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啪嗒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啪嗒
「……」
「……」
「…………」
「…………」
「喂。」
「嗯?」
「你想跟到什么时候?」
「我和夏洛特今天都不想从你身边离开。」
我转身所问出的问题,由于她直率的回答,最终无功而返。
「……」
我迈出脚步。
布伦希尔德跟在后面。
最后,也没有回到宿舍。
因为她在后面一副想要跟到房间里的样子。
所以,在她放弃之前,我决定在岛上乱逛。
首先前往了宿舍附近的南区。
换作以往的周日,繁华街都很热闹。
但是今天的主街道却很冷清。
与之相对的是醒目的破坏痕迹。
店铺的玻璃粉碎,广告牌掉落,地面的瓷砖被挖开。
风干的血痕随处可见。
全都是魁札尔科亚特尔的袭击留下的。
今天在南区所看到的,大多是正在修复破坏痕迹的圣餐管理机构的职员。
几乎没有见到学生。
偶尔遇见,每个人也都是阴郁的表情。
虽说是被困在鸟笼,直到昨天,学生们的脸上都还绽放着笑容。
「……」
罗拉西亚岛的阴暗部分本应被昼夜两隔。
就在昨天的黄昏时刻,露出了其中的面目。
对普通学生来说,那应该是十年前神话战争的再临。
有很多人受伤或是失去了朋友。
根本不会有人在这种时候还想着来南区玩耍。
我也不做停留地走过寥廓的街道。
「啊。」
这时,身后的布伦希尔德发出了声音。
我不禁回头,看到她正面向了街道的可丽饼店。
那家可丽饼店奇迹般的还在营业,不过没有一名客人。
「——」
布伦希尔德在小声说着什么。
看起来像是在和看不见的人对话。
「……?」
我继续着观察。
接着,布伦希尔德取出钱包,走向了可丽饼店。
这个时候还吃可丽饼……。
「……唉」
我下意识地叹了一声气。
『——呜嘿嘿嘿,雷火你太阴暗了。』
(巴罗尔……有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闲的太无聊了。』
巴罗尔的声音和以往一样尖锐。
『——喂喂,如果你也闲着的话,就去女人那边呗。为明天养精蓄锐。』
(没那个必要。)
『——对本大爷来说是有必要的。』
(关我什么事。)
这家伙真的是毫无紧张感。
即便是死也感觉不到他的可靠。
『——雷火也不想保持处男的状态死掉吧?』
(无聊。)
比起那些,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拯救妹妹,夺回一切。
我是为此而战斗至今。
但是,巴罗尔依然嗤笑着。
『——服了。你真是个不通世俗的家伙。』
(那又怎样?)
『——说你欲望不够呢。』
(你说欲望?)
『——欲望就是力量。欲望强烈的家伙反而能活下来。』
(就算没有欲望,我也能赢。)
『——是嘛?』
巴罗尔像是冷笑般的做出疑问语气。
『——别装作没有迷茫的样子了。』
(……!)
被看穿了?
巴罗尔看出我在迷茫?
(你这家伙……)
『——二十四小时都在一起。你以为能有所隐瞒吗?』
巴罗尔呜嘿嘿嘿地发出嘲笑。
『——之所以迷茫,是因为你没有接受欲望。』
(……)
『——如果遵循自己的欲望去行动,就不会迷茫了。』
巴罗尔极其轻松地对我说着些谬论。
『——让本大爷来说的话,你顽固的脑袋才更无聊。』
遵循自己的欲望?
真符合魔神所能说出来的话。
……如果能像那样活着,那的确轻轻松松。
(随便你说。)
『——再对自己诚实一点啊。』
巴罗尔说完,就没有再多做言语。
我也不想多说,就这样结束了对话。
「神仙雷火。」
这时,听到了布伦希尔德的声音。
「怎么,了?」
转头的瞬间,有什么东西被递到了面前。
甜甜的味道。
是可丽饼。
「吃吧。」
「……突然之间搞什么?」
「累了就该吃甜食。」
她又记住了些奇怪的知识。
而且,我并不喜欢甜食。
我正准备找理由拒绝。
「夏洛特也说让你赶快吃。」
「……」
我又把话咽了回去。
刚才布伦希尔德看起来像是在和某人对话。
那是在和夏洛学姐说话吗。
「……明白了。」
「嗯!」
我接过可丽饼,布伦希尔德随即露出非常灿烂的表情。
值得那么开心吗……?
「……」
我带着复杂的心情吃了一口可丽饼。
尝到的是奶油的甜味。
不觉间,想起以前大家一起吃可丽饼的时光。
那时,什么都还不知道。
大家都还是朋友。
我还曾想过,如果有什么不测,由我来保护大家。
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2
来到了南区的尽头,我又转向西边,沿着海岸漫步。
娱乐用的海滩在北区,南区这边只有一成不变的海岸线。
在狭窄的沙滩上一边留下脚印一边走着。
我和稍稍走在后面的布伦希尔德,一人和一神。
「……」
「……」
没有对话。
但是没有把她赶走。
今天不管说什么她也会一直跟着。
而且,这似乎都是和夏洛学姐商量好的。
那这就是经过她们两人同意之后才做出的行动。
那我至少该体谅一下学姐的心意。
谁也不能保证我们明天是否能活下来。
「!」
迎面而来的冰冷海风,使我不由地停下脚步。
「……」
随着海风,将视线面向大海。
从绝海的孤岛上所遥望的水平线,是那样的一望无尽。
遥远的彼方。
未曾想过的远方之地。
就像我现在站着的地方一样。
十年间,我只以这里为目标。
一直,奋斗至今。
为了这一刻。
为了夺回妹妹。
每天都呕血训练,心里只想着那件事。
甚至没有想过,当这一天到来时,到底该做什么。
现在,距离夺回妹妹仅差一步。
明天,如果获胜就能夺回妹妹。
——但是。
在那之后呢?
在那之后,又会怎样?
将来。
未来。
如果平安活下来,我该怎么办?
该做什么?
毫无头绪。
想都没想过。
现在回忆起来,真是不可思议。
为什么……像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我至今未曾去想过。
而且,为什么现在才去想那种事。
难道说,这也是我的迷茫所致?
至今没有意识过,将来的事。
夺回妹妹之后的事。
结局的,将来。
即将迎来结局,这才想到将来的事情吗。
或者说。
是留恋?
