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斗独自一人行走在幽深的森林中。
只凭月光看清道路有些困难,但这是从小就一直行走的路。熟知的道路熟知的场所,没有任何困难绫斗就到达了那个地方。
“……真是令人怀念。”
在天雾家后方的广阔森立中会突然出现一小片原野。小时候,这里是特属于绫斗的游乐场。
久违地再次踏入这片原野,却和记忆中相比狭小了许多。
抬头望去,一轮寒月绽放光辉。
绫斗坐在原野尽头的树荫下,闭上眼睛整理思绪。
倘若正嗣所言不虚,遥和绫斗就是异父姐弟的关系。
但现在这不是问题。哪怕只有一半血液相连,姐姐仍是姐姐。绫斗的心情不会有任何变化。
比起这些。
“……如果,姐姐的失踪和她亲生父亲有关系的话……”
这样的可能性很高。倒不如说,绫斗想不出其他可能。
某种程度上,那件事本身就是毫无办法的。会在意血亲的父亲是当然的。那是事关遥自己意愿的事情,不是绫斗自己可以评头论足的。
但是——
“如果她的生父,和我也有关的话……?”
不对,不是这么回事。
遥封印绫斗的理由完全不知,但不可能和遥失踪完全无关。
能将绫斗和遥联系在一起的,只有一个。
“……母亲。”
没错,果然(突破口)只剩母亲了。
——话虽如此,绫斗毫无进展办法。
之前正嗣说的话——母亲从不讨论过去——恐怕是事实。正嗣并不是连不说谎的器用都没有的人。
“母亲的过去,吗……”
绫斗尽全力回想,却连容貌也只能回想个大概。毕竟连关于母亲的照片录像都没剩什么。
(果然立刻想向姐姐询问啊……!但是,那样的话……)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
打开空间窗口的瞬间,软弱无力的声音即刻响起。
“哈喽—”
“……纱夜?这么个时间怎么了?”
青梅竹马的少女在空间窗口对面挥起小手。
“绫斗说今天要回家,我想现在差不多到家开始休息了。”
但纱夜却立刻翘起眉毛惊讶得问道:
“发生了什么?”
“!……很敏锐啊,纱夜。”
明明不想将心情显露在脸上,但被一眼看穿,自己还真是逊色。
“难不成和叔叔吵架了?”
纱夜担心地继续询问。
“……关系变得这么差了吗?”
虽然她应该知道绫斗和正嗣之间的关系有些生硬,但果然纱夜还是有以前的印象吧。事实上,遥还在的时候,两人的关系——即使称不上良好——但还称不上坏。
“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骗人。”
明显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的说辞,但纱夜立刻就看穿了这一点。
“但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不再问了。”
“谢谢你,纱夜。”
说到底这是只能由绫斗给出答案的问题。如果去依赖他人,多余的精力会放在选择谁的建议吧。
“话说回来……你现在莫非在那片原野?”
“啊啊,嗯。被你发现了。”
虽然空间窗口能将两边的映像传到对面,但毕竟这边一片黑暗。尽管空间窗口本身也在发出微量光线,但这也仅仅只能照亮绫斗的脸。
“这当然。这是充满我们两人回忆的地方。”
“啊啊,确实常常和你在这一起玩呢。”
这么说来,以前常常和纱夜在这里挑战遥呢。
“绫斗,还记得吗?第一次赌上‘心愿纸’来分出胜负的时候。”
“当然记得。那个时候因为输给纱夜还后悔了好久好久。”
绫斗和纱夜的胜负,从那天开始每天都会进行,根据场合,有时甚至一天交战多次。
“然后我记得,纱夜第一次要求的事情……啊,因为尿床被香夜桑发现了要我跟着一起去道歉……”
“……那个请你忘记没关系。”
很少见的,纱夜羞红了脸看向一旁。
“说到底,绫斗不也向遥姐……”
接着很久,绫斗和纱夜一起回想了以前的故事。
多亏如此,绫斗也稍许感到了一丝快乐。
“——谢谢你,纱夜。”
“嗯,没什么。”
虽然绫斗的答谢很唐突,但纱夜依旧像是接受一切般温柔地笑了。
“那么,差不多就这样……”
“啊!绫斗前辈!”
