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去往苍穹的尽头 上 序章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推理之绊12345

【尽是些遮遮掩掩的话题,真是无聊】

虽然嘟囔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无法掩饰语气里的强硬。

现在周围沉浸在喧闹之中,这也不是什么会被追究的话,但也不能置之不理。如果传入别人的耳中,是会引发问题的发言。

【给我闭嘴】

【不要】

对方即答了。说不定最初就知道会被斥责吧,既然如此真希望她不要开口。

再一次,他训斥了跟随者。

【你明白的吧,见学者没资格发表意见】

【虽然这是常识,但该不该遵从常识就是另一回事了】

向这边抬起的视线和声音一样,既纯粹又强力。

他往手里注入了力量。握着的是妹妹的手腕。尽说歪理,态度嚣张。真是相似的兄妹啊,虽然被姐姐这么评价。但姐姐也总是主张歪理,结果,其实兄弟姐妹所有人都很像吧。

但是,从有多会处世这个角度来说,几人的区别还是颇为巨大。姐姐至少对自己总是喜欢采取反叛的态度心有自觉。

【真不应该把没见识的人带出宅子啊】

【你是说会有辱家名吗?】

【家名?谁会在意那种事,比起那个,更会给社会添麻烦】

他拉起妹妹的手。

【不要,还没有结束】

【已经变成不需要等到结束的情况了,你放弃吧】

【但是】

【既然添了麻烦,我就不能让你继续留在这里了。明明是你答应会乖乖听话,我才带你来的。既然无法遵守常识也无法遵守约定,那最初带你出来就是个错误。不过,你安心吧,我不会追究你的责任。因为做错判断的,是我】

一边快步走着一边说明,妹妹没有反驳。没法反驳,可以这么说吧。高个子的他踏着大步子走的话,身高相差很多的妹妹就不得不跑起来追着他。

所以才故意走得快,不准备给对方说话的空闲。如果妹妹无论如何都要用歪理战斗的话,可以应战无妨,但也要选个合适的场所。

当走到围绕街道的墙壁下时,他终于放缓脚步。但也没有停下。拉着妹妹的手,走上了楼梯。

依靠内壁搭建的楼梯,没有什么扶手。虽然非常宽阔,但也不是可以打闹的地方。妹妹应该也知道这点。一点都不反抗,只是沉默地登梯而上。

当站在墙壁上时,连自己也已经气喘吁吁。也没有那斥责妹妹的力气了。

这样就好,两人都需要安静一下。闭上嘴,舍弃话语,去眺望一下伸手不及的景色,那被称作沙漠的不毛大地,以及在此之上无穷扩展的天空。

在日照强烈的中午,走在墙壁上的人很少。就连在高高耸立的了望塔上的士兵,也在偷懒睡午觉吧。这里是不快,又和平,且安全的场所。

一放开手,妹妹就慢慢走起来。没有马上追过去,他眺望着妹妹。

妹妹穿着白衣,边缘的刺绣虽然有染色,但远距离下看不清。因为是用轻薄的布料缝了好几层做出来的,好像要融化在阳光里一样,带着浅浅的黄色。明明在屋内看起来就像冷色调,这么想着。

被风吹拂着伫立的姿态,就好像从热空气中诞生的阳炎一般。只是光照稍有不同,没想到看起来就这么不一样。

平时看起来有些寂寞的模样,变得截然不同。不论是肌肤的颜色,还是眼神里的光辉。

飘逸的黑发,戴在头上的花的头饰,两者都随风不断变换形状。用手指抓住搭在眼睛上的黑发,妹妹将其绕到耳后,虽然想用花头饰夹住,但马上放弃了。妹妹有点笨拙,帮她扎头发的是母亲,她知道要是搞不好弄散了,凭自己是没法复原的。

