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树同学,早安。」
正树来到学校后,迎接他的是遥香的笑容。
笑脸盈盈的她与平常别无二致,那是她面对同学时的笑容。但是正树不会忘记在那面具底下藏着口出恶言的本性。
正因如此——
「早安,遥香。」
「正树同学,你有记得写英文的作业吗?」
「没有,其实我忘了根本没写。遥香,借我看吧。」
「不可以啦,要自己做才有意义……堕落的家伙就是这样。」
「嗯?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咦?有吗?」
「没有啦,说的也是。得自己做才行嘛。」
「对啊,功课本来就该自己写嘛。」
「真有道理……全都听见了啦,还在装。」
「咦?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我什么也没说。」
「我想也是。」
「啊哈哈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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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情侣戏码开始上演后,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周。
起初虽然正树也受到无数同学们追问究竟如何夺得遥香的芳心,但现在情况已经平静许多,不再有人对他问东问西。
顺带一提,对于诸多疑问,正树只以「商业机密」当作回答。
因为正树根本就无法回答。
对方误以为遭到威胁才开始交往,这种话要怎么说出口?
不过正树夺得遥香的男友这个位子,还是有人怀抱不满。简单说就是风间遥香的粉丝。那些学生不时会散播一些惊悚的谣言。
内容千篇一律都是对正树的毁谤中伤。像是那家伙威胁风间同学,强逼她交往等。内容大概都是如此,所以几乎没有人当一回事,但无法全盘否定才恐怖。
正树与遥香打过招呼来到座位上,原本打算就这么趴在桌上,但在那之前同学对他递出了漫画杂志。
「喂,正树觉得哪个比较正?」
摊开在眼前的页面上是一幅写真女星的泳装集合照。正树将视线转向同学,看来是朋友之间在讨论彼此的喜好,话题波及正树。
正树懒散地指了其中一个人。同学见状便不满地回答:
「怎么会选那个啦。这样的话,这个不是比较好?」
「那个人瘦过头了吧……」
感觉好无聊。就这样和他们讨论写真女星也没啥意思,难道没什么乐子能找吗?
就在这时,正与同学们聊天的遥香映入眼中。一如往常戴着面具的她。正树茫然望着那模样,随后挑起嘴角不怀好意地笑道:
「况且你选的那个一脸就是很假的样子。」
「会吗?要问假不假,你那个才比较假吧?」
「哪有,绝对是你那个好不好。平常绝对都在装可爱,不骗你!」
两人闲聊到一半,那同学突然闭上嘴。正树纳闷地把视线从杂志往上抬,看见那个同学露出苦笑,用眼神示意正树看看背后。正树明白了对方的用意,转头向后,只见遥香微笑着站在身后。看来似乎是让这位同学担心了。毕竟在女朋友面前讨论写真女星不太好吧。不过对正树而言,一点关系也没有,反倒是打从一开始就猜测事态会如此发展。
「正树同学,你好像很开心呢。」
「还好啦。找我有事?」
「没什么。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以借我一点时间吗?」
「有事找我?喔,你说啊。」
正树摆出有事尽管现在说的大方态度,遥香言下之意则是希望找个没有旁人的地方。不过正树故意装作没听懂。
「是怎样啊?有什么事就快说嘛。」
「嗯,我知道。我知道,不过那个……」
「咦,什么?不好意思,讲清楚一点。」
「那个,我有话想私下跟你说。所以……」
「私下说喔……所以呢?」
「咦?」
「所以说,你想要我们两个独处谈什么?」
「你、你这家伙……」
遥香的脸抽搐,但立刻恢复成模范生的样子。
「因为不太希望让旁人听到,想找个能两人独处的地方,可以吗?」
「所以就是不希望大家知道的内容?」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原来如此。所以遥香想聊些不想让别人听见的羞人话题吧。」
「等一下,干嘛故意讲成那样——」
刹那间,教室内一阵骚动。
表面上维持清纯形象的风间遥香,心中不愿让人得知的羞人话题,究竟是指什么?
当这样的鱼饵向四面八方撒出,很遗憾,在这间教室内没有人能不上钩。那模样就有如嗅着腐肉气味的鬣狗,转瞬间同学们发挥了无谓的想像力,与朋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毕竟是模范学生风间遥香,应该不至于太下流吧。
不,也许出乎意料就是那方面。
猜测唤来新的猜测,有如滚雪球不断膨胀。每个小组得到各自的结论后,想一探究竟的视线一起指向当事人。
沐浴在众人的视线下,遥香好不容易挤出尴尬的苦笑,但很快就无法支撑下去,一把抓住正树的手臂硬是拖着他逃出教室,一路往屋顶上跑。
「你、你、你是白痴吗?」
在无人的屋顶上,遥香如此逼问正树。她满脸通红,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害臊。
「都是因为你讲那种会让人误会的话,害我出丑了啊!」
看来两方面都包含在内。
「你说是我害你出丑,可是原因本来就出在你身上啊。」
「什么?根本就是因为你吧。」
「因为我?什么啊?我不记得有这回事啊。」
「脸皮还真厚……」
遥香愤恨地咬着牙。
「少在那边装无辜。你不是跟别人在聊什么假装不假装的吗?不是说好要保密,难道你已经忘了?」
「那又不是在说你。」
「……咦?」
见遥香无法理解似的眨了眨眼,正树打从心底大笑并说明,告诉她刚才他们只是在讨论杂志上的写真女星。
「不会吧……」
「受不了,自恋女就是这样。拜托你别老是因为这种误会给我带来麻烦好不好?」
「唔唔唔……」
看来她明白了错在自己,想不到该怎么回嘴。
不过正树当然也不会告诉她其实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正树背靠着防止坠楼意外的格状金属围篱,对遥香问道:
「这就先不管了。虽说是表面上假装,我们开始交往后一直都尽量放学一起回家,今天要怎样?能一起回去吗?」
虽然这一星期放学都一起离校,不过那也只是昭告旁人彼此正在交往的表面功夫。因为姑且不论各自的回家时间不一样的情况,明明同样都没参加社团却不一起回家,这样会有些不自然。
遥香的表情依然懊悔,但她吐出一口气转换心情。
「今天不行。我是球技大赛的执行委员,今天要参加会议。」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如果你别当执行委员,也就用不着留下来了嘛。」
「反正回家也没什么事,没关系啊。况且我对运动不在行,如果要为班上有所贡献,就只能当执行委员了。」
「什么贡献,讲得还真夸张……球技大赛不过就是玩玩而已吧。」
「只是游戏也无所谓啊。我想体验充实的学生生活,所以我只是为此努力,懂吗?」
「也就是想挥洒青春?」
「虽然这种讲法令人有点害臊,不过八九不离十吧。」
「是喔~~那你加油吧。」
「你讲得好像事不关己,你呢?我看你自从退出棒球队,几乎整天无所事事嘛。话说,你到底为什么要退出棒球队?」
「这个嘛……就像是因为音乐性有出入而解散的乐团吧?类似那种理由。」
「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也无所谓——喔,钟响了啊,我们回教室吧。」
正树撑起倚着围篱的上半身,快步走进校舍。
遥香不满地凝视着他的背影。
从学校回到家,正树一如往常向在厨房里的母亲询问晚餐的菜色后,走上二楼的房间。房间宽敞,但物品不多显得空旷。正树在房里换上居家服时,突然注意到——
金属盒。
装着信件与明信片的金属盒躺在书桌下方。
「对喔,从壁橱拿出来就放着,忘记收了。」
正树拿起金属盒走向壁橱,但一不小心让金属盒脱手摔落,盒盖撞飞到一旁,内容物全撒在地上。正树烦躁地咂嘴,一面咒骂自己不知道在发什么呆,一面蹲下身捡起散落的信。
正树捡起了那封信。
不久前的暑假,正树大致浏览过所有信件,里头却夹杂着一个他毫无印象的信封。
样式可爱的粉红色西式信封。
之前就有这玩意儿吗?如果有,自己应该会注意到才
对。
正树感到纳闷,定睛看向寄件人栏位。高尾晶。没印象的名字。为什么这会出现在我的盒子里?信封上写的确实是筱山家的住址,而且收件人是正树。
信件内容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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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树歪着头。
前阵子是多久前的事?寄错到底是寄到哪里去了?
