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一年,二月某日。
奥多摩山中的地下,被数重结界守护的大规模魔术工房中。
那是有如迷宫一般的工房。
由多达二位数的魔术师集结总力组成的「守护」要塞,即使是如英灵般强力的神秘也是难以入侵。就算要以魔术试著解除各种结界,但解开一个结界的期间魔术陷阱也会抹杀愚蠢的术者。就物理上来说,布置于工房内部天花板还有墙壁上无数的固定炮台(Gun turret)也会将入侵者粉碎。
牢固且坚固。
不仅魔术,还驱使枪炮和电子机器的不屈要塞。
那是如实体现"一族"对于圣杯战争所选择的战略而成的工房。
原来如此,确实,以神秘的"本领"来说这远远比不上显现的Caster所做出的『神殿』。既无法将空间化为异界,也无法配置如同行星中心核的灼热,或是宇宙空间真空般壮烈的陷阱。然而,如果是就阻挠外部者入侵这一点的话那可毫不逊色。无论是人类的军队,整团的魔术师,或者是英灵也是。
一切都是为了守护圣杯战争参加者的一族之长。
建筑在工房深处的阴暗大厅。为了保护坐在有如古代之王的「玉座」上,祈求获得圣杯的面具老人―――伊势三一族当家伊势三玄莉,工房被施与最大限度的强化。
「取得圣杯」
在阴暗之中,越过面具回响的玄莉老人的声音。
在那里有著深深地深深地累积的感情。
愤怒。愤慨。抑或者是骄傲的具现呢。
伊势三一族和现代社会完成数种「共生」而得到庞大繁荣和发展,但作为魔术师的家门却大大落后其他家。特别是别说关东,于这极东区域被称为最上名门的玲珑馆家―――
事实上,以魔术家系的伊势三之名是随年不断失坠。被遥远英国的『时钟塔』为中心的魔术协会贬为后进家系,说到唯一一个被他们认可为极东一门的只有玲珑馆家。这绝不可饶恕。本来伊势三一族的历史就以其他家无可追赶上的悠久时间为荣。而那,居然要容忍不过是数世纪前造访此地的西洋魔术家系取得如此头衔。
「……在此之上,若连万能的愿望机圣杯都落入玲珑馆家,那时我等伊势三之名就真的会声名扫地。不可原谅。不可原谅,只有这个」
更进一步的声音,面具颤抖著。
被制作成面无表情的面具,象徵著伊势三一族的现状。
这才是为了弥补因血脉累积而衰退的魔术回路的礼装,有著从他人身上夺取魔力、转换为装备者魔力的机能。这是将数百年前传入极东的一部分西洋魔术与"现代科学"融合,伊势三一族所编织出来的独门技术(Original)。由一族所营运,活用分布在都内各地的综合医院里的无数住院病患中吸取生命力,现在也为了维持成功召唤出来的极强力从者显现而不断地被消费。
魔力也可以说是生命力。如果继续夺取下去的话多少会出现牺牲者吧。
然而,玄莉老人不予理会。
无论会死多少无辜的人类都不介意,对于魔术之徒而言后悔的对象是使用等同于禁忌的科学力量。现在这个瞬间性命也被腐蚀的人们痛苦算什么,只能碰触禁忌以求一族残存的无力才是玄莉忧虑之事。
对魔术师的血脉而言古老神秘才为尊贵,科学、什么的。
光是说出来就令人不快。
但是,不忍住不行,不战斗不行。
「将隐藏在东京的圣杯拿到手。到那时,失去自古以来『伊势之巳』的恩宠,不得不向西洋魔术伸手、连那都做不到而染手科学的一族罪孽才能"付之东流"吧―――」
于此成就魔术师千年的大愿,非得宣示伊势三不仅是极东,更是世界上最杰出的家系。非得要洗清著手科学的魔术师之耻,取回时而被藐视为泡沫弱小家系的伊势三一族的名誉以及荣光。老人严肃地继续说著。
「因此,再说一次。以我等仪式完成召唤的英灵啊,无论如何都要取得圣杯」
一字一句里面都灌注了一族的遗憾以及悲愿―――
然而。
