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 圣都消灭 第一章 暗的觉醒

在局部的〈灵界转移〉收束以后,过了一小时又半刻。

帝国骑士团驻守的〈阿蕾西亚精灵学院〉的教学楼上升起了象征学院的〈圣女〉旗帜,宣告着学生成功收复学院。

由于大部分帝国骑士团成员都失去战意表示投降,因此学生方面没有遭到太多抵抗。

毕竟身为最高指挥官的亚连多拉不见踪影,上空又被多拉古尼亚的〈飞龙骑士团〉所占据,再加上波及到学院都市的〈灵界转移〉及魔精灵的大量召唤,这些都足以引起骑士们对〈圣国〉的不信任。

最后令骑士们决定倒戈的,是〈黄昏魔女〉的演讲。

突然出现在讲堂的格蕾瓦斯一一揭露奥尔德西亚王宫背后的〈圣国〉阴谋以及军方在帝都中枢进行的可怕研究,说服了骑士们支持〈正统奥尔德西亚〉。

没有人怀疑格蕾瓦斯为什么会以全盛期的形象现身。毕竟她可是传说中的魔女。改变外观对她而言应该不是难事吧。

和阿蕾西亚精灵学院的学生们一样,很多人也是被格蕾瓦斯的传说所吸引才立志成为精灵骑士的。而那名英雄本人又以传说中的形象现身了。

于是,姬巫女的学院再度回到了学生们的手里。

「……话说回来,下手还真狠啊」

「损毁很严重呢」

在墙壁倒塌、足有半边被烧毁的乌鸦班宿舍楼前——

克蕾尔和琳丝蕾特愣愣地伫立在原地。

这副凄惨的毁坏景象,既不是〈门〉召唤出来的大量〈魔精灵〉导致的,也不是〈天使〉制造出来的,更不是帝国骑士团下的手。

而是神人借用〈魔王指环〉的力量解放出来的〈魔王〉的精灵发生暴走所造成的。

失去控制的精灵们在学院内大肆破坏之后,利用〈灵界转移〉所打开的〈门〉返回〈元素精灵界〉了。

「我们的房间,肯定都给毁了」

「要是嘉洛尔没有把物品带出来,现在可惨了呢」

叹出一口气,琳丝蕾特嘀咕道。

嘉洛尔在乌鸦班宿舍楼被帝国骑士团接收之前,提前把主人们的宝贵物品都给带走了。

「看来得花好大一笔修缮费啊」

艾丽丝揉着太阳穴,呻吟道。

「修缮费用由奥尔德西亚本国来付不就好了嘛」

「啊啊,前提是王女殿下能成功夺回王位」

「菲亚娜和姐姐不会有事吧……」

「诸侯和多拉古尼亚的联合军似乎攻入了帝都。接到收复学院的消息之后,中立的诸侯估计会倒向这边吧」

艾丽丝可以听到风精灵的声音。她的情报应该是准确的吧。

「……还好赶上了呢」

闻言克蕾尔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圣国〉方面没有派军吗?」

「没有。可能判断公开介入是行不通的吧。又或者,另有所图……」

艾丽丝清理瓦砾,踏入乌鸦班的宿舍楼内。

位于一楼的公用厨房呈现出一副乱象,但是内部装修似乎平安无事。

「虽然外墙倒塌,里面的损伤却比较轻微——」

她一边在记事本上登记受损情况,一边在宿舍楼内巡逻。

「太好了。精灵机关还算能用呢」

琳丝蕾特用手指触摸炉灶上的精灵矿石,炉子里随即冒起小火。

「这样就能安排伙食了」

「看,我藏起来的桃罐头还在!」

只见去了地下室的克蕾尔抱着罐头爬楼梯上来了。

「克蕾尔,不可以独占喔」

「还、还用你说!我去拿给神人!」

成双的月亮。燃烧般的赤红天空。

在一望无际的广阔森林上,无数精灵在空中飞来飞去。

(……什么啊,这是?)

神人的视野停留在空中。

他无法活动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呈现的景象。

巨大的炎精灵点燃了森林,拥有龙形的精灵将周围化为焦土。

身披深红铠甲的战姬军团,正勇敢地与龙精灵战斗。

其中一名战姬,神人似曾相识。

(……那是、斯卡雷特!?)