接着,像是要哭出来一般的声音颤抖着传来。
只见绮凛手持手电四处张望着,小心翼翼地迈步走来。
“诶?……绮凛酱?”
绫斗这样打过招呼,绮凛的表情立刻明亮起来。
“因为一直不会来所以很担心……”
“抱歉,让你操多余的心了。但是,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这个……因为绫斗前辈的父亲说你八成在这里。”
“父亲他?”
意外的回答让绫斗吃了一惊。
没想到那个父亲会说中这里。
“——绫斗”
然后那份惊讶立即被身后冰凉的声音压过。
“为什么绮凛会在那里?”
“诶?啊—,不,这个是……”
纱夜紧紧盯着绫斗,绫斗因为不知如何解释而看向绮凛,却发现绮凛两颊通红地摇着手。
“那,那个,纱夜桑,这个是,那个……”
“知道了,现在我也立刻过去。不管怎样都会过去。绝对会过去!”
“不,不不不不不不!就算你说现在过来,也拿不到许可!”
想从Asterisk出来需要事先申请。虽然放假期间申请会变得很容易,但想当日,而且还是在这么晚的时候申请是不可能通过的。首先,这都已经是联络穿停业的时间了。
“那么,就算游泳我也过去。没事的,因为想着可能会有这种事,水中用的煌式武装我也准备过所以没问题。呼呼呼呼。”
纱夜看起来很兴奋,连眼睛也在不停转圈圈。认识纱夜这么久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表情。
然后绫斗和绮凛为了让纱夜冷静下来足足花了半个小时。
“哈……这下真的变得很晚了。”
“哈,哈伊……”
在回家的路上绫斗上绫斗这样说道,走在一旁的绮凛颔首点了点头。
“然后,刚刚把你放在一旁一个人过来真是万分抱歉。明明绮凛酱来我家呢。”
“不!多亏你我稍微看到了自己前进的方向。”
“诶?”
绫斗惊讶地看向绮凛。确实她的脸比之前清爽了很多。
“从绫斗前辈的父亲那里得到了训练。”
“啊啊……”
仅这些绫斗就理解了。
身为剑士的父亲,只能他人尊敬。他的技量,指导能力都没有怀疑的余地。
“虽然不是完全没有迷茫了,但是……现在的我一定可以正面面对大叔母。”
“行……那就好。”
绫斗笑着说道,绮凛却突然停下脚步。
“那个……”
“嗯?”
“虽然可能不该我说,但绫斗前辈也……和父亲用剑交手一下如何呢?”
绮凛紧握双手,以极其认真的表情看向绫斗。
“绫斗前辈的父亲是了不起和剑士。竟然同为剑士,我认为也会发生用剑理解对方的事情……!”
对于绮凛来说是有些十分少见的发言。(指绮凛的发言不会如此具有干涉性)
一定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口的吧。真的为她对自己的担心而感到高兴。
但是绫斗苦笑着摇了摇头。
“——确实,如果能作为剑士的话。”
绫斗想对话的对象,是身为父亲的正嗣。正嗣拿起剑的时间点,父亲的身份就不可能超越剑士。不论好坏,正嗣就是这样的人。
“啊……”
是从绫斗的表情中悟到了什么吗,绮凛立刻失落地低下头。
“总之,绮凛酱那边的问题有所解决真是太好了。”
这么说着温柔地抚摸着绮凛的头。
“……”
即使这样绮凛似乎也还想说什么,但并没有再说什么。
* * *
翌日清晨,绮凛在日出前醒来,擦着眼睛慢慢从被窝中走出。
天雾家的客房是八畳大的和室,除了装饰墙上挂着一幅画轴之外没有任何东西。但房间连角落都打扫得十分干净,和冬天清澈的空气一起,一起床就给人一阵清爽的感觉。(八畳,大概可以睡八个人的大小。和室,日式房间。装饰墙,和室客厅一块专门用来装饰的空间,顺手翻译成装饰墙吧。装饰墙上一般一般刮有画或字。挂画,就像日本买的浮世绘大都可以挂墙上的那种。)
明明是和平
时一样配合早训时间起床的,想着这(清爽)是为什么呢?绮凛整理好被褥换好衣服走出房间。用冰凉的清水洗完脸走回房间,却听到厨房传来声音。
小心翼翼得走过吱吱作响的走廊,出现在眼前的是正在准备早餐的正嗣。
“——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吗?”
