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
「我喜欢帮忙传话。」
0
「我喜欢帮忙传话。」
相麻菫用些微嘶哑的声音说道。
八月三十一日,在雨中的公车站,浅井惠坐在她的旁边。
少女像是在雨声的另一端低喃地接著说道:
「无论是幸福还是微不足道的话语,我都想尽量帮忙传达。」
惠无法理解相麻究竟想说什么。
然而,由她放松地自然弯曲的手指,以及为了看向这里而弯曲的脖子角度所构成的小小世界,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为了不破坏那里,惠用平静的语气问道:
「如果传话本身是悲伤的内容呢?」
相麻微笑。
那是自然、必然,又蕴含些微悲伤的笑容,彷佛气泡从水中往上浮出水面消逝。
「那就多花点工夫在传达方式上。如果那是应该被传达的事情,就得透过正确的方法、使用正确的话语,来正确地传达。」
微笑的她看起来像在哭,惠垂下视线。公车站屋顶滴下来的水滴,在水洼的表面弹起。
「即使如此,传达之后还是会令对方感到悲伤。」
惠讨厌有人悲伤。
「说得也是。不过,我相信那还是比不传达好。若是只会造成悲伤――那种话一开始就不该被传达。」
应该被传达的话,是什么呢?
到底有什么话,是会让人悲伤又必须传达的呢?
那种东西,全部埋掉就好了
挖个深深的洞埋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
可是,相麻说道:
「不用害怕没关系。如果是你,一定能够漂亮解决。」
雨持续下个不停。
在那之后没多久,她就死了。
1
夏日的残骸,紧抓著制服的下襬不肯放手。
浅井惠爬上南校舍的楼梯后,产生一股莫名的抗拒,在通往顶楼的门前停下脚步。他怎么样都提不起劲去打开眼前的门。
九月十五日,星期三放学后。
他没理由来这里,但还是不知不觉地再度来到这个地方。
叹了一口气,惠背对通往顶楼的门,直接坐在楼梯上。
楼梯的触感坚硬。他用指尖「叩叩叩」地敲著那个表面,彷佛在为某人迟到而烦躁――惠此时的心境确实接近烦躁。他等待的人不会出现。无论再怎么等,她都不会再来这里。
坚硬的敲击声,在反弹到白色墙壁后消散,没有传达到任何人耳中。
国中二年级的第二学期已经过了两个星期。
这同时也是相麻菫去世后经过的时间。
她不在顶楼了。
这两个星期,惠的生活产生些许变化。
例如他在下课时间和放学后,不会再去南校舍顶楼。他每次都会在顶楼前停下脚步。
就像今天一样。
相麻不在,他和春埼美空见面的机会也变少了。和不同班的女孩子见面的机会,原本就不多。
――我还以为我们在一起,是件非常自然的事。
然而,现实并非如此。
是因为有相麻在,惠才会在第一学期和春埼频繁地见面。她多次把两人叫出来,惠才会和春埼在一起。就只是这样而已。
惠抬起头,看向脏兮兮的天花板。明明只要走到顶楼,就能仰望蓝天。可是,他怎么想都不觉得自己独自仰望的天空,会比这个天花板有价值。
上次遇见春埼,是一个星期前的事了。
惠和春埼两人一起被叫到教职员室,然后被劝导加入服务社
他并不意外。惠和春埼的能力在合作时,能发挥非常强大的效果,现在才被劝导人社,已经算太晚。
惠不排斥加入服务社
只要入社,就能轻易获得和能力有关的情报。惠想多了解能力的事情。
惠和春埼都当场决定加入服务社,两人在入社申请单签名,一起走出教职员室,在校门口前面道别。之后两人就没再见过面。
坦白讲,惠在躲避春埼。
惠没自信能在她面前逞强,他无论如何都会想到相麻的死。而惠一悲伤,春埼也会跟著悲伤。在能够若无其事地露出微笑之前,他不想和她见面。
――但是,已经过了两个星期。
他觉得差不多该改变状况了。
虽然老是一脸阴沉地沮丧和叹气比较轻松,但总不能一直这样持续下去。
而变化的契机,也出现在眼前了。
惠刚才又被叫到教职员室。
身为服务社社员,他接到第一份工作。
内容很简单。有位年幼的男孩使用能力,伤害了感情融洽的女孩。男孩还不太了解自己的能力。与其说是事件,不如说是意外。
春埼将使用重启,重现男孩使用能力前的世界。
惠则是负责将重启前发生的事情,向担任服务社顾问的老师报告。
后续的事情,就交给管理局处理。
惠在教职员室接受说明时,春埼并未现身。大概是被班会拖延了。惠独自走出教职员室。
春埼晚点应该也会听到相同的说明,然后使用重启。
――等重启后,去和她见面吧。
惠还没决定任何具体的事。
只不过隔了这么久,他希望和春埼好好聊聊。可以的话,他想和春埼聊相麻――聊她死去的事情。
等结束服务社的工作,帮完未曾谋面的女孩后,两人再慢慢聊吧。如果情况允许,
他希望能在看得见天空的地方跟她谈。
他下定决心,之后要开始做许多的事情。
坐在楼梯上的惠,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他参加服务社后,马上就买了一只新手机,这是方便和春埼联络。可以的话,惠
希望少女也能有只手机。
惠打开手机确认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十五分。再怎么说,春埼班上的班会也该结束了。
惠单手拿著手机,用靠在腿上的手托腮。
新手机上装了一个猫咪吊饰。基本上是只黑猫,只有嘴巴周围和四肢前端是白色的。那只猫看起来有点老旧。
那只猫是用某种柔软的材质制成,用手指按压会凹陷,搁置一段时间就恢复。
惠用指尖戳著猫,等待春埼使用重启。
然而,无论等多久,重启都没有发动。手机时钟持续显示正确的时间。
放学后的校舍没多少人。
轻微声响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下午四点三十五分,楼梯响起脚步声,是春埼美空来了。
「我无法使用重启。」
春埼美空说道。
她的表情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平静、缺乏感情。那精巧又纹风不动的表情,比起艺术家,更像是由工匠打造出来的。
惠将单手拿著的手机收进口袋。
然后开口问道:
「这表示,你之前没有存档吗?」
重启必须在事先有存档的情况下才能使用,而且存档的效果会在三天后消失。换句话说,如果三天内没有存档,春埼就无法进行重启。
不过,春埼摇头。
「不。我有在两天前的下午五点左右存档。」
「那么,,为什么会无法重启呢?」
「……我不知道。可是,,我感觉无法使用能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惠自认大致了解重启的规则,是之前遗漏什么吗?还是有其他的因素呢?