〈灼银战姬〉欧特琳德——克蕾尔的契约精灵的真正形态。

身缠火焰的战姬们一齐将武器刺向巨大的龙精灵。

龙精灵发出一声撼动地表的咆哮后,倒在了火焰当中。

而在屠戮了猎物的战姬面前,这次轮到了拥有漆黑羽翼的暗精灵出现了。

(——蕾斯蒂亚!?)

那个身影,毫无疑问属于寄身神人左手的契约精灵。

蕾斯蒂亚露出冷酷的微笑,释放出遮天盖地的暗黑雷击。

好几名〈灼银战姬〉被雷击击中,从空中坠落。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是梦。神人作出判断。

(但,不是普通的梦。这幅景象是——)

『——〈精灵战争〉。发生在六千年前,将〈元素精灵界〉一分为二的大战』

突然,一副声音在脑海里回响。

「……!?」

那副声音对神人而言并不陌生。

是引诱神人投身黑暗的声音。

〈暗精灵王〉——莲·阿修道尔的声音。

神人反射性地想握住双手的双剑。

但是,剑并没有在他手里呈现。

这也是当然的。毕竟这里是"她"所展示的梦境。

『我的仇敌苏醒了。因此你也有必要苏醒』

匍匐的暗雾犹如一双软绵绵的手,温柔地搂住了神人。

「仇敌?是指〈圣女〉?」

『没错。〈圣女〉是与〈魔王〉相对的存在』

「我可不打算成为你的物品」

『那不成。你可是我的爱子——』

她似是嘲笑的声音,在脑海里不断回响。

「咕、唔……啊……!」

从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神人整个人蹦起来。

床垫里的弹簧被压得嘎吱嘎吱作响。

「哈啊、哈啊、哈啊、哈啊——」

他盯着自己汗津津的双手,接着,慢慢环顾周围。

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墙壁,以及整齐摆放着药品和〈精灵矿石〉的收纳架。

……这地方神人非常熟悉。

执行〈风王骑士团〉的工作时,他不止一次把训练中倒下的学生送到这边来。

这里是学院教学楼内的医疗设施。

(……是么。和那〈天使〉战斗过后,我失去了意识——)

他立刻把握了当前的情况,安心地松了口气。

估计是格蕾瓦斯把他送来这里的吧。

支起了上半身的神人,用手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肋骨。

在〈天使〉的攻击下裂开的骨头已经愈合了。虽然痛还没止,这份治愈能力——不对,是再生能力,依然相当惊人。就算在钢精灵艾斯特的加护下身体会变得更加结实,这恢复速度也未免太快了。

「唔……!」

神人捂住了左眼,低声呻吟。

眼球里出现了一阵痛楚。

「没事的。神人——」

这时。

优美的声音敲响了神人的鼓膜。

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搭上了神人的手。

「蕾斯蒂亚……」

回头看去,只见一双黄昏色的眼眸正微笑着看着他。

在刚刚的梦里像冷酷女王一样露出冰冷眼神的她,如今向神人展露的表情却似少女般惹人怜爱。

「——在梦里,见到〈她〉了对吧」

「……啊啊」

面对缓缓开口问起的蕾斯蒂亚,神人简短应道。

缔结了契约关系的精灵使和契约精灵有时会共享梦境。

像刚刚那种给人强烈印象的梦就更不稀奇了。

那到底是神人的梦呢,还是蕾斯蒂亚的——?

(……不对,谁梦到都没差吧)

神人在心里否定道。不管怎样,暗精灵王〈莲·阿修贝尔〉意图支配神人灵魂的事实都是板上钉钉的。

「那个梦……是现实发生过的吗?」

「那是六千年前的〈精灵战争〉的景象喔」

蕾斯蒂亚点了点头,说道。

「在〈元素精灵界〉的中心部,〈五大精灵王〉和莲·阿修道尔进行了最后的决战。尽管〈五大精灵王〉的军队付出了莫大的牺牲,他们还是击败了〈暗精灵王〉,将她封印在了〈人间界〉和〈元素精灵界〉的夹缝里——」

「但是,那个封印并不完全……?」

「对。她避开〈五大精灵王〉的耳目,成功将自己的力量转生到最弱种族人类身上——」

蕾斯蒂亚的眼里浮现出发着红光的图案。

那是月和剑的纹章。和蕾斯蒂亚·阿修道尔的〈精灵刻印〉一样。

(……!不对。映照在她眼球里的,是我的眼睛发出的光芒)