虽然想检查是多久之前收到的信,但也许是用剪刀开封的关系,西式信封的邮戳已经被裁掉,看不出日期。
正树改为检查寄件人的地址。
「啥?」
正树不由得发出声音。
写在上头的地址与奶奶家的完全相同。
首先,正树在至今为止的人生中寄给奶奶的明信片就只有今年暑假那一张。换言之,寄到高尾晶这个人手上的明信片就是当时那张明信片。同时假设这位高尾晶所言属实,暑假时寄给奶奶的那张明信片其实没有送到奶奶手上。不过这不可能,正树确定自己写上了奶奶家的地址,事实上这封回信也是来自奶奶家的地址,但对方却说正树的奶奶并没有住在那里。难道是自己记忆中的奶奶家的地址错了吗?
等等,不对啊。那又是为什么——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疑问在脑海中不断打转。
也许只是自己不晓得,这位高尾晶确实住在奶奶家,或者是为了照顾奶奶,时常到奶奶家帮忙的人。
比方说,附近的邻居或是巡回看护。
但如果真是这样,您的亲戚并没有住在我家这句话就矛盾了。
果然是记错奶奶家的住址了吗?
疑问不断涌现,不过总之先确认事实吧。
正树来到一楼,向厨房里的母亲问道:
「妈,你知道奶奶家的住址吗?」
「为什么要问这个啊?」
「没什么啦,暑假时我不是拿贺年卡当明信片寄出去吗?那个好像没寄到奶奶手上啊。我想说是不是因为奶奶搬到新家才会搞错。」
奶奶为了方便上医院,差不多在一年半前搬到医院附近。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自己记错了那个新的地址。
「所以我想问一下,确定自己有没有记错。」
「是喔。呃,我记得是~~……」
母亲说出的住址与正树记忆中奶奶家的住址相符。
「那么,奶奶家有没有其他人一起住啊?」
「没有吧。自从爷爷过世之后,奶奶就一直一个人生活啊。」
「我也记得是这样。」
「对啊,就是这样……怎么了吗?」
「没事,没什么。」
如果奶奶真和某个连母亲都不知道的人一起生活,那个人实在不太可能不把孙子寄来的明信片给奶奶看,还特地回寄一封说是地址搞错的信就更难想象了。就算假设是有个频繁到奶奶家的人,也一样不可能。
那么,这张明信片的寄件人究竟是谁,到底在想些什么?
接踵而来的疑问为正树带来更深的困惑。
要解开这些谜题最快的方法,应该还是直接询问奶奶吧。
正树向母亲问了奶奶家的电话,转身要步出厨房。这时他突然想起,回过头对母亲说:
「啊,对了。妈,下次要是有寄给我的信,你就直接放在桌上啦。你自己把信塞进盒子里,我哪知道有寄给我的信啊。还有喔,随便打开我的盒子也太不注重隐私了吧。」
毕竟正树是正值青春期的高中生,父母擅自进入自己房间,老实说令人不太舒服。不过光是进房间,正树觉得还无所谓,不需要那样坚持。然而金属盒就完全是个人隐私了。里面装着朋友们过去的信,母亲也不应该擅自打开。
正树如此提出他的合理意见。当然他认为母亲会同意。
然而母亲却一脸纳闷。
「你在讲什么啊?你是说哪个盒子?」
「就是我用来装信的那个铁盒啊……」
「哦?原来你是这样保管的啊。」
「呃,你早就知道才会擅自把信放在里面吧?」
「我说啊,我好歹也懂得尊重你的隐私。况且自从上次奶奶寄给你那封信之后,就没再收到寄给你的信了啊,最近我也没进你的房间。」
「真的假的?」
「我干嘛骗你啊。真是的,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母亲傻眼地叹息,转身继续做晚餐。
那反应看起来不像在说谎。
母亲真的不知道有那个金属盒。
那么究竟是谁把信放进金属盒?
正树怀抱着更多疑问,拿起家用电话的话筒,拨电话到奶奶家。铃声响了五次左右时,终于有人接起电话。
「啊,是奶奶吗?我是正树啦。」
奶奶一听见正树的名字,语气间立刻浮现喜悦之情,肯定是因为许久没听见正树的声音了。几分愧疚也因此浮现在正树心头。
不过现在有更重要的问题得解决。
然而,正树也没办法立刻切入正题,便从闲话家常开始,假装问候才是主要目的,大约跟奶奶闲聊了三分钟左右才询问正题。
「对了,我在八月时寄了封明信片,奶奶有收到吗?」
首先得问清楚这件事。
奶奶的回答是「没收到」。
果然是这样啊。正树心里有料到会是这样。
那么就是下一个问题。
「哦,这样啊……对了,奶奶现在都是一个人住?」
奶奶则反问:「是没错,怎么了吗?」
「没有啦,因为久司也开始一个人生活了,我想说一个人生活不知道是怎样,会不会寂寞呢?」
奶奶没有怀疑正树的借口,回答:「虽然会寂寞,但是和附近邻居处得很好,用不着担心。」像是要让正树放心。
「是喔,那就好——啊,抱歉,我接下来有事要忙,我要挂断了喔。掰掰。」
正树放下话筒,满脸疑惑地走回二楼自己的房间。然后他看着刚才一直放在桌上的那封信,百思不得其解而喃喃低吟。
高尾晶究竟是什么人?
无论再怎么思考,都只能得到「好像有哪里不合理」的模糊结论。
但正树觉得有某些事决定性地出错了。
不知道那会造成什么影响。
可是,有某些自己无法想象的事情正在发生。
正树感觉到莫名的不安。
隔天早上。
正树把书包塞进脚踏车的篮子,前往学校。但今天他没有直接骑向高中,而是先前往离家不远且恰巧与学校同方向的邮筒。
那正是暑假时用的那个在鸟居旁边的邮筒。
正树这么想。
寄给奶奶的明信片送到了名为高尾晶的人手上。
那么高尾晶究竟是什么人?
写着奶奶家地址的明信片会送到高尾晶手上又是为什么?