看着马上又飞起来的头发,妹妹脑子里也以差不多快的速度在思考吧。他这么想到。明明是歪理派,又很讲究直觉。以前也有过因为话题转变太快,光跟上她就很费力的情况。

但是妹妹的本质并非在于随风摇摆的头发,而是沉静的眼睛。既顽固,又坚定。

他走近了站着不动的妹妹。自己从远处看起来会怎么样呢。他穿着褪色的黑官服。靠近淡淡光芒的黑色,是光会被暗覆盖就此消失呢,还是光会把暗撕裂呢,就好像阴天的早晨也很明亮一般,暗只能服从于光吗,想着这样的事。

先开口的是妹妹。

【父亲大人,是不会和那种蠢事扯上关系的吧】

根本没想到,妹妹会求自己把她带去演说会,这么说就是撒谎了。自己知道她有兴趣。

她是个奇怪的孩子。

兄弟姐妹,所有人都被叫做怪人。就算是想伪装成普通人的姐姐,果然还是有一点奇怪。这些已经变成传言了。不用说完全不考虑世间评价的哥哥,连他自己也毫无疑问是个怪人。但是妹妹有一点不同。

在四人中,她和父亲最像。

【当然,不可能毫无关系的啊】

【骗人】

【要是你不信就不说了】

【……真是的!】

俯视着狠狠皱起眉头的妹妹,该怎么办呢,他思考着。该对妹妹说什么,说到什么程度。反正一说妹妹就会对现实的无聊和无趣妥协,适当地放弃了吧。

想象着对话的流程,但不论反复检讨几次,不管如何都不能挫折妹妹的好奇心,只得出这么个结论。

没办法,他只能直率地回答。

【只要进了尚书局,就有出席那个的义务】

【那么,哥哥也……还有大哥也?】

他虽然完成了义务,但只是不想引人瞩目。对于他人的目光完全不当回事的哥哥,光明正大地利用装病的借口一再缺席,遭受了不好的评价。但不想说到这个份上,这时他转向妹妹,只是向她点点头。

要说有没有义务,那只能肯定。对于那份义务,哥哥有没有履行,如果被这么一问就有否定的必要了。好在妹妹没问到那里。

【但是那种事…不就是浪费时间吗】

【什么事是浪费,什么事不是,这种事没人知道的】

【…你这样子,也能当姐姐的对手吗?】

这个是预料外的问题,想了一会后,他干脆地回答。

【当然,能当。但那个人是不会在演说会会场对内容挑三拣四的,根本没有理论的必要】

说到底,姐姐多半对尚书局的演说会根本没兴趣。对有直接利害关系的对象履行忠义或是卖个人情,要是有这种具体理由倒另当别论。

妹妹张口结舌,或许正在思考反驳的方法。

【哥哥的这种地方,真是让人讨厌】

【那还真是抱歉了】

【完全没有抱歉的样子】

【没这种事,发觉不了会让对方心生厌恶,只是相信着自己的正确就口无遮拦,我也觉得这习惯不好】

【……】

你故意的吧?对着一目了然表情回望的妹妹,他说道。

【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趁现在说完吧。回去后不想你说些多余的话】

不要让母亲无谓地担心,虽然这个想法是传达了,但妹妹还是收不住怒气,用歪理回应了。

【什么是多余的,什么不是,这种事谁知道啊】

【我觉得你有足以判断这点事的智慧,才带你去的。你正在做的,就是背叛我信赖的行为。你要首先理解这一点。然后你想想刚才的发言,除了发泄你的怒火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

【想想吧,听了你的话,对方会有什么反应?在那个地方说出口,没法断言不会被任何人听见。要是被听见了,你准备怎么办?】

妹妹张开嘴,但什么都没说又闭上了。

是没想到这里吧,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明白了诚如您所说,你以为对方会害怕地这么说吗?浪费时间,或许是这样吧。但是,你有什么打消惯例的具体手段吗?要批评很无聊是你的自由,让对方听见也可说是你的自由。但是,既然你从心底觉得那无聊的东西应该废止,那你就应该为了能使其废止思考并行动。至少,要让听的人同意,哪怕一点点也好,让他心中的天枰往你期望的方向倾斜,为此增加砝码,你要这么去考虑。你那觉得说闲话不好的正义感,有跟没有一样,还是放在家里吧。你说出口的,不过是恶言罢了。为了自己吐一口气,只是这样,有错吗?】