“哈,哈伊!早上好!那个,我也来帮忙!”
绮凛低头行李走向厨台。
正嗣默默地看着绮凛,点头赞许。
“麻烦你了。那边抽屉里有围裙,用它好了。”
打开正嗣所指的抽屉,里面发现了叠放整齐的可爱的粉色小围裙。毕竟不可能是正嗣或是绫斗来使用,所以恐怕是遥的物品。(译者:就不可能是纱夜酱的吗)
虽然有想过自己用这个合不合适,但是在这里客气也没办法。就坦率地借用吧。
“那你把那边的咸菜拿出来切一下吧。”
虽然绮凛在去Asterisk之前没有做饭的经验,但是自从和纱夜一起抢着为绫斗做盒饭以来,做饭的练习时间在不断变长。原本就是笨手笨脚的人,做饭技术也毫无疑问远不成熟,但即使这样自己也训练到能用刀不切手指了。
根据正嗣指示从酒糟中取出黄瓜茄子,洗干净后用刀切开。
“……诶?绮凛酱。”
稍迟一点到达的绫斗瞪大眼睛看着绮凛。
“早,早安!前辈!”
“早……话说,那围裙,不是姐姐的……”
果然是遥的东西。
“那,那个,很糟糕吗……?”
“不,和你挺配的。”
虽然绫斗还有些不知所措,但依旧充满怀念地那样回答。
“等会,不是这么回事啊!绮凛酱是客人,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不,毕竟受你们照顾了,这种程度的没问题。”
“嗯……既然绮凛酱这么说的话……”
看到绮凛很认真的在请求,绫斗也就没再说什么。
相对的,看向了正嗣。
“父亲(爸爸?爹?)我今天就会Asterisk。”
“诶?”
因为绫斗的话,绮凛惊讶地停下了手头工作。
“这就要回去了吗?”
“没错,绮凛酱。毕竟绮凛酱的问题也有所解决了。倒是你不早点回去,你父亲一定在等你。”
确实会是那样,但无论怎样,刚回到老家一天还不需要急着回去吧。
绮凛偷偷看向旁边,发现正嗣依旧一脸严肃。
“——知道了。按照你想的去做就好。”
啊啊,真是的,这对父子。
尽管知道由身为外人的自己来说有些不合适,但对双方仅了解一点的自己都能感受到:
(夹在二人之间还能为他们找到平衡的绫斗前辈的姐姐真是了不起……)
绮凛一边低头看向粉色的围裙,一边低声嘀咕。
绮凛在去探望恩菲尔德队的时候也看到过她的身姿(译者:什么鬼,我怎么不记得你见过遥)。和绫斗很像,是有着温柔微笑的女性。从纱夜那里听说她还是一个在绫斗之上的剑士。但是——
“那个,这边结束了。”
这期间,绮凛按人数分好了咸菜。
“……这样啊。绫斗。”
“啊啊。”
和正在考鱼干的正嗣说话的同时,绫斗取出器皿交给绮凛。
“谢,谢谢!”