昨晚为了解决这些疑问而打电话给奶奶,结果还是搞不懂原因。
那么剩下的手段就只有一个。
就是与高尾晶建立交流。
抵达那个邮筒前,正树从书包里拿出一张明信片。那是母亲之前给他的七年前的贺年卡,上头已经写好内容。
收件住址写上奶奶家的地址。首先感谢对方特地回信告知,之后再加上希望能与高尾晶有所交流的请求,以及自己的手机邮件信箱。
正树自己也觉得马上就要求当笔友有些急躁,但在想早点解开这个谜团的心情催促下,正树就省略了麻烦的过程。
当然这次也有可能正常寄到奶奶家,到时候就只能放弃解开这次的谜团了。然而也有可能再度寄到高尾晶手上,所以正树决定在这个可能性上赌一把。
到了那个邮筒后,正树将脚踏车停在邮筒旁,将明信片投进邮筒。
「嗯,这样就可以了。」
接下来只要等对方回信即可,不过正树还是不禁猜起结果。对方很可能根本不回信,也可能根本寄不到。不过现在只能赌赌看也是事实。
因此正树祈求般对着邮筒双手合十后,这才打算离开——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道视线而转过头。
鸟居。不知为何,感觉有视线从那里直指着自己。
这时正树突然回想起来。
以前和哥哥、由美一起去试胆时,问过曾住在这镇上的爷爷:「那间废弃神社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爷爷给的回答是教训他们「不要做试胆这种大不敬的事」以及一顿老拳。
当时的正树不满地觉得「用不着打人吧」,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或许爷爷的愤怒也有他的道理。
不管是谁,被当成试胆的材料都会不愉快吧,神明肯定也一样。
「什么神明啊……我在想什么东西。」
又不是由美,这种怪力乱神也太愚蠢了。肯定是因为近来接连发生莫名其妙的事,让思考开始变调了吧。
正树摇摇头否定那种想法,跳上脚踏车前往学校。
正树进了教室后,一如往常趴在桌上。若是平常,他会一直趴到上课钟响,但今天似乎也无法按照平常那样。
「欸,正树,可以借点时间吗?」
井上叫起他。
「什么事?」
「我有事想跟你讨论,可以的话,想在没有人的地方。」
「为什么?」
「那个……因为不太想让别人知道……」
正树见那忸怩的态度,不禁叹息并在心中暗叫「又来了」。
「好啦。那我们到走廊上吧。」
「不好意思啦。」
正树来到走廊上,先是环顾四周确定附近没有人在看自己后,催促井上开口。虽然他想商量的内容正树心里已经有底,不过他认为应该让对方开口说明才对。
井上的视线尴尬地四处游移,最后下定决心开口。
「其实……我想向谷川同学告白。」
听了这话,正树心想「我就知道」,再度叹息。
正树与遥香开始交往的传闻遍及全校之后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恶意中伤正树的谣言开始流传的同时,另一方面,筱山正树这个名字也成为夺得风间遥香芳心的勇者名号而传遍全校。结果不断有男学生来找正树恋爱咨询,令他百般困扰。
「我想问问正树的意见。你觉得我和谷川同学有机会吗?」
「这个嘛……」
到底关我什么事?
不过正树咽下这句话,摆出认真思考的表情。
谷川是班上的女生,个性内敛也不习惯与男生相处,光是与男生交谈就会紧张得有些不大对劲。
这下该怎么回答才好?自己实际上没有恋爱经验,因此就算有人来讨教,也不可能准备任何可能派上用场的回答,更别说对方是显然鲜少与男生往来的谷川。不过这种话正树当然说不出口。这样一来,只提一些无关紧要的意见,让对方自己判断比较好吧。
「总之在告白之前先约会看看怎么样?」
「约会?那不是应该在告白之后吗?」
「反了啦。总之先约出来玩,要是觉得聊得来才告白交往吧?」
「原来是这样……不过目的是在约会时确认聊不聊得来吧?既然这样,毕竟是同班,我平常和谷川同学算是有某种程度的交流,这种状况下也一样?」
「咦?是这样喔?」
是这样的话,你早点说啊。
无论如何,两人也不算毫无交集吧。不过他说某种程度又是哪种程度啊?完全猜不透。必须从这一点开始。
「你平常和谷川同学都聊些什么啊?」
「就上课的内容啊,还有功课之类的。」
「那不就和对待普通同学没两样吗?」
太过中规中矩,反而感觉不到可能性。
「也就是说,我没被当成对象?」
「大概吧。总之你应该先改变她对你的认知。就这个角度来看,还是找她出去约会比较好吧?」
「是、是这样喔?」
「大概吧。」
用大概这个字眼保留余地,正树也觉得自己满狡猾的。
「我懂了。那我马上就这样试试看。谢啦。」
「嗯,你加油吧。」
井上就这么满意地回到教室。
正树看着他的背影远去,终于度过难关而松了口气。
刚才的回答究竟正确与否他自己也不清楚,但至少成功蒙混过关了。正树只希望这类恋爱咨询别再有下一次了。
他这么想着的同时,上课钟声回响在校园内。
正树回到教室,走向自己的座位。途中他不经意地看向遥香。
她摆着一如往常的笑容,一如往常地与同学们闲聊,和跟正树开始目前的假交往之前完全相同。
不久后班导师走进教室,众人起立向老师道早之后,本日的晨间导师时间开始了。
在这段时间内,正树不着边际地回想刚才的恋爱咨询。
约会。
正树这么建议井上,但仔细一想,自己也没有约会经验。虽然只是假装,不过目前也算是有女朋友。正树毕竟是青春期的男生,当然也想体验看看约会的感觉。若要问理由,正树也答不上来。真要找个理由的话,和班上女生一起出游不管对哪个男生而言都是种向往吧。
「……约会啊……」
正树放眼看向窗外。
白云在蓝色天空悠悠飘动。
放学前的导师时间结束并互相道别后,班导马上就离开了教室,学生们也跟着纷纷走出教室,无论是要去参加社团活动或回家都一样。
正树也背起书包,来到遥香身旁问道:
「今天你也要忙球技大赛的事?」
「你是说开会?没有啊,剩下的事都在大赛当天了。」
「是喔。那就一起回去吧。」
「嗯。等一下喔。」
遥香将课本装进书包。相较之下,正树连铅笔盒都留在学校不带回去。
「那就走吧。」
遥香也准备好后,两人便一起走出教室。来到鞋柜处换鞋,前往脚踏车停车场,两人各自牵出自己的脚踏车。
这时,正树决定把今天早上浮现心头的想法告诉遥香。
「喂,虽然我们像现在这样正在交往……」
「我们没有在交往,只是假装而已吧?少说这种恶心的话。」
毒辣程度丝毫不减,不过正树已经习惯了,也懒得每次都与她针锋相对。
「差不多也过了一个多星期,我们一次也没约会过。」
遥香听了便露出一副厌烦的表情。
「咦咦咦~~……你想喔?」
「嗯~~算是想吧。」
「和我?」
「嗯。毕竟你好歹还有外表可取嘛。」
「你倒是连外表都惨不忍睹啊。」
「顺带一提,如果头发剪到及肩就更好了。我喜欢的女星头发也差不多那么长。」
「是喔?那我就得永远留长发啊。」
这女的还真是一点也不可爱。既然如此——
「……啊,是谷川同学耶。」
正树朝着遥香的背后挥手打招呼。刹那间她的态度剧变。
「既然这样,下次有机会我就配合正树同学的喜好,考虑看看剪成短发吧。」
「啊,抱歉,我看错了。其实你背后没人。」
「正树同学真是令人哭笑不得耶。你能不能明天就从屋顶上跳下来?我想很看看你像青蛙一样平贴在地上喔。」
「看我的心情啦。对了,还有一点忘记告诉你,我喜欢胸部大一点的喔。所以……嗯,遥香你也加油啊,别放弃。」
「你讲这话的时候是在看哪里?话先说在前头,我可不小喔。一点也不小喔。」
「啊哈哈。算了,玩笑话就先放一旁。」
「你刚才放到一旁去的玩笑话是指哪一句?喂,说清楚啊。」
「总之,为了装得像一点,我觉得至少该约会一次吧?」
「你想转移话题也转得太硬了吧。算了,我就不计较了。不过,约会啊……」
遥香短暂露出思索的表情后无奈地叹息,表示同意。
「确实从来没约会过有些不自然。所以呢?你决定好要去什么地方了吗?既然你主动提起,应该已经有打算了吧?」
「没有啊。到时候再决定要去哪里不就好了?」
「你这男人真的很不中用耶。」
