起来。
「嗯?啊对了,这样的话说不定不只是小在存的,连学校同学们的仇也报了……嗯。虽然很多书里都有写,不过这还真不是漂亮话而是真理啊。」
空空考虑了一下自己是否能驾驶停在傍边的摩托,不过还是不太可能,之后就和当初计划的一样,向着封锁线跑去好了。空空一边想着,一边说道。
「即使复仇了,也根本不会快乐啊。」
这虽然不是空话,但也并非真理,只是一种异常,可惜在场没有人能够告诉空空这一点。
『犬齿』被烧死,『火达磨』沉没。
被封锁的这片土地上,只剩空空一人。
14
空空少年虽然想借助『之后的事情就记不太清了』这种方便的话,尽快将意识从这一连串的事件中放开,不过正因为是他才做不到这点。不论是逃避现实,还是回避现实,甚至连脱离现实也做不到,他怀揣着不安的心情一步一步走在通向在哪里都不知道的封锁线的道路上,对之后让人感到厌烦的厌烦之情,自己却记得清楚到觉得厌烦。
不过这种『厌烦』的情绪是空空心中发生的事,因此没有必要将一切——将所有的盛衰荣辱,所有的人生沉浮一五一十记录下来的必要,但要是以不同的顺序,把今后故事发展中最低限度下必需的事情陈述一下的话,大致上可以说他的目的与计划已经达成了。
一切都太过顺利了。贯彻了身为赌博师的生存方式、最终如愿死在街头的左在存要是还活着的话,一定会这么说吧——「真是的,一定是所谓赌博新人的好运,真是受不了啊。」
『火达磨』冰上法被不只是在第九机动室,在整个地球扑灭军中都是奇异的存在,而且从在某种意义上从被认为是难以触及的存在。能从他的追杀中逃亡,并进行迎击且将其打倒的英雄简直就像是有三头六臂的本事。这份『大活跃』,能将除此之外的一切琐事抵消掉。
他的行为使得就连『火达磨』为何要追杀他的原因都变得无所谓了。面对就算是穿着分配给他的紧身衣『古罗提斯克』估计也难以取胜的对手,空空是如何赤手空拳,单凭着一个孩子的身体能力将『火达磨』打败,就更加奇异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使用了剑藤给他的『精神阻碍剂』,不过,至少没有无聊之辈公开说这种会给这个『英雄传』泼冷水的话。
另外,日后从地下救出的『火达磨』受的伤十分严重,虽然勉强保住了性命,一直处于意识不明的病危状态,关于这次事件什么也解释不了这一点,也将这次英雄对反英雄的决斗过程传说化了。
这一点也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是预料之外。空空由于同伴——也就是左在存被杀害而愤怒不已,为了帮她复仇而去主动对抗『火达磨』。这样的故事说通了。这原本是空空想做却没有做到的事。不过,套在右手上的在存的项圈却又帮他证明了这一点。
空空终归没有说是因为碍事才放在右手上的,只是暧昧的答道:「嗯,差不多」。当然对空空来说事情进行的如此顺利,和『火达磨』在组织内的毫无人望,再进一步说,和他在组织里讨人厌的形象不无关系。虽说没有成为定论,不过甚至有『火达磨』对新入的空空看不顺眼,而故意逼他逃亡这种过于偏心眼的说法。从这点看来,他真的很招人讨厌。
「比起杀死一百个怪人,打倒一个『火达磨』才更对人类有益——这么想的人应该很多吧,因此关于这次事件就不审问空空——」
那是室长牡蛎垣闩回国后所说的话,他表示自己已很好地了解了这次事件的本质。虽说如此,对他来说,恶名远扬的『火达磨』同时也是让他操心的可爱部下这点也是事实。
「不过,在要和地球战斗的情况下,我们也确实失去了一个有意义的战斗力。他那甚至可以左右天气的能力已经无法再为我们所用了吧。今后,我们将会期待空空能补偿——或是能立
下更多的功绩吧。」
因此没有忘记补充这一点。
不过,换来的是这种只需点点头就了结了的要求,空空少年之前冒那么大的险也算值了。
关于左在存——『小狼』,空空也不是没有犹豫过该怎么解释……,总之,事到如今,虽然也不是没有想过她是『人』而不是『狗』这件事也许能一直瞒下去,也并非没有考虑过不说的话多少能够缓解剑藤精神上的不安和负担,不过他此刻还是选择了不合理的选项。
她确实『作为自己死去了』。
虽说只有几小时时间,但她还是从笼子里脱出,从实验里解放出来之后,死去了。
比起活捉成为俘虏,还是这种结局更符合她的心愿的吧,这一点连空空也能明白——若是不在乎是作为『狗』活下去,还是作为『人』活下去的话。
就算是要公开她是『人类』这件事,那个赌博师也一定会说无所谓的吧。至少空空觉得作为『英雄』不能让女孩子以狗的形态死去。