惠指向旁边的楼梯。
「总之,你要不要先坐下来?」
春埼一脸纳闷。
「坐著比较好吗?」
「都可以。,随你高兴。」
春埼看著惠的脸半饷,最后点点头,坐到惠的旁边。
惠看向少女的脸庞。春埼剪短的头发在肩膀附近晃,,再往前则是一双正望著这里,玻璃珠般清澈的眼睛。
两人对上视线。这让惠有点尴尬。但她一定完全不在意这种事吧。惠就这样凝视著春埼的眼睛。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春埼移开了视线。她微微垂下目光。面无表情的春埼,看起来似乎在悲伤,但或许是惠误会了
在暑假后半时,她的表情明明还要再丰富一点。当时惠不仅能从她的表情看出些微的悲伤与痛苦,她甚至还曾经在惠面前展露笑容。
相麻菫死后,春埼美空哭了。感觉春埼的表情,,从那天开始就再度消失。
惠回想起相麻以前说过的话。
――春埼正逐渐改变。她未来一定会从你身上学到许多情感。
惠心想,难道真的是这样吗?
现在的春埼,会复制惠的情感。只要惠悲伤她就悲伤,只要惠失去情感-春埼也会跟著失去情感。
惠勉强自己露出虚假的微笑。春埼并不会因此跟著笑,但惠依然带著微笑问道:
「两天前,你有办法存档对吧?」
现在,重要的是春埼的重启。少了她的重启,就不能处理服务社的工作。
春
埼点头。
「嗯。应该是可以。」
「你怎么知道?」
即使存档,现实也不会产生什么变化。惠不认为她有办法实际感受到使用了能力。
「我对存档不排斥。不过,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自己能使用重启。」
「明明可以存档,却无法重启。」
「嗯。」
「这两者有什么差别吗?」
春埼接下来一直低著头。
隔壁校舍传来小喇叭的演奏声,大概是管弦乐社在练习。惠对这首曲子有印象,但他不知道名称,只记得旋律而已,那是一首既柔和又感伤的曲子。
春埼抬起视线。
两人再度对上眼。
她开口说道:
「是你要我存档的。」
「我?」
「是的,你叫我每三天就要存一次档。」
惠记得,那是两个半月前的事,他确实曾对春埼下达那种指示。
小喇叭的演奏声中断。彷佛是神明要让惠听见春埼美空的声音,而将其他声响抹去。
少女说:
「惠,请你指示我重启。感觉只要有你的指示,我就能使用重启。」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直接叫我的名字呢?
明明以前都是用全名,叫他浅井惠
惠不知为何,在意起那件事。
2
即使九月过了一半,蝉声依然不断。
下午五点
春埼美空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结果,浅井惠没有下达使用重启的指示。他将使用重启的事情保留到明天。
考虑到今后的状况,春埼还是能自行使用重启比较好。需要指示才能使用能力这点,将来也许会造成很大的问题。这是他的意见。
春埼有点意外。
她以为少年会马上命令她重启。
春埼走在太阳下山前的深蓝色天空底下。影子的色调会在这个时间变浓。春埼听著自己的脚步声,同时思考著。
――他该不会是讨厌重启了吧?