「何等狭隘的器量,无聊」
有将之视为敝屣的言词。
有如自天上响起,庄严且绝对的宣言。
有如自冥府传达,无上且冷酷的唾弃。
矗立在玄莉老人视线前方,身上缠绕著令人目眩的王之气息―――拥有太阳之瞳的男人所发出来的声音。以藐视来表现有些些微的不同吧。这个男人,对于褐色的肌肤上带著黄金的饰品和穿著白袍的人物而言,世上所有的人都非能和自己匹敌的存在,而都平等的是「臣民」的其中一人罢了。
那即使是坐在仿玉座的椅子上的面具老爷也没有例外。
「愚蠢啊。而且,啊啊,比什么都还要滑稽」
边如此放言,男人―――
刚完成显现的骑之英灵(Rider)微微思考。
无论什么时代都有不会改变的东西。
在无数的臣民中,有时也是有将愚昧发挥到极致的人在。
即使过了数千年,遍布大地的人们大概也没什么改变吧。
只拥有著超出自己能力的狭小器皿,没有任何光辉或是引人注目之物。
臣民也好。士兵也好。将领也好。非法老王,统领人民的诸国之王也无太大差别。
因此―――
人类原本就是庸俗之物,因此身为法老的他无需因他们而感到愤慨。
然而。啊啊,不过。
不知分寸想要伸手窥天的话,身为太阳,身为神,作为和阿蒙与姆特(注1)并立的存在,就有必要对卑小者降下罚责。罚。也是,死。
对身为地上神性吾身的不敬与不逊,都罪该万死。
「东之尽地的魔术师啊。你召唤吾之际应该用了触媒吧。
说出来。用了什么触媒。是和西台王决战时吾用的弓或是战车的残骸吗、和西台交约的约定碑文吗,总不会是夺取了吾自身的木乃伊(mummy)吧?」
他口中所说的,全是因著古老而蕴藏许多神秘的物品。
特别,是被视为世界上最古老的非战公约―――王亲自记述两大国间”和平条约”的碑文,以及企图拉近神所处的世界与现世,将之合一,被崇为地上神明法老王之人的遗骸,究竟有著多巨大的力量无可计量,对魔术师来说是令人垂涎三尺的东西吧。
看不见受到男人近似斥责、弹劾话语的玄莉老人表情,因为他带著面具。
只是老人不断摇头。
无论是哪个神秘,确实都能成为在奥多摩山中地下显现的Rider的触媒。
让满溢神秘的古代埃及里身为最大英灵的他做为圣杯战争的从者显现的,只有唯一受到他宠爱的"她"有关的遗物。
「……正如你所想的,伟大的法老王啊。我等在召唤你之际,用的触媒是妮菲塔莉王妃最后戴在身上的首饰」
「是吗」
沉默。然后。
「哈哈!调查吾还调查的真清楚。的确,比起出自于吾的东西,吾之太阳光耀者,美丽的妮菲塔莉的香气才更能吸引吾没有错!」
放声大笑之后―――
瞬间,男人的双眸放出锐利的视线。
极巨大的杀意眼神投向玉座。
同时间,只有耀眼的船头部在地下空间显现的太阳船(mesektet)―――货真价实的宝具的一端放出的灼热闪光(uraeus)轻易地就将玄莉老人坐位周围的空间挖空。
强烈的闪光与炸裂声。
召唤强大英灵之际张开的四重魔术结界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结界龟裂。悄悄隔开老人与Rider的透明防弹玻璃也碎落一地,应该施与了防御魔术的厚重墙壁连同外壳的钢铁一同被粉碎。在东西冷战下推测会发生核子战争而被设计出来,有著避难所功能的这个地下工房,一但太阳船发挥真正的威力,也会立刻就被消灭吧。
自玉座上滚落下来的老人将会看见。
慢慢走近自己,光辉之人的身姿。
绝对的死亡"化成人形"般,震怒之王的身姿。
老人现在还能够活著,不是因为一族的魔术师们施下的防御结界成功,也不是因为幸运所带来的偶然。而是Rider判断仅仅一击就消灭的话就成不了惩罚,这刻意的行为使得玄莉老人暂时捡回了一条命罢了。
「庸俗」
冰冷地。
