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挂在窗上的窗帘缝隙射了进来。
我……睡著了啊……
我人在司令室角落的被窝里。这虽然是配给的煎饼棉被,但出海的船员基本上不可能睡成大字形。久久回到陆地上,即使是这种便宜货也觉得超级舒适。
现在也一样。
在和缓的温暖包围之下,让我不想离开这里。
话虽如此,也不可以一直睡懒觉。昨天一整天都花在罚跑上,我得快点熟悉提督的工作内容啊!
我打算起身。
但脊椎嘎吱作响。
「呜……」
针刺一般的痛楚让我不禁发出呻吟。
但我还是想尽方法掀开被子……好重。
──手臂使不上力吗?
然而好像不是这样,感觉棉被似乎被压住了。
我抬起头看了过去。
棉被的角落──
有个少女趴在那里。
我看到浅褐色头发和红白相间的头带。虽然没有配戴舣装,但少女身上穿著以白色为基础、像是巫女装束的服装。
不管怎么看,都是瑞凤跑来我这边睡觉啊!
「?」
差点以为心脏要吓停了。
而且她的衣服有点凌乱,似乎可以看到一些不该看的地方。白皙的肌肤、滑顺的锁骨,还有微微隆起的双丘……
──我该怎么办?
冷汗从我脖子滑落。
军校没教过我年轻女孩衣著凌乱地在身边睡觉时,该要怎么对应啊。
我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般起床吗?但我起床的时候会不会让她觉得丢脸呢?
还是我应该不著痕迹地帮她整理仪容?
要我整理她的仪容?
怎可能!要我碰触女性的衣服吗?身为男人,怎么可以这么轻浮地随便碰触非婚约对象的女性身体!
但如果这样可以保护她……
如果是为了别人而做!
「那我就明知故犯吧。」
我伸手探向瑞凤的衣襟。
「……你想对她的机库做什么?」
「唔喔哇!」
突然传过来的冷漠声音,让我像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
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司令室的门打开,加贺走了进来,用非常冷漠的眼神瞪著我。
「…………我希望你能拿捏好分寸。」
「呜啊,不,这是……因为她衣服乱了……」
「所以你想侵犯她?」
「误会啊!」
「总之,可不可以请你先起床?」
「好。」
「还有──请不要过于接近舰娘。」
完全被当成可疑分子了,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我叹了口气,爬出被窝。
身体各处隐隐作痛。
「痛……」
「看样子还活著吧?」
「哈哈……你太夸张了。」
加贺抿住嘴,露出看到傻子般的表情。
「……你跑完之后就停止呼吸、不再出汗、体温不断下降、嘴唇发紫……我们都以为你会死喔?」
「咦?我吗?」
「你不记得啊……也是……都失去意识了,当然不记得吧。」
「应该不是这样吧……我记得我跑完之后就昏睡下去了啊?」
她儍眼地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我居然差点死掉。
看来是太勉强了。
照加贺所说,昨晚大量舰娘涌入司令室,甚至无法让我安静地睡觉。
最后留下瑞凤独自看顾我。
「……虽然爱宕跟雷也很坚持要留下来。」
「还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但为什么是瑞凤留下?」
「……猜拳赢了的关系。」
「啊,是喔。」
「……她的运气似乎很好,这在战场上也很重要。」
加贺垂眼看看趴著睡觉的瑞凤,表情就像守护妹妹的姊姊一样温柔。
我也看了看瑞凤可爱的睡脸。
「我记得瑞凤的『瑞』,是表示吉利的文字,有好事将要发生的吉兆,也叫做『瑞兆』。」
「……这样啊。」
「加贺的『贺』则是赠礼予他人表达庆祝的意思,是个好名字。」
「……这、这样啊。」
「怎么了?」
她红著脸用手掩嘴。
「……你又这样。」
「嗯?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我没有。请别这样,我很困扰。比起调戏我,我希望你能快点熟悉舰娘们和镇守府的工作,不能一直是个空有虚名的提督。」
她一针见血地指责我。
我挺直身子。
「是,遵命。」
「首先请你跟舰娘们宣示就任……啊……在那之前,应该先洗个澡比较好吧?」
「啊,确实。」
我将自己的衣袖凑近鼻子。
浑身汗臭味。
因为我没有其他换洗衣物,只能穿著这套衣服跑,而且还就这样穿著它睡了,肯定很脏吧。
加贺指了指房间角落,那里有个纸箱。
「今天早上,总司令部送来了这个,应该是你的私人物品。」
「这还真是帮了大忙。」
我翻开纸箱一看,换洗用的内衣和制服都在,看样子不至于得衣不蔽体地出去见人。
「……还有这个。」
加贺递出一份补给清单,上面写了洗衣夹、毛巾等各种备品,同时补充过来的各类资源也记载于上。
「嗯嗯……燃料可以理解……弹药、钢铁和铝土?这写法很笼统呢?」
「应该是因为这样比较容易理解吧。」
「啊,难道这里也有那个吗?」
我想起总司令让我看到的那个神秘存在。
我的问题让加贺思索了一下。
「你连这个都没被告知吗……这样啊……我听说普通人类无法建造、维修舰娘的舣装。」
「你说什么?那保修人员该怎么办?」
「……晚一点我再带你去工厂看看。」
加贺看著窗外,视线前方有一栋面海的建筑物,那就是工厂吗?