「因为我是在思考之前先行动的那种人啊。」
「然后行动却失败的那种人。」
尽管历经一番唇枪舌战,遥香还是同意约会。不过这时正树突然想到,如果她其实有喜欢的对象,认为第一次约会要跟那个人一起,自己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话说喔,你该不会现在有喜欢的人?」
「你在讲什么?如果真的有,怎么可能假装和你交往?」
「是喔。那你会不会觉得第一次约会应该要跟喜欢的人一起?」
如果她这么想,那约会什么的就当作没这回事吧。
不过遥香却傻眼地叹息。
「既然你好歹懂这种体恤,对我的态度是不是应该先改一改啊?」
「你才该早点改掉这种直白过头的个性啦。」
「那可是我的优点。」
「同时也是缺点吧。」
「请你接受真实的我喔,正树同学。」
她露出面对同学用的笑容,踩下脚踏车的踏板。
正树只好追在她后头。
两人在夕阳下踏上归途。骑出位于缓丘上的学校后,好一段路都是下坡。来到坡道底端可见车道横在眼前,若要前往最近的车站就得右转,住在镇上的学生就往左,大致可分成这两个方向。两人左转前往住宅区,途中几乎没有民房,只有空旷的农田平铺在眼前。空气澄澈清新,每次深呼吸就觉得氧气仿佛直接从肺部传遍全身般洗去疲惫。
就在这时,遥香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
「刚才你讲的那件事啊,虽然我现在没有喜欢的对象,但有过在意的人,也许该算是憧憬的对象吧。」
原本悠哉地骑在她后方的正树提高速度来到她身旁与她并行。
「是喔~~那是
谁啊?同班的?」
「不是,年纪比我们大。其实我没实际见过那个人。」
「见都没见过却觉得憧憬喔?听起来好奇怪。啊,该不会是电视上的名人之类的?」
「不是啦,就只是一般人,大概吧。况且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只是那个人的生活好像很快乐,让我有些好奇。」
「哦~~完全听不懂。话说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这时遥香眯起眼露出批评般的眼神瞥向正树,随后一语不发,突然开始提升脚踏车的速度。正树无法理解那莫名其妙的行动,也只能使劲踩着踏板追上去。
「喂!刚才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啦!话说你干嘛突然加速啊!」
「啊~~受不了,烦死了!看着你真的会让人很烦躁啊!」
「什么意思啦!根本莫名其妙!」
「就叫你不要吵啦!不要跟在我后面!」
「跟在你后面?我家也在这个方向啊!」
「那你就晚点再回家!」
「你别闹喔!」
田园风景染上夕阳的橘红。
两道人影奔驰在当中。
两人的怒骂声没有其他人听见,就这么随风而逝。
回家后,正树躺在自己的房间看着电视。
就算想做功课,课本和笔记全都放在学校,也无从做起。想看漫画杀时间,不过家里的漫画早已看到腻了。正树只好躺在榻榻米上看电视,但也没什么挑起他兴趣的节目。
「啊~~超无聊的……」
没事做。不参加社团活动简直闲得发慌。还是说只有自己会这样?大家都会用功读书有效活用时间吗?或者是交男女朋友出游约会?
「真是教人羡慕得不得了啊~~」
正树怀着怨怼如此喃喃自语,在榻榻米上毫无意义地翻来覆去,一不小心撞上壁橱。他注视着壁橱好半晌,这才回想起自己面对的异常状况而挺起身。
高尾晶寄来的信件。
那封信到底为什么会放在自己的金属盒里?
正树打开壁橱拿出那个装信的金属盒,打开盒盖。
正树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期待着什么,他并没有期待高尾晶的回信已经寄来,也不认为现在就能解开装在金属盒里的谜团。
但是当他检查盒内时,不由得眉头深锁。
高尾晶的西式信封混在其他信与贺年卡当中,收在盒内。光是这样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不知为何高尾晶的西式信封上绑了一圈橡皮筋。橡皮筋是用来统整来自同一寄件人的信件,所以高尾晶那仅只一封的信应该不需要。正树如此想着拿到手上一看,橡皮筋绑着两个西式信封。
「奇怪?为什么?」
正树拿下橡皮筋,先检查第一封的内容。那与昨天发现的高尾晶的信件内容相同。那么另外一封是谁寄的?正树这么想着,定睛看向寄件人栏位,上头清楚写着高尾晶的名字。
「咦?」
高尾晶已经又寄了新的信来?
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会已经收在金属盒中?而且还用橡皮筋分类好了。
正树纳闷地紧揪眉头,决定先看过内容再说。
上头写着没办法寄送电子邮件到正树的手机,也答应了维持信件往来,之后则是提出数个疑问想了解筱山正树这个人。
那毫无疑问是今天早上正树寄出的那封信的回信。
换言之,对方已经答应成为笔友。
但是正树感到的并非喜悦,而是更强烈的疑问。
「这是怎么搞的?」
平常来说,正树也许会感叹对方迅速的回应,但有两个问题。
一:信件再度自动收在金属盒中。
二:回信未免来得太快了。
从第一点来看,这和昨天的疑问相同。
究竟是谁在什么时候把这封信放进金属盒的?
从正树出门上学一直到放学回家,应该只有母亲在家。哥哥已经离家住在外头,父亲则是去上班。如此一来,用消去法就能得到答案,但是看母亲昨天的反应,不太可能是她。那么又会是谁呢?
虽然再度面对这个疑问,但还有一个连这疑问都显得琐碎的更大的问题。
那就是另外一点。
回信未免太快了。
正树今天早上才寄出明信片,明信片要寄到对方手上最快也要到明天吧,但是今天都还没过就收到回信了。
事情发展至此,涌现心头的已经不只是疑问,甚至还有恐惧。
莫名其妙。
没一件事能搞懂。
唯一确定的只有一点:如果不继续与高尾晶交流,这疑问就无法解决。
正树只知道这一点。
那么该怎么做?
常识无法理解的对象。
与这种对象继续信件往来真的没问题吗?
尽管心中怀有疑虑,但在好奇心的诱惑下,正树还是选择继续保持交流。
若要维持与高尾晶之间的联系,只能继续信件往来。既然如此,就这么做吧。
正树拿起一张七年前的贺年卡,开始写上回信的内容。
自己主要的个人资讯。十七岁;就读家乡的高中;兴趣是看棒球比赛;专长是何处都能入睡。除此之外,虽然不晓得必要与否,回想起与遥香之间的对话,觉得这些也干脆写上,便写了自己喜欢的女星等等。
不过,退出棒球队这些可能会给对方负面印象的部分就尽可能避免提及,因为必要的只是维持联系而已。
「好了,这样就可以了……大概吧。」
如果是真正有交往经验的人,这种时候肯定能写得得心应手吧。
那让正树有些羡慕。
隔天早上。
正树今天也没有直接去学校,和昨天相同首先前往那个邮筒。抵达后从书包拿出昨天写好的新明信片,再度检查内容后寄出。随后再骑脚踏车上学。
上学途中,一辆脚踏车从后方追上正树,与正树并行。正树好奇地转头一看,发现那个人是由美。
「早安。像这样早上就碰面感觉还真稀奇耶。」
「这是当然的吧。暑假前有棒球队的晨间训练,一大早就出门了啊。」
「啊,对喔对喔……那现在要怎样?一起去?」
「哪有什么要不要一起,不是要去同一个高中吗?」
「嗯。不过正树现在有女朋友了嘛,不太好啦。」
「这种事用不着操心啦。」
因为遥香绝对不会介意的。
「总之,不要再问女朋友的事了,很难回答。」
不是因为害臊,而是实际上没在交往。无论问什么正树也答不上来,每次回答都觉得自己在说谎。
「哎呀呀,原来你不想聊女朋友。既然这样……」
一路上由美不断提供话题,不过全是正树没兴趣的内容。有些是难以置信的传说故事,有的则是无凭无据的坊间传闻,荒诞无稽的故事一个接一个从她口中说出。从这倾向来看,她喜欢的并不限于灵异故事,而是有想象余地的故事吧。不过假使真是这样,刚才她抛出「吃炸鸡有益丰胸」当作话题又是怎样?