少女觉得这个可能性很高。
这恐怕是因为,相麻堇的死和重启有关
她发现从相麻菫去世后,浅井惠就一直在回避她。以前明明是他想要得到重启,而春埼也明明决定要为他使用重启。
――一定是因为这样。
为何自己无法使用重启,她隐约想到一个理由。
咲良田的能力,只能在本人希望的情况下发动。
春埼决定要听从浅井惠的指示,但浅井惠却不想使用重启。
所以春埼才不想使用重启。
她不该做他没期望的事情。春埼在思考的深处是这样判断的。
右手边有座小公园。公园里没人,只有无人的长椅和几个游乐设施。
春埼进入公园,朝两个并排的秋千走去。那是被调低过,专门给小孩使用的秋千。她坐上去,握住锁炼。
她还不想回家,感觉今天该做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后方不远处的树木传来蝉声。
春埼美空思索著。
――我是否该使用重启呢?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但内侧的构造非常复杂。
浅井惠可能是排斥重启的。
但是,他明天应该会若无其事地下达重启的指示。
只要重启,就能完成服务社的工作,拯救某人。春埼确信,他最终选择使用重启。
浅井惠的判断不会错。他总是为了某人的幸福行动。
――既然如此,我应该要使用重败。
既然最后他都会想使用重败,那我现在马上重启就好了。没必要给他添多余的负担。
春埼低声喊道:
「重启。」
可是,世界并未产生任何变化。
时间维持一定的速度,只朝著前方流逝。
――果然我内心的某处,不想使用重启。
恐怕是被称为情感的东西,在抗拒重启。
该不该使用重启。针对这个问题,理性和情感的答案起了冲突。
思及此处,春埼回想起相麻堇的话。
「我每次看见你,都会联想到两个形状完全相同的白色箱子。」
相麻菫说道。
那是月分还在四月的事情。
在春埼美空遇见浅井惠前,来到这座公园时,相麻董曾经说过
「你总是待在一个纯白的房间里,面对两个形状完全相同的白色箱子。虽然必须打开其中一个,但你并不晓得哪个才是正确答案。」
春埼回答:「我不懂你的意思」。
当时她是真的不晓得,这段话的意思。
春埼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理解相麻的话。她判断没有那个必要。
但是现在,她稍微理解了白色箱子的意思。
相麻说的是关于选择的事情。人只要活著,就会面临各种选择。少女所说的,就是这个过程。
记忆中的相麻里,露出轻柔的笑容
「意思是对你而言,世界就是如此缺乏起伏。好比说两个箱子各自漆了不同的颜色,那只要挑喜欢的颜色打开就好。如果箱子的形状不同,那也能用形状来当理由。不过在你面前的,总是两个形状完全相同的白色箱子。」
对当时的春埼而一言,所有的选项都同等地无价值,所有选项看在她眼里,都是同样的颜色与形状。
――不对,或许不是那样。
或许颜色与形状其实都不同,只是我不在意其中的差异而已
然而,无论答案是哪个,结果都一样
长期以来,春埼都不曾对选择感到抗拒。因为一切都毫无价值,所以他无视情感,仅以理性决定一切。
相麻菫还说了:
「即使没有任何足供判断的材料,你依然会打开其中一个箱子。」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使用,还是不使用重启。
这两个选项,是完全不同的东西。两者之间存在著明确的差异,春埼对此有所自觉。
春埼的理性主张,自己应该使用重启。浅井惠最后也是选择这个,而且他已告知,春埼应该独自使用重启。如果要听他的话,根本就没有迟疑的余地,现在立刻使用重启就好了。
可是,情感拒绝这么做。浅井惠讨厌重启。因为这个能力和相麻菫的死有很深的关联。其实他根本就不希望重启。
春埼觉得理性这边才是正确的。
但情感却不听使唤。无论她喊几次「重启」,世界都没有任何改变。
一阵风吹起。蝉声突然停歇。
虽然这种事情不可能成为契机。
――她突然理解了。
宛如交通号志变换颜色地唐突。彷佛随兴扔出去的球命中目标地毫无脉络。她突然理解自己为何无法使用重启了。
这个答案一浮现脑海,她就确信是正确答案。
春埼微微板起脸。
等回过神时,天空逐渐被染成红色。周围变得非常阴暗,路灯也在不知不觉中亮起。
春埼发出声音低喃:
「我害怕被惠讨厌。」
她是因为过于害怕这件事,才会无法使用重启。
3
浅井惠坐在公车站的长椅上。
和相麻菫一样,他想上山看夕阳。少女为了看夕阳而上山,然后掉进河里死了。
她是在看见夕阳前,还是看见夕阳后才掉进河里呢?
可以的话,惠希望是在看见美丽的夕阳后。要是她死前有看见美丽景色就好了。
公车还要十五分钟才来,他得搭二十分钟的公车,在山腰的公车站下车,接著再爬十五分钟的山路,应该就会到达能将西方天空一览无遗的开阔地段。
距离太阳下山只剩一个小时。行程非常紧凑。
――就算看见夕阳,也无法改变什么。
无法拯救任何人。
春埼也不会因此变得能使用重启。
就连惠本人也无法获得任何的满足感,只会再度害自己变得更难过一点而已。
――我想悲伤吗?