一直以来,感觉在这里终结就能满足。
以为这就是终点。
只要夺回妹妹……就可以结束了,
心酸的日子。
充满自虐的日子。
全都能画上休止符。
说不定是我下意识地以为可以画上休止符。
现在终于……发现那是错的。
为什么?
难道说……我的内心有了对未来的期待?
这是在教会时代没有过的感情。
自己的愿望。
直到现在才察觉到。
来到这座岛上。
得到了许多邂逅。
玛丽亚。
国崎(阿波罗)。
泪泪(芙蕾雅)。
天华(宙斯)。
夏洛学姐。
布伦希尔德。
巴罗尔。
栉铊学姐。
须佐之男。
姬
子。
里昂。
艾米莉(奥西里斯)。
匣之木。
魁札尔科亚特尔。
经历的不全都是美好的邂逅。
发生的不全都是美好的事情。
即便如此,也不纯粹是痛苦的过去。
同样有过美好的回忆。
有时,因此也会变得更加痛苦。
所以,才会舍不得。
害怕失去。
因为有过欢乐的回忆。
因为有过愉快的回忆。
不想就此结束。
依靠憎恨活着的时候,确实是想就此结束。
比起得到的。
对终结更感到欣喜。
现在……。
现在的我,似乎不一样。
感到了珍惜,想要继续下去。
珍惜这场代理战争结束后的每一天,想要这种日子继续下去。
这也是巴罗尔所说的欲望吗。
我应该去肯定这份感情吗?
这份渴求未来的感情。
将这份感情赋予我的这些日子。
「……」
我转过了视线。
布伦希尔德正学着我望向大海。
一只手按住长长的银发,看着远方。
她属于哪一边呢?
对我来说。
是美好的邂逅吗?
还是糟糕的邂逅?
自问自答。
……
……
…………
不管想多久都得不到答案。
对答案产生了……迷惑。
像这样站在旁边看着大海,甚至连对话都没有。
我说过自己讨厌神。
可她还是跟了过来。
明明已经支配了她,却完全不听话。
在战场上数次自作主张。
因此也数次被搞得手忙脚乱……。
那么——如果问我是否憎恨她。
我无法立刻回答。
如果将来,再次成为了敌人。
我能否杀得了布伦希尔德……。
同样,无法回答。
换做以前,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掉。
但是,现在我不能想象向她射击的画面。
取而代之的,是今天早晨的画面。
「我喜欢你。」
布伦希尔德的告白。
那时,她的表情。
看向我的眼神。
我在思考自问自答的答案,却被今天早晨的记忆妨碍。
对此,我微微动摇。
对于自己的动摇,衍生出另一种动摇。
仿佛在说,喂喂,你在搞什么。
难道说,我对她产生感情了吗?
本想当做自嘲,但是笑不出来。
真的是不好笑的玩笑。
因为这不是可以一笑置之的问题,所以笑不出来。
她总是扰乱着我的步调。
从刚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
如果芙蕾雅没有进行召唤,她原本不会参加这场战争。
想不到,对我来说竟然成为这般棘手的存在。
实在是讽刺。
不过……算了………。
走了一段时间之后。
可能是一直看海的缘故。
和早晨相比,多少冷静了下来。
总之,不会条件反射地去拒绝布伦希尔德了。
「……」
嘴里还有奶油的味道。
差不多该去面对了吧。
面对,自己心中的迷茫。
啊……说的也是。
因为不想去承认,我从早晨一直躲到现在。
找些繁琐的理由。
逃避着思考。
实际上,我只是在躲开她的告白。
一切都会在明天结束。
布伦希尔德说,她想在在结束之前,传达自己的心意。
说不定反而应该是我要在结束前找到迷茫的答案才对。
否则的话——会在关键的地方,犯下决定性的的错误。
有这样的预感。
「布伦希尔德……」
我叫着她的名字。
可能是心里的结还没有打开,声音很小。
即便如此,也想主动和她谈谈。
然而。
「雷火君?」
「……夏洛学姐?」
愣了数秒,我反应过来。
不知什么时候,布伦希尔德和夏洛学姐进行了替换。
「刚才说什么了吗?」
「……没有。」
下意识地敷衍过去。
刚才的声音太小,夏洛学姐好像没听见。
就算这样,我也不好意思说,再让布伦希尔德替换回来。
「布伦希尔德怎么了?」
只能宛转地去问了。
「那个,到时间了,所以和我暂时替换。」
「时间?」
「嗯。今天是,那个,最后一天了。」
所谓的最后是指,我们明天都凶吉未卜的意思。
「所以,今天早晨我们两个商量决定,按顺序公平地和雷火君一起度过。」
「是这么回事啊。」
「嗯。因此,接下来是我的时间。」
按顺序。
夏洛学姐是这么说的。
这是她和布伦希尔德对等交流的证明。
反过来说,那个布伦希尔德对等看待着夏洛学姐。
为什么能做到那种事?
在差不多情况下,我和巴罗尔都是互相对骂。
别说对等了,甚至恨得牙痒痒。
加上里昂的那件事,憎恨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
如果换做是我站在夏洛学姐的立场,是否能和布伦希尔德建立对等的关系,答案是否定的。
至少,我不会主动释放善意。
「雷火君?」
「啊,对不起。」
被叫到名字,我连忙停止妄想。
「那个,之后该去做什么?」
听到夏洛学姐的话,我不知该怎么回答。
且不说之后,现在也没做什么有意义的事。
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在沙滩上看海。
不过,不能继续在这里傻站着了。
「总之,先找地方休息吧。」
「嗯。」
3
原本犹豫着是否该返回南区的繁华街,最后我们去了西区的自然公园。
「夏洛学姐,请用。」
我把从自动贩卖机买来的饮料递给了坐在长椅上的夏洛学姐。
「谢谢你,雷火君。」
「不客气。」
我也坐到了学姐的旁边。
打开罐装咖啡的拉环,轻舒了一口气。
和北区的公园不同,西区的公园非常雅致。
没有任何道具,只有长椅和草坪。
这座岛上都是高中生年龄以上的人,不需要玩具。说不定这座公园——或者这座岛——的设计者是这么考量的。
我也并不是想玩秋千。
只是觉得什么都没有的公园有些悲凉。
而且非常安静。
「雷火君。」
「什么事?」
「明天……如果活下来的话,雷火君有什么打算?」
对于夏洛学姐的询问,我稍稍吓了一跳。
好像刚才所想的事情被看穿了一样。
不过,该怎么说呢。
这位学姐能敏锐地察觉到他人的情绪。
说不定我的迷茫早就被察觉到了。
「是呢……」
我两手握住咖啡罐。
低下头,什么也没看见。
原本就是什么都没有的地面。
答案本来就不可能掉在地上。
「没怎么……想过。」
我坦率地回答道。
「我这十年把夺回妹妹和复仇当做一切。」
所以那时才没有迷茫。
只认定一件事,是非常轻松的。
「但是,来到这座岛上,遇到大家和学姐,我感觉自己渐渐找回了失去的东西。」
十年前神话战争里失去的东西。
不仅仅是妹妹。
父母、朋友、平静的日常,真的是失去了一切。
可我却只想着妹妹的事。
故意忽视了其他重要的、应该夺回的事物。
「……夺回妹妹是最优先的,这一点没有改变……但是,我完全没有去想达成之后的事。」
可是现在。
「夺回一切之后,我有什么打算……说不定什么都没有……所以,很迷茫。」
还有布伦希尔德的事。
一直都在犹豫。
我甚至觉得自己是个非常不靠谱的人。
「夏洛学姐等明天结束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用同样的问题反问夏洛学姐。
并不是故意使学姐为难,而是单纯的兴趣。
「嗯——」
夏洛学姐前后摆动着双腿做思考状。
「这要视学校
的情况而定。」
「啊……说的也是。」
如果明天解决了所有和众神有关的事。
作为神话代理战争舞台的学园会怎样呢?