缠绕著光辉,Rider宣告。
「既然有胆玷污吾最爱妃子的寝居,那你也应该想好自己的末路了吧?选吧。是想被神兽吞噬,还是连同一族全部在这里化为灰。……啊啊,可别想用令咒喔,比起你说出话,吾之光要灼灭这里还快多了」
「你、你要……放弃对圣杯许愿吗……!」
「比起在不敬者手中起舞,那样还&quo
t;好上一些"。来,选吧」
二选一。无论哪条路结果都一样吗。
绝对无可回避的死亡宣言。
承受住有如物理冲击般的视线传达过来的杀意集结,不,根本就无法完全承受住,玄莉老人在三秒内就昏过去两次。无法忍住杀意与淫威的恐怖实在太过滑稽、太过愚劣,太过无力。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如果不是与生俱来就拥有王者气度的人,区区魔术师根本就无法承受住Rider带来的王气。
但是。就算这样。
老人靠著激发魔力的礼装上的自动功能醒来两次,要陷入第三次昏迷状态前一刻,自己使用魔术保住了意识。
「喔。区区魔术师却还有点胆量。
你想要保有清晰的意识品尝死亡的瞬间吗?」
「……不」
吐出紊乱的气息,玄莉老人简单回答。
他不打算要他原谅这不敬的行为。
也早就做好被杀的觉悟。
为了成就所有魔术师的大愿。
为了宣示伊势三一族的权势。
正因为那样,才以此低贱身分召唤如阿蒙之御身―――
「原来如此」
从听见老人的回答到Rider回应之间,仅有两秒。
对伊势三一族来说可说是极其侥幸的两秒。
短暂思索后,光辉之男将浮现在空间中的太阳船宝具不知道藏到哪里去,夸大地拉起白色衣裳并如此宣读。他以非常冰冷的眼神俯视著面具之下绷紧表情的伊势三玄莉的瞳孔。
「吾乃光辉、吾乃苍天、吾乃宽大。
那条命,就暂时寄放著。你说你有著觉悟是吧。那么那个理念、那个愿望、做为吾Master的愿望是否充分,尔等一族的价值就由吾亲自用这双眼睛来鉴定看看」
―――不过。若那是无趣的东西的话。
―――立刻,你和你的一族就只有被吾之光辉灼烧蒸发一途——
有关于圣杯战争的闭城守战。
在这情况下的固守城池,指的是魔术师(Master)藏身于工房内完全不在外部现身这一战略。正因为英灵(Servant)是太过强力的存在,避开遭遇战而选择固守工房这行为,乍看之下也合乎常理。
无论在战斗中取得多少胜利,一但御主受伤死亡就毫无意义。
保住自己的性命确实是兹事体大吧。
然而,除Caster阶梯(Class)以外的从者并不适合闭城守战。
一但所在地暴露,敌方阵营终将蜂拥而至。
若无神殿级的强力工房,要死守到最后也相当困难吧。
更何况,只让英灵在工房外活动要打倒敌方阵营,缺乏魔术师操纵的魔术所进行的辅佐以及令咒的强化要在从者战之中胜出―――虽非不可能,但单纯地相当不利吧。
即使依靠使用宝具取得一胜。
而后,以宝具情报和英灵性质暴露的状态与其他阵营只身作战,此等行为带有极大的危险性。
从以上的事实为鉴。
固守城池乃适合Caster阵营之战略。
但例外地―――
若召唤出来的从者"极其强大"的情况。
无需魔术师的辅佐,有著即使遭遇复数阵营也不为所动的战斗力的大英雄的话。即使宝具情报暴露,仍有著能粉碎敌人的压倒性力量的话。
魔术师为守护己身闭守于工房内,将一切战斗交由英灵―――
这样的战略也就带有些微的现实味。
(节录于一本老旧记事本)——
确实是有如迷宫般的地下工房。
意外的四处都有照明,以混凝土建材形成的大半地下空间都看不见暗处。是只有方才的召唤之间比较暗吗。总之,这样稍微有了点好印象。对Rider而言,光辉是不可或缺的事物,万一要将这个地下工房订定为「己方阵营」的话,内部有如夜阴般充满晦暗的地方也太过不合适。