可能是吧。
他想让自己深深地悲伤到忍不住流泪的程度。
惠确认手机显示的时间。出现在视野角落的猫咪吊饰,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个吊饰的带子和假小猫,原本是各别不同的东西。带子是他和手机一起买的。他尽可能挑了一条设计朴素的蓝色带子。
假猫则是他以前就有的东西。
那原本是个钥匙圈。
那个钥匙圈上,曾经装著惠过去的家――位于遥远城镇,惠和父母一起生活的公寓钥匙。不过,惠决定留在咲良田后,就把钥匙丢了。
他只留下猫型的钥匙圈。但那个钥匙圈的金属部分已经损坏,失去原本的意义
,所以,惠才会买条设计朴素的带子,将钥匙圈上的猫咪绑在上面。
――其实我没那么喜欢这个东西。
惠心想。
可是,这只假猫对惠来说,具有重要的意义,这个过去装著家里钥匙的钥匙圈,
是从母亲那里拿到的东四。这是化成猫型的浅井惠儿时残骸。
他原本就打算买手机的话,要将这只猫做成吊饰。但是,实际装上去之后,他又觉得不怎么搭轧。
这肯定是因为手机的价值,和父母住的那栋公寓钥匙有落差的缘故。
这只猫应该被装在更重要的地方。惠希望这只猫能待在比公寓钥匙还重要,而且
能让他相信自己未来绝对不会放手的地方。
惠稍微握紧右手,那只手拿著被装在带子前端的猫咪。
猫咪变成纵长形,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吓了一跳。
惠看著那只猫想著。
――我今天是不是应该对春埼下达使用重启的指示呢?
他将指示延到明天的理由很单纯。
他希望春埼能恢复成依照自己意思使用能力的状态。
惠不可能永远待在她身边。将来或许会发生必须让她自行判断使用重启的状况。
能力的限制,当然是愈少愈方便。
――不过,真的只有这个理由吗?
会不会是因为某种更感性的理由,让他无法对春埼下达「重启」的指示呢?
相麻菫是因为重启而死。
原本在重启前的世界还活著的相麻菫,在重启后的世界死了。
惠知道这件事。他内心的某处,一定在害怕春埼的能力。
他不得不承认这点。
――我以前想得太天真了
基本上,就算使用重启,也只会重复发生和重启前相同的事件。他自以为已经对这点做了详细的调查。例如重启前和重启后,报纸的内容都不会改变。无论是运动比赛的结果还是股价的变动,也总是完全相同。远方的城镇发生交通意外也好,眼前有小孩子跌倒也好,一切都没有改变。所以他相信光是使用重启,并不会改变未来。
惠以为只有在使用自己的能力,回想起重启前的情报时,才是唯一的例外。
然而,相麻菫死了。
在与惠无关的地方,产生了改变。
或许是有人使用特别的能力,也或许是重启前后的事件,有极低机率会偶然产生变化。
惠不知道理由。但是只要使用重启,就可能发生意外的事故。
――在理解到这点后,他就突然无法下达重启的指示了。
总而言之,他没有背负责任的勇气。
惠闭上眼睛。他心想,明天一定要确实下达重启的指示。
此时,他手上的手机突然响起
铃声还维持在初期设定。惠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外萤幕上显示一组陌生的号码。
惠按下通话键。
将手机贴上耳朵后,他听见一道熟悉的男性声音。
「我是管理局的人。」
男子说道。津岛――来电者是名叫津岛信太郎的管理局人员。
「有什么事吗?」
惠问道,
津岛打电话来的理由,只有一个。
惠曾经找他商量过相麻菫的事情。虽说是间接引起的,相麻董是死于重启的效果。而管理局专门解决和能力有关的问题。如果管理局展开行动,或许有机会拯救已死的相麻菫。
可是,津岛以不带感情的声音回答:
「管理局判断所相麻菫的死,是和能力无关的事故,以不会插手这件事。」
惠压抑自己的沮丧问道:
「为什么?」
「因为春埼美空的能力和相麻菫的死,没有明确的关系。」
「不可能,她在重启前还活著。」
「只有你一个人这么主张。」
惠在内心咋舌。
「你的意思是我说谎吗?」
「管理局判断不能否定这个可能性。」
「你们应该有办法调查我是否说谎吧?」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差点怒吼出声的惠,瞬间屏住呼吸
无论再怎么吶喊,管理局都不会改变决定。无论再怎么表达愤怒,相麻董也不会活过来。而且这一切,也不是全都由电话另一端的津岛决定。惠认为自己不该迁怒于他。
――现在还是先讲些有意义的话吧。
惠缓缓吐了一口气,重新问道:
「如果有办法证明我说的话是真的,你们会拯救相麻吗?」
津岛在电话的另一端沉默片刻后回答:
「…不会。对不起,是我的说明不够清楚。就算你说的都是真话,管理局也下会插手这次的事件。相麻菫的死,已经被判断是与能力无关的事故。」
「为什么?」
「这是管理局的决定。我无法告诉你详情。」
「……这样啊。」
惠在理性上能够接受管理局的判断。
重启的效果遍及整个世界,是影响范围极广的能力。这能力造成的二次伤害,根本就不可能有办法全部调查跟处理。
管理局是一个非常公平的机关。如果无法拯救一切,就不会只救一人。他们不会创造例外。管理局终究只考虑咲良田整体的利益,无视个人的幸福。
――他们完全没错。
做为一个管理咲良田能力的公家机关,这个判断非常正确
想拯救相麻菫,只是惠个人的任性。
是惠应该自行达成的目标。
「最后请让我问一个问题。」
「我有办法回答的话。」
「要是管理局有那个意思,就能拯救相麻蓳――拯救两个星期前去世的女孩吗?」
既然是管哩能力的组织。,应该有办法拯救和麻吧?
