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好像是为了游资才出手的。他们看到那男人在便利店里拿出不少现金,于是就起了歹念。我之所以会怀疑是你们,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为什么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德叔被打时茫然无助又极其困惑的表情?他明明向警官敬礼来着,可是不但没有受到任何保护,反而被我们的后辈也就是几个月岛初中的学生给打了。无论是从肉体还是心灵来讲,他肯定受到了不少打击吧。一旁的直人已经伤心得快要哭了。
"我们走。"
阿润打破了沉默,这次我没有问他要去哪里。我和直人都知道德叔现在在哪儿了。
"哟,年轻人。"
在医院的单人病房里,德叔向我们挥手致意。他的右眼眶上有一圈近乎黄色的淤痕,头上缠着白色的纱布,但看起来气色还好。很奇怪的是,德叔的脖子上挂着一条从未见过的金项链,看上去又粗又沉。
不过幸运的是,他那魔术师一样的目光就像以前一样,完全没有变化。我担心得双腿一直在发抖,好在病房里应该没有人发觉到这一点。
"德叔,你没事吧?这是我妈妈做的蛋糕。"
"呀,真不好意思。你们还带东西来了。"
阿润冷静地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从便利店回来,想要接着睡,结果就被他们打了。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们往我的帐篷里扔了一块转头。我被吓得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呢,一群像我孙子这么大的小鬼就冲进来揍我。唉,年岁不饶人哦。"
直人坐在床边一张小沙发上,说:
"幸好您没什么大碍。"
德叔指着自己的脑袋说。
"唉,头皮破了,但还好没伤到骨头。看来我要在这家民院里住一段时间了。无所谓啊,天涯无处不是家。"
被打成这样了还嘴硬,我们亲眼看到过隔离带后满是淤泥的帐篷,当时有多危险可想而知。德叔的乐观真让我们感到汗颜。
"另外,那个距离的话题,我算是想通了。其实人根本就不是讲的那样。比如这次那几个小鬼,就突然拉短了我和他们之间的距离。所以说这世上,人和人之间的交流是最困难的事情。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绝对安全的生活方式,无论你怎样逃避,总会有人会出手伤害你。"
我开始沉思。跟德叔相比我还差得远呢,所以根本没有资格摆出听过算过的态度,无视父母与社会的那套说教。我一直站在一根架构在自己与这个世界之间的绳索上,摇摇晃晃地走着钢丝,反反复复探索究竟要与世界保持多少距离才合适。德叔仿佛自言自语地说:
"或许是打了一个平手。"
阿润诧异地问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
德叔穿着像浴衣一样的睡袍,抱着胳膊说:
"有失也有得嘛,虽然被那些小鬼揍了一顿,但在月岛…"
说到这里,德叔大笑着转过头对我们说:
"我也遇到了你们啊。就像在旅途中结识了新的伙伴。"
我们现在才发现,这个六十过半的老人原来如此腼腆。他对我们来说,既不像朋友,也不像死党,而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于是我们三个就和流浪哲学家在圣路加国际医院那豪华的单人病房里欢声大笑。笑累了,直人无不担心地问:
"您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德叔坐在医院的病床上,就像坐在河边的长椅上一样悠然自得。
"我有医疗保险,好像没什么需要的。不过我,我有一个请求……"
我不想让德叔说出他的请求,连忙抢过他的话头。因为我知道他要说什么,在初次遇见他时,他已经说过那句让我难忘的台词了。
"知道了,我们会来陪你说话。我们每天都会来,你就放心吧。"
这一次,德叔露出了害羞的表情。大家不由自主地指着对方开怀大笑,到最后我们都在取笑直人,因为他笑着笑着居然流下了泪水。三十分钟后,我们踏上了归途。我骑着车,跟在直人和阿润身后飞驰。超高层大楼像一块块水晶似的,倒映在已被晚霞染红的隅田川河面上。