随着他话语的推进,妹妹的脸色可怜地阴沉了下去。要不是看惯了,让人都忍不住想道歉了。想着这也是一种才能啊,他把手放在墙壁的边缘,看向远方。

妹妹的表情很丰富。只能这么表达。没有从这个词语里能联想到的装模作样,但也不是说,就不会让别人看她脸色了。

不如说,反而更厉害。

比如说,要是妹妹甜甜一笑。那大部分的人也会展露融洽的幸福氛围。结果,就连辛辣的意见,也让听的人有种开心的印象。妹妹不知道说过头会有什么危险就这么长大成人了,多半也是因为如此吧。

父亲也有这么一面。在尚书

局过着危桥,却时至今日都没有决定性的失足,毫无疑问这就是其中一个原因。父亲的笑脸就是率真到能让人这么想。和妹妹不同,父亲深知自己的这种资质,也在利用着吧。

很遗憾,哥哥和自己都和父亲不像。没法用笑脸蒙混毒舌。不,更严重的问题是,这两兄弟根本是表情匮乏。

【哥哥的话,能做到吗?】

【我有小心谨慎】

要说能像说教妹妹那样做到,这有点说不准。毕竟,自己有察觉不到对方的厌恶就说出强烈话语的倾向,说不定在没注意到的时候就树敌了也不一定。明明没想批评对方却使之不快,然后察觉糟了的事也不少。

有小心谨慎,虽然这不是撒谎。

这样么,妹妹这么轻声嘟囔。这种程度的回答就让她认同了,换言之妹妹也有用她的方式去思考。

【演说会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吧?和古王国的时代】

妹妹会对演说会感兴趣,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吧,虽然这么想,但没想到真是如此。但是,没有预测中标的满足,无语了,和这样的心情也有微妙不同。也不是失望。要他把难以名状的心情说清楚的话,或许只有脱力,最为接近了吧。

【这才真是,因为时代不同了啊。你是读过[月下的言行录]了吗】

【虽然读过,但当时却没觉得有什么】

【读了什么?】

【…[砂之语言]】

他挑起了眉毛。

【你偷偷拿了哥哥的书吗,没经允许?】

【因为,就算拜托他也不肯借给我啊】

【就算拜托也不肯借,所以就能擅自借,没有这种道理】

【大哥就算休假也不会回来的吧。光是放在房间里排着,书也很可怜】

【用你的话说,收在富翁的宝库里的金钱也很可怜……所以肆意借来用也不成罪了吧】

妹妹闭上嘴,张开,又闭上,最终放弃般嘟囔。

【能在辩论上赢过哥哥的人,在这个世上存在吗】

【吵架的胜败不过是小事,比起那个,为什么要读[砂之语言]啊】

【因为书名很有趣】他诅咒起[砂之语言]的作者为单纯的议事录起了个这么洒脱的名字。说到底,那本书在好几年前就是自己的诅咒对象。

【你是觉得内容也很有趣吧】

妹妹微笑起来。

【就算是哥哥,其实也觉得有趣不是嘛?那可是古王国直至被吞并进帝国为止的议事录哦。大家那么认真地相信着语言和智慧叙述着,为了得出理性的判断齐心协力。最终得出了就算成为帝国的一部分,国家也并没有毁灭的结论。虽然现在我们理所当然般地生活在帝国之中,但要是没有当初他们的决断,我很好奇会变成怎么样】

【……也是啊】

会变成怎么样呢,有时会这么想。

本来,连一次都没有交锋,就把国家交了出来,从常识来看并不寻常。趁帝国仍有外敌的时候投降,利用有利条件侵入其中,和其融为一体。这就是,古王国当初做出的决断。

确实这是深具历史意义的重要内容,恐怕这个决断对其他国家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当然,这个决断并非轻易做出的。听说尚书局所有人齐聚一堂的演说会,持续了好几天。