我有太多事情不知道。
「不好意思,万事拜托了。但总之我先去打理自己吧。」
「……请这么做吧……舰娘是很纤细的。」
我往澡堂前进。
*
我穿过加贺告诉我的走廊,走下楼梯,接著走在另一道走廊上。澡堂跟司令室似乎不在同一栋建筑物里。
途中虽然有看到舰娘的身影,但没看到任何跟自己一样的士兵。
──难道这个镇守府只有舰娘吗?我还以为有很多精锐在这里,但没想到连保修官都没有?
我来到澡堂前面。
墙上挂著写了「一」到「三」的数字牌。
旁边有一张告示。
「使用船坞的人请拿牌入内」。
另外还补充了「使用完毕后,务必记得将牌子挂回原处」。
这应该是避免发生有人想洗澡,却发现澡堂客满的情况吧。
「嗯……这边是舰娘也会使用的澡堂吗……如果我洗到一半有人闯进来就不太妙了。」
尽管八成没有人会在大白天洗澡,但为了保险我还是拿走所有数字牌。这么一来,应该就不会有人进来了。
虽然觉得独占澡堂有些不好意思,但总比在里头撞见异性来得好。
「……要是部队里面有女兵,也得顾虑到这个层面吧。」
军舰上的澡堂会依各班严格分配使用时间,要是多占用了一分钟就会被后面的使用者抗议。但毕竟都是男性,在更衣室里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我拉开木门。
一位黑色秀发及腰的女性,现在正准备脱衣服。
女性一头黑发有如墨汁泼洒般漆黑,眼眸则是红色。身上有著结实的肌肉以及修长的手脚,色泽健康的肌肤看来非常滑顺,没有一丝皱纹。
凹凸有致的身躯就像西洋雕刻那样。
头上戴著尖刺般的角。我记得这形状是战舰──长门?
看到我的她,因为惊讶而瞠圆了双眼。
「你?」
我看著她的身影出了神,呆立当场。
「啊……唔……」
「你、你、你是什么人?」
「呃,啊,不,我是……那个……」
我脑袋一片空白,无法立刻回话。
我是中尉……啊,不对,记得已经晋升少校了。啊啊,这时候该报上的不是官阶……
各种想法在我的脑海里不停打转。
长门手上握著「四」的数字牌。原来如此,有第四个啊,真是失策。
我傻傻地站著,她以犀利的眼神瞪了过来。
「我问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对了,我是提督。」
「什么?原来你就是陆奥跟我提过的……原来如此。」
看样子还可以沟通。
我摘下帽子。
「失
礼了,我压根以为白天不会有人来洗澡。」
「我才刚返航。不过提督啊……有话若可以等会再说,我会很感谢你的喔?」
「说、说得也是!」
「嗯……」
她略显不悦地把脱下的手套丢进篮子。
要洗澡当然得脱下所有衣物,我不可能继续待在更衣室。
话说回来,还好她才刚要脱下手套!若我真的在她全身脱光时闯进来,事情就大条了!
长门摘下长度及臂的手套,露出的手臂果然非常结实,肌肤也很光滑。
真的让我不禁看得出神。
我擦了擦冷汗,走出更衣室。
看样子只能在外面等了,毕竟我们不可能一起洗啊。
结果我在更衣室外面等她洗了个长达三小时的澡。
在那之间,我把时间全拿来阅读加贺给我的资料上。
*
下午一点──
我总算召集所有舰娘,宣告就任。
加贺则继续前任提督的安排,担任秘书舰一职。
虽然也有出外远征的舰娘,但总数比军校一个班级的人数还要多。
加上昨天的事,我已经跟不少舰娘交谈过。
队伍中可以看到瑞凤的身影。
爱宕也很开心地对我挥挥手。
她身边的重巡足柄带著恶狼般的眼神,嘴里控诉著「不必宣告这些了啦,快点让我出动!」这样的话。
我的宣告顺利完成……理应如此。
这时青叶把麦克风对著我:
「司令官!请告诉我们你打算怎么带领这个舰队!」
「嗯?这个嘛……遵守纪律、增强自我,成为护国救世之士……」
「请说得更具体一点!」
「……我读了过去的战斗纪录……看来这个舰队的航空战力略显不足,因此我打算先加强这方面。」
舰娘们交头接耳。
我说了令她们这么意外的话吗?