去问匣之木应该会得到详细的回答……。
「我认为不会即刻解体或是解散。」
「是吗?」
「嗯。大概会慢慢进行善后处理。」
学园突然关闭会产生混乱。
例如,圣餐管理机构主导的世界共通检查。
以此为借口,可以从世界各地召集可能成为容器的孩子们。
在那个借口中,衍生了「被检查出来的孩子受到的了神明的诅咒」这样的谣传。
想要使其平息,需要数年的时间。
「那么,我们也可以暂时留在学园里吗?」
「现在登录在籍的孩子们直到毕业应该都会留下来吧。」
至少需要向外界展示「孩子们身上的问题已经解决,所有人顺利毕业」为内容的过程。
「这样啊。」
夏洛学姐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了微笑。
「那样就不会立刻与雷火君分开对吧。」
「……!」
看到学姐的笑容,我不由地愣住了。
太美了。
在这样的日子里,不经意间意识到。
说起来,相遇的第一天,好像也是差不多的感觉。
「雷火君。听我说」
夏洛学姐微笑着说道。
「我想要做的事,就是一直和雷火君在一起。」
「学姐……」
「……嗯。让布伦希尔德小姐先说出来实在是太好了。托她的福,感觉自己也有说出来的勇气。」
夏洛学姐夸张的做着深呼吸。
就好像在事先告诉着我,接下来是非常重要的话。
我再怎么钝感,这点也是知道的。
她,开口了。
「雷火君,我喜欢你。从初次见面那时开始,一直都是同样的想法。」
4
我——栉铊姬子在临近中午时醒了过来。
昨天是在不正常的时段睡着的。
结果在深夜醒过来一次。
那时,雷火在地板上睡觉,由于不想吵醒他,所以我没有离开床铺。
可是在那之后怎么也睡不着,直到黎明才再次睡下。
「……」
醒来之后,先是被室内的惨状吓了一跳。
深夜醒来的时候没有察觉,房间里乱作一团。
壁纸被划破,窗户玻璃满是裂痕。
天花板留下了被利器刺过的痕迹。
这就像是有人在房间里大闹过一样。
在我睡着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雷火?」
我这才注意到。
室内除我以外没有其他人。
去学校了吗?
今天是周几?
挂在墙上的日历已经碎掉了。
就算日历还保持完整,我也不知道今天是周日还是周一。
原本就没记得。
我不知道是哪天变回自己的。
没有去问雷火。
没从雷火的房间里出去过,自然不知道时间。
无所谓。
「雷火?」
我从床上下来,窥探浴室和卫生间。
不在。
到处都找不到雷火。
「啊……」
很快就站累了。
我坐到了床上。
「……」
「……」
「……」
呆呆的看着前方。
并不是在盯着什么。
也不是有什么想看的东西。
没过多久,过度松弛的身体便仰倒下去。
全身像是软体动物一样。
仰望着天花板。
在我头顶的天花板上,有个圆形的洞。
深邃黑暗的小洞。
我的心里也有同样的空洞。
这个空洞不是指身体上的。
「姐姐……」
感到寂寞的时候,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总会想起姐姐。
想起姐姐就会哭泣。
不是我想哭。
不知不觉就流出了眼泪。
那就不必刻意去擦。
不知不觉流出的泪,就不知不觉等它流干。
床单被弄脏了……。
雷火会生气吗?
不会生气吧。
雷火不会对我生气。
可能是因为姐姐的事。
……我不是想借此来要挟。
骗人。
其实,稍稍要挟过他。
跟着姐姐一起死掉是最好的。
被雷火支配也可以。
这是我的感情?
还是须佐之男的感情?
「是哪边?」
我试着询问。
聚精会神,或许能听到自己给出的答案,结果什么都没有听到。
「雷火。雷火。」
叫着他的名字。
雷火不在身边,就提不起力气。
他现在是我的全部。
做什么都可以。
被怎么对待都可以。
想做任何事。
想为他做任何事。
「雷火。」
还不回来吗。
如果不回来,我一直都会是这个样子。
只会浪费氧气,排出二氧化碳。
这个世界所不需要的人偶。
雷火不在,我什么都不想做。
假如没有活下去的命令,没有被支配的话,我和死人没什么区别。
现在的我能表现出一瞬间的人性,那仅限于在雷火身边。
只有在他身边的时候,才会感觉到冰冷的心脏稍稍发热。
在这个房间里,看到他拼命为了让我活下去的样子,心里暖暖的。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恋爱的情感。
雷火,赶快回来。
再让我撒娇。
那对我来说是心灵唯一的依靠。
5
今天第二次告白。
对方是夏洛学姐。
我不由地咽了一口唾沫。
「……!」
公平的。
按顺序。
回想起夏洛学姐所说的话。
指的就是字面上意思吗。
她们共有着一个身体,才会互相谦让机会。
全都是为了达成爱的告白,这一重大的事情。
「那……个」
该怎么回答?