就起来,他就是基于这种幼稚的想法,才没有多想就将事实报告给了军队。和预想的一样,在军内引起了轩然大波——都认为不明室太过独断专行了。
用亲人来验证试验结果这种做法即使是在地球扑灭军里,似乎也很难得到人们的认同,由此造成的影响,产生的裂缝,会成为今后的祸根。不,祸根已经四处都有了,只是一口气将其表面化了。
他们当然试过将这件事瞒下去或是掩盖下去,不过不只是在第九机动室内部,空空也一举被推崇为整个军队的英雄,自然没有人怀疑他所说的话,而且他乍看之下无欲无求的举动,为他增添了语言难以匹敌的说服力。
最终,真相被藏于草丛中,成了这样含糊不清的样子,最后,以空空是想要帮成为疯狂实验的实验体的可怜少女逃跑——这种的确很『符合情理』,和现实比又较为接近,但又和事实有决定性的差别,这样的英雄像。事情就此解决。
虽然空空有些怀疑到底多少人觉得左在存接受的实验经过是非人道的呢。是不是所有人都只是觉得『这种时候不得不这么附和』,而做出评论的呢——不过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用。
他觉得这是与善恶无关的。
话虽如此,一切的一切都恢复原状是日后的事了。把不论被如何评价,还是组织里出了名战士『火达磨』打倒,并使其再起不能这件事,要等余热散尽还需要一些时间。
将整所中学烧尽,或是一时兴起让总理降低消费税,明明这些事情都能简单的进行报道限制,轻易地使其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一旦内部出现了事情却需要时间来『灭火』,说来还真是讽刺。
归根结底,可以说这是『冰上法被』放的最后一次的火吧。
因此,关于那一天的漫长的情况听取结束,遵循着有点事到如今才说的感觉的『今天请好好休息吧』这句话,被送回公寓时空空的心情是
「从今以后会怎样呢?」
心中充斥着不安之情。
不,与其说是对未来不安,不如说是对翌日感到不安。
自己在听取的时候说出了在存的事——也就意味着,不久之后剑藤也会得知『小狼』的原形。得知『小狼』其实是人类,理解到自己到底对那个少女做了什么。
想到这里,果然还是会有些抑郁。
虽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一想到自己到底要以什么样的表情,把套在右手腕上的项圈交给剑藤呢,这是空空觉得最让他烦躁的。
不过,总之今天还是先休息吧。
反正那是明天的事——乘电梯到达17楼,取出事先从物业借来的备用钥匙,打开门进入玄关的那一刹那,
「空空!」
他被紧紧地抱住了。
在他不知所措,还未理解现状时,抱着他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还未完全理解『火达磨』到底有多么不受欢迎的空空,甚至以为是谁要替他报仇而埋伏在这里等着偷袭自己。啊啊,这就是复仇吗,我还是没能做到呢,此刻,他如此想到。
被这么杀死是不是也不坏。
从能想出如此愚蠢的想法来看,此刻的他已经十分憔悴了吧——并不是由于与『火达磨』的战斗,而是因为冗长的情况听取。
不过事实上并非如此。紧紧抱住空空的是本该还在欧洲,再快也应该在飞机上的剑藤犬个。
「剑,剑藤小姐……?不是明天才能回来的吗……?」
「接,接到那种电话……当然会立刻赶回来了,我,我快担心死了……」
被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空空『啊,对了』的回忆起来了。
知道刚才为止都忘记了,自己曾经装出抽抽嗒嗒的声音打电话给剑藤——一方面是想要得到『火达磨』的情报,另一方面是为了不让她问起『小狼』的事。
因为之后的闹剧而完全被空空抛在脑后了,不过剑藤也在挂掉电话之后,经历了一番混乱的闹剧——向牡蛎垣提出申请,留下他一人——也就等于翘了会议,只身一人赶回了日本。
即使这么做也不可能赶得上,当她到达日本时,一切似乎已经划上了句号——不过她的行动还是让空空感到十分的意外。若他知道剑藤可能会这样做的话,自己当初肯定就不以那种语气给她打电话了——他感到强烈的罪恶感。
而另一方面,他认为自己那时抽抽嗒嗒的向剑藤求助,说不定意外地是自己的真情实感。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不过,他觉得——要是的话就好了。如果自己是那样的人的话,此刻就一定能正面接受这个拥抱,接受剑藤为自己的生还而激动不已的心情吧。
那样的话,面对抱紧自己的剑藤。
他就能回抱过去了。