要是拥有咲良田所有能力的情报,应该有可能吧?'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津岛说完便挂断电话。
惠开启通话纪录,重新拨打刚才打来的电话号码。
拨号声只响了一声,就切换成尖锐的机械声,看来不会有人接。
惠将手机收进口袋。
过不久后,公车到站了。
原因应该是山路走到一半时,曾在一座横跨小溪的小桥上停下脚步。
惠抵达目的地――能将西方天空一览无遗的开辟山路时,夕阳即将西沉。
城镇逐渐笼罩在阴暗中,便利商店的招牌和汽车的位光变得非常显眼。
靠近天空的地方,呈现美丽的橘色,从那里往上看-渐渐变成紫色和深蓝色,交织在天空前方的层层云朵,于夕阳的照耀下呈粉红色彩。而照不到光的云朵上层,则被深紫色的阴影覆盖。
惠发自内心地觉得美丽。
相麻一定有看到这个夕阳吧。她当时究竟在想什么呢?
无论再怎么想,都没有答案。
惠对相麻菫一无所知。
但是,每次看见夕阳,他都会想起第一次和少女相遇的事。
惠独自坐在消波块上,她突然出现搭话。
――你在哭吗?
的确, 一个人看夕阳时,总是会不自觉地想哭
这是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强烈地意识到一天即将结束吧,夕阳有比夜月还要强大的力量,让人联想到事物的终结。
就在惠看著夕阳西沉时,背后传来一道细微的声音。
是风吹动树枝吗?可是,它来自更低的位置,是鞋子踩著土和草的声音
――相麻菫。
虽然她不可能在这里
惠回头,眼前站了一名女子-
那当然不是相麻菫,是惠不认识的女子,两人突然对上视线。
对方应该是高中生吧,看起来比惠年长两、三岁,将长发束在脖子后面的女子,穿著白ㄒ恤和牛仔裤的轻便服装。她背著小背包。左手的中指目小拇指各戴一只看起来像铁块。的宽戒指
她盯著这里,或许是因为她的眼睛细长,感觉眼神较锐利。
「你在这里做什么?」
女子问道。
大概是觉得对上视线了,就应该打个招呼吧。
「我是来看夕阳的。」
惠也只能这样回答。
「喔,为什么?」
「只是心血来潮。」
「这样啊。还真是怪人。」
女子从口袋里拿出某样东西――那是红色包装的巧克力点心。
「你要吃KitKat吗?」
「……那我就不客气了。」
惠一点头,她就撕开红色包装,拿出里面的巧克力。那是用巧克力将两块威化饼乾包在一起的KitKat。少女将巧克力折成两半,把其中一半递给惠。
「请用。」
「谢谢。 」
两人一起眺望几乎完全西沉的夕阳,同时吃著KitKat 。
为什么会跟比自己年长,又眼神锐利的女子一起吃KitKat呢?惠的情感有点跟不上状况的变化。他今天明明不打算思考相麻和春埼以外的事情。
惠在心里叹了口气。
眼神锐利的女子创道。
「你知道这附近死了一个女孩吗?」
――真令人惊讶 。
不清楚理由的情
况下,惠接近本能地隐藏自己的惊讶,开口问道:
「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两个星期前,上个月月底,八月三十一日
「我知道。那女孩和我同校。」
「 喔,她叫什么名字?」
「相麻菫。 」
「字怎么写?」
「相似形的相,麻绳的麻,植物的菫,相麻菫。」
眼神锐利的女子笑了。
「你和那女孩很亲密呢,是恋人吗?」
「不是 为什么这么说?」
「就算是同校的人, 一般也很少会记住对方的全名,连汉字的写法都能流畅地回答,那一定是相当亲密的朋友。」
这个推测是错。
虽然客观来看,惠和相麻确实还算亲密。
不过,惠在遇见相麻前,就能轻易说出她的名字和汉字。
「我只是碰巧拥有这种能力而已。」
「能力?」
「我什么事都能回想起来。」
「喔。」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比起这个,惠更在意这位女子是什么人。在什么都不知道的,被对方单方面打探情报,让他心里不太舒服。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眼神锐利的女子舔了一下沾到嘴巴的巧克力,然后回答。
「有女孩脚滑掉进河里。我想说如果这里有危险,还是修正一下比较好。」
修正?