左眼的眼球里再度隐隐作痛。

「……

唔,为什么我的眼里会出现蕾斯蒂亚的〈精灵刻印〉图案?」

「不对。那并不是我的〈精灵刻印〉喔,神人」

「……?」

「那是〈暗精灵王〉莲·阿修道尔的精灵刻印。觉醒的她,想要和你缔结〈精灵契约〉呢」

「你说什么?」

蕾斯蒂亚在床上靠过来,轻轻把手搭在神人的眼睑上。

「看来呼应仇敌〈圣女〉的觉醒,她也再次开始苏醒了呢」

「喂、喂,蕾斯蒂亚!?」

像羽毛一样轻盈的身体,爬到了视野被覆盖的神人上面。

纤细的手腕绕到了他的后脑处,就那样把他搂入怀里。

垂落的发梢蹭到神人的脸颊上,漆黑的羽翼温柔地抱住了他的背部。

在〈教导院〉的时候,她经常这样做。每当一起搭档的同伴们在任务中死去时,她都会一直像这样陪伴着他。

「没事的,神人。我是你的剑,不会把你交给她的」

「蕾斯蒂亚……」

左手微微发烫。眼球里的疼痛随之缓缓消退。

是她通过契约的〈精灵刻印〉,对〈暗精灵王〉的力量进行抑制了吧。

遮挡视野的手掌拿开了。

只见带着暗色光泽的羽翼,正散发着淡淡的磷光。

露出调皮的笑容低头看着他的那副姿态,让神人只想到美丽两个字。

这时。

「呵呵,可以进来了喔,火猫小姐」

「呀啊!?」

房间外面传来了一声悲呼。

紧接着的,是咚隆咚隆的一连串东西落地的声音。

「克蕾尔?发、发生什么事了?」

维持支起上半身姿势的神人惊讶地问道。

两条马尾甩得像泼浪鼓一样的克蕾尔,连忙掉落的罐头。

「……!没、没什么,只是听说神人倒下了,来看看情况而已啦!」

双手抱住一大堆罐头的克蕾尔走进房间来。

只见她的脸颊微微泛红。

(被蕾斯蒂亚抱住的情景,让她看到了吗……)

虽然也不是干了什么亏心事,但总觉得有点尴尬。

「呃,伤,已经不要紧了吗?」

克蕾尔嗯哼地干咳一声,说道。

「啊啊,差不多好了」

「是么,这就好」

闻言克蕾尔安心地松了口气。

即使看到神人的眼睛,她也没有说什么。

那就代表浮现在左眼上的图案已经消失了吧。

神人望了蕾斯蒂亚一眼,暗示她不要提起左眼的事。

……他不想让克蕾尔太过担心。

蕾斯蒂亚微微点头,像在说知道啦。

「肚子饿了吧。总之,我从乌鸦班宿舍楼拿了很多过来」

说着,克蕾尔把双手抱住的罐头堆哗啦哗啦地放到床上。

里面有炖鹿肉和炖鱼。有糖渍水果。因为罐头是高级品,还会用作给精灵的贡品,所以标签上印刷有精灵语的文字。

「啊,谢了。真巧想找点东西吃」

神人挑了几个水果罐头,叠起来放到床边的架子上。

「呃,暗精灵……」

「什么事?」

克蕾尔把头扭到一边,递出了罐头。

「呃、那个,谢谢你了。多亏了你给的护符」

「……咦?」

「所以说,当是谢礼啦。不会有精灵讨厌罐头吧」

「哎,谢礼——」

蕾斯蒂亚摇了摇头,露出微笑。

「要道谢的是我呢,多亏了你才能够赶到神人身边」

「好、好了啦,给我收下吧」

「呵呵,明白了。谢谢」

蕾斯蒂亚显得有点高兴的,收下了罐头。

曾经有过过节的二人,在神人不知情的时候似乎缩短了点关系了。

「说起来,是什么罐头来着?」

「那是青花鱼罐头。在学院的精灵里非常受欢迎的一种呢」

「青花鱼……」

「什么嘛,不喜欢吃鱼吗?」

「不,倒不介意。只不过很少吃鱼……」

克蕾尔重新面向神人,说道。

「其、其实原本是想做点什么吃的带来的」

「你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

「……!嗯、嗯……」

克蕾尔的马尾精神地抖起来了。

「好了,把勺子给我。我、我来喂你吃」

「不、不用了,我没事!手可以动……」

「什么啊,不满意吗?」

克蕾尔不满地撅起嘴唇。就在这时。

「喂~喂~,风早神人在这里吗~?」

「……?」

忽然,声音传来——

一个身穿黑白色裙子、年纪约十岁左右的可爱女孩子突然冒出来。

她拥有像钢剑一样的银色头发,如鲜血般的红色眼睛。

皮肤白得异常,四肢相当纤细。

是一个漂亮得可怕的美少女。

「……谁、谁啊,你是!?」

克蕾尔发出警惕的声音,在手里召唤出〈火炎鞭〉。

她的判断恐怕是正确的。哪怕外表是可爱的少女——

(……!我可完全感觉不到气息喔)