觉得自己必须要做出回应,声音却混作一团。
和布伦希尔德那时不同的焦躁。
虽然同样是对回答产生了犹豫,但犹豫的理由不一样。
毕竟,来的是这般突然。
我常和夏洛学姐在一起,想不到会……!
『——呜嘿嘿嘿,真是钝感。』
(烦死了!)
很长时间都没作声,还以为会说些什么!去死吧!
就算迁怒于巴罗尔,状况也不会有改变。
看到我的样子,夏洛学姐嫣然一笑。
「也不必立刻就答复我。」
「这样啊……」
听到她这样说,我不由松了一口气。
心脏还跳的很快。
「不过,今天要好好约会。在这种时期下,店铺可能都不开业……」
昨晚的痕迹在岛上随处可见。
夏洛学姐也明白这一点。
即便如此,她还是提出了约会。
因为可能是最后一次。
和告白一样,为了不留下遗憾。
比我更加乐观积极。
「好吧。」
这总比磨磨蹭蹭要好得多。
而且是夏洛学姐的请求。
「有想去的地方吗?」
「我想想……」
夏洛学姐思考了一会儿。
「啊,那么要去学园的图书馆看看吗?」
「图书馆?」
学园的图书馆。
「嗯。说起来,之前约定要带你参观图书馆,却一直没有机会呢。」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在学姐快要摔倒时,我帮助了她。作为报答,做了那个约定。
书库被用来和同伴商量事情,但是没有在图书馆里走动过。
「啊,今天学园是不是没有人……」
夏洛学姐皱起了眉。
毕竟昨天发生了那样的大事。
况且还是周日。
可能没有人在值班。
不过。
「我会想办法的。」
「怎么做?」
「啊,这就不要深究了。」
采用非合法途径的话,搞到钥匙是轻而易举的事。
再不行,就找匣之木来解决。
「那就快走吧。正好可以试着从西门进去。」
「好的。」
我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我们将易拉罐扔进垃圾桶,走出了公园。
这时,夏洛学姐发出了奇怪的咳嗽声。
「怎么了?」
「那个」
夏洛学姐有些害羞地说,
「牵手,吧。」
她向我伸出了手。
「嗯……」
我带着些许犹豫,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学姐的手很小巧,稍稍用力就好像能折断一般。
手掌也很柔软。
不知为什么。
之前曾经牵过手。
今天却……特别感到不好意思。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对她非常在意。
我们牵着手,在树木间的道路上行走着。
由于是周日,几乎没有人去学园,也没有和谁擦肩而过。
时间在静静地流逝。
但是,没有感觉到压抑。
树木奇迹般的损伤很少,看着那一片片绿色,很快就来到了学园所在的坡道。
坡道上面的样子格外惨不忍睹。
昨晚惨剧留下来的痕迹比岛上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清晰。
「……」
「……」
我们穿过操场,向图书馆走去。
图书馆基本安然无恙。
正门虽然关闭了,但是有碎掉的窗户。
「这里可以打开。」
我打开了锁,脱掉鞋子之后,进入了室内。
「学姐,把手给我。」
「嗯。」
我拉住夏洛学姐的手。
「准备,一、二」
「三!」
配合好时机,夏洛学姐跳到了窗沿。
这时,裙子飘了起来。
「呀!」
「……对不起。」
这个应该提前顾虑的……。
「不用在意。」
夏洛学姐红着脸,从窗沿上下来。
我们从入口拿了拖鞋,重新进入了书架林立的图书馆里。
能闻到纸的味道。
「之前来的时候就有过同样的感想了,这里的藏书的数量真是厉害啊。」
「嗯。收藏了许多国家的书。」
「原来如此。」
说起来,学园的学生来自世界各地。
这样的话,即便是同样的书,也需要有几十册各国语言的翻译版本,必定会增加藏书量。
「雷火君时常读书吧。喜欢什么样的书?」
「……那个,学姐。」
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
「实际,我不常看书。」
「欸!?可是之前……」
「之前和学姐做约定的时候,我还处于潜入任务的阶段。」
由于要装作普通的学生,才会顺着学姐的询问去回答。
「那么说,不喜欢读书吗?」
「不,也不是那样。」
在教会时代,为了获得有关众神的知识,反复阅读过神话。
不过,那只能算是课堂上的一环。
「对我来说,读书和阅读资料很接近,不是作为娱乐而读书……但是师傅交给我的刺客小说倒是经常看。」
说不定能成为击败师傅的线索提示,读的时候也是有一半资料的感觉。
「太好了。那就表示你并不是讨厌读书,对吧。」
「嗯。」
我点了点头。
对读书没有感觉到过痛苦。
「如果可以的话,夏洛学姐能介绍喜欢的书给我吗?」
「嗯,可以哦。」
这边,夏洛学姐说着,走在了前面。
我跟着她,在图书馆里慢慢走动着。
接着选了基本她推荐的书,向桌子那边移动。
「这本书是我小时候第一次看了之后流泪的书……」
夏洛学姐翻着书页,讲述着书的内容。
我一边点头,一边听着她的声音。
两个人坐在一起读书。
按顺序的读了,一册,两册…
学姐在谈到有关书籍的内容时,表情和以往都不一样。
从二楼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在她银发的反射下闪耀着璀璨的光芒,再加上稍稍眯起来的柔和眼神,给人一种不可思议的氛围。
我想起国崎之前提到过她的别称。
书架的银色妖精。
确实和妖精很像。
「啊……对不起,我自己一个劲说个不停。」
「没关系。我很喜欢听夏洛学姐说话。」
只顾着看夏洛学姐的侧脸,不知不觉间,拿过来的书都读完了。
「拿下一本书吧。」
「好的。」