「我原本也觉得那是迷信啦,不过真假好像还很难说喔。」
「啊,是喔。」
「哎呀呀,这个话题也没兴趣?」
「没有呢。」
「正树比想象中更挑剔啊。嗯~~那就转个方向……这么挑剔的正树和女朋友相处得好吗?」
「转回原点了!」
青梅竹马脸上挂着顽童般的笑容。看来她似乎是在耍自己玩,既然如此,自己也没必要认真回答。这种时候能轻易选择忽视这个选项,跟青梅竹马相处就是这么轻松。这时正树突然想起——
「对了,你觉得约会应该去哪里?」
这种时候由美就派得上用场了。不只是因为熟识而容易启齿,也因为她对超自然感兴趣,对占卜自然也相当热衷,平常就有看女性杂志的习惯。听说那类女性杂志总会刊载约会地点之类的资讯。
「这个嘛,要告诉你也不是不行……话说你是要和风间学姐一起去?」
「你明知故问吧。」
由美老样子满脸贼笑,不过她还是告诉正树某一本杂志曾做过初次约会的问卷,上面就列举了初次约会去的地点。
正树充满兴趣地听她解释,脑海中开始想着如果要和遥香一起出游,究竟要去哪里比较好。但是途中正树突然察觉不管去哪里,最终都会抵达互相叫骂的情境,届时就根本算不上什么约会了。
「……不对,那样反倒比较自然吧。」
和遥香甜甜蜜蜜一起出游的情景感觉很突兀,没有现实感。从这层意义来说,也算是能正确预料到结果了吧。
至于这应该教人开心还是难过,正树也不晓得。
一走进教室,正树立刻察觉异状。
遥香的长发剪成了及肩的短发。
插图p109
「呃、欸、咦?为什么?」
该不会是昨天自己说喜欢长度到肩膀的发型,她才特地去剪了头发?如果真
是这样,虽然并非真正的情侣,正树还是不禁暗自欣喜,同时也感到一抹歉疚——如果她并非自愿改成这个发型。
为了尽早解决出现在眼前的疑问,正树不管她身旁围绕着其他同学,单刀直入问道:
「你为什么把头发剪了?」
「……咦?」
「咦什么咦,该不会是因为我说过我喜欢短发?」
遥香愣住了,歪着头反问:
「什么?正树同学喜欢短发吗?」
「你在讲什么,昨天不是提过吗?我说我喜欢遥香现在这种长度……」
「啊,是喔?那就好。」
「不是好不好的问题,你昨天还是长发吧?」
遥香听了便露出苦笑。她身旁的同学也面面相觑,耸了耸肩仿佛无法理解正树的疑问。
「那个,正树同学,我从以前就一直是这个发型啊……」
「这怎么可能,你昨天明明还是长头发啊。」
「啊哈哈,又在说奇怪的话——不好意思喔。」
遥香向身旁的同学如此说完,拉着正树的手臂来到没人的楼梯间,压低声音问道:
「你到底想怎样?」
「也没有想怎样,就我刚才说的那样啊。」
「拜托,你说的根本不可能啊。况且你觉得我会配合你的喜好特地换发型吗?」
「没有,完全不觉得。」
「那不就对了?自恋也要有点分寸,更别说你的魅力不过就蛆的等级罢了。」
「嘴巴还是一样毒啊……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是这个发型啦?」
「从国小开始。」
「这么久以前?」
但正树不可能这样就接受,回到教室抓着同学确认:遥香之前是长发吧?但对方的回答是看着病人般的眼神。
「你在说什么?虽然长头发应该也很合适啦,但风间同学的发型从进高中开始就一直是那样啊。」
「这怎么可能……」
「你觉得我骗人就去问大家啊。」
如此一来,正树也无法退缩,就这么一个接一个找同学质问。然而答案千篇一律,都是「一直都是那个长度」。
「怎么可能……」
同学们联手起来想骗我。
虽然正树这么想过,但找其他班级的学生问到的答案也相同。
到了这个地步,正树再怎么迟钝也明白了。
又来了。就像风间遥香突然出现的那次,现在也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有这回事。
这现象究竟是怎么搞的?
身旁的众人到底是怎么了?
不对,或者是自己的记忆失常了?
出问题的不是旁人,纯粹只是自己记错了?
再怎么想也拿不出明确的答案。正树没办法,只能接受现况,在找到解决的线索前先配合周遭的认知。幸好目前对私生活没有多大的影响。真要说有什么影响,大概就是与遥香假装交往,但正树也觉得自己满享受现在的生活。回想起来,自己第一次与遥香接触时惊声尖叫的反应,怎么看都不正常,在众人眼里也是如此。既然没有实质的害处,静观其变才是上策。再怎么慌张失措,事态也不会改变,况且正树也不晓得能让一切恢复正常的手段。
所以自己应该冷静应对。
这就是正树得到的结论。
午休。
平常正树会和对谷川有意思的井上一起吃午餐,毕竟在午休时间热闹嘈杂的教室里,一个人默默用餐实在不好受。
正树将便当吃到剩下最后三成的时候,井上提起了遥香。
「你正在和风间同学交往对吧?」
井上这么问道。毕竟事情早已传遍全校,也没必要现在再度确认吧——虽然正树心中这么想,还是点头回答:
「嗯,算是吧。」
「为什么听起来不太确定啊……话说,有女朋友是什么感觉?」
「……」
自己真的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吗?因为这种疑问总是会浮现心头,让正树不喜欢和人聊女朋友之类的话题。
正树嚼着满口的饭菜,缓缓思考,充分想过之后才吞下口中食物。
「现在还不晓得,要再过一段时间吧。」
不置可否的回答。
正树无法回答有女朋友真的很棒,但也无法给予负面的评语。
「是喔……其实我今天放学后想约约看谷川同学,约她这周六或周日一起出去玩。」
「哦~~很不错啊。」
「不过我有个问题啊。那个……要约去哪里比较好?」
「一般来说不就电影院或水族馆之类的?」
正树还记得由美今天早上提过,这些地点是初次约会的热门场所。
「可是喔,要是谷川同学没兴趣该怎么办?」
「如果约去你喜欢的地方,她却没兴趣,那就算真的交往也不会持久吧。」
「你很冷淡耶。拿出诚意帮一下我好不好。」
关我什么事啊。话虽如此,就这么放着他不管也满可怜的。
「啊~~真拿你没办法。你在这边等一下。」
正树放下筷子,走向遥香的位子。她正与时常处在一块的小圈子谈天说笑一边用餐。用筷子夹起便当盒里的炸鸡,一脸满足地送进口中。但是察觉正树靠近后,旁边同学们的笑闹声刹那间止息。见到同学们的反应,遥香也转头看向正树。正树确定了谷川就在遥香身旁那群女学生之中,便对遥香问道:
「不好意思打扰你吃午餐喔。虽然有点唐突,我想问一下,约会的话你想去哪里?」
下一刻,周遭同学一阵骚动。毕竟是以风间遥香为中心的集团,似乎对她的一举一动都有兴趣。
不过现在正树不理会她们,只是静静等待遥香回答。
「嗯~~……去哪里都可以。只要是正树同学喜欢的地方就好。」
「是喔。」
毕竟是在同学们面前,她的反应不出所料。
不过现在正树想要的不是遥香的回答……
他转头看向谷川。
「可以给我一点意见当作参考吗?谷川同学你会想要什么样的约会?」
大概是没想到话锋会转向自己,谷川神情慌张地思考。即使如此,正树仍耐心等待,最后她小声回答:
「呃,就一般那样……」
「也就是不需要什么太特别的行程?」