「你要在这里装栅栏吗?」
「我是这么打算的。」
「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
这应该是公务员的工作
女子耸耸肩。
「只是类似应急措施的东西,借用你的话来形容,我拥有这种能力。」
「喔,什么样的能力?」
「瞬间……还不到那种程度,但能在几分钟内做出栅栏的能力。」
「制作栅栏的能力?」
虽说咲良田什么能力都有可能产生,却还是有点让人难以想像。
「另外还能切断云层,或是将月球开洞,我没实际做过。但应该办的到。」
「我不懂你的意思。」
「听不懂也没关系。啊,你要吃乐天小熊饼吗?」
女子将手伸进后面的背包。
惠摇头。
「不,还是算了。」
「这很好吃耶。」
「要是吃太多,晚餐会吃不下。」
「这样啊,那我自己吃啰。」
女子熟练地从背上的背包里拿出乐天小熊饼,打开包装。
她将食指和中指伸进纸盒,拿出印有无尾熊持喇叭图案的饼乾,放进嘴巴里说道:
「我本来打算在危险的地方做栅栏,可是,实际走到这里后,根本没发现什么危险的地方。」
惠也有相同的想法。
相麻菫掉进河里。因此,惠站在桥上思考。为什么她会掉进河里呢?桥上明明有扶手,也没有容易踩空的地方。
当然,要是偏离山路,是会有几个危险的地方。或许相麻是有什么理由,走到容易跌倒的地方也不一定。惠不知道原因。
眼神锐利的女子咀嚼著嘴巴里的乐天小熊饼,吞下去后创道:
「然后我就看到你了,所以我想,那位掉进河里死掉的女孩,该不会是自杀吧?」
「真突然呢,我在这里和相麻有什么关系吗?」
「因为你看起来一副想死的样子。」
女于创得若无其事,让惠一时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我,想死?」
「嗯, 一个简单的契机――风很强或夕阳很美之类等芝麻绿豆大的理由,让放弃许多事,一副想死的样子。」
惠将手放到脸颊上,他不太清楚自己究竟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他认为这样不太好――因为独处而宽心,偷懒不装出表情。
幸好来的人不是春埼美空
惠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沮丧的表情。
眼神锐利的女子接著说道:
「所以我推理了一下。那位女孩――相麻小姐因故去世,而你这位知道消息的男友,打算追随她自杀。」
「完全不是那么回一事。」
比起推理,不如说是妄想,彻底没有事实根据。
不管再怎么沮丧或难过,自杀是最愚蠢的,在那之前,应该还有许多能做的事才对。
「是吗?你倒是和我预期的一样,流畅地答出她的名字。」
女子有些遗憾地说道
「顺便问一下,如果我真的打算自杀,你会怎么办?」
「当然是救你啊。所以我才会请你吃KitKat。 」
这位女子说的话,逻辑也未免太跳跃了,让人很难跟上她的对话
「你认为只要吃了KitKat ,就会放弃自杀吗?」
「没有人在吃了那么好吃的东西后,选会想死吧?」
「是这样吗?」
惠觉得女子有点太过相信KitKat的力量。
「还有让人稍微冷静一点的意思。」
「吃些甜食,冷静下来吗?」
「哈布.阿.布雷克。」
她以蹩脚的发音念道。「Hare a break」。那是KitKat宣传标语的一部分,直译就是「休息一下」的意思。
虽然无济于事,但惠心想,她真是个怪人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周围已经完全变暗了
既然看不见夕阳,那继续待在这里也没意义
「我该回去了,谢谢你的KitKat。」
女子随口应了一声,接著说道:
「天色暗了很危险,我送你下山。」
「不用了。」
「反正我也要回去,就一起走吧。」
「我知道了。」
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女子随口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浅井惠。你呢?」
「宇川沙沙音,你要吃乐天小熊饼吗?」
她将装了饼乾的纸盒递给惠
「……谢谢。」
惠将手指伸进纸盒。
「march」-直译就是行进的意思。 (译注:乐天小熊饼的英文为Koalas
March 。有无尾熊的游行之意)
这可能是「一起走吧」的双关语,但惠无法确定。
走下山时,他在心里想著。
自己是为了替相麻的死悲伤才上山,却遇到这位奇妙的女子,被她的KitKa和乐天小熊饼一闹后,感伤的气氛全都没了。
一切都是偶然。可是,感觉这当中,似乎隐藏某种暗示。
就像有人在自己耳边低语。提醒自己不该一直也伤下去。
4
她整个晚上都在喊「重启」。
却依然无法使用能力。
翌日――九月十六日,星期四。春埼美空在睡眠不足的情况下前往七坂中学,他平常都是晚上十点睡。好久没有觉得早上很辛苦了。
在她不断想着重启和浅井惠的事情时,上午的课程结束了,虽然没什么印象,笔记本却抄满文字,彷佛身体自行处理日常生活。
春埼美空用银色汤匙吃完营养午餐后,没有同学发现她叹了一口气,就连春埼本人也没意识到,这是多么稀奇的事情。
她低声喊了一句「重启」,但世界没有任何改变。
觉得头好重,还有点困,春埼决定要小憩到午休结束。
就在春埼归还营养午餐的餐具,回到座位时,她发现浅井惠站在走廊上。
――时间到了。
他是来下达「重启」的指示。
到最后,春埼还是无法照自己的意思使用能力。
她从座位起身,走出教室。浅井惠一直微笑地看向这里。
春埼站到他面前。
「对不起,惠,我无法使用重启。」
春埼刻意用「惠」叫他。
因为相麻菫也是这样直呼他的名字,相麻菫死后,春埼闻始模仿她。
――我是想代替相麻菫吗?
