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悠悠地回到家里后,我二话不说就缩到被子里睡了个回笼觉。找不到笔记本的冲击和极限的困意绞缠来一起,让我做了一个被好多笔记本袭击的噩梦。
被老姐一脚踹飞而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时分,还被她吼了一句赶紧把饭吃了,不然都没办法收拾餐桌。于是我懒洋洋地把面条吸到肚子里去,有气无力地在客厅里看电视,看烦之后又回到房间里,发现这几天一直紧锁房间让里头又闷又热,整个人更加烦躁了。
想要换气于是把窗打开。
“啊。”
听到了一把熟悉的嗓音,往下一看,霎时以为自己的心脏都不跳了。
“呀吼!”
葵学姐正朝我招手。
老姐从今年开始就成了短期大学的大一学生,所以比学姐还要高一级。毕竟我第一次见到葵学姐的时候都误以为她是高一生,老姐似乎一开始也以为是我的学妹来找我了。当我告诉她其实人家念高三之后,她又念念有词地说:“怎么说都比我小啊,不用敬语也说得过去。”,态度倒也稍微端正了一些。而葵学姐从一开始就把姿态放得很低。
“对不起,想着你会不会已经找过笔记本了。”
来到了我的房间——我勉勉强强换了换气收拾一下——学姐却依然没有松开一直搂在胸前的笔记本。
“我打破了规则,下一次会一口气喝光假玻子汽水的。”
“啊,没事,那倒不算什么……”
我还以为笔记本是凭空消失了,所以学姐过来见我的时候让我舒心了不少。
“我看到了。”
葵学姐忽然摆正了坐姿,把笔记本放到了地上。
“啊,好的。”
我耳朵发热地低下头去。
“关于祭典。”
“是的。”
“……我想着,那就、去吧。”
不知为什么感觉这声音有些微妙地小,于是抬起头来一看,发现学姐也一样低着头。
“……就是为了说这个而专程过来的吗?”
“因为。现在把笔记放回去的话,好像是在耍诈了啊。”
“其实,也没什么啊。”
“不行……那么呢?”
“呃?”
“都说了……祭典的话,我还是想去的。”
我足足花了三秒钟才发现她是期待着我的回答。
于是我想着,为什么主动邀请她的我反而得给出答复不可地回答道。
“啊,好的。那我们就一起去吧。”
葵学姐抬起了有点气鼓鼓的脸。
“你这有点说不定道不明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呃。没什么……就是想着学姐你说过自己不喜欢祭典,而今早上我又没找到笔记本,还以为是不是招你讨厌了……”
“没这回事。”
如此说的学姐依旧半鼓着脸。
“想要喝玻子汽水。也想吃炒面和苹果糖还有刨冰。”
“……净是吃的。”
我这样小声一说,学姐就把头扭到了一边去。
“反正我就是个吃货啦。”
我这才发现面泛红潮的她是为了遮羞,于是笑了。
8月1日。
致学弟君。
祭典,还是去吧。虽然刚才也说过了,不过姑且还是写出来吧。我把本带回家了真是对不起,下一次会好好接受惩罚的。
明天六点在车站前汇合。不过,我说不定会晚一点到。因为女生要做各种各样的准备!
不过如果等了很久都不见我来的话,还请过来接我。大概如果不催促一下的话我会拖得更加晚。我家住在——。
从车站走过去大概需要二十分钟,基本是一条路直接到底。一路上我和很多像是去参加祭典的人擦肩而过,可总算是没有错过学姐而来到了葵家。摁响门铃之后,出来应门的人是一位像是她母亲的女性,不过我觉得学姐和她长得还真是不太像。而她似乎早已从葵学姐口中得知了我会过来。
“请你稍等一下,她马上就来。”
她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又回到了房子里,接着我从半打开的玄关里将里头的对话听了个一字不漏。
“透子,你男朋友来了。真拿你没办法,还不是你忽然嚷着想要穿浴衣……”
“我没嚷!他也不是我男朋友!你听得到的吧,不要这么大声说这样奇怪的事情!”
“你的嗓门也不小。”
“啊咧。隐形眼镜放在哪里!?”