把书放回原处,在书架间寻找着下一本。
「……!」
这时,突然看到了某个书名。
尼伯龙根的指环。
我将那本书从书架上拿下来。
「雷火君?」
夏洛学姐走了回来,窥探我手里书籍的封面。
「尼伯龙根的指环?」
「是德国的歌剧。这本书好像是搭配插图的解说版。」
「读过吗?」
「由于是以北欧神话为原型的故事,在死记硬背神话知识的过程中看过一眼。不过,只能算是衍生作品,和原本的神话相比,神和人物的名字有些不同。」
「北欧神话,是布伦希尔德小姐的?」
「布伦希尔德是故事的主人公。她的名字直接出现在里面。」
「这样啊……啊,布伦希尔德小姐好像也很感兴趣。」
我一边展示着插图所描绘的故事情景,一边向学姐讲述尼伯龙根指环的大体内容。
尼伯龙根的指环是十九世纪德国作曲家理查德·瓦格纳的作品。
创作耗时二十六年。上演时间总共需要十五小时。包含四部分的超大作。
拥有可以支配世界之力的黄金指环。
英雄齐格弗里德和布伦希尔德的恋爱故事。
以这两条线为主轴,展开的故事。
在第三部『齐格弗里德』当中,齐格弗里德得到了黄金指环。
但是,当他得到指环时,指环已经受到了诅咒。
齐格弗里德不知道上面的诅咒,将指环送给了布伦希尔德。
后来,渴望功勋的齐格弗里德踏上旅程,中了卑鄙的陷阱而丧失记忆,向龚特尔的妹妹古特鲁妮求婚。
龚特尔向齐格弗里德提出了交换条件,如果想和他的妹妹结婚,就要帮助自己娶到布伦希尔德。
丧失记忆的齐格弗里德非常高兴的答应了条件。
不知内情的布伦希尔德很生气,轻信了龚特尔异父弟弟哈根的话,将齐格弗里德的弱点告诉了他。
被哈根用长枪刺中后背的齐格弗里德,在死前取回了记忆。在他死后,布伦希尔德也得知他失忆的事。
「……结局是布伦希尔德自杀,之后以瓦尔哈拉的崩落结束了故事。」
「最后是悲剧啊……」
「是的。瓦格纳通过北欧神话英雄齐格鲁德的死得到了灵感,描述了齐格弗里德的死。布伦希尔德的作用基本和神话相同。」
「在神话里他们也死了吗?」
「是的。神话当中,布伦希尔德也跟在齐格鲁德后面自焚了……瓦尔哈拉倒是没有坠落。」
最后瓦尔哈拉燃烧坠落,是以北欧神话诸神黄昏(Ragnarök)作为原型。
瓦格纳将神话的终幕融入进了歌剧的终幕。
由于英雄和女武神的死,世界迎来终结。
非常符合悲剧的结局。
「……」
夏洛学姐稍稍有些忧郁。
是因为在这种时候说了些奇怪的话吗……?
「夏洛学姐。」
「……嗯!」
我正想要说什么,学姐突然握紧了双拳。
「怎么了?」
「啊,没事!布伦希尔德小姐说,“夏洛特你的时间快要结束了,赶快继续去约会,别去顾忌我的事”。」
刚才的嗯,好像是对布伦希尔德说的。
这是布伦希尔德对夏洛学姐的关心。
「……」
她们真的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快到中午了,找个地方去吃午饭吧。」
「好的。」
离开图书馆,我们前往南区寻找能落脚的店铺。
6
我——芙蕾雅在空中观察着雷火他们的样子。
「嘿,真是够健全的。」
在西区看到他们两人,悄悄跟在了后面。
我穿上鹰之羽衣,在空中努力不被他们发现。
因为从夏洛特学姐听到了约会这个词。
好像很有意思!
所以就跟了过来。
「好无聊~」
和预想的不同。
雷火他们在图书馆呆了两个小时。
没有第三者的密室,孤男寡女在一起。
竟然连接吻都没有。
知道明天是最后的战斗吗?
昨晚,接下魁札尔科亚特尔神工太阳的战车。
战车在那之后很快就飞离了战场,但在上面驾驶的,毫无疑问是国崎。
他之所
以会在那时阻止太阳,是因为如果那样落下来,连他自己也无法幸免,迫不得已才那么做的。
做出那么显眼的事,对方自然知道已经暴露了身份。
当然,雷火也不会看漏。
彼此确认了最后的敌人。
剩下的只有我们。
已经不是观察状况或者是牵制的阶段了。
那明天就是真正的决战。
单论战力的话,这边有压倒性的优势。
对方只有国崎一人,这边有三人。
但是神与神的战斗不能仅凭数量来预测。
和奥西里斯的战斗以及和魁札尔科亚特尔的战斗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尽管还不知道国崎是什么样的神明,但很有可能是和太阳有关的神。
太阳神是在神话当中甚至能位居最高神的重要神位。
根据他的『神权』和技能,我们三人也有输掉的可能。
那也就意味着,有死亡的风险。
我。
雷火。
人类们。
在这种情况下,男女为了不留下遗憾,应该把身体无数次纠缠在一起才对吧?
为什么能这般悠闲!
换成我,就做到彼此的身体到达极限为止。
啊,真是可惜。
「如果能换的话,真想换成是我。」
降临在人界之后,一直把他当做目标。
在卡拉OK以及雷火的房间里曾经好几次诱惑过他,全都被拒绝了。
难得我主动提出让他成为我的恋人。
因为用的是人类的身体,所以才不行?
用完美的女神躯体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了?
说起来,雷火太过洁癖。
尊重女性这一点很不错,可我想让他觉醒一下兽性。
具体来说,就是更忠实于肉欲。
那样的话,就会和我发生关系了。
我可是被魔眼支配,可以被随意摆弄的哦。
其他几个女孩子虽然不如我,却也都被他征服了。
只要是男人,应该无法抑制欲望才对。
就算继续看下面的约会,也不能期待他会做出那样的事……。
……
……
……
果然很可惜。
明天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在那之前想与他发生关系是很自然的事。
该怎样才会驱使雷火那么做呢。
再主动逼迫他怎么样?
但是魅惑被破解了。
就算让他看到泳装和肌肤也没有反应。
或者说,引起他的同情?