「啊,嗯。就像大家一样去电影院或水族馆,有时候带着便当去野餐之类的,那样就好了。」
「哦。」
野餐啊,这字眼听起来还满可爱的。
「是喔,谢啦。」
正树道谢后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拿起筷子的同时向井上报告刚才谷川的意见。
「——就这样。她喜欢那种约会,这样够你参考了吧?」
正树夹起便当盒中的饭菜并询问感想,只见井上愣愣地看着他。
「干嘛?」
「……没什么,只是觉得正树还真厉害。」
「什么厉害?」
「谁会像你那样问啦。该怎么说,问这种事好像会被认为很没用啊……话说你都不觉得害臊?」
「为什么?」
「去问女生约会要去哪里,我会觉得很丢脸耶。」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啊……你讲话真的没在看场合耶,也不知道算优点还缺点。」
「喂,你讲得很难听耶。」
「哎呀,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你啦……这就先不管了,你刚才说的那个带便当去野餐,会不会是谷川同学亲手做便当啊?」
「谁晓得。听她那样讲应该是吧?不过就算不是也没差啊。」
「有差好不好,谷川同学亲手做的便当耶,当然想尝尝看啊。」
「……我开始觉得你有点恶心了。」
「为什么啦,如果正树正在吃的那个便当是风间同学亲手做的,你也觉得没差?」
「如果我妈做的便当其实是遥香亲手做的……?」
正树试着想象,但脑海中无法构筑那个情景。遥香为了男友提早起床站在厨房,光是从这个起点就觉得难以想象了。尽管如此,正树还是尽力想象遥香站在厨房的情景。她应该会先做好出门准备才开始做菜,那么她应该会穿上围裙。不过在这之后的情景还是无法想象,顶多只能想象她把冷冻食品放进微波炉的模样。那样也算是「亲手做的便当」吗?
话虽如此,正因为难以想象,反倒激起了正树的好奇心。
她到底会做什么样的便当呢?
就这个角度而言,正树确实对遥香的便当怀有期待。
放学后的回家路上。
正树像平常那样与遥香一起骑脚踏车离校时,提起了料理当作闲聊话题。
「对了,你会做菜吗?」
遥香以回应闲聊的无所谓的语气回答:
「问这个要干嘛啊?」
「只是好奇。你想嘛,谷川同学中午不是说她想带便当去野餐吗?你不会做便当吗?」
「不会,平常都是我妈做的。」
「我想也是。我也无法想象你站在厨房做菜的样子。」
「听你这个人讲话真的很不愉快耶。为了我的名誉,我话先说在前头,我当然懂做菜,不过永远不会有请你吃的一天。」
「我是你男友耶。你想想看嘛,为男朋友做便当的女生不是很有温柔婉约的感觉吗?啊,不过和这形容词扯不上关系的风间遥香同学大概办不到吧。不好意思喔。」
「你说什么?」
不输地痞流氓的凶狠表情。
正树感觉到继续多说可能招致危险,便随口说了刚才想到的借口。
「你想嘛,为了保持交往中的表象,试着做一次看看如何?」
得到的答案是至今从未感受过的冰冷视线。
「懒得理你了。话说,今天中午找我问约会什么的是怎样?」
「噢,那个喔……」
正树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说出真相就等于说出井上心仪的对象。这样的话,为了友情,正树决定无论遥香怎么逼问都要保密。
遥香不理会正树的决心,不等他回答就说:
「你该不会真的想和我约会?」
「为什么这样问?」
「虽然我自己也不想这样讲,不过毕竟我这种个性……」
隐约感觉到有几分消沉。
与平常的她截然不同的态度,让正树忍不住大笑。
「啊哈哈哈哈哈!看来遥香同学对自己的个性之差也有自觉嘛!」
「人、人家正认真想和你说,你这家伙……算了!闪一边去!」
「你叫我闪一边去,可是回家路在同一个方向啊。」
「那你就停在原地等我先离开不就好了!」
「不要。因为你的反应很好玩啊。」
「……你真是烂人。」
「哎呀呀,您不中意人家的个性?」
「谁会中意啊。」
「不过,遥香这种心里想什么嘴巴就说什么的个性,我满喜欢的喔。」
「啥——啥!」
瞬间遥香张大了嘴一动也不动,她的脚踏车没多久便自然停下。正树超越遥香后停车,转头看向她。她依然停在原地哑口无言,但脸庞很快就泛起红晕——
「你、你白痴啊!」
她撂下这句话,使劲踩着踏板飞也似的向前冲。
那模样让正树开心地大笑,紧追在她后头。
「喂!你干嘛脸红啦!」
「啥!只是夕阳让你看错而已吧!」
「是喔?我觉得刚才明明就没这么红啊!」
「烦死了!你这个人真的有够烦!」
一如往常的斥骂声从前方抛过来,但现在连这样的话语都令正树不由得挑起嘴角。
少年的欢笑声一直持续到与少女分头的岔路。
正树一回到家就先问母亲是否有收到信或明信片,得知今天没收到任何邮件后,走向自己的房间。正树换上居家服,立刻打开壁橱,拿出金属盒掀开盒盖。
「……有了。」
就如同正树的预料,高尾晶寄来的新信件已经放在金属盒中,而且和之前那两封用橡皮筋捆在一起。
现在正树已经不再思考「究竟是谁、在何时、怎么办到」。
虽然难以置信,这肯定是某种超乎常理的现象,应该视作某种超越人类所能理解的特别力量的运作结果。实际上,究竟谁能凭着科学理论去解释这种现象?
如此一来,最让人好奇的就是高尾晶这号人物了。
这次的信纸上记载了些许线索。
或许是正树告诉对方自己的资料,对方也提供了相应的资讯。
高尾晶,性别为女性;喜欢的食物是炸鸡;大部分的动物都喜欢。虽然没有写明年龄或目前的学校,但信中写着她的喜好与讨厌的事物,最后则以「请告诉我你那边的生活」这句话作结。
读完这封信,还有许多不明了的部分,但高尾晶至今模糊不清的轮廓似乎逐渐在脑海中成形。
正树坐在书桌前提起笔,马上就动笔回信。
首先按照对方的要求写上自己的日常生活,再加上朋友井上的恋爱咨询,以及如果交了女朋友想吃看看亲手做的便当等话题。正树考虑到只要像这样自己先起头,对方也比较容易顺着话题回应。
「嗯,差不多就这样吧。」
正树写完便将明信片放进书包,走向一楼的客厅。
隔天早晨。
在筱山家,迟到是偶然再加上偶然才会发生。因为不只父母,正树自己也会设定闹钟再睡觉,就算其中一人没听到闹钟响而睡过头,总会有人准时醒来。
但是这一天,那样的偶然发生了。
正树缓缓撑起身子,发现闹钟指针指着比平常晚的时间。
大概是看错吧。应该是自己睡昏头了吧。
揉了揉眼睛,再度定睛看向闹钟。但是时钟指针并非指着正树认为的位置。
「……咦?不会吧……」
正树瞬间从被窝跳起来,连忙换上制服后冲向一楼,打开父母的房门,果不其然父母都还在被窝里。正树大喊:「要迟到了!」父母也匆忙起床,然后看向时钟,立刻开始准备。正树和父亲在洗脸台争相洗脸、刷牙、整理头发。母亲做好让父亲出门上班的准备后将零钱递给正树,要他自己解决午餐。正树点点头冲出家门,跨上脚踏车朝着学校奔驰。
但正树在途中放慢了速度。
写给高尾晶的回信要在何时寄出?放学后?或是明天?