「提督,这可不能听听就算啰!」
出面的是长门。
她霸气十足地双手扠腰,挺起形状姣好的胸部。就算只是站著,体态也显露出跃动感。我与她正面相对。
「你有什么不服之处吗?」
「战斗要的是火力!装甲!跟敌军战舰交火不才是最重要的吗?」
「确实,炮战很要求火力,但航母跟舰载机也跟火力同样重要。」
「飞机哪有办法贯穿深海栖舰的装甲?大口径主炮才是左右胜负的关键!」
出言反驳此语的,很意外的是瑞凤。
「才、才不是这样!舰载机也可以充分活跃……吧……我是这样觉得……」
虽然她想为了航母们而反驳,但被长门一瞪,讲话声音就愈来愈小了。
长门耸耸肩。
「我没有轻视飞机的意思,但要强化的话,应该要从舰炮著手。以现在的火力,无法打倒那片海域的敌人!量产大口径主炮才是首要之务!」
「唔唔唔……」
瑞凤完全被长门的魄力压倒了。
但这也没办法。毕竟长门就是一副武人模样,瑞凤在舰娘里则算是较为普通的女孩。
我当然知道长门没有恶意。
她相信舰炮才是最有用的武器。这样的价值观,应该是从过往的战斗记忆培养出来的吧。
我重新戴好帽子。
「嗯……但是从过去的战斗纪录来看呢……」
「提督应该没有看过舰娘实际战斗的状况吧?」
「……确实是。」
虽然看过瑞凤作战的身影,但要说那样算是「看过」,也实在有些牵强。
长门勾出一个充满自信的笑容。
「你就用双眼亲自看个明白吧,想必你会改变心意的!」
「要带我一起去战斗海域吗?」
「不,这倒是没办法。我们无法让人类搭乘,加上深海栖舰也不是只为了让你看看就能挑战的敌人。所以!让你看看舰娘彼此之间的演习吧!」
「喔……」
就算是普通船舰,也是天天都会举行演习作为训练的一环。我开始好奇舰娘们会如何演习了。
「虽然战舰有我和陆奥便已足够……但数量太少就不像演习了……」
长门环顾了舰娘们一圈。
这时爱宕「有──」地举起手。
「我也参加吧。我想让提督了解我的实力~」
「尽管是演习,但炮雷击战就交给我吧!战场!胜利正在呼唤我!」
是足柄。
她们重巡洋舰似乎拥有仅次于战舰的火力。
长门点点头。
「好那么,航母那边怎么办?这边有四艘,但你们要出几艘都无所谓喔?」
瑞凤率先表态:
「我、我去!就算是轻型航母,只要努力也能充分活跃!」
说到航母,加贺属于正规航母,应该拥有比轻型航母更高的战斗能力。
「你也参加吗?」
「……若是有提督的命令。」
「这次我希望大家以自愿的形式参加。」
接著只见龙骧主动报名。那是一个讲话带点口音的女孩,跟瑞凤一样属于轻型航母。
「喔喔?看来是需要偶上场了啦?」
除此之外,身为瑞凤姊妹舰的祥凤也决定参加。虽然两者属于同型舰,服装也有些类似,但祥凤看起来比较成熟,也许是年龄差比较多的姊妹吧。
正当我想说只有三艘,情势不利时──
身穿红色和式裤裙弓道服的黑发少女上前,在她柔和的表情之下,能感受到跟加贺同样的老练气息。
「我是航空母舰赤城,如果要编组机动部队,就请交给我负责吧。」
她是资料上也有提到,从最早期就在这个舰队的航母。
光是这样就表示她的实战经验丰富,也得到许多舰娘的信赖。
带著沉稳的成熟女性气息。
长门露出大胆粗犷的笑容:
「这样好吗?要是你出马却打输了,就没办法找藉口开脱了喔?」
「本来就没打算找藉口。这是演习吧?平时的锻炼也是不可或缺的。」
瑞凤很高兴地提高音量:
「谢谢您,有赤城学姊参加就不用担心了!」
「不用道谢……相信我们平时训练时最觉得骄傲的舰载机们吧。别担心,一定可以获胜。」
「是!」
我小声对加贺说:
「……赤城很受景仰呢。」
「那是当然的,她可是赤城学姊。」
「嗯。」
看样子加贺也是拥戴赤城的人之一。
演习变成由长门率领的战舰组,对抗由赤城率领的航母组。
加贺小声地吐露不安:
「……不过……这样的组成,可能不太令人安心。」
我还不懂加贺这句话的意思。
等我看到她们的晚餐──补给资源的消耗量而感到战栗……那又是后话了。
*
我的到任宣言在不乾不脆的状况下结束,与加贺一同回到司令室。
她张开了桌上的海图。
「……我建议这次的演习场使用这里。」
图上记载了「镇守府正面海域」。
虽然有几座岛,但这里的海流平稳,深海栖舰出现的频率也偏低,是个相对安全的海域。
「没问题。但舰娘无法载人吧?我要在哪里观战呢?」
「你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学习指挥舰队的方法。」
「唔?」
「司令室里面有通讯机,可以透过这个和出海的舰娘们联系,也能藉此掌握大家的状况吧。」
外观看起来像是老旧的映像管电视,上面有传声用的麦克风,以及小型喇叭。
「用这个就可以和舰娘通讯吗?」
「是的。」
「相当便利嘛。」
「……通讯上还是有一些限制,从司令部这边只能给出简短的命令。基本上,你要掌握出击的舰娘们状况……并且判断是要继续前进,还是撤退。」
「只能命令前进或撤退吗……唔唔……也是,没能掌握现场战况的的司令官在远方出一张嘴,只会妨碍战斗进行吧。」