神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女。她不是个普通人。

但是,少女却对神人的严峻视线毫不在意,说道。

「婆婆吩咐。风早神人醒了,就叫他过去」

「……婆、婆婆?」

「神人,这孩子是精灵喔——」

蕾斯蒂亚在神人耳边小声说道。

「精灵?」

能够完全化为人形的精灵在〈元素精灵界〉里也是最高等级的存在。

神人遇到过的用一只手都数得出来。

那种精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咿嘻嘻嘻,没错,暗精灵。在龙之国,也和你交过手了吧?」

「龙之国……等下,难不成——」

神人这才有了头绪。

说到在多拉古尼亚龙公国里,和蕾斯蒂亚交锋过的精灵——

「你是格蕾瓦斯的契约精灵吗?」

「说中咯~!」

少女露出虎牙,大刺刺地笑了。

「我是魔精灵——〈弗拉德·德拉库〉喔。多多关照~!」

帝都奥斯达契亚是被三层城墙包围的六角形要塞都市。

自奥尔德西亚帝国建国以来,这座坚固的都市就从未被攻陷。

在俯瞰帝都的卡达蒙山脉上空——

旗手是第二皇女菲亚娜·蕾·奥尔德西亚的〈正统奥尔德西亚〉及其盟国〈多拉古尼亚龙公国〉的军队正在此处布阵。

只见以军舰〈亡灵〉为旗舰集结起来的反抗军军船和多拉古尼亚的主力飞龙骑士团占据了整片天空。

另一方面,在帝都的防线萨德尔卡平原上布阵的是以众多军用精灵为核心的帝都守军和法兰格尔特公爵家的空艇骑士团。

随着黎明的光芒逐渐升起,两军的战事即将开启。

「学生方面似乎平安无事地收复了〈阿蕾西亚精灵学院〉呢」

站在亡灵甲板上的菲亚娜说道。

她的肩膀上,停着刚刚带来喜报的魔风精灵。

那是艾丽丝派来传令的斯摩夫。虽然用等级这么高的精灵来传令未免浪费,但艾丽丝还是在自己能使役的风精灵里面,派出了速度最快的它。

「——是吗」

闻言,依旧盯着奥尔德西亚军布阵的露比亚简短地应道。

「这样,保持中立的诸侯也会跟随我方了吧」

「神人君他们都平安喔。当然,包括克蕾尔」

「是么」

回应的口吻和刚刚相差无几。可是,菲亚娜没有听漏,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安心的感情。

「奥尔德西亚军似乎有动静。要开始了」

「……是」

菲亚娜略显紧张地点点头,随后——

她抽出了腰间别着的闪亮银剑。

在黎明的阳光下,纤细锐利的剑身闪闪发光。

那是侍奉历代奥尔德西亚王室的骑士精灵〈高鲁基乌斯〉的精灵魔装。

将银剑的剑尖指向天空,菲亚娜开始咏唱。

汝、侍奉人类之王的剑圣骑士啊——

汝为吾之剑、汝为吾之盾、昭示无穷光芒、祓除黑暗者——

「精灵魔装〈第二形态〉——其铭为、〈伟大女王之荣光〉!」

结束解放词的瞬间,白银的圣光爆发开来。

令人目眩的圣光一口气笼罩住本方的军队,黎明的天空上浮现出象征着奥尔德西亚王室的巨大圣骑士的〈精灵刻印〉。

那是能给精灵施加祝福与加护的最高位〈结界〉,是菲亚娜在〈龙之山脉〉的修行里掌握到的新力量。

在空中闪耀的〈精灵刻印〉,胜于一切雄辩。

宣告着〈丧失之精灵姬〉——菲亚娜·蕾·奥尔德西亚。

她正是正统的奥尔德西亚帝国的

女王——

高举闪耀的银剑,菲亚娜高声喊道。

「——大家,把力量借给我。从〈圣国〉的傀儡手里,收复祖国!」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顿时,仿佛足以撼动大地的呐喊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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