正树原本犹豫不决,但看过手机画面上显示的时间后便立刻做出决定。
现在的时间已经免不了迟到。既然这样,就按照惯例在上学前寄出吧。
正树的个性是得出结论后便不再犹豫。
于是正树今天也在那个邮筒寄出明信片后才上学。
当天午休。
正树不理会拿今天早上的迟到当话梗的同学,想去餐厅。
「正树同学。」
遥香叫住了他。
遥香平常除了向众人表演交往中的事实,不会主动向他搭话,也公开宣称午休时间要和朋友度过,当作不跟正树一起的理由。
也因此,当遥香找上正树,就让他有种受到突袭的感觉。
但真正的突袭还在后头。
「干嘛?」
「那个,我今天也为正树同学做了便当,一起吃吧。」
小巧可爱的便当盒递到面前。
正树皱起眉头。
为什么遥香会做便当拿来学校?正树还清楚记得昨天放学时两人聊到便当,也提过遥香的厨艺,但从来没讲到做便当来学校的事。
况且——
「呃,抱歉。『今天也』是什么意思?」
「啊哈哈,你在说什么啊?自从开始交往不就都是我做便当带来吗?我们约好了吧?」
「啥?这种事怎么……」
怎么可能。在这句话说出口前,正树突然察觉。
同学们正将嫉妒与憧憬混合而成的视线投向他,但没有人对这状况感到惊讶。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果风间遥香为了谁特地做便当来学校,班上应该会有更大的反应吧。但完全没这种迹象,反倒还有几分「又来了啊」的习以为常。
「……该不会是真的?」
「咦,什么真的?」
「我们之间真的有这种约定?」
「啊哈哈,又在开这种玩笑。明明就有啊,在开始交往后不久的时候,你忘了吗?」
「没有,我确定没跟你约定过……」
「有啊。对吧?」
下一瞬间,带着笑容的遥香眼神变得锐利。
少废话,给我点头就对了——她的表情仿佛这么说着。
「嗯,听你这么说,确实是这样没错。」
「对吧?别再开这种玩笑了,我会吓到。那我们走吧?」
「去哪?」
「人少的地方……像是屋顶?」
进入十月后,夏日的炎热已经完全消退,洋溢着秋意的风凉爽地吹拂。
在受到秋风影响最大的屋顶上,已经有几个小团体在吃饭了。彼此似乎有不成文的默契,保持一定的距离。
正树与遥香也效仿众人在隔着一段距离的位置坐下。
「这个拿去。」
遥香粗鲁地把她带来给正树的便当塞向他,然后打开自己的便当,双手合十后径自开始吃饭。
因为遥香从没对正树摆过好脸色,事到如今,正树对这样的态度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了,只是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会为自己做便当。
如此询问后,遥香一如往常地叹息说: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开始交往的时候就这样约好了啊。」
「为什么?」
「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表现我们是男女朋友吗?你以为有这之外的理由吗?」
「没有。说的也对,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理由……」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正树的表情依旧凝重,仿佛有口难言或心中无法接受的表
情。
为此感到纳闷的遥香问道:
「你是怎么了?一副五味杂陈的表情。」
「其实,我真的不记得之前有和你立下那种约定。」
「也是。人家说鸡走三步就会把记忆丢光,脑袋只有毛虫程度的你怎么可能记得呢。」
「不是啦,我不是在开玩笑。最近时常发生啊,有些事我明明不记得,其他人却都知道。我是不是该去给医生看看?」
这阵子不时发生这类记忆的欠缺。一开始只觉得「反正对生活没太大影响」,但像这样连续发生,正树也没办法再乐观下去。
「这么怕就去看医生啊。顺便问一下,你那个症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问题究竟是出自担忧或者只是想闲聊?
从她现在的表情来看,正树觉得大概是后者吧。
「这个嘛,我记得是在……」
回溯记忆,寻找自己发现记忆有所缺漏的瞬间。
最近的是与遥香约好要请她做便当。
再来则是遥香的头发打从一开始就是这个长度。
最后是遥香存在于此这件事本身。
这时正树惊觉。
错不了。
这一切都围绕着风间遥香。
正树察觉这一点,瞪大双眼看向她,她不快地皱起眉头。
「你看什么看啊?有话想说就说啊。」
「呃,没有啦,那个……」
「干嘛啦,说清楚啊。」
「该怎么说才好啊……这个嘛,回想起觉得记忆有缺漏的部分后,发现每件事都是以你为中心……」
「啥?你想说我是原因?」
「也不是说原因啦,只是……」
「你该不会想说是我消除你的记忆?」
「也不至于有这种想法啦……」
「废话,这种超能力怎么可能存在嘛。虽然我对科幻类小说还算有点兴趣,但我也不会希望这种事在现实生活中发生……啊,好像也不错。」
「好像也不错?」
「因为感觉就很好玩啊。」
「我本人可一点也不觉得好玩!」
「总之,如果我真的有消除别人记忆的能力,我直接消除你得知我的个性这件事的记忆不就好了?」
「啊,说的也是……」
的确有道理。
从她的角度来看,直接把自己真正的个性穿帮这件事当作没发生,就不需要大费周章假装跟正树交往。
听她这么解释,就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愚蠢到家。
不过这么一来,记忆的缺漏究竟原因何在?
正树试着动脑,还是想不出像样的解释。
「哎,用你不中用的大脑再怎么想也没意义,干脆别想得那么复杂吧。」
「什么?我的脑袋哪里不中用了?」
「就是你那颗沦落到要接受暑修的脑袋啊,明白吗?」
「唔唔唔,无法否定的学业成绩真教人愤恨。」
遥香不理会不甘心地咬牙切齿的正树,拿起筷子继续用餐。夹起炸鸡,心满意足地咀嚼,吞下后对表情依旧凝重的正树说:
「你就别想太多,先吃午餐吧。这可是我特地早起做的。」
「你做的?」
「当然啊。干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因为你居然会做菜……啊,我懂了。一定是冷冻食品,没错吧?」
「你真的很失礼耶。像这样挑衅我,到底是想怎样?虽然确实是用了些冷冻食品……不过,煎蛋卷和炸鸡可是我自己做的,其中炸鸡可是我昨天晚上就事先做好的。」
「煎蛋卷还能理解,居然连炸鸡都特地亲手做……不过为什么只有炸鸡?」
「因为我喜欢。」
「啊,是喔……」
肯定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吧。不过昨天由美说的「炸鸡有丰胸效果」自脑海一角浮现,让正树自然而然猜测遥香喜欢吃炸鸡该不会背后藏着这个理由。
对了,高尾晶回信时也写自己喜欢吃炸鸡。莫非在追求丰胸效果的女孩之间,炸鸡正形成一股秘密热潮吧。
「干嘛啊,一直盯着人家看。我刚才也讲过了,有话想说就直说。」
就算她这么说,正树也没办法坦承丰胸等等的幻想。
「没有啦,只是那个……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会想做便当。」
「不就说了,因为约好了啊。」
「不是这个问题,反正是两人独处时的约定吧,根本没必要遵守啊。」
「我说,你以为我会打破自己提出的约定?我又不是你。」
「啊,是你主动提出的喔?」
「是又怎样?」
「没有啦,没事。不过有件事我想说清楚,我可没有故意打破约定过。」
「但是会忘记吧。」
「这、这个嘛……总之,那为什么你要跟我这样约定啊?」
「因为做便当比较像女朋友。」
她的意思是在她的认知中,女友就该为男友做便当,所以她才特地早起做菜吗?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你是在耍我吧?」
「小的不敢。」
「况且男生不都这样吗?能吃到女朋友做的便当不开心吗?」
「因人而异吧?顺带一提,我会开心喔。像现在我就满开心的。」
「再说一次,我不是为了你,只是为了让周遭的人认为我们是男女朋友才会这么做,在那之中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
「你讲得这么绝,我也会有点受伤耶。」
「那你何不变成被虐狂?这样一来,我的每句话都会成为奖赏啊。」
「噢,说的也是。」
「不过我会觉得很恶心就是了。」
「噢,是喔?」
「所以你也可以向我郑重表示谢意喔。」
「好啦好啦,真的非常谢谢你……啧!」
昨天为什么会说自己喜欢这种个性啊?