「是。」
「如果我能到前线就好了……若有像你们这样的力量……」
我说出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加贺缓缓闭上眼。
「……请选定负责指挥舰队的旗舰,我们都会为了回应提督的期望而拚尽全力。」
「嗯,说得也是,谢谢你。」
我被赋予的工作,就是事前准备跟关键时刻进行判断了吧。
通讯机的萤幕上,显示著文字和记号。
跟设置在船舰上的雷达挺类似。
加贺告诉我怎么判读这些资讯。
「这是表示船舰状态的数值、这是残余的燃料和弹药……」
「嗯嗯……」
「航母消耗的弹药虽然少,但若损失了舰载机,就必须补给铝土。尤其若被对手抢下制
空权……」
「啊,你给我的资料里面有提到。」
航母舰娘会使用铝土来补给舰载机。话虽如此,毕竟舰娘不是普通船舰,所以无法用一般常识论之。
看来必需尽快多学些。
补给会消耗掉的铝土,跟损失掉的舰载机数量成正比。
然后,若是未能掌握制空权,就会大幅消耗舰载机。
「请让瑞凤配备彩云。」
所谓彩云,是航母类舰娘所能操控的舰载机之中,属于侦察机一类的飞机。
虽然跟「那场战争」中同名的侦察机相似,但这似乎是造来给舰娘专用的。就跟瑞凤的九九舰轰一样,箭矢前端变成螺旋桨飞机的模样。
加贺听到我的指示,歪了歪头。
「赤城学姊已经配备了彩云喔?」
「我觉得让赤城专门配备舰攻比较好。」
「……我会这样告知的。」
能准备的舰上攻击机,只有九九式舰轰和九七式舰攻而已啊。
但这座镇守府似乎备有少量慧星和天山,是性能较好的舰载机。
按照资料显示,持有这些舰载机的是加贺。
要是让赤城配备慧星和天山,对航母组应该会比较有利吧。
但我一想起加贺很得意的说「大家都很优秀」时的表情,就觉得不好太随兴地调度舰载机。
士气很重要。
我下达指示让瑞凤配备侦察机,赤城、龙骧、祥凤则多配备一些九七式舰攻。
「就这样,麻烦了。」
「……提督,想请问比起舰轰,你用比较多舰攻,有什么理由吗?」
「按过去的战斗纪录来看,在掌握制空权的前提之下,舰攻的战果比舰轰更好。」
「是这样吗?」
「难道不是吗?」
「我印象中舰攻虽然战果较为丰硕,却比较容易被击落,消耗量相对大……」
「这部分有做过统计资料吗?」
「战场上有诸多因素影响,不会有完全相同的状况。虽说战训很重要……」
也就是说,分析战斗纪录这点不太受到重视了。
虽然我抱持相反意见,但这件事只要我自己动手做就好了。加贺是秘书舰,并不是实习提督。
「反正难得有机会演习,就这样试试看吧。」
「我明白了。」
这次的演习中,战舰组那边没有战斗机,所以制空权毫无疑问会被航母组这边掌握住吧。
即便如此,情势依旧对航母组不利。
战舰组的长门和陆奥因为常常出击,并不需要调整装备。
她们配备了主炮、副炮和雷达。
加贺将我的命令传达下去,调整完装备之后──舰娘们便出海演习了。
*
我在很像老旧电视的通讯机前面观察战况。
加贺站在旁边,同样看著萤幕。她的脸上带著些许不安,看起来有些担心。
要是她也加入航母组,我想情况会变得比较乐观……
但她大概也明白自己是秘书舰的立场,以至于行事较为谨慎吧。
两边舰队缓缓接近彼此。
「差不多要开始了吧?」
「……是。」
加贺微微点头。
彩云飞快地冲过宽广海域。
拥有比战斗机更快的速度、可以飞行更长的距离,凭藉这两点就有机会更早发现敌军舰队,是性能很好的侦察机。
现在天气晴朗无云,彩云很快就发现了战舰组。
「发现敌方舰队!战舰二、重巡二!」
对手的详细情报传了过来。可以从距离、位置以及前进方向来预判航线。
她们有如滑冰般在水面上滑行。
脚底下没有任何舰艇。
这景象实在不可思议,对职娘们来说却是天经地义。
听到发现敌方舰队的告知,龙骧振臂摆出鼓舞动作。
「好的啦!对方一定还没发现偶们!这可是对偶们超级有利的状况啦!」
赤城也露出满意的笑容。
「不可大意,让我们倾尽全力吧!不过……这样等于赢了呢!」
我一边听著舰娘们对话,一边皱起眉头。
「我说,尽管嘴上说『不可大意』,但态度整个就是大意了吧?」
「……这就是赤城学姊的优点。」
「咦?优点吗?」
「是的。」
加贺立刻斩钉截铁地回答。
她并非判断事情会夹带私人情绪的个性,所以应该真的是优点吧。我也得快点掌握舰娘的特性才行。
加贺维持一贯的冷酷表情说。
「……那种少根筋的感觉,就是赤城学姊最大的魅力所在。」
「少根筋不对吧?」
原来加贺也是这种人,啊,不,是舰娘……看来不能太相信她对赤城的评价。
在通讯机萤幕里的赤城出声道:
「第一波攻击编队,请起飞!」
站在海面上,引弓搭箭。
放。
飞出去的箭矢散放磷光,化身为螺旋桨飞机。
不管看几次都是很神秘的景象。
在赤城一声号令之下,其他舰娘们也接连让九七式舰攻起飞。
「啊……?」
这时祥凤发出细小惊呼。
一支射出的箭因失速而无法拉高。当它变化成螺旋桨飞机时,已经几乎要坠海了。
我站在萤幕前,握紧双拳。
──别落海!