“你刚刚不是已经戴上了吗,倒是注意一下自己现在的视力啊。”
“啊,对哦。”
然后她母亲又出来了一趟。
“真是不好意思,这边手忙脚乱的。去上学的时候每天早上都是这个样。”
“……是嘛。”
这下子我知道和她那副温良贤淑的面容正相反的,是她在很多方面都并不那么干净利落。
“妈妈你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啊!”
如此高喊的葵学姐冲了出来,看到我之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声“让你久等了”。
“你在想一些很失礼的事情对吧。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偷偷瞄过来。”
走在半路上的学姐突然这么说。
“呃,不是的。我只是想着浴衣非常合身。”
那是一身绘有沈丁花纹样的,看起来有些成熟的浴衣,如果单是审视浴衣的话,会觉得和天真无邪的学姐显得很不相衬,可实际穿在身上之后再这么一看又觉得相当合适。这可是我的心里话啊。
“经你这么一说的话,总觉得有些不可信。”
学姐眯着眼睛盯着我看。
“倒是在笔记上的话,会更加坦率点。”
“呃,是这样的吗。”
“难道不是吗?直接面对面交谈的话,有些事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
“是这样的吗……不过学姐你也是,似乎笔记本上的留言显得更加兴奋。”
“虽说我总是一脸认真地写啊。”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我们两个肯定都很不擅长把感情表露出来吧。”
“是不是呢……”
当我们能见得到车站前的光亮的时候,时间已经临近七点。周围一带也开始暗了下来,正值比起向往祭典的人而言,从祭典上离去的人更多些的时间段。
踩着捷径的石梯往下,我问了一件忽然想起来的事情。
“说起来啊学姐,你真的有向生田老师打听过我吗?”
“呃、呃,你是怎么知道的?”
心想这反应我之前也见到过。
“我的数学需要补课。”
“数学的补课……?”
她一脸的狐疑。毕竟在我们高中里头生田上的课是出了名的轻松。
“不好意思,我脑子不太灵光。和一个损友被叫做挂科boys。”
葵学姐笑了。
“原来如此啊,很认真的不良少年。”
“原来是确有其事啊。”
“不好意思啊,就是有那么一点在意。从笔记本上我都能注意到你是想和我这种人搞好关系,所以担心着你会不会是没有其他朋友。”
“就算是有点多管闲事了……倒不如说,如果要说到这个的话学姐你不也总是自己一个人吗?”
终归是说出来了。
虽然已经从石梯上下来了,但我们却站在原地不动。祭典的喧嚣声近在眼前。带着面具的少年,还有手上捧着水悠悠球的小孩子正从我们眼前欢笑着奔驰而过。夜间小摊的上头凝固着白而模糊的炊烟。
我战战兢兢地往身边看去,发现学姐低头不语。
“……嗯。是的啊。”
有那么一瞬间,我为该不该往下深究而犹豫。不过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为什么呢?”
“你有问过生田老师什么吗?”
“问过。问学姐你身体是不是有哪里不好。”
葵学姐露出了奇怪的笑脸。
“有够敏锐的啊。”
学姐已经往前走了,于是乎我也跟在后头。现在的人群算不上是人山人海,可在这样人来人往的地方总觉得会马上要跟丢学姐娇小的背影。
“学姐你从来不叫我的名字呢。这是为什么?”
在笔记本上总是叫我学弟君,除此之外要么是“你”要么是“身高一米七二”。净是这样称呼我,从来没叫过我的名字。
“叫人名字的话总觉得距离会一口气缩短。”
这又有什么不好。我的嗓门大了些。
“哪怕只有今天也叫一声我的名字吧。叫我渡还是成吾都随你。”
学姐回过头来。
看起来泫然欲泣,这又是为什么?
“……渡、君。”
声音发颤。
“我在。”
而我的回答说不定也在发抖。
“……我呢,其实一直都在刻意不交朋友。”
学姐低着头,把双手的食指指尖绕在一起打转。
“为什么呢?”