正树想要一个机会。
真心诚意想收回当时的那句话。
放学后,回到自家的正树直奔自己的房间,也没换衣服就先打开壁橱,取出金属盒掀开来。来自高尾晶的新的回信果不其然出现了。正树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开始看内容。
自从退出棒球队之后,这已经成了正树在放学后少数的乐趣。
高尾晶的回信几乎都是对正树的明信片内容的感想,以及其他问题。
看来高尾晶的个性不会主动谈论自己,又或者只是不想讲吧。
无论是哪种,总之相当难缠。
虽然想得到与高尾晶相关的个人资讯,但在这状况下什么也无法取得吧。自己必须更主动引诱对方说出来,为此得对高尾晶提出问题。
既然如此,要不要像问卷那样列举一连串的疑问?不行,那样显得太过急躁了吧。最重要的还是维持彼此之间的交流。
不过,维持这样平淡的关系还要从对方口中得到资讯的方法……
正树背靠着椅背,抬头仰望天花板陷入沉思。
想了解一个身份不明的对象,远比想象中困难。
况且在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正树从未对他人怀抱这种程度的好奇心。不对,也许有吧。之前调查风间遥香的时候,心境大概很类似。那家伙究竟是谁?为了得知这个答案,向许多人探问。
但是结果只是发现了遥香平常隐藏的本性,为什么她会突然出现在学校,以及周遭旁人为何理所当然般接纳她的存在,终究是个谜。
而唯有一件事很肯定。
无论风间遥香或高尾晶,她们肯定都与某种超乎常识的要素有关联。
「问题就是那个超乎常识的要素到底是什么啊……」
正树拿起高尾晶寄来的信,愣愣地看着。你到底是什么人?对着信纸如此说出问题。理所当然没有任何回应。与身份不明的对象维持笔友关系——寄出明信片并收到信件这个行为持续下去,有朝一日就能揭开真相吗?
「谜样的人物和超自然现象啊。这种事由美应该会有兴趣吧……」
如此喃喃自语后,正树突然想到。
面对超乎常识的状况,从现实的观点去思考不可能得到结论。既然如此,是不是应该换个角度?
由美应该能帮上忙。
既然她格外喜爱荒诞无稽的传说,也许能为正树提示不受常识局限的可能性。
虽然正树也觉得这相当愚蠢,但现在的状况循着常识的逻辑已经无法厘清了。
择日不如撞日,正树撑起身子拿出手机。
大概在拨号声响了二十秒左右后,电话接通了。
『喂?』
「由美?你现在人在哪里?」
『在传说研究会的社办啊,有事?』
「呃,那个,该怎么说……」
虽然电话接通了,但正树还没想到该怎么向她开口。
正树思考了半晌,决定兜个圈子叙述自己的现况。
「我记得你喜欢超自然现象之类的东西吧?」
『喜欢归喜欢,但我也不是完
全相信喔。有点类似一种兴趣而已。』
「是喔。总之,我有些事想问你。举个例子来说,有一天突然出现一个陌生人,理所当然般受到旁人接纳,或者是突然有信从不合理的地址寄到你的手上。有没有哪些传闻中提到这种奇怪的现象?」
正树解释的同时,有自己正在讲蠢话的自觉。
由美肯定也会纳闷地反问:你到底在说什么?
然而,从她口中窜出的却是正树从未预料的反应。
插图p135
『该不会到现在才发生了什么事!』
「……等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由美充满期待的语气与话语,清楚说明了她并非毫无头绪。
『咦?啊,其实也没什么啦。』
显然想敷衍了事的反应。
「你有事瞒着我吧?」
『呃~~啊哈哈……』
「你不说的话,我会生气喔。」
于是由美放弃抵抗开始说道:
『我在传说研究会读的书中,刚好就提到了这个城镇的有趣传说。听说用这个镇上某处的邮筒寄出信件,就会发生不可思议的神奇现象。而且那个邮筒好像就是圆筒型那个。』
「也就是说,暑假时你和我提到那个邮筒是为了实验?你把我当作实验品了?」
『……你是不是生气了?』
「也没有。」
虽然被当作实验品的确让正树不怎么舒服,但就算由美当初说清楚,自己大概也会嗤之以鼻不当一回事,照样使用那个邮筒吧。
所以正树不打算责怪由美。
更重要的是——
「那你把那个传说仔细讲给我听。」
『咦?为什么?该不会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啦,不是你想的那样,总之告诉我就对了。」
『嗯,你这么想知道的话,是可以告诉你啦……虽然我也想这样说,但刚才我说的就已经是我知道的全部了。』
「啥?等一下,不可思议的神奇现象详细内容呢?」
『很遗憾,我也不晓得。』
「你既然是传说研究会就好好调查啊。那不就是你们研究会的活动吗?」
『传说研究会的活动内容的确是调查那类的传说,但正树你也知道我们只是没有强制性的同好会。再说,成天无所事事的人没资格讲我们。』
「唔唔……」
无从反驳。既然这样就只能自己调查了吧。
就在正树这么想的瞬间。
『不过既然你好像想知道,需要我帮忙吗?』
「咦?你愿意帮喔?」
『我没说不行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正树询问条件为何,心中认定反正也不会是多困难的条件。因为从小就认识由美,她可能提出的要求程度在哪,正树心里大致有底。
但是——
『你不用说你为什么想知道传说内容,但要告诉我退出棒球队的理由。』
「……」
『我真的搞不懂啊,为什么坚持不告诉我?如果你有你的理由,那就告诉我嘛。还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原因?』
由美一针见血的问题令正树顿时陷入沉默。那是现在正树最不愿意触碰的话题,光是回想就让愤怒与焦躁在胸口开始翻腾,所以正树只想忘掉,尽可能早点忘记那群家伙。
因此——
就在这时,一楼传来母亲的呼唤声。正树吃了一惊,从房门探出头询问母亲。母亲说她有东西忘了买,想要正树帮忙跑腿。正树回答母亲后,向电话另一头的由美说自己接下来有事要忙,切断了通话。
「呼……就先去买吧。」
正树为了转换心情吐出一口气,走出家门去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