「不过,分明如此明亮。这是什么」
无机质的建筑物,让人联想到坟墓的内部。
若是在他之前的法老王说不定会有什么想法吧,但对他而言那不过是反效果。
生前,他就不太在意自己的王墓。
企图融合天地,自己规定作为神永远君临两者之人才是法老的他,「死后的家」这种王墓一类的东西根本就不在他有兴趣以及关心的范畴内,同时,那也是他带著某种厌恶的对象―――「就好像自己要惹吾不悦哪」
明亮很好。
但是,特地自己关在如同坟场般的地方就令人火大。
但就算这样,都已经说了要亲眼确认,马上就毁了这里也有违前言。光明正大是身为地上神明(Pharaoh)理所当然的态度,因此,Rider现在思索著要给予些许缓期,在地下工房四处行走。
虽然并没有遇到太多人,但总体上在地下工房的伊势三一族的人们身上都穿著在二十世纪这个时代中被称为学者或医师这一类人会穿的白衣。虽然由圣杯所带来的「最低限度知识」会传达当代的世间情况,但在当中可没有身为神秘体现者的魔术师会有著修习文明最前端学问的学者或医师的装扮这类情报。即使寻遍由乙太构成的虚假头脑,也还是没有任何斩获。
「―――姆嗯」
眺望著算下来第十二个人恭敬地对自己行礼的模样,Rider歪著头看著第七个大房间的样子。
原来如此―――
带著几分认同,他点头。
窥见的房间中摆满了大型的计算机械(computer)。
没有以炼金术一类组成的仪式道具和礼装,如假包换由现代文明所产生的机械。数个大型胶卷的纪录媒体发出声响正在回转的那个机械,依照自动被赋予的知识看来应该是被称为超级电脑的东西。
其他的房间也有类似的物品。在之中甚至还有充满现代文明味的机械装置,连接著类似人造生命体培养皿一类的东西。
「就跟面具老翁说的一样,吗」
这一族就魔术师来说非常罕见地对于现代科学有著某种程度的适应。不如说将没有向上发展希望的术理,以原本魔术师应该忌畏的现代科学弥补―――是这么回事吗。
那也真是滑稽。
尝试将现代科学与魔术「融合」,并成功了―――
用说是很好听,但就Rider的角度来看以悲哀一词形容则足矣。根本就不是什么融合。这是将不足的神秘想以机械弥补但却产生"破绽",越是想要补偿就产生更多的"破绽",不过是一再重复这样的行为。
「真丑陋」
打从一开始,他就不觉得魔术师的存在美丽。
生前既有同类人,在臣属中也有著不差的使用者,但那大半是背离世界,与世隔绝的群集。连身为臣民就要拜伏在法老王之下这种理所当然的行为都想不到的愚辈也不是太罕见。当然,虽然不确定在现代还是否留有古代埃及的魔术师血脉,但即使过了漫长的时日那些人的习性也不会有太大改变。
即使将以上作为前题,伊势三一族的存在方式依旧丑陋。
在毁灭之前,拼死挣扎的那个样子,就有如―――
让人想起临死之际,悲叹已身将死的念头。
「烧掉吗」
照著喃喃说出的话,正思考要将之转变为行动的那一剎那。
Rider踏进了某个房间。
那是个白色的房间。名为萤光灯的当代照明,即使是被太过白皙的照明普照的地下工房之中,也是特别充满强光的房间。稍稍眯起了眼,他谨慎地观察房间内的样子。
刚刚明明才烦躁地思考该不该烧光。
有吸引他目光的对象。他将前刻的思考和一切的感情摆到一旁。
视线前方的是―――
躺在床上,一名弱小的人类。
被大大小小各式各样机械装置的无数管线连接著的幼子。
是被施与某种拷问过后吗。Rider仅仅一瞥就看出来大部分的身体都有著某种欠缺。欠缺的部分不仅四肢,还包含内脏。望向几个机械装置中的计数器,看出了关于他的几个情报。看来这名幼子打从出身起就为病魔所困。
看不出年龄。