“我在场的话,
大家总会很关照我,那样就没办法开心起来了。因为大家都非得迎合我的水准不可,哪怕大家都说这样也挺好,可我还是会很难受。”
“之所以说不喜欢祭典,其实并不是因为讨厌人群,讨厌的是在里头的祭典现场一个人形单影太显眼吗?”
学姐笑着说,挺敏锐嘛。
“学姐你也太妄自菲薄了。”
我这样说。
“之前买运动饮料的时候,也说过类似像‘我这样的人买真的好吗’的话吧。可不能用什么‘我这种人’来形容自己啊。运动社团那群人和学姐你的价值到底又能有多大的区别,想喝的话尽管去买就是了啊。”
说不定我的口本中带上了愠色。
“还真是,我这种人啊。”
一圈圈旋绕的手指停住,她举起右手,捂住左胸口一带。刘海把她的表情遮了起来让我看不太清楚,只见她右手紧紧抓住浴衣,让漂亮的沈丁花起了皱。
“……其实啊。”
学姐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抬起头来。
之前我也见到过她这样笔直地看向我的眼神。
两颗眼瞳澄净似玻璃珠子。
“我、心脏不好。”
学姐用攥紧了浴衣的右手指向自己左胸口。
“这里放有一个起搏器。”
脑袋一阵发晕。
像是自己的心脏里忽然被放进了什么异物——让我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自己的左胸,忘了呼吸。明明能清晰感受得到那咕咚咕咚的脉动,却让我的神志越来越无法冷静下来。
哪怕我是挂科boys,可我也没有愚蠢到连那是什么东西都不明白。虽然我确定自己将来是个文科生,所以并不知道其中的详细的机理,但是始终能明白她的心脏是仰仗着那东西才得以保持正常运作。以及,如果没有那个的话她说不定会死。
“心脏……”
说白了,我对这样严重的病症了解得并不多。也从没想到居然离自己近在咫尺,一度以为那都是电视剧里头才有的桥段。悲剧的女主角,只需要出现在虚构的世界中就够了。即便是发生在现实世界中,我也一直以为只会在东京那种地方找得到。一直以为都是老年人或者是更加上年纪的人才会患的病。在这个除了自然风光就一无是处的盆地里,一个人口稀少的小镇子上,怎么就会有一个少女背负着这样沉重的负担。为什么,又偏偏让学姐撞上了。
“所以没办法做剧烈运动,虽然只是稍微跑几步的话倒也没问题。不过也还是被爸妈禁止了,老师也不例外。手机也是,虽然人们都说最近的起搏器已经不会受到电磁波之类的影响了,不过也还是不让带。”
“之前说的到海里会死……”
“嗯。如果只是泡泡水的话倒还好,如果运动太激烈的话,导线可能会脱落……所以不能游泳。”
学姐的口吻很是平淡,但我觉得她是刻意说得这样轻描淡写。
“不过如果保持安静的话,也能过上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世上有的是心脏更加不好的人,我这种,还算是走运了。”
又是一句“我这种”。
一时找不着话头的我,匆忙间这样说。
“可你这不是没有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吗?”
我还往下说。
“让自己不交朋友,上体育课只是当看客,其实你分明很喜欢和大家打成一片。”
学姐眉头几乎要贴到了下巴上,让我不禁想道——你看,你都一副这样的表情。就连自己都完全没办法接受不是吗。
“我不说在全人类面前。不过希望至少在我面前,不要总心想着自己害得别人费心照顾了。我今天之所以陪学姐来,不是因为我在照顾学姐的感受。而是我真是想和学姐一起逛祭典。要是累了就请直说,要是觉得难受也请直说。说稍微休息一下,说稍微帮我一把。这不叫做特别关照,是我主动想这么做。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是不行吗?”
学姐眼眸深处正闪闪发亮地湿润了,让我心想这双玻璃珠一样的眼睛是不是要就此融化,然后变成眼泪流出来。
“……嗯。我知道了。那说不定等下会给你添麻烦。”
我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学姐伸过来的手。
“好的。尽管添麻烦。”
想要说这话来耍耍帅,却得到了学姐一种“这叫什么话”的笑脸。
玻子汽水买了两支。炒面、苹果糖、刨冰也都买了。于是葵学姐苦笑着说,这下子要吃不完了。开玻子汽水似乎是已经久违了,开起来很不顺畅。
“果然好喝。”
看到了一脸的雀跃。
“这和苏打水到底不同在哪里?”