我只能祈祷。
机腹搭载鱼雷的九七式舰攻一鼓作气向天冲去。它擦过打过来的海浪,像是要追上其他飞机一样高高攀升至天。看样子成功避免坠机了。
祥凤吐出安心的一口气。
「呼……」
连透过萤幕确认舰攻平安──只能吞咽口水静观其变的我,也大大吐了一口气。
「呼~」
「……要是每个状况都这么紧张,会撑不下去喔?」
站在旁边的加贺冷漠地说。
她的意见依然如此冷酷。
然而我知道,当九七式舰攻差点要落海的时候,她也挺出身子,表情一脸认真。虽然看似冷漠,但她其实是个善良的人。
「……提督……我的脸上有什么吗?」
「啊,没什么。」
我将目光转回萤幕上。
在航母组里面,只有龙骧不是拉弓射箭,而是用比较特别的方法射出舰载机。
她让卷轴随风飞舞,并用指尖点了点上头形似舰载机的纸片。
「舰载机们──!上工、上工啦──!」
指尖点起蓝白色火焰。
上头浮出「敕令」两字。
平凡的白色纸片就像被赋予了灵魂一样化身为九七式舰攻,引擎鼓噪出声响。
从卷轴跑道上起飞。
虽是第一次看到,但这应该是所谓的式神。我还以为式神只是幻想中的产物。
──不,说起来,弓箭变成舰载机本身就已经很背离常识了。
她们应该各自都有习惯的方式吧。
航母组放出攻击机,打算来个先下手为强。
*
另一方面,战舰组──
其实已经发现赤城她们的位置。
虽然比彩云多花了很多时间……
长门配备的幻号对海雷达,是在这座镇守府仅有一个的高性能产物,可以探测到远方的敌人。
这片海域少有干扰电波的岛屿,让雷达的性能得以大大发挥。
「好!发现敌舰了!舰队,随我长门来!」
「轮我上场了呢。好啊,看我好好表现!嗯……?第三炮塔,在做什么?」
陆奥介意起臀部附近。看样子第三炮塔似乎在那附近。
长门皱起眉头。
「……陆奥,你还好吗?」
「哎呀,哎呀哎呀,你担心我吗?」
陆奥以成熟冶艳的目光看了过去,妖艳的气息甚至隔著萤幕都传了过来。
似乎连同性都会因此害羞。只见长门红起了脸,「嗯哼」地假咳了一声。
「身、身为旗舰,当然要注意僚舰的状况好坏与否啊?」
「呵呵……谢、谢、你、唷。我很好,没事。」
「那就好。」
长门重新号令舰队全速前进。
她所踏过的海面扬起一波较大的浪头。因为她背著四座炮塔,似乎有相当程度的重量。她以被海水淹到脚踝的双脚划开海面向前。
海上溅起巨大水花。
陆奥、爱宕、足柄跟著前进。
长门稍稍调整前进方向。她决定不耍任何花招,笔直地朝空母组前进。
切换萤幕之后,上头显示出海图。
标示舰队的记号,缓缓地彼此接近。
然后,由赤城她们发出的舰攻,正逼向长门她们。
我询问加贺:
「这里应该就是关键了吧?」
「是的……对航母来说,先下手为强相当重要。」
要是被靠近到舰炮
的射程范围内,航母就会因为要采取回避航行而无法让舰载机起飞。一旦场面变成这样,没有主炮可用来反击的航母就没有胜算了。
通讯机传来长门的声音。
「是飞机!」
无数黑点从云间现身。
眼见愈来愈靠近。
长门高举一手。
「全舰采取回避航行!」
四个舰娘一蹬水面,一边描绘弧线一边冲过海面。
不让对手预测航路,会使敌机更难以锁定攻击目标。
她们四个人看起来虽像各自为政,却没有发生彼此冲撞的状况。每一位都具有相当程度的经验。
不管是舰娘,还是一般的船舰,在回避航行这方面所必要的因素都一样。
不让对方预测。
不冲撞友军。
不脱队。
从高空往下看,她们所描绘出的航路非常美丽。缓缓摇曳的曲线互相重叠,并集中往同一个方向过去,看起来就像纤细的纺织品。
我突然想到。
萤幕上的景象是从相当高的位置往下的空拍角度,但舰攻应该也还没来到这个位置啊。
「加贺,这影像是谁拍的?」
「……没人看过是谁拍的。」
「你们也看不见吗?」
「因为这个通讯机不是人类制造的,所以在摄影方面应该也用上了一些不明的技术吧。你介意吗?」
「多少吧……但研究就交给技术人员。我的工作是学会怎么利用,并且想出克敌致胜的作战方案。」
「是。」
*
九七式舰攻从云间往下降。
这是一种施放鱼雷的攻击机,机腹底下挂著鱼雷。
之前,瑞凤攻击战舰RU级时使用的是九九式舰轰。舰应会从敌舰上方抛下炸弹。
使用鱼雷的是舰攻。
使用炸弹的是舰轰。
虽然两种都是对付船舰的攻击机,但为求方便而会这样分别。
从上方高速俯冲的轰炸,因为不会给予敌舰太多防范的时间,因此攻击机的损伤一般不会太大。
而且炸弹(跟鱼雷相比)的构造比较单纯,成品会相对轻盈些。
对飞机来讲,轻盈便代表机动力高,所以舰轰的回避能力比舰攻好。
这次却使用了九七式舰攻。
为什么特地选用敌舰比较容易防范,且回避能力比较差的舰攻呢?