[砂之语言]就是当时的议事录,是为了传承给有着悠远历史的古王国的末裔。作为基础文献,直至今日仍被重视着。为了对付尚书官的录用考试,因此被强迫记下全篇抄录版,成为了大部分学生的诅咒对象,也就是这么一本书。

所以他也诅咒这本书。无论是多么有趣,在被强迫背诵下来的瞬间,书就变得无趣了。让人厌烦,没必要的话连看都不想看。

但是,这和妹妹没关系。需要学习,然后接受尚书官录用试验的,只限于男性。

在哥哥房间里的应该是完整版。因为是相当珍贵的东西,要是知道妹妹擅自拿出来的话,想必会惹他生大气吧。不,因为是哥哥,多半不会因为价值高低就提升怒火的程度。总之,他一定会生气。

【没人读的书很可怜,没有这种事】

【很可怜的】

【那不被使用的钱】

【我也觉得很可怜】

【……就当你说得没错吧,但因为可怜所以可以擅自借,这是不对的。这点我是不会退让的。你知道了吗?】

要是连这点程度的事都不肯承认,那就越来越不能把她带出宅子了。

【这个嘛…我算是知道了】

【什么算是啊,是我知道了吧】

妹妹没有回答,看来她还想再犯啊,他这么想着。虽然别人家的财宝非常安全,但只有哥哥的书确定会被妹妹袭击了。

喜欢书这点,兄妹都很相像。没有被这个爱好传染的,只有姐姐。

妹妹不用烦恼考试,不用被谁强逼,可以只是随自己的心意选书,读书。然后结果就是,变得单纯只是喜欢沉浸在书的世界里。

至于姐姐,因为没被强逼,所以没有读书的理由,而且是近距离看着书痴的哥哥长大的,觉得读书这个爱好毫无用处。知道对哥哥这么说也没用,所以当看到弟弟的他读书时,至少要读点对生活有帮助的书啊,就会这样提出无用的建议…结果,姐姐的建议不用说他了,也没让妹妹记住。

姐姐虽然是个身体健康的孩子,但他和妹妹身体虚弱,小时候睡着的情况很多。会觉得读书有趣,也是理所当然的发展。书本是痛苦时刻的好朋友。不论是发热还是疼痛,眼睛追着文字时都渐渐忘却了。

哥哥和姐姐一样,似乎没生过病。或许是因为这样,哥哥把书当作物品对待。

当然,他也知道书是物品。但是还是觉得好像老朋友般怀念。恐怕,妹妹也是。只要看到她对待书的态度,就能知道了。

和渐渐在虚弱的身体上找到平衡点的他不同,现在妹妹也经常生病。所以妹妹经常宅在家里。被少许冰冷,寂寞的色彩包围着。

【总之,演说会现在的情况,你已经了解了吧。现在不是尚书局和政治上的大动作有深刻关联的时代了。像写在书中的那种铿锵有力的演说,我入局至今从未听说过】

【今后,会一直这样吗】

听着不服气的声音,他笑了。

【这就代表很和平,有什么不好的】

【这也代表会变得渐渐形式化。如果说那是义务的话,换言之会要所有人强制参加浪费时间的行程吧?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总有一天,或许会派上用处。也可能不会。那种事,没人知道。诶,因为很无聊,我也想过真不想再参加了,但也没站在能决定继不继续的立场上】

【……说着这种话,就什么都不会改变了】

妹妹的语气,不经意间变得严峻。

【是啊,我什么都做不到】

【骗人,哥哥的话是能做到的,只是不想做罢了】

【是啊】

【明明做得到却不去做,不就是怠惰吗】

【我不太想变成勤奋的人啊】

【……想说身体吃不消吗?】

【身体是一方面,我也没有这种毅力。我并不想去改变别人。尽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能保持这样的话,就足够了】