(明明两人在这方面却很普通的稀有灵犀呢……)
尽管如此两人之间还是没有普通的对话。
在早饭期间,绫斗也只是礼节性的向绮凛搭话,甚至没和正嗣合过眼。
老实说,气氛比昨晚沉重好几倍。
“那么绮凛酱,准备好了告诉我一声。“
“哈,哈伊。”
饭后,绮凛被收拾餐具的绫斗这样说道,不得已回到房间。
绮凛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衣物,作为住宿一夜外加一顿饭——准确的说是两顿饭——的回礼简单地打扫了一下房间。突然感觉旁边的房间发出了什么声音。
绮凛走出房门看了一下,发觉旁边的房间门打开了一下。
“那个……?”
想到偷窥不太好,于是打了声招呼,却看到正嗣在房间里。
“啊,是你吗。”
“这里是……?”
“……遥的房间。”
正嗣的口吻十分平淡,但不知从哪里透露出一丝寂寞。
“失礼了……”
说着绮凛走入房间。
作为女子高中生的房间过于简朴。(话是这么说,绮凛老家的房间也是这样所以其实自己也没资格说别人。)
书桌和床,还放了一些小物品。其他还有一个书橱,收纳了一些古旧的书——恐怕和剑术相关的吧。
这时绮凛发现,和道场或者客房一样,这个房间也打扫得干干净净。恐怕房间布局也和遥离开时完全一样吧。
就像等着她随时回来一样。
(果然……)
绫斗和正嗣,所想的肯定一样。
但两人都没法好好向对方传达那些。
“那个……绫斗前辈的姐姐,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听到绮凛的询问,正嗣的看向放在枕头旁的相框。那是使用了万应素的空间窗口那样的东西。
用视线将其启动之后,多重空间窗口同时打开。
“哇……!”
尽管被吓到,绮凛仍注意到这一张张记录着家温馨的照片。
无论哪一张都不值得强调,每一个都是日常的片段。遥和绫斗、正嗣、偶尔还有纱夜,是记录着一个家庭的照片。
只是,那时幼小的绫斗脸上只有笑容。小时候的绫斗和听说的一样有些不良,怎么说,有点可爱呢。
正嗣严肃的表情和现在一样毫无变化,但围绕在他周围的气氛只能用柔和来形容。
倒是这次和绮凛回到老家的绫斗一直没有露出笑容。
不能再这样下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自己的这种心情很强烈。
再这样下去很不好,绮凛的内心一直在和自己这样说。
“那,那个……!”
“——刀藤桑”
像是对自己的想法有所反应一样正嗣突然开口,静静说道:
“绫斗就拜托你了。”
然后,深深鞠躬。(风萧萧兮易水寒,歌姬一去兮不复还……)
“没,没有这回事!我这种一直在接受绫斗前辈帮助的人……”
看着慌张后退的绮凛,正嗣继续说道:
“在《狮鹫星武祭》时我看见了。如果绫斗留在这里,绫斗是不会成长到那个地步的。这多亏了你们。谢谢!”
注入在这段话中的真挚情感令绮凛沉默。
“绫斗常常乱来。如果可能的话——希望那个你能成为他的力量。”
“……哈伊,在我力所能及之内。”
结果,在绮凛这样回答之前,正嗣一直没有把头抬起。
* * *
“……那么(再见)”
绫斗背着包从门口出发。
正嗣尽管出来送行却没说一句话,绫斗也没有说任何东西。
“多谢款待!”
绮凛向正嗣鞠躬感谢,追在绫斗后面出去。
天阴沉的和昨日完全不同。
强风令肌肤不甚疼痛。
“那么,首先去车站……”
“那个,绫斗前辈。”
(绮凛)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喊向前辈,绫斗却正好也打来招呼。
“嗯?怎么了?”
“诶,那个……”
绫斗露出了和平时一样温柔的笑容,心情似乎不错。至少看起来是这个样子。
但是,果然哪里不对。
“绫斗前辈就这样回六花对吧?”
请现在回去再和父亲好好谈一下——这样的话果然还是说不出。何况就这样再谈谈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吧。绮凛没有那样说的权利。
“是这样……”
“那么!”