那是因为船舰很难防范来自吃水线之下──泡在水面之下的攻击手段。
军舰一般都以会受到攻击为前提进行设计,因此会强化甲板之上的耐打程度,就算用大量炸药轰炸,也没有那么容易炸沉。
但要是吃水线下面开了一个洞,那艘船就会沉。尽管利用分区隔离的方式防止进水,船速还是会受到影响,这么一来船就会变成纯目标,下一波攻击会更容易命中。
虽然深海栖舰的形状不同于一般军舰,但这项道理一样通用。从战斗纪录来看,可以这样判断。
然后,舰娘也是一样。
在水底前进的鱼雷,真的对有如在水面滑行一般航行的舰娘有用吗?虽然这点让人不禁纳闷。
九七式舰攻降低高度,贴著海面飞行。
以军舰来说──对空炮基本上都是设计来打高空的。
深海栖舰的炮也是一样。
因此,在比对方炮口低的位置比较不容易受到攻击,贴著水面飞行的飞机较不易被击坠。
所以尽管贴著水面飞行有一定程度的风险,但还是会刻意采取超低空飞行。
如果这是实战,想必已经有无数子弹射出。
但因为这是一场演习,因此使用了漆弹。
颜料会喷在被击中的机体上,这些机体就只能离开战区。
『即将、冲入、敌舰队中 跟著、我来。』
从无线电传来的是来自九七式舰攻的报告吗?低解析度的萤幕角落好像闪过了什么──但还是不要介意好了。
率队的九七式舰攻将高度压得更贴近海面,朝战舰组的舰娘们前进。
其他飞机也比照办理。
长门等人的防空火网毫不停歇。理应晴朗的天空,变得像下雨那样一片灰暗。
尽管是漆弹,魄力却跟实弹相当。
光是看著飞机要冲进无数弹幕之中,就够让人吓得发抖。
好几架舰攻在投放鱼雷之前就被判定中弹折返。
但也有舰攻穿过对空火网。
并在转瞬间拉高,投放鱼雷。
角雷自头苗开始落下,以就像人类跳水那样的角度入水。
别架舰攻跟著投放鱼雷。
但这架飞机却没有维持可让鱼雷浮起的高度。
鱼雷在达到入水角度之前接触到水面,整个砸在水上,像打水漂那样在水面上弹跳。当然也有些攻击机会利用这种方式投放鱼雷,但很可惜的是九七式舰攻配备的鱼雷没有这么强韧。
鱼雷的螺旋桨粉碎、躯干扭曲,在水面弹跳了三次之后因为底板掀开进水,才终于沉入水里。
毁损的鱼雷当然无法发挥原有的功用。
只有顺利投放的鱼雷能以比船舰快上许多的速度相前。
在海面上驰骋的舰娘速度虽快,水中的鱼雷却以其数倍的速度逼近过去。
*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陆奥勉强闪过鱼雷──发出尖叫的,是在她后方的足柄。
她好不容易闪过三发,但还有一发逼到脚下。
鱼雷打中脚尖爆炸。
原本这时应会掀起巨大水柱……不过因为这是演习,所以只有声音。
但毕竟是在高速行驶的状态下被鱼雷命中脚尖,足柄因此失去平衡。
「呼呀?」
她跌了一跤,整张脸砸在水面上。
看起来好痛……
躲开鱼雷的陆奥苦笑。
「哎呀,哎呀哎呀。」
「唔……『哎呀哎呀』你个头啦!」
足柄摸著鼻子站起来,看来是没有受伤。
总之,鱼雷确实命中了。
但到了重巡洋舰这种吨位的船舰,较难因为一发鱼雷沉没。
在演习中会掷骰子判定受损程度而受到相对限制,并可继续作战……
看样子骰子已经掷出了。
『足柄,轮机进水。』
宣告出这个判定。
若是轮机进水而没有抢修排水,将会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也就是会脱队。
足柄平时是个随时面带笑容,优雅又有品味的女性;但现在那怒气满满的眼神真心可怕。
「咦咦?为什么只是擦过脚尖就算轮机进水啊?我要求重骰!」
然而抗议无效。
规则就是规则,她只能停下。
「我说!修理!我修理了!所以让我演习!让我继续演习!我还没!还没击发主炮啊!胜利、战斗、战争在呼唤我啊啊啊啊!」
足柄「轰!」地击发主炮。
大大地开了一炮。
当然是在完全看不到对战对手的情况下。
看著萤幕的加贺皱起眉头:
「……虽说是漆弹,但居然这样浪费。」
并显得不悦地嘀咕。我已经可以想见足柄回来之后会被念到死的景象了。
总之,足柄因严重战损(算是)而脱离战线。
除此之外,陆奥有轻微损伤,而爱宕因炮塔损伤火力受到限制。当然这一切都是判定,并未实际造成人员伤害。
长门则毫发无伤,只能说不愧是长门。
我在萤幕前面双手抱胸。
「嗯──」
「……怎么了?」
「一艘标准航母和三艘轻型航母几乎倾尽全力放出舰攻梯队,夺得先机的战果却只有一艘重巡,不觉得太少了点吗?」