【就是这样,国家才会渐渐灭亡的呢】

【怎么会】

他摸了摸妹妹的头。

【干嘛,为什么说怎么会啊】

【不会因为你哥哥怠惰,国家就毁灭的啊。有多少堕落的人,相对的就有多少诚实又不懈努力的人在吧…】

【决定交给也不知道在不在的某人去做的当下,国家就可说已经灭亡了啦】

【那是[月下言行录]吧】

妹妹左右摇了摇头。因为摇得太厉害,头饰不安定地晃动,让他担心会不会掉下来。长长的三股辫也被来回摇晃,啪地敲响了他的袖子。

【不对,是我这么想的。是.我.在这么说!】

对妹妹来说,他或许是让人心烦的存在。

不用担心考试,可以随心所欲地读书,也代表妹妹无法接受考试。不会被毫无意义的演说会的参加义务束缚,因为她根本不可能成为尚书官。

在她的身体中,存在着古老书本上记载的理想景色。尚书官,尚书局都应该具有格调,在危难之时做出出色的行径,这就是妹妹的认知。因为已经过去太久了,现在的尚书局只留下了个空壳。但妹妹不接受这种理由。

她觉得能够改变,只要,能进入尚书局。

但是,就连非常能看穿人的父亲也没能做到本质上的改革。要为组织本体带来改变,如今的尚书局已经太过巨大。尚书局就好像能无穷无尽成长的生物一般。没有高洁的思想,也没有理想,简直好像觉得停止生长就会死去一般,只是一味地成长,遵从着本能。

一一不,不对。

不光是尚书局这样。

【帝国已经过时了】

【过时?】

【领土的扩张,支撑着帝国的成长。但是,已经快没有能扩张的领土了。如果能延伸至

这片沙漠的对面就另当别论,但这实在是不可能的吧。和商队都市群的战斗,补给问题很难解决。就算是不习惯的沙漠作战,靠大军压制的话也能赢下局部战争。但是,战线拖得越长,维持应该就会变得越困难】

要和沙漠中的旅人们为敌,当然不能指望他们还能提供补给。然后,沙漠中可没有铺设道路,能让人搬运能养活大军的食物和补给物资。

【你在说什么?】

【是在说帝国已经只能停止生长的话题。就算在停止生长的内部活蹦乱跳,也无可奈何吧。所以,现在尚书局的姿态,就算想成颇为妥当,也没什么问题。不如说,这样子才正常】

望着沙漠的视线转回了妹妹这边,看见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看来她似乎从没这么想过。

【但是……】

【但是?】

【帝国也不是非得一直战斗下去不可,不是吗?】

【只要这个国家的本质不发生改变,那不战斗就意味着结束。比如,不去侵占崭新的领地,贵族就不能增加受封地。那么,贵族的孩子要怎么办?只有能够继承土地的必要人数,不断增长。这是,无法摆脱的制约】

战争是在扩张领土的同时,也在减少贵族阶层的人数。因为一味增加,最终吞噬殆尽的贵族们的饥饿,会转向何处,又有什么能满足他们呢?

【那么,会怎么样?】

【会顺其自然吧】

实际上,事态已经开始发生恶化,他是知道的。皇帝诬陷亲族,把其投入牢中的传闻,在这个边境还可以当作他人的事。即使如此也有着不可怀疑的真实性,最终会变成动摇帝国全体的事态吧。

就在一个月前,这个郡的太守被遣送回了帝都。就算知道了这件事,察觉危险已经迫近的人也几乎没有吧。一一毕竟,太守府也不在这里。这个城镇,位于帝国版图的末端,处于面向沙漠的出口一般的立场。就算是郡太守,也让人只有遥远的伟人这一印象。