如果是和绫斗相处时间最久的纱夜会怎么做呢?绫斗决定全力相助的尤莉丝呢?全身心都在绫斗身上的克劳蒂亚又会怎么做呢?
这些都不知道。
正因为不知道。
“一,一起……!不一起来我家吗?”
绮凛伸向绫斗的袖口,紧紧抓住。
“诶……?”
绫斗惊讶地睁大双眼。
“不是,那个,你看!前几天邀请你来我家的时候你因为要回老家拒绝了。……所以现在……那个……”
双颊通红,不知所言,勉强发出声音。(绮凛)
总之现在想陪在绫斗身边。哪怕那一点意义没有,既然自己只能做到这些就只能这么做。
“嗯……”
面对唐突的邀请,绫斗陷入思考。
“而且这次还去绫斗前辈家打扰,自己还学到了一些天雾辰明流剑术……这次还请你体验一下刀藤流……”
六花——Asterisk说到底还是战斗的地方。
虽然绮凛并不讨厌那个地方,但总觉得只要呆在那里就会有些事情看不清想不通。正因为是像这样外出有了新的感悟的绮凛,才能有所体会。有只有那里才能磨炼的东西,也有那里无法做到的事情。遇到那种事情,不随机应变改变作法是不行的。
不知道绫斗知不知道这一点,现在轮到绮凛出场了。
“——我知道了,如果没有打扰你们的话。我也想向绮凛的父亲好好打声招呼,何况对刀藤流也很感兴趣。”
一段时间后绫斗这样苦笑着说道。
“哈,哈伊!我爸爸一定会很高兴!”
(绮凛)因为绫斗的回答而内心一跳,偷偷握紧双拳。
* * *
拘禁巴路托席克的设施在南国某个小岛。
巴路托席克是《翡翠黄昏》的思想主导者,因十一件案件被捕,但所有相关的审判全部冻结,罪行仍未被确定。(恐怕这之后也永远不会确定下来吧。)
“是这里吗……”
克劳蒂亚一边擦拭汗水,一边抬头看向毫无装饰的二层建筑。
一眼看去只是普通的房屋,但野花从中配置着无数的警备装置,银河直属部队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监视。岛上除了巴路托席克之外没有其他居民,说到底连接近这个小岛本身都是不被允许的。
“走了,克劳蒂亚。”
先行一步的伊莎贝拉一脸清爽地走入房屋。
因为房屋内有好好装有空调而松了一口气,但同时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别人的视线。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感觉是由于配置在四周的监视器吧。
即使这样,(巴路托席克)的生活远比克劳蒂亚所想的舒适。听说在房屋中允许某种程度的行动自由。本以为他是生活在铁栅栏圈起的肮脏的监狱,说意外还真是意外。
原本,他知道银河最高级的秘密——不如说,身为当事人的巴路托席克本身还存在于世的原因,无非是因为瓦尔妲的存在威胁着银河。虽然没有告诉详情,但大体上就是被告知,只要向巴路托席克出手,自己(巴路托席克)的秘密就会暴露。既然把柄在瓦尔妲手中,就算是银河也不得不听从。
跟在伊莎贝拉走上台阶,从二楼的阳台出去,看到一为老人坐在阴影中的藤椅。
“好久不见,教授。”
伊莎贝拉像这样打过招呼,像枯木般瘦弱的老人缓缓站起。
“……现在不要在叫我(老头子)教授了。会想哭起来。”
只是看着他的眼瞳,克劳蒂亚就明白了。
——啊•啊• ,这•没•救•了• 。(这不行)
污浊的双眼感受不到任何生气。
将所有东西放弃,身陷绝望,活在过去中的老人。
既然从《翡翠黄昏》以来一直拘禁在这里,那么这样的生活已经持续了三十年以上。恐怕他的年龄也超过八十了。曾经创造了《瓦尔妲•瓦偶斯》、《潘•多拉》以及《极北天琴》这些强力纯星煌式武装,凭一人之力推进纯星发展半个世纪,被那个纱夜被评为《名垂青史》的男人,终究败倒在时间之下。
“很久没和人说话了……你们到底找我何事?”