但空空却认为自己不具备这份资格,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两手无力地下垂,任由她抱着。
然后,空空嫉妒了,并非羡慕,而是嫉妒了。
对空空来说,剑藤杀死了他的家人。在这样点上,剑藤与『火达磨』本该没什么区别,但她却能像这样,并不是对自己,而是能对他人表现出欣喜与悲伤,担心与安心的情感——空空嫉妒了。
那时,空空为了让『火达磨』服下精神阻碍剂,首先将其含在了自己的嘴里——那时,微量的精神阻碍剂也溶在了空空的口腔里。
也就是说,应该多多少少也口服了一些。当然,与嘴对嘴让自己服下高烧药片的剑藤不同,空空既然没有提前服用解毒药,一段时间过后,他本该因为药效的产生而感到沉静下来,但那段时间里,他的精神状态与之前没有产生任何变化。
那种药对空空来说没有意义。
所以,空空嫉妒了——对能感受到药效的剑藤,甚至是『火达磨』,空空感到了嫉妒。
这算哪门子的英雄啊,他想。
即使被这样拥抱过,若是剑藤有一天跨国国境想自己求助——也绝对会和往常一样抛弃掉她的吧。
「对不起……剑藤小姐。我没能把『小狼』——」
不管怎么想也不是现在该说的话,不过因为空空受不了一直被这样紧紧抱住,所以挑了一个现在最不该提起的话题。心中不得不想着如果是因为忍受不了而道歉的话就好了。但实际上是因为空空觉得把这个话题搬出来的话,剑藤绝对会放开自己。
「没能把『小狼』保护好……不,说到底,她其实是——」
「不用解释了,我全都听说了。」
剑藤终于放开了空空。但并不是空空预想的情况。仔细一看,她的表情十分痛苦——双眼通红。在空空接受情况听取的时候哭肿了吗?她也会哭吗?
「我对『小狼』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剑藤小姐。」
「已经不能向她道歉……,也无法挽回了……,不过,谢谢,空空在最后一刻让她变回人类。」
「…………」
现在的她也许服用了精神阻碍剂,所以才能这样镇静的向自己道谢吧。不,从哭肿了的眼睛来看,并不是这样的。
她是从心底感谢着空空的。
「剑藤小姐……这个项圈。『小狼』的身体似乎已经被军队回收了,所以现在只剩下这个……」
空空想要递出项圈,而剑藤却说剑藤:
「不。」
阻止了他。
「不用了,空空拿着它吧。即使我拿着也只会被回收的,但若是空空拿着的话,谁也不会向你说交出它的。」
「…………」
「肚子饿了吧?来吃饭吧。我做好了。」
说着她拉起自己的手。说起来,虽然自己和剑藤在同一个屋子里生活了近三周的时间,但像这样手牵着手似乎还是第一次。空空总觉得这是比被紧紧抱住更加令人害羞,比起接吻更加令人不好意思的行为。
啊啊,一想到我不但骗了这个人,还利用了她,就会不管之前多么拼命的活下来,突然有种想要寻死的冲动。
15
「啊,对了,空空。有客人来找你了。一直和我一起等你回来。」
「客人?」
「嗯。……我虽然说你很累了,让你休息比较好,但她说无论如何,至少让他打个招呼……只能趁现在见一面,若不是趁着混乱的时机有些话会说不出口。而且也很久不见了。」
「…………?」
空空觉得剑藤的话有些奇怪。说什么时机,趁乱,这些听上去不错的词也许可以听过且过……不过很久不见?
这是很奇怪的词语。和自己有关系的人明明全都被杀掉了,会有『很久不见』的人吗?
「她说你见到了就会明白……感觉挺意味深长的。」
剑藤也有些疑惑,边说着可疑的话,边用和空空的手牵着的另外一只手,打开了起居室的大门。
随后,空空隔着剑藤,看到了一个手持点心的人。
「啊。」
在真实的情感层面上感到很吃惊。审问带来的疲劳瞬间被吹得无影无踪,当然是要吃惊的。
「……花屋。」
坐在那里的人,是少年棒球时代的前辈,也是争夺站位的对手——空空的朋友,花屋潇。
「哟,好久不见。」
她边用着随意的语调说着,边向自己举起了手。
「看上去很精神真是太好了!」
但空空无法回答。为何花屋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被当做与空空有关的人员三周之前被杀害了吗?难道是凭一己之力从地球扑灭军的魔掌下逃出来的吗——不,要是逃走了的话,她为何能准确的到访作为地球扑灭军的据点的这个公寓,并等着空空回来呢?
看着哑口无言的空空,剑藤说道「诶……真的认识啊,真是吃了一惊」。
「不过还是让我来介绍一下。因为从我的立场来看必须做这件事。这位是地球扑灭军第九机动室副室长的花屋潇……通称『蒟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