根据听闻的消息,皇弟似乎亲自率领着军队。作为哥哥的皇帝给他的全都是这样的任务,是想让弟弟站在被贵族批判的风口浪尖,还是因为有了皇弟和太守共谋想要推翻皇帝的传言所以以此惩戒,或是皇弟自己想要转移皇帝的矛头才带头把贵族们称之为反叛到处讨伐……虽然有各种各样的传言,但那也过了热度,渐渐不再出现在人们的谈话中了。

但是,他感到很惊恐。因为察觉到时代开始毫无办法地转动了。

因为失去了外敌,帝国就开始逐渐奔溃了,从内部。

对此心中有数,就算尚书局有取代帝国的举动,也不值得惊讶一一因为,这才是古王国最初的目的。

但是他对这种主意毫无兴趣。

帝国虽然濒临危机,露出了破绽,但仍活着。但是古王国又怎么样呢?不是早在远古,就已经灭亡了吗。

徒具形式的概念,恐怕是无法描绘明天的吧。只要看看演说会的惨状就能略知一二。若是期盼古王国的复兴,就算能掌握政权,毫无疑问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只不过是吃尽倒下的帝国的最后的根基,这一自尽行为罢了。

古王国早就是帝国的一部分了。如果帝国将毁灭,作为影子的古王国也只会毁灭吧。

一一如果要希冀,应该期望一个崭新的国家。

突然脚上一阵激痛。

还以为怎么了,原来是被妹妹踩了。虽然她没什么力气和体重,但该疼的还是会疼。

【快给我停下】

【偶尔,我觉得轻蔑也是必要的】

用不着问轻蔑谁,从被踩的脚就能想到。

【这样啊】

【……就这样在一旁看着,然后结束一切吗】

【那也是,顺其自然啊】

他把脚拔出来,妹妹就皱起脸。鼻子上都有皱纹。

【哥哥就没有那种为所欲为的气概吗】

【你看我像有吗?】

【拉着我出来的时候,看起来像是有的】

这句回应说得不错。

【因为我确信这样做是正确的,换言之……我只想做正确的事】

【是不是多余的,没人知道,所以正不正确,不到最后也谁都不知道的吧?】

【这是当然。即使如此,在做什么的时候,也有确信这是正确的必要。从各方面去考虑,当知道这是应为之事时,就能确信,然后付诸行动】

【然后你想说,这种事对你而言非常少见吧】

听着妹妹不客气的指控,他点点头。确信后才能正确,如果要颠倒顺序就该被唾弃。就算在旁人看来他又优柔寡断又有气无力,但他只有这件事不会退让。

【我觉得这样才对】

大大地叹了口气,妹妹低下头。

【哥哥会有确信要做出惊天动地的事的一天吗】

【这才是,顺其自然的事吧】

【……比如说,不论是支撑将要毁灭的帝国,还是让其改头换面,你都讨厌的吧】

【我觉得这不是我的工作】

【那么,若是哪天要在那个地平线的对面建立新的国家的话,你会出自己的一份力吗?】

说得还真是夸张啊,他这么想。

沙漠的对面一一经过商队都市去向沙漠的西边,如果能去到对面,那里也有当地的人,过着各自的生活吧。就算要兴起一个新国家,也没那么容易。当地应该有当地的政策。将其铲平,或是吞并作为君主降临,结果还是和现在眼前即将毁灭的帝国毫无不同不是吗。

【这就要看会建成怎么样的国家了】

【不对哦,哥哥,是要建成怎么样的国家】

【……诶,这个嘛,总之能活着到达沙漠对面的体力,我觉得我是没有的。然后就算再这么叙述建国的理想,也不知道会赋予我多少权限。连我这种人的力气都需要的话,可想而知那个集团缺人才啊,只能觉得未来一片昏暗了。虽然遗憾,但只会变成这样】