「是吗?」
「虽然我是第一次看到舰娘之间的战斗……但舰载机的性能还是很重要吧?」
「……可以用熟练度弥补机体性能不足之处。」
「这算是努力论吧。」
我用手抓住帽子,并握紧了它。
刚刚配发给我的白色士官军帽被捏歪。我拍了拍它,重新戴好。
「用现有的装备来说,舰攻发起的先发攻击……不太有效呢。」
「……是啊。」
战舰组在受到来自舰攻的第二波攻击之前,就把航母组掐进射程之内了。
*
长门大吼。
「所有主炮齐发!开!」
挥舞而出的拳头,简直像可以打到几公里远之外。
她背的炮塔发出巨响。炮火点燃空气,将海面照成一片火红,黑烟散开。
41cm联装炮射出强而有力的炮弹。
虽然是使用了特殊材料的漆弹,但不影响开火时的火焰跟声响。
撕裂大气的魄力,非常符合海战主角的形象。
赤城等人正忙著让舰载机再次起飞。
她们虽然察觉战舰组已来到附近,但准备让舰载机起飞的时候无法全速移动。如果想
要有效率地保修飞机,船舰就必须维持一定程度的稳定。
而且,舰载机起降时,也不能无视风向影响。
虽说返航的舰载机在航母舰娘上降落时,看起来就像很顺畅地从飞机变回箭矢那样……
但实际上似乎不是如此。
要是降落失败,就会引发意外,甚至有时会造成航母本身损伤,是一项非常精细的作业。
炮火在这种情况下袭来。
扬起水柱。
水面大大晃动,轻型航母舰娘们全都惊叫出声。只有赤城抓住差点掉落的箭矢,对周围说道:
「别慌张!现在要尽量多让一些舰载机起飞!」
「好、好的!」
瑞凤点头。
但炮火再次攻来。
虽没有爆炸,但听到某种如水果被捏烂的「啪嗒」声音。
「啊啊啊?」
祥凤上半身中弹,颜料喷了满身。
为了不要被海水冲刷掉,那些颜料充满黏性。颜色是黄色。之所以没用红色,是因为很多船舰在吃水线下都会漆成红色。
──一般军舰船底之所以漆成红色,是因为防锈涂料是红色的关系。舰娘们的舣装有一部分是红色,也是基于这个道理吗?
在鞋子或腰部附近用上红色的舰娘也不少。
祥凤无力地垂肩。
「呜哇……中弹了……」
『祥凤,严重战损。』
看样子是被41cm联装炮直接命中,一发就造成严重战损。
她在搭弓射箭的时候会脱去左半边上衣,呈现露出胸前缠胸布的霸气姿态。被漆弹命中的地方,看起来就像虫咬一样红了一块。
祥凤看著胸前的痕迹,很害臊地戳了戳它。
「唉……没想到这么早就脱队,真没出息。」
瑞凤跟龙骧看著她的模样,不禁也往自己的胸前看了看。
瑞凤嘀咕:
「我们明明是同型舰……才对啊?」
「……为什么啦?这差距……奇怪咧?不同样都是轻型航母哩?」
龙骧拍了拍自己胸口。
看她们挺游刃有余──也不尽然,长门和陆奥的长距离炮火接连扬起水柱。
航母组虽也派出舰载机对抗,但差距显而易见。
战舰组以熟练的精准炮击,将炮弹送到了正确的位置。
相对的,航母组必须让舰载机起飞,且舰载机必须穿过防空火网、接近对手之后,才能够投放炸弹或鱼雷。
途中需采取的动作一多,就会给对手更多机会因应。
而且航母这边也无法拉开距离,因为爱宕的速度比赤城她们都快;就算能甩开重量级战舰长门和陆奥,结果还是会被重巡追上。
无计可施。
距离更被拉近,甚至进入了爱宕的主炮射程范围内。
炮火攻击变得更激烈。
赤城中弹,被判定为「甲板重损」,丧失了战力。
「严重战损吗……唔……各位,之后就拜托了!」
「金害──!代志大条啊──!」
龙骧也中弹,脱队了。
当然这些都是判定之下的结果,舰娘们顶多受到漆弹洗礼,但也是无法继续作战。
然后,只剩下一艘的航母组很快就被压制了。
长门等人包围瑞凤。
事态发展至此,也无法让舰载机起飞。
长门面带满满自信的笑容宣告:
「不要小看BIG7的力量!」
这是劝降。
但瑞凤还不死心。
拉紧了手中的弓。
并直直瞪向长门。
「这样好吗?要是在这个距离射出舰载机,那就是『冲撞』了,飞机不可能没事喔?当然,也会对我造成一定损伤就是。」
若对伙伴和舰载机造成实质损伤,就不能算是演习了。
瑞凤无法放箭。
但也不想投降,她拚命思考有没有方法打破僵局。
长门悠哉走近她:
「不投降吗……虽然是漆弹,但打到还是会痛喔?」
并高举拳头。
瑞凤依然拉著弓,动也不动。
「可以了吧。」
我利用通讯机,宣告演习结束。
萤幕另一头的长门收下拳头。
瑞凤垂丧著肩。
陆奥和爱宕则低调地击掌庆祝。
航母组则个个情绪低落,尤其是瑞凤,甚至红了眼眶。
──演习过程本身很不错啊。但话虽如此,输了还是不甘心吧。