四、五岁吗?很难觉得他这个样子能健全的成长。是否有著和外表相符的年龄都令人怀疑。更别说主要个几个脏器几乎都已经失去机能,连活著都已经是不可思议的情况,但靠著将魔术和科学组合在一起这种乱七八糟的伊势三技术勉强保住了命脉。
大概,非常不幸的还拥有魔术回路吧。
若是衰败的魔术家系,自亲人身上继承魔术回路之人,至少在有下一代能继承之前无论用何种手段都会让他活下去。病魔每在脉搏跳动时、呼吸时都会带来这稚幼之身无法承受的痛苦。
「……」
Rider看著幼子的眼睛。
幼子张开眼帘,缺
乏色素的瞳孔回望著太阳的光辉。
没有言语。
但不可思议的并不觉得不敬。
「你的名字」
没有回答。
只有苦闷般的幼小呼吸越过塑胶制的呼吸装置回响著。
虽然对这稍微感到些许焦躁,但是,Rider并没有想到要下达惩罚。若他读取的计数器上的情报正确的话,在这个瞬间男童也承担著极大的负荷。即使不知道是苦楚还是疼痛,也看得出来那是相当难过的事物。
因此,起了兴趣。
被病魔侵犯到如此地步,这个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吾乃伟大之法老王。若你作为吾之臣民对天上之吾祈愿,批准了,要赋予慈悲也无妨」
Rider静静地对幼子宣告。
也就是。如果你希望,现在就杀了你。
当然,那并没有考虑到他的死会是安宁的。虽然没有考虑到―――
「……我有,一个,愿望」
透过呼吸装置,传来了颤抖的声音。
「希望……」
那是太过孱弱的声音。
「世界、人们……能够幸福」
「什么?」
对幼子说的话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同时也对身上带著死亡病魔但仍旧出声的幼子感觉到了一些事情。
是气息。不是魔术师特有的气息。像是魔力,魔术回路,魔术刻印、不,不是明确存在的器官或是能发出力量一类的东西。是更加不明确而且难以理解,但是对Rider而言那是他比任何事物都更能查觉的东西。
王者之风,不。
战士气质,不。
魔术才能,不。不可能是那种卑贱的东西!
这个感觉。这个气息。这份高洁。
还有,啊啊, 现在听到的这句话正是―――
那是非常遥远过去的事了。
当然,是在这二十世纪当下被作为英灵召唤还要更久以前。
还有著真实肉体,灵魂(Ka)时的事情。和父王塞提王一同以法老并立还要稍早之前。以少年之身被承认为王太子并被赐予地神(Geb)玉座、被交托欧西里斯神的复活之地,阿拜多斯神殿的建造工作,也以努比亚的副王累积为政者经验的时期。
在清澈的尼罗大河旁。
短暂地忘记军务与政务,和比任何人都爱著的两个人一同欢笑。
「像这样三个人一同见面,已经有多久了呢」
那么说完腼腆地笑著的一人是他最爱的少女。
几年后将要做为正妃迎娶的美丽少女,妮菲塔莉。
有著四名王妃和六名侧室,以及数百名爱妾,拥有众多女人以及孩子的人生中,如假包换最爱、并不断奉上"敬爱"的对象。即使在无数人中也是最美丽的女人,毫无疑问是最好对象的她。
还能如此明确地想起来。这份令人怜爱的身姿。就如同女神。
那绚丽的舞蹈和完美的歌声,就有如恋与爱的女神哈索尔于地显现一般―――
稳重、令人怜爱、而且善良的少女。
还记得知道她和命运中的大敌西台王妃蒲杜海琶有信件往来时大吃了一惊。妮菲塔莉和蒲杜海琶王妃一同为和西台缔结和平条约感到喜悦。既有著亲自站上战场的刚勇,但其实内心中充满慈爱,那颗心有如花般明亮地在地上辉映。
「你们也一切安好真是太好了。我能这样和你们说话也很幸福」
还有。
静静谈话的另一名,最爱的友人。
被秀丽且充满慈悲的母亲从尼罗河畔捡到,和自己一同被