像布伦希尔德那样,作为离别前的纪念~
可雷火最近对我很冷淡。
「嗯……可能不行啊。」
想了许多用来欺骗的方法,感觉都行不通。
况且经过里昂的那件事之后,被雷火讨厌了。
「……」
之所以会算计雷火和里昂,是因为我作为女神的性质。
因此,无论如何,迟早都会那么做。
哪怕最后会招致厌恶。
那就是我存在的本质。
对此不会感到后悔。
当然,也不会有歉意。
不过。
我是真的喜欢雷火。
毕竟他是战胜过我的男人。
被他吸引是理所当然的。
我必然会爱上他。
包括那些看不出是爱的行动,对我来说都是爱情的表现。
在爱的面前,善恶等同于尘芥。
如果能被最优秀的男人宠爱,伦理可以像渣滓一样随意丢弃。
何况人伦之类的规矩并不适用于神。
「啊……但是,布伦希尔德有些不一样。」
那个孩子有着人性的一面。
而且还很喜欢骑士道。
过去她也曾理解过人类那种不合情理的感情。
当然,爱情也是。
不是站在女神的视角。
而是以人类的思维,恋爱了。
所以雷火才没有对她太过冷淡。
如果是那样的话……稍稍有些羡慕。
「嘛,但没想过要去代替那种清纯天真的小姑娘。」
差不多该回去了。
在看下去也不会有进展。
我调转方向,离开了图书馆的上空。
「说起来,这座岛也变得死气沉沉了。」
从空中俯瞰,能清楚感受到地面的气氛。
不久之前,这里还是充满欢笑的地方。
整个岛屿现在就像是死尸一样。
「是不是该想想明天该怎么做了。」
如果我明天死掉了。
我为了不在这里留下遗憾,该做些什么呢。
我一边思考,一边飞回了西宿舍的自己房间。
7
夏洛学姐和布伦希尔德在那之后也相互替换,我依次陪她们约会。
现在轮到了布伦希尔德。
我渐渐熟悉了状况,首先询问着她的意见。
「接下来想做什么?」
「想看电影。」
「你是从哪里得到这种知识的?」
「夏洛特教给我的。」
我们去往了北区的综合娱乐设施。
电影院奇迹般的还在营业。
不过,几乎没一个人来看。
电影票、饮料、爆米花都可以在自动贩卖机里买到。
周围只有屏幕播放出来的声音。
可能是平常非常热闹的缘故,现在仅能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
「想看哪个?」
影券贩卖机那里排列着数个电影的名字。
屏幕上播放着预告,某种程度上能够了解内容。
「嗯……」
布伦希尔德来回浏览着。
看起来非常犹豫。
她是第一次来电影院,拿不定主意也可以理解。
「神仙雷火你喜欢哪种电影?」
「不记得了。」
最后一次看电影是在十年前。
连内容也忘记了。
「嗯嗯嗯」
布伦希尔德呢喃着再次浏览着屏幕。
话说回来,她真够认真的。
看来她相当苦恼。
「好的!就这个了,这个就可以!」
犹豫了差不多十分钟,布伦希尔德选择了最中间的画面。
确认了一眼,好像是恋爱电影。
陈腐的内容该怎么说呢……
算了。
在影券贩卖机上付款。
顺便也买了饮料和爆米花。
「给你。」
「这是什么?」
「爆米花。根据你的喜好,买了焦糖味的。」
「嗯!好甜!」
「坐好之后再吃。」
坐席空荡荡的。
由于可以随意选择座位,我们并排坐到了屏幕正面的中间座位。
看完沉闷的预告之后,电影终于开始了。
在影片中,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岛外世界的景色。
完整复兴之后的街道。
植物很多,市民也充满活力,洋溢着笑容。
这就像是神话战争之前的光景。
「……」
在这十年里,世界的复兴虽然在进展着,但像电影里完美完成复兴的地域应该还不到全体的10%。
即便如此,电影没必要去映射悲惨的现实。
听说在现实当中,经历了神话战争,内容过激的电影大量减少,大家更加欢迎和平内容的电影。
这个电影也确实是和平的内容。
同一天出生的男女青梅竹马。
两人在一起成长,在同一所学校上学,彼此之间慢慢开始有了作为异性的认识。
没有大的悲剧和厄运。
最多只有对同级生的轻微嫉妒。
和平的恋爱气氛。
很快地,两人长大成人。
『——喂,无聊到都快死了。』
巴罗尔开始抱怨起来。
嗯,我也觉得有些无聊。
本想好好体会围绕主题的田园氛围,但是主要情节却留不下印象。
「哦哦……」
另一边,布伦希尔德紧紧凝视着屏幕。
被青马竹马少女的感情所吸引,表情不停变化。
少女开心时,她脸上的表情也跟着缓和。
少女嫉妒时,她也表现的很不安。
当少女对少年产生爱意时,她一脸担忧地按着胸口。
真的像是一个普通的少女。
「哇!」
刚才那声悲鸣是怎么回事?
将视线移回正面,正好看到接吻的场景。
既然是恋爱电影,接吻场景自然会有。
话说,记得预告的最后也有这个场景。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呜哇!?」
『——噢!好像要开始咯。』
布伦希尔德发出悲鸣,巴罗尔则是在欢呼。
虽说该打码的地方都打码了,
但在电影院的大屏幕上能清楚明白他们在做些什么。
『——呜嘿嘿嘿,这就是所谓的激情戏吗!』
(你别突然就兴奋起来,烦人。)
由于没仔细看,对剧情有些暧昧,好像少年这次快要搬家了。
小孩无法违抗大人。
那就在分离之前留下难忘的回忆……大致就是这样的内容。
可是,学生设定的少年少女的激情场面,符合电影伦理规程吗?
电影仿佛把那些都丢到了一边,故事在继续进行着。
「呜!啊呜!」
布伦希尔德一副不能呼吸的样子。
她用两只手遮住脸,偷偷从指缝里看着屏幕。
似乎很开心。
这没什么不好。
「……」
我准备去拿饮料。
这时。
布伦希尔德的手碰到了我的手。
「啊!?呜!?」
布伦希尔德用不可思议的动作在椅子上扭动着。
「……你就像是抓住毒青蛙的反应。」
「才、才没有那种事!」
布伦希尔德慌忙做出订正,重新在椅子上坐好。
我也回到电影画面。
激情场面早已经结束。
好像还不到三分钟,那应该不是剧情的主题。
重要的是他们两人确认了爱意,约定将来再次相会的场景。
正当我想到这里。
布伦希尔德的手和我的手再次触碰在一起。
这次不是偶然。
她是有意识的将手叠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朝她那边看了一眼。
刚才觉得她的脸就够红了,现在是真的如同番茄般的红色。
和学姐一样,重叠上来的手非常柔软。
只是,和学姐那时相比,体温要高一些。
手上还有些汗。
「~~~」
布伦希尔德紧闭着眼睛。
是为了不去看我的反应。
还是单纯的在害羞。
大概两者都包括在内。
另一方面,也能感觉到她在害怕。
手会不会被挥开。
会不会被我讨厌。
她是害怕出现那种情况才闭上了眼睛。
「……」
忘记喝饮料了。
我的手伸向了饮料。
「……」
布伦希尔德对我的动作做出反应,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
我拿过饮料,靠近吸管。
和布伦希尔德重叠的手则保持原状。
看到我没有表现出排斥,旁边好像有了什么反应,但我没有去看她。
分离之前的难忘回忆。
看着虽然很无聊,说不定连我也受到这个电影的影响了吗?