长门双手扠腰,挺起胸膛。
萤幕清楚地显示著她的表情。
「哼哼!怎样?战斗靠的是火力!装甲!有没有改观啦?」
虽然我有很多想法,但毕竟通讯机的限制很大。基本上只能通知她们前进或者撤回。
加贺宣告。
「……返航吧。」
「了解!」
虽然命令本身略嫌冷淡,但对面也知道这是基于通讯机的限制。大家点点头,敬了礼。
长门意气风发地凯旋归来,处在同一阵线的陆奥和爱宕,也显得志得意满。
只有足柄看来不太满意……
航母组这边,则每个都苦著一张脸。
瑞凤带著哭声嘟囔:
「……难得提督……都说了航母很重要……呜呜。」
龙骧安慰般将手搭在瑞凤肩上。
「是呀……不过,不可以哭喔,哭了就输了。觉得不甘心,只能多多练习了。」
赤城看著轻型航母们,露出温柔的笑容。
「呼~大量活动之后肚子就饿了呢,总觉得不管多少东西都吃得下。」
这话让人听了无力。
长门指指赤城。
「喔喔?那接下来就比谁更会吃吧!」
「呵……赌上一航战的荣耀,我不会输的!」
赤城浮现自信满满的笑容。
*
隔著萤幕旁观事态发展的我不禁感佩。
「长门跟赤城不愧是老练舰娘。」
旁边的加贺歪了歪头。
「你是指哪方面?」
「演习结束之后战舰跟航母之间的气氛不是有些尴尬吗?为了排解这种尴尬,所以她们才那样顾及了整体气氛吧。要是两方的学姊一起吃饭,底下的学妹也不至于彼此对立。」
加贺眯细了一边眼,然后看了看萤幕中的赤城,点点头。
「……原来如此,也有这种看法啊。」
萤幕画面切换,显示出演习纪录。
是舰娘们的战果报告。
我找出过往的战斗纪录,与方才的各种情报比对。
加贺则动手将这些情报记录下来。
「……提督虽然说要活用航母……但还是会以战舰或重巡为核心编组舰队吗?」
若只看胜败结果,确实可以理解会有这样的意见。火力和装甲会影响胜败这一点当然没有错。
但我还是摇了摇头。
「虽然我是第一次看舰娘的战斗……却觉得战舰和重巡的熟练度非常充分。我想,这个舰队所不足的还是航空战力。而若因此苦战,就是舰载机本身的问题。」
「……也可能只是因为敌人太强。」
加贺的表情微微一沉,甚至连看都看不出来。
当然有可能是因为敌人太强。
说起来,不管世界上任何军队,都无法对抗我们的「敌人」──深海栖舰。顶多做到让对方开火,等对方用尽弹药之后撤退。
「可是,我觉得不用考虑这个部分。」
「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的工作是拚尽全力作战,使出全力获胜。但是,就算做到所有可以做的事情,还是无法取胜的对手……那总司令部的工作就是接受自己败仗的事实,并且分析失败的原因,以活用到下一场战斗中。」
很遗憾,要活用战败的经验,只有不在当场的人才能做到。
战争不是运动竞技。输了就代表结朿。
我们的任务就是不管面对多么强大的敌人,都必需战胜。
加贺低语:
「……就算会造成舰娘沉没也一样吗?」
「这……」
我早有一死的觉悟。
毕竟是军人。
但她们又怎样呢?
「加贺,你自己觉得呢?」
「……我认为我们是为了作战而生。如果为了打倒深海栖舰,并不会介意拋弃性命……可是……我不喜欢毫无意义的沉没,毕竟没有人乐于死亡。」
这是当然的。
她们并非不会说话的军舰。
也不是战死沙场可获得褒扬,并陶醉其中的军人。
不想死──这话虽然理所当然,却很难说出口。
如果军舰可以说话,说不定会说出加贺方才这番话……
她为了改变气氛,看了看外面。
「……再过一会儿,出海演习的舰娘就会返港了……晚餐前,我们去工厂看看吧。」
我有些烦恼。难道我不该去迎接出海演习的舰娘
们吗?
但如果我去迎接──应该会演变成要在输家瑞凤她们面前,称赞赢家长门她们吧。
不必刻意做这种在心理上追打的事。
不管长门还是瑞凤,之后再个别找她们聊聊,应该会比较好。
加贺应该是想到这一部分了。
──过去我都是当部下的那一方,没什么当长官的经验。得多学点顾虑这种小地方。
加贺默默地等著我。
我重新戴好帽子,自皮椅上站起身。
「我知道了,拜托你带路吧。」
走出司令室。
并在门上贴了写有「工厂」二字的纸条。
毕竟长门和瑞凤可能会过来报告。
同时也是避免其他有急事要找我的舰娘过来扑了个空。
我踏出司令室所在建筑,往港口方向过去。
眼前是一片辽阔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