她也搞不太清楚。
不过,对浅井惠而言,相麻菫一定是个重要人物。
春埼想起八月中时,在顶楼看见的光景。
相麻菫靠在浅井惠身上,浅井惠将手放在相麻菫的肩膀上,两人非常亲密地抱在一起。
「我们换个地方吧。」
浅井惠说道。
春埼点头。
她的心里产生罪恶感。
――他明明希望我能独自使用重启,我却办不到。
两人并肩通过走廊。
走上楼梯,穿过连接校舍的走廊,前往南校舍的顶楼。
两人没有对话,尽管午休的校舍充满喧嚣,但一进南校舍后,那些声音就消失了,这栋校舍只有教职员室和资料室,很少有学生会来这里。
走上通往顶楼的楼梯时,浅井惠停下脚步,他没有打开通往顶楼的门。
少年坐在楼梯上,春埼也跟著坐到他的旁边。
浅井惠开口:
「重启吧。」
要是能点头就好了。
既然他已经下达指示,现在一定能使用重启。春埼对此抱持确信。
可是,春埼间道:
「惠,你真的想重启吗?」
少年点头。
「当然,现在是必须使用重启的时候。」
春埼知道这点,却感到抗拒。
「你不是讨厌重启的能力吗?」
「讨厌?为什么?」
「因为重启杀了相麻菫。」
少年「哈」地笑了一声。
那是瞧不起周遭一切的笑法。
「才没这回事。相麻菫是死于意外,跟重启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只是单纯死了。」
春埼窥视少年的眼睛,并未发现特别的情感。
看起来就跟平常的他一样。
――不可能
相麻菫的死,深深地伤了浅井惠,他是在勉强自己说谎。
理性知道这点,但她无法从浅井惠的表情读出任何情感。
春埼摇头。
「如果没使用重启,相麻菫就不会死,不是吗?」
浅井惠轻轻耸肩
「我不知道。在重启前,相麻菫的确没有遭遇事故,要是当初没使用重农,或许她现在还活著。不过,那又怎样呢?」
「如果重启是危险的能力,你难道不认为不应该使用吗?」
浅井惠最先会想到这点才对。
然而,他若无其事地回答:
「重启确实有可能改变人的未来。说不定在不知不觉中,害某人不幸。可是同样地,它也蕴含了将人从不幸中拯救出来的可能性。」
春埼无法理解浅井惠的情感。
他看向春埼的眼睛,带著微笑说道:
「春埼。你觉得重启害人遭遇事故,和拯救人免于事故的机率,哪一边比较高?」
「……我不知道。 」
「我也不知道,但答案是哪边都一样吧。假设重启让一百人不幸。让一百人幸福,那什么也不会改变,不过。要是我们靠重启的力量拯救一人,幸福的人就会变成一百零一个,世界会多一人分的幸福。」
春埼能理解他想说什么。
她能透过单纯成数字理解。
如果是前阵子的春埼,应该会乾脆地同意。
可是,现在的她感到抗拒。
――这和有多少人变幸福,有多少人变不幸无关。
浅井惠在勉强自己。无论拯救多少人,他都无法遗忘变不幸的人,他无法否定
重启拯救某人时,背地里就会有别人变不幸的可能性。
使用重启,会让浅井惠痛苦。
她不想这样。
春琦凝视浅井惠的眼睛,她想知道他真正的心意。
但是,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浅井惠习惯勉强自己,而且非常擅长说谎。
少年开口:
「举例来说,有位男子受伤流血。你觉得拯救那名男子是错误的吗?」
春埼摇头。
「不觉得。」
春埼不太了解他想说什么。
浅井惠点点头,继续说道。
「那位男子获救后,在某处醒逅了一位女子,并建立起幸福的家庭,你觉得这是错误的吗?」
春埼再度摇头。
「不觉得。」
「不过,要是当初没拯救那名男于,或许女子会认识其他人,建立起更幸福的家庭。这么一来,拯救男孒这件事,也许间接剥夺了应该会诞生在那家庭的小孩性命。」
话题总算连在一起了。
即使理解他想说什么,春埼依然没有作出任何回答。
浅井惠以有些强硬的语气说道:
「这和能力无关,所有人的所有行动,都会改变未来,如果认为只有重启会干涉未来,那是过于自大。」
春埼美空摇头
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关系。
「为了拯救某人改变未来,并因此害别人不幸时。你难道不会感到悲伤吗?」
春埼现在重视的问题,就只有这个。
浅井惠稍微睁大眼睛。他似乎吓了一跳,这是春埼第一次从他眼中看出情感。
但是-那也只有短暂的时间。短到让人以为是错觉。
结果少年从容地回答:
「这是理所当然的,如果能在没人不幸的状况下,让某人幸福,就再也没有比这更正确的事了。」
「就算这样,你还是要使用重启吗?」
浅井惠点头。
「这也是这是理所当然的。」
――没错,理所当然。
浅井惠曾为了拯救某人而行动。
他徐徐创道:
「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只创造幸福,就像神明引起奇迹那样,以不会伤害任何人的方法,让人幸福。」
春埼点头。
然而,那是重启办不到的事情。
需要有更加压倒性的强大力量。
浅井惠接著说道:
「可是,我没有那种力量,就算没有力量,我也不想只当个旁观者即使必须伤害某人,我也想帮助更多的人。」
春埼再度点头
「我也认为那是正确的。」
浅井惠直到最后,脸上都挂著笑容。他恐怕扼杀了自己的一些情感。
「所以,春埼,我希望你协助我。」
他如此说道。
――他一定是发自内心这么想。
即使其他所有的话,都只是为了让春埼使用重启的谎言。
即使他说的话绝大部分,都只是为了说服春埼所准备 ,不包含真心的话。
但就只有最后这句话,是真心的。