“都说里头其实都一样,只是容器不同。”
“呃,绝对没这回事。玻子汽水的原材料不同。”
“不都是砂糖香料和气体碳酸吗?”
“真是没有梦想!玻子汽水的原材料就是玻子汽水!”
学姐有些面红耳赤地如此坚守自己的主张。
“那就当作是这么回事吧。”
我笑着将玻子汽水瓶拿起来稍微晃了晃,仔细聆听那股声音。玻璃制的瓶身比较隔音,加之周围相当嘈杂,不太听得清碳酸破裂的声音。待我发现的时候学姐已经将后背挺得老直,把耳朵凑到左边听。我见状便稍微弯了弯膝盖配合她的身高。
“听得到吗?”
“听不到。”
“不是假玻子汽水的话果然听不到那种声音吧。”
“说不定铝罐更适合听声音,而且这里也实在是太吵了。”
学姐用自己喝光的空瓶子对着灯笼的光亮,轻轻晃了晃。于是听到了玻璃珠子清脆的响声,感觉和风铃的声音有些相似。
“好像要这颗玻璃珠啊。”
“又不是小孩子了……”
“想要留作纪念。拿出来。”
“呃……这东西,是能强拿出来的吗?”
“我弄出来的给你吧。”
听到身后传来一把声音还以为是谁,结果是多仁。他嬉皮笑脸地看着我,朝葵学姐伸出手去。手上正有一颗玻璃珠。
“那是我刚才弄出来的,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
葵学姐看起来一脸茫然,于是我连忙给她介绍多仁。
“啊,这家伙就是我刚才提到过的损友。挂科boys的另一位。”
“喂,有你这么介绍人的吗。说点好话行不行。”
“挂、挂科boys。”
这样的介绍似乎已经足够能让葵学姐接受了,于是多仁就很是愤概地板着一张脸。
“谢谢你的玻璃珠。不过算了,我想要的是这颗。”
葵学姐说着摇了摇自己的瓶子。
“我觉得都没什么差啊。”
“我想要的不是玻璃珠。这是渡君给我买的第一样东西,想要留一个纪念而已。”
“啊,是这么回事。”
为什么他们两个会有说有笑地看着我呢。
“用力把盖子拽出来就能弄出来了。你就给她取颗珠子吧。”
多仁这么说着,拍了拍我后背。
“须藤在那头做炒面呢。去过了吗?”
“去过了。给了我好多好多。”
“等一下班上的人要到公园去放烟花,你来吗?”
“不了,这次就算了。”
“OK,那再见。”
多仁朝葵学姐投去一个挺有亲合力的笑脸。
“虽然这家伙的心事不怎么流于表情,不过可别看他这样子,其实他今天情绪非常高”
这小子净多嘴,于是我踹了他屁股一脚。
要想从外头结了露加上开瓶的时候溢出的汽水弄得湿滑的瓶子里掀开盖子并没有那么容易——作为男人来说这样说有些丢人——不过我始终是没办法把玻璃珠弄出来。当我正用力扭的时候瓶子从手里掉了下来,在底子上裂出了一个星形的痕迹。但是葵学姐似乎挺中意这个裂痕的形状,说“连瓶子我也一并带回去”,用塑料袋把玻子汽水瓶慎之又慎地装起来之后又放到了小提袋里。每当学姐走路的时候,小提袋里头的瓶子都有玻璃珠四处碰撞的叮咚声阵阵回响。听到这声音的学姐也就莫名开心地呵呵笑了。
“玻子汽水,小时候在祭典上经常喝来着。明明那个时候我也有搜集被弄出来的玻璃珠,可不知什么时候都弄丢了。”
“感觉这一次也会被弄丢啊,学姐。”
毕竟她在很奇怪的方面相当孩子气。
“你好失礼,这一次可不会丢了。毕竟是一整个瓶子。”
末了学姐加上了个“绝对”。
在人影越来越少的站前广场上,只有我们两个流连忘返。终于最后一家小摊的照明也熄灭了,走起路来直打趔趄的醉汉们也不见踪影,我们两人坐到了十分安静的巴士停车区的21号柜子前头。感觉在夜里听到的风声,还有树木的摇曳声,全都很不可思议地在暗示着“寂静”。即便没有这种声响,在这本就相当安静的镇子里头,一旦感觉不到其他人的气息,似乎这个小镇上除了我们之外就再无别人。
“……笔记本,你有带着吗?”