无所谓了。
又没有什么坏处。
我不再管布伦希尔德,继续观看着电影。
8
第二西区医院。
这里从昨晚开始就很忙碌。
「血液包不够了!赶快去准备!」
「病床不够了!」
「在走廊铺上地毯!」
「手术室人手不足!」
「这里人手也不足!」
昨晚的事件波及了岛内。
至今为止的神话代理战争造成过普通学生和职员的伤亡。
那只能算是神与神交战时的“余波”。
虽然不会在乎伤亡,可他们不是故意去杀人的。
但是魁札尔科亚特尔不同。
他想要消灭人类,为复仇而行动。
那是神话代理战争胜利之上的欲求。
因此,人的受害状况根据神的杀意呈比例性扩大。
这座岛的东区和西区有大的医院,可是两所医院在昨晚都运来了大量的伤患。
再加上魁札尔科亚特尔的技能引起的道具叛乱。
这不但扩大了受害状况,连治疗道具都报废掉了。由于出现这样的二次灾害,成为从昨天黄昏发起袭击开始过了一整天,状况也没有改善的原因。
在医院里,我——匣之木龙斗正快步走着。
「啊,好忙好忙。」
我不是医生,但是在这座岛上负责进行管理的那一类人。
而且是比较高的地位。
也就是中间管理基层。
不仅要向上司报告,还要对部下发出指示,忙得手忙脚乱。
昨天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在岛内东奔西走。
去岛上的任何地方都会看到惨剧留下的痕迹。
特别是走在医院里,心情更加消沉。
由于病床不够而躺在地面上孩子们,我在一旁看着,从他们中间走过。
「真是讨厌呢,受够了。」
我自言自语。
明明是在叹息着现状,嘴角却带着轻薄的笑容。
就算不去照镜子,也知道自己在傻笑。
像这样把笑容固定在脸上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不记得了。
可就是这么一回事。
世间的人们开始把神明当作过去的遗物。
消除神的名字,丢弃书籍,把记忆也流放到了忘却的彼方,想将十年前的事当成没有发生过一样。
忘掉的话就一身轻松。
转移视线的话,就可以不用去管了。
从困难面前转身逃跑是人类的睿智。
遗憾的是,我没有被允许去享受忘却的安宁。
在这十年里,我们圣餐管理机构一直充当着神明的走狗。
这是保护世界的唯一方法。
世界正如字面所描述的那样,临近崩坏。
现在是依靠仅剩下的一根支柱在勉强支撑的状态。
如果众神一时兴起,能轻易将其折断。
就像摘花那样,啪地一下。
即将倒塌的宇宙集合住宅地球庄,为了不让它真正倒塌,必须要献上祭品。
嗜好品以及娱乐程度的话,那倒是无所谓。
如果要献上人类,那就是令人厌烦的工作了。
特别是孩子。
即使这样,我们还是一直在献上祭品。
毕竟天秤另一端承载的是整个世界。
比起世界的所有人,一座岛上的人命是轻微的。
如果所有的生命都是等价,那天秤向占据数量优势的一侧倾斜是当然的结果。
上升一侧秤盘上的人类会被献给上天,消失不见。
是我们制作并管理着这个系统。
理所当然,精神正常的人是做不来的。
越是正经的人,就越会承受不住。
必须要时刻傻笑着。
傻笑着选出接下来的牺牲者。
傻笑着指示部下对死去的人进行伪装。
傻笑着向众神献媚。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无处可逃。
如果没有人去做,世界就毁灭了。
不能为了一千个孩子的命,去牺牲世界。
我可是大人。
大人比小孩要博学,视野也更宽广。
所以能安然地说这是为了世界。
我理解世界的广阔和重要性。
知道的太多,反而不是一件幸福的事。这是谁说过的话来着。
我认为正是如此。
对众神竖起中指骂他们混蛋更能解气。
但那不是大人可以采用的选项。
因此。
我期待着神仙雷火君。
他还是孩子。
小孩对世界的多姿多彩一无所知,所以才会为了自己为数不多的重要事物拼上性命。
例如喜欢的人,例如朋友,这些微不足道的事物都会和世界承载在一个天秤上。
那是我们大人做不到的。
只有他能做到。
「好了,掷出的骰子会出现哪一面呢……」
我突然停了下来。
集中治疗室的前面。
透过玻璃,能看到一名少女正在里面沉睡。
艾米莉·范布拉德。
这位少女是埃及奥西里斯神的神格适合者。
现在连接着生命维持装置,本应……陷入了无法醒来的沉眠。
「……动了?」
可能是我的错觉。
即便真的动了,最多也就是动了一下指尖的程度。
她的苏醒是非常重大的事情。
因此,除了生命维持装置以外,还在她身上设置了类似警报的机械。
只要她醒过来,必定会产生反应。
「……」
但是没有看到任何异变。
果然是错觉吗?
器械也似乎也没有什么异常……。
「啊咧~?是龙斗老师。」
这时,旁边传来了声音。
我向那边转身,看到了认识的女学生在朝这边挥手。
「天华君?」
「能在这个地方碰见,真是奇遇~」
她是我执教班级的班长。
总是活泼可爱的发挥
着领导作用,使我的工作轻松了不少。
「学校的老师来这里做什么?」
「啊,有点事……。倒是天华君你来医院做什么?」
「我来探望朋友。」
天华君一如既往地微笑着回答。
一如既往……。
「你的朋友受伤了吗?」
「是的。刚才接到了联络,下了一跳。」
「……」
怎么说呢。
违和感。
得知朋友受伤,表现的太过镇定了。
不,在此之前。
「……天华君没有被卷入昨天的神灾吗?」
昨晚所发生的事情,以「世界多处同时发生的神性现象所导致的战后灾害」为由,进行着情报操作。
为此,世间就像捅了马蜂窝一样大乱。
无论是谁,想起十年前的事都会害怕。
这就表示,神的存在本身就足够让人产生极大的不安……。
「那个,我只是躲在房间的床下面颤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所以才没有现实感……?