巴路托席克似乎终于注意到了克劳蒂亚。
“呵—,就连你可爱的女儿……那个制服是星导馆啊。真是令人怀念。”
“初次见面,教师。我是克劳蒂亚•恩菲尔德。”
克劳蒂亚在自报姓名的同时从腰间取出《潘•多拉》发动。
“现在我是这个孩子的搭档。”
“哦哦,《潘•多拉》啊。那时我的孩子当中也是有着最令人头疼的性格。恐怕辛苦你了。”
“诶诶,这件事就不必提了。”
巴路托席克好几次一边点头一边微笑。
他那遥远的眼神并不在看向克劳蒂亚。他是在通过克劳蒂亚和《潘•多拉》,看着他们的过去。
“我来的目的,是这孩子真•正•的•能•力。”
“……!”
巴路托席克立刻睁大双眼。
“真正的能力……?”
站在克劳蒂亚身旁的伊莎贝拉也惊讶地询问。
“《潘•多拉》的能力并不是未来视。那不过是它的副产物。不对吗?”
“哦哦……哦哦……!”
眼见他的双眼恢复生机,从藤椅站起,蹒跚地走到克劳蒂亚面前。
“了不起……!没想到!没想到有人能到达那个境界……!我(老头子)都已经……完全放弃了!”
“……果然是这样嘛。”
这样就得到确认了。
要使用纯星煌式武装,相应的觉悟十分重要。即使仅仅知道是•那•样,就有着无比寻常的意义。
“还有一件事,关于这个的代价……”
“哈哈,你的话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未来其本身,没错吧?”
“……!”
伊莎贝拉的表情明显变得僵硬,相对的,巴路托席克笑容满面的握住克劳蒂亚的双手。
“感谢你,克劳蒂亚。这样除了《瓦尔妲•瓦欧斯》之外我就还留下了其他有意义的东西,我甚至可以抱着这种想法幸福的死去。在我不得不下调《极北天琴》的等级的时候,心中都只剩失望了……”
“不,这边才要向你表达感谢,教授。托你的福我感到舒服(清爽)多了。”
如果真的有名为命运的东西,那么克劳蒂亚继续活下来这件事本身一定有其意义。
“啊啊啊,很久没有这么心情舒适了。……对了,伊莎贝拉。本来不打算说的,但今天作为回礼就告诉你吧。前几天,《瓦尔妲•瓦欧斯》来过这里。”
“……这是真的吗?”
伊莎贝拉的声音变得毫无机质。因为调整精神的程序,只要遇到和银河相关的大问题就会强制性的把精神波动固定在一定范围内。
“请详细说一下。”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那家伙还惦记着我,不过是因为以防万一多一层保险。毕竟世上只有我一个人掌握着它的工作。显然它能解决普通维修的问题,但一旦被破坏到一定程度就只有我能修好了。”
“谈话的内容呢?”
伊莎贝拉以平淡的语气发问。对此巴路托席克无奈地耸耸肩。
“能达到我曾经偷窥到的世界(境界)那个程度的人还有谁?”
“你怎么回答?”
“根据发表的论文来看,没有人。……勉强来说,只有两人。”
显然巴路托席克不能进行研究开发,但只是阅读论文这种程度的事情似乎有被许可。
“艾涅丝妲•裘奈 和 希儿妲•珍•罗兰兹 是有可能的。我是这么回答的。”
“《瓦尔妲•瓦欧斯》还问了什么问题?”
“只有这些。我回答结束后会它立刻走了。不孝的孩子。”
巴路托席克笑着坐回藤椅。
“如果我的身体能坚持到看见它会做出什么事情就好了……”
“——克劳蒂亚哦,回去了。”
伊莎贝拉以削去所有情感的声音如此说完,转身快步走出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