学姐问我。
“带着。”
我从背包里拿出交换日记。学姐昨天交到我手上之后,我就一直这么带着。所以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两个人都打破了规则。
“可是我还什么都没写呢。”
“行啦。我想要写写今天,借我。”
“要是感想的话,请你现在就说了吧。”
反正都是要表述的话,那我更希望学姐亲口说出来。
葵学姐脸上有些发愁,估计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是不是、很无聊呢?”
学姐摇了摇头。
“不会,很开心!非常开心。来了真是太好了。”
“那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表情?”
学姐垂下了眉头。
“……开心归开心,想着、大概肯定不会有下一次了。现在要说把感想说出来的话,好像寂寥就要盖过快乐了。”
“为什么说没有下一次了。”
“因为……”
学姐有些自嘲地笑了。
“因为我、不太普通啊。”
脸上像是写着,察觉我的意思啊。
我才不想从这样的表情里察觉出什么来。
至于为那么一种病让自己变得这样卑微吗。虽然这话不该由我这个体质上没有任何异常的人来说,可那种病真的能让人抱有这样自卑的心绪吗。在旁人看来,她分明就是一个没有任何异样的普通女生。
学姐在学校里总是孤身一人。
把自己自嘲做“我这种人”。
在这样的话语背后藏着强烈的劣等感。明明是想做这个,又想做那个;明明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情,却自我扼杀地用一句“我就算了吧”划清界限。用一句“我这种人”来迎合别人。可我早已明白,她其实是一位极其纯真的人。
于是我想到她在过去肯定有什么不愉快的经历。那么我所能做到的事情,就是为她创造出足以将其覆盖的美好回忆。
“明年也来吧。”
我这么一说,学姐的眼睛就闪闪发亮了。
“明年、后年。我们都一起参加夏日祭吧。”
“不是,可这样的话听起来简直是……”
即便是在微弱的月光映照下,我也能看出学姐的脸红了。也能隐隐约约明白她刚才想要说出什么来。
“葵学姐,请你和我交往。”
我大概是很普通地就把话说出来了。
“我喜欢学姐。”
大概也说得相当坦诚。
学姐默默无言了好一阵子。低下头去刘海微垂,让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我、非常麻烦的哦?而且还任性。”
终于,学姐这样说。
“我知道。”
她肯定不光是指自己的身体。可爱屋及乌,我也喜欢学姐的这些方面。
“肯定会给你添很多麻烦。给你留下很不好的回忆。”
“小事而已,没问题。尽管向我撒娇吧。”
“要是说了尽管向你撒娇的话,我一定会跟你撒娇个没完哦?我撒娇的分量,非常重的哦。毕竟是会给你添麻烦。就算是那样,我这种人你也愿意陪吗?”
“不带什么‘我这种人’。”
我斩钉截铁地说。
“我啊,非学姐不可。”
不是有学姐就好,而是非学姐不可。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烟花升空的声音。那不是动真格的高空烟花,只不过是随处都有卖的,个头并不怎么大的烟花玩具。这阵声响划破了寂静,还有一阵强风吹来。我们正处上风口,这时候环绕着峰北的山都一阵喧嚣。电线杆上的电线在摇动,天上云被风追赶,将月亮遮蔽。
学姐始终没有抬起头来,着实是没有一点儿的回音,然后我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透子学姐。”
学姐猛地仰起了脸,恰好有一痕月光落在上头。她的脸并不红,可眼睛似乎是发红了。
“我能这么叫你吗?”
当我加上这样一句之后,她似乎漾出了微微的笑意。
“……叫透子就好。”
接着我们——自然而然地,静静地将嘴唇重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