把"今天天气真好啊"、"天冷了,多加件衣服"这种再普通不过的问候当成世界上最奢侈的语言,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相对来说,总是拘泥于什么小康生活、终身投资、经济增长率这些东西,才是毫无意义。在我的生活中,既有阿润、直人以及这一章没有出场的阿大那样的友人,也有像德叔那样睿智的大人。
如果能一边慎重、适度地调整和社会的距离,一边和这样的人交往着慢慢变老,人生应该不至于让我感到绝望。我骑着自行车在风中飞驰,并且在心中得出了结论。
以后可要跟自己喜欢的人好好地聊一聊有关天气的话题。
第一卷 黑发魔女
女生是一个永恒的谜。
尤其是那个长发飘逸、柔声细语的和风少女,绝对是一个难解之谜。在如今这个浮躁的年代,她还保留着大和抚子的气质,并且要比我们年长(只大了一岁)。今年的秋季至冬季,我们四个被这个女孩耍得团团转。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我们几本就像是旋涡中的浮叶,被扯得七零八落,不知不觉中就被边走了水底。
友情和爱情让人难以抉择。
总之这个魔女让我们吃尽了苦头,但如果让我们再碰上一个,我们仍旧没有自信可以应付得来。不过话说王来,无论是恋爱还是普通男女交际,都不是那么容易学乖的。就好像流行性感冒,只要抗原不搭配,碰上几次感染几次,逃也逃不掉。或许人类的历史也是一样,不断地重蹈覆辙,犯低级错误,到最后自己都觉得有些腻歪了。
男生还真够笨的,人家说吃一堑长一智,但他们从来就不明白这个道理。
"直人,你和结香同学后来怎么样了?"阿润叫道。
结香大致上已经成了直人的正牌女友。月岛站前那家名叫"Macdonald"的咖啡屋二楼是我们四个专用会议室。在这里点一杯冻咖啡可以喝到关门,不过换成阿大,肯定会点大号的炸薯条。
"你问我……"
直人欲言又止。他露出为难的表情,眼角和脸上堆起了皱纹,看上去像个为即将退休而发愁的管理中层。早衰症蹂躏着他的肉体,让他的青春要比常人快好几倍。阿大有些不满,用他那油腻腻的肥香肠似的手指把直人斑白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直人连声求饶。
"你什么意思呀?我们为了你,可是赴汤蹈火啊!你看,就连电邮什么的都帮你搞到手了,所以你有义务向我们报告后续情况。"
这理由听上去似乎有些无理取闹。直人和结香的确是在我们的撮合下才在一起的。我们三个想要送给直人一个特殊的生日礼物,才厚着脸皮去向结香搭讪,问他可不可以和直人交往。但后续怎么样则是他们自己的事,跟我们几个没有关系。于是我便替直人解围道:
"算了,我们也别多问了。现在可是他们的敏感期。"
但没想到直人却像掉进米桶的老鼠似的,半喜半忧愁地说道:
"没关系,其实今天这么急让大家来,是因为我有事想拜托你们。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阿大嘴里塞满了薯条,说:
"你放心吧!有什么问题大叔帮你解决。要套套的话尽管开口,要多少有多少。"
直人连忙看了看四周,脸红得就像个苹果。不远处,几个围坐成一圈的主妇正盯着我们看。直人低下头,小声说: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是我要和结香同学约会……"
阿大连忙鼓掌,阿润吹了声口哨。
"这不是好事吗?"阿润说。
"你小子总算是有出息了。"阿大附和道。
只有我十分冷静地问道:
"原来是第一次约会。那你有什么事要帮忙的?
直人的脸更红了。
"约会的时间是这周日,地点在银座。结香同学说,第一次约会就两个人的话,会很紧张,所以拜托我能不能带朋友一起来。这几天我们来回发了不少短信,话题的中心战是这件事……"
阿润又吹了一声口哨说:
"第一次约会就要我们三个当电灯泡啊?"
阿大拍拍胸口,T恤下厚厚的脂肪泛起一圈油波。
"呆子!我们三个去正好可以给直人捧场。要好好地替他造造势。要赞他把妹功夫卓尔不群,家中钱财用之不尽。"
直人囧得都快要哭了。
"拜托!这种夸奖我可受不起。平时大家怎么样,那天就怎么样好了。你说是不是,哲郎?"
他好像抓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