就算不是最佳方法,他还是为了尽力做自己能做的事而追求重启,春埼认为这真的
「我知道了。」
春埼回答-
「惠,请下达指示。」
浅井惠笔直地看向这里。
他像是要对世界宣言般从容地说道:
「春埼,重启吧。」
5
透过重启重现的时间点,是九月十三日,星期一下午五点十五分。
浅井惠向担任服务祉颐问的老师报告必要事项,一名年幼的男孩将会使用能力,伤害另一名年幼的女孩,那名男孩还不太了解自己的能力。
短短两分钟的对话,浅井惠和春埼美空以服务社社员身分接下的第一份工作就结束了。这样一来。原本会使用能力的男孩,和预定因此受伤的女孩就得救了,但是。在惠不知道的地方,或许会有别人因为重启而遭遇不幸。
惠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
事情总是如此。必须在不知道的状况下,做出某种选择,一定是因为自己之前选错了选项,相麻菫才会死
杀死相麻菫的,并不是重启。
――总而言之,这一切都要怪我为了无聊的事情指示春埼重启。
即使如此,如果今后能够拯救其他人,惠还是选择要继续使用重启,他在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情况下,决心要这么做。
服务社的工作结束后,惠决定要采取和重启前完全一样的行动。和重启前吃相同的东西,买相同的书,在相同的时间睡觉。
他害怕因为重启,而在无意间改变未来。
――这和能力无关。所有人的所有行动,都会改变未来。
尽管认为这是事实,有些部分却无法只靠理性切割,他非常害怕未来因为能力而改变。
重演已经体验过的行动,这样的生活很无趣。
他觉得自己在演一出无聊的戏码。无论言语、表情、天空的颜色还是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复制品,然而,不断注意言行不能出错的举动,让他莫名地累积倦怠感。
惠持续那样的生活两天。
第二次的九月十五日,星期三,重启前,他们第一次接下服务社工作的日子。
放学后,惠前往春埼的教室。
重启前,他曾为了听取服务社工作,在这段时间被叫到教职员室。不过,惠没打算连这件事都模仿上次的行动。明明没有被传唤,还跑去教职员室,他无法重现这样的行动。
春埼班上的班会似乎延长了,惠靠在走廊的墙壁上,隔住窗户看向她的座位。她正以挺直背脊的美丽姿势,笔直地看向老师。惠心想,她真像个人偶。
此时,少女眨了一下眼睛,彷佛在证明自己不是人工物品,然后,她看向这里。惠和春埼美空对上视线。
她的表情果然还是没有变化,但感觉似乎稍微有点惊讶。
惠微笑地指向南校舍的方向。他张开嘴巴,仅以嘴型说:「我在那边等你。」
春埼点头,看来她掌握了惠的意思。
惠转身背对教室离开,在走廊上等女孩子出来,总觉得有点难为情、还是独自坐在楼梯上比较好。
许多班级好像都结束班会了,学生们纷纷来到走廊上肆意喧闹,惠穿越这些声音行走,同时思索著。
――等春埼来了之后,要将重启前的事情全部告
诉她。
这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春埼在重启前说的话。非常多愁善感,惠也无法完全了解她的内心。
不过,他必须尽可能正确地让春埼知道事实。
必须让她清楚地了解,她变得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思使用重启。
为相麻的死而受伤的人,是惠。
可是只要惠内心受伤。就会间接伤害到春埼。而且伤口还深到足以扭曲她的能力。
巡只想得到一个让这伤口痊愈的方法。
首先惠得拯救自己,他得消除自己的失败。
――我要让相麻菫复活
虽然不知道这种事办不办得到,但咲良田存在无数的能力,无法断言没有让死去少女复活的可能性。
走上楼梯,来到连结校舍的走廊时,周围已经没有其他的学生。
惠将双手伸进口袋。
他拿出手机,拆下上面的猫咪吊饰。
――感觉这个吊饰,不应该装在我的手机上。
他想把这个交给春埼。
在这只假猫还是钥匙圈时,曾经装有惠家的钥匙――他父母住的公寓钥匙,然而惠拋弃钥匙,选择留在咲良田。
惠的手机,根本就不足以和父母住的公寓相比。 如果是让春埼带著,感觉就能够接受,而且,惠也希望她平常能够带手机。
惠在寻找能拯救相麻菫的能力。
如果思搜集和能力有关的情报,没什么比完成服务社的工作更有效。
惠应该会和春埼一起处理服饰社的工作,既然如此,还是有个方便的连络方式比较好。
走著走著,他看向手中的吊饰。
吊饰――「strap」,直译就是绳子,在当成动词使用时。就会变成「束缚」的意思。
送春埼美空猫咪吊饰,感觉似乎带有某种象徵性的意义。
这两个星期,浅井惠一直被相麻菫的死和春埼美空的重启束缚,这点在今后,应该暂时不会改变。
同样地,春埼美空一定也被某种东西束缚著,而束缚她的,想必就是惠
那么相麻菫呢?地也被某种东西束缚吗?她是让人职想到猫。宛如野猫的少女,她总是大胆,孤独、随兴――看在惠的眼里,他就是那种女孩子。
那样的她,也被某种东西束缚,然后死掉了吗?
浅井惠走向南校舍的顶楼
彷佛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束缚,走向不久之前还有她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