回去吧,虽然这样说着伸出手,但妹妹无视了。

【就算是这样,如果能站在领导国家的立场上,哥哥会想要个怎么样的国家?】

【这种目标,应该只能根据那个时候,那个场合的需求决定吧】

【又说这种话】

虽然妹妹听了不高兴,但他也不是随口乱说的。不如说是认真考虑后的结论。

什么是必要的,什么是有益的,不是在远处就能决定的事。不去现场看看现实是不行的。在这个方面,他是很讲究现实的。

【至少,我觉得我不会再举行演说会了】

虽然是为了让妹妹走起来才说出口的话,但也对啊,他想到一一演说会是没必要的。

如果自己想做什么的话,是不会采取那样迂回的方法的。[砂之语言]虽然是那样的内容,但其背景都经过了慎重且周到的考察。不是能根据当场的讨论就转换意见,去同意或是反对它的。

如果是父亲的话,大概能做到。但自己是不行的,不擅长那种事。

如果无法让人行动的话,是没法改变这个世间的吧。他擅长的,最多是给谁当参谋的角色吧。如果不是侍奉有能且有力的君主的话就毫无用处,就算有这样的人,也不知道会不会重用他呢。

真是太蠢了,他这么思考。

帝国要真不行了的话,也有下一波崛起的势力吧。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自己身处其中的画面。就算开始腐朽,今天的帝国还很和平。要站在扰乱这片和平的那方,是不可能的。

如果能够选择的话,想站在直到最后都维持现状,让安定的生活哪怕延长一点点的那方。

他看向沙漠的对面一一没错,就连在这片沙漠对面的住人,也一定希冀着一天天的和平能持续到永远吧。他们真的会想要崭新的国家吗?

一一不可能。

和平,就如同砂之阁楼。就算看起来很美,支撑它的根基却很脆弱。会因为一点点的小事,就轻而易举地奔溃。自己并不想站在去摧毁它的那方。想去守护它。

来,他再度伸出手。

想要让迈不出步子的妹妹走起来,看来还要再说点理想的话题,这么想着时,突然妹妹笑了。

【如果能遇见就好了。渴求哥哥的人。能让哥哥鼓起劲的人。能好好差使哥哥的人。】

听了妹妹的话,他稍微想了想,回答道。

【我可不太想见到】

【因为怕麻烦吧】

干脆地指控后,妹妹笔直地看向他。黑玉般的眼眸里充满了确信。支撑着妹妹那突发奇想的本质的,是她坚定不移的精神。

毫不动摇的目光,宛如她的心之镜。

【但是,我觉得哥哥能遇见那样的人就好了】

【感觉被你诅咒了一样】

【一定能遇见啦】

他垂下肩,

【我的妹妹,难不成有预言的力量吗】

【我可看不见未来】

听了妹妹的回答,感觉一瞬间时间静止了。

一一不会吧?

至今为止从没想过。在一族里,拥有过去视恩宠的,莫非

不只有自己一人这种可能性。知道他力量的应该只有双亲。换言之就算妹妹有恩宠之力,父母也可能不告诉自己吧一一?

不论是稍久之前的妹妹的身姿,还是走到这个场所为止的一连串过程,只要他想就能看到一一虽然要有意识地操控很困难,需要不小的努力。

过去视的力量既是恩宠也是诅咒。并非是适合个人的能力。要是被知道他身负恩宠,不光他一人,还会连累他的一族。

所以,他尽可能地装作没有这个能力。就是如此麻烦的东西,要是妹妹也有的话……?

在他什么都说不出口的时候,妹妹继续说。

【所以,要从过去学习啊,从读书之中】

一一啊啊,是这个意思啊…

还好自己表情匮乏。不论是他的动摇还是怀疑,都没被妹妹发现吧。

【是写在书上了吗,写着终有一天我会鼓起干劲?】

【我知道自己还是个小孩子,但哥哥也还处于被叫作小伙子的范围内吧。所以我觉得只是还没有出现而已,那个能好好驱使哥哥的人。因为,怎么会没有呢,那个看穿哥哥能成为名臣的人,一定会把哥哥找出来,一定有那样的人】

【……别说了,我不是那块料】

终于牵起他的手,妹妹笑了。

【诶呀,我觉得你很合适啊,哥哥。所以,要是能遇见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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