违和感依然挥之不去。
可是,即便如此,也得不到具体答案。
「我走这边,就先告辞了。」
天华君说着,走上了楼梯。
「……啊!不好,必须要快些。」
我带着不可言状的心情,被时间逼迫着快步赶往了院长室。
9
我——玛丽亚·敏特正在祈祷。
祈祷明天雷火前辈的胜利。
这是净化。
圣女所做的净化是提高圣性的仪式。
洗净身体,洗净心灵,向天祈祷。
我是雷火前辈专用的圣女。
所以,要为他祈祷。
就像童话里的少女祈祷勇者的胜利一样。
通过祈祷提高圣性,成为他获得胜利的力量。
这只有我能做到。
无法让给他人的事情。
我在教会里曾经是孤独的。
不,很早之前就那样了。
雷火前辈是第一个温柔对待我的人。
和他在一起的欢乐,成为我活着的乐趣。
因此,我会全力去帮助他实现愿望。
那就是我的愿望。
「……」
雷火前辈说明天是决战。
为了让他在战斗中获胜,我把今天一整天都用来祈祷。
全都是为了让他活下来。
在那之后,也和他在一起。
我祈祷着。
10
布伦希尔德的回合结束之后,夏洛学姐也说想看电影,于是留在了电影院、
看完两个电影,来到外面的时候,已经是夜晚。
周日没有战斗,今天也就没有夜晚时间。
同样没有警备员的巡逻和广播。
因此,即便今天这么晚还留在外面,也没被警告。
学姐说还不想回去,我们来到了北区的沙滩。
「第一次看夜晚的海。」
夏洛学姐一边看着漆黑的海洋,一边轻声说着。
「感觉有点恐怖。」
「是啊。」
「原以为会很浪漫呢。」
夏洛学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如果有灯光的话会更好一些。」
「嗯。那样的话一定很美!」
可能现在不到时节,或者是没有设备,海面一直都很漆黑。
「雷火君还记得之前去海边的约定吗?」
「……记得。」
那是接受栉铊学姐的请求,寻找姬子的时候。
在西区的仓库街,定下了那样的约定。
「呵呵,虽然离夏天还早,但我们两人来到海边了。」
夏洛学姐似乎有些高兴的露出微笑。
「夏天的海会很美吧。」
我点头附和着学姐对未来的展望。
与其把它称作是未来,可能更像是个天真的约定。
即便如此,她的依然看到了我无法看到的东西。
因为我连这么简单的未来情景都想象不出来。
充满欲望的人会活下来。
巴罗尔是这么说的。
那指的是对未来的渴望吧。
我没有。
就像是今晚的海洋,昏暗无光,什么也看不见。
夺回妹妹。
向众神复仇。
为此而活到现在。
可那是目的,不是愿望。
夺回妹妹之后,要做什么?
完成复仇之后,要做什么?
直到现在才涌现对自己的疑问。
十年间的账还没有得出答案。
「雷火君。」
这时,夏洛学姐叫了我的名字。
「在。」
我急忙抬起头。
然后。
对上了夏洛学姐美丽的绯眼。
被她看着,我很紧张,
「今天的约会,开心吗?」
唐突的询问。
「那个……」
不是犹豫着该怎么去回答。
只是没想到会被问这样的问题。
「是的……很开心。」
「那么,我和夏洛特之间,陪哪边的时候更开心?」
「欸!?」
「骗你的。雷火君一副沉思的样子,稍稍逗你一下。」
夏洛学姐说着吐了吐舌头。
得知刚才那是玩笑,我松了一口气。
回想起来,我在约会中的态度对学姐太失礼了。
「对不起。让你有了不愉快的回忆。」
「你真的那么想?」
「当然。」
「那么……」
夏洛学姐向这边走近一步。
两步、三步。
慢慢拉近了距离。
在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距离时,她停了下来。
「……!」
再次被她看着,我的心脏毫无预兆地加速跳动起来。
今天的学姐比以前都要积极。
不,是我退缩了吗。
没有过这样的经验,不太清楚。
「如果真的感到歉意的话,就再一次和我约定。」
「约定?」
「嗯。」
夏洛学姐点了点头。
「等到夏天,再来海边一次。」
「……!」
「还要再教我游泳哦。之前才学了一半。我还想坐香蕉船,沙滩排球也想玩。一起去留下很多回忆吧。」
夏洛学姐牵起我的手。
然后,将我的手拉到她的胸前,用两手握住。
「如果在为活下来之后没有想做的事而迷茫的话,就记住和我的约定。」
「学姐……」
「约定。明天一定要活下来,再一起来海边。」
夏洛学姐和我勾住了手指。
她纤细的手指带着些许温暖。
约定。
她给予了我对未来的愿望。
因为我曾说过,活下来之后不知该去做些什么。
「谢谢你,夏洛学姐。」
多亏了学姐,解除了一个烦恼。
首先要活下来,遵守和她的约定。
我也有了一个想要实现的未来。
「这样就可以了。想说的都说完了,我的时间到此结束。」
夏洛学姐说着,松开了我的手。
「接下来轮到雷火君。把你的答案告诉布伦希尔德小姐。」
给布伦希尔德的回答。
必须要在今天说出来。
如果明天神话代理战争结束,可能再也无法和她相见。
「那么,要替换咯。」
夏洛学姐说完,闭上了眼睛。
11
夏洛学姐闭上眼睛没过多久。
她睁开了眼。
「……神仙雷火。」
锐利的眼神。
清冽的气质。
和夏洛学姐不同的语气。
就算和她是同一个样子,也不会认错。
「布伦希尔德……」
即便是这样,我还是开口确认。
布伦希尔德轻轻点头表示首肯。
从态度上,能感觉到她的紧张。
然而,我也同样紧张。
「神仙雷火……那么,你的回答是?」
「……」
我咬住嘴唇。
我要回应布伦希尔德的告白。
「我……」
讨厌神。
今天早晨是这么回答的。
那虽然是实话,但相当于是在掩饰对告白的回答。
因此,如果布伦希尔德不是神,那这个答案就毫无意义。
她是人类的话,我会怎么回答?
能回应她对我的好意吗?
「……」
至今未曾考虑过的问题,使我的脑袋乱成一团。
而且,看到布伦希尔德,同时仿佛会看到夏洛学姐。
学姐也对我告白了。
她说可以先不必去回答……。
结
果,我对她们两个都无法得出「答案」。
「神仙雷火……」
布伦希尔德焦急地叫着我的名字。
看着她的眼睛,我……。
「我……」
接着,我像是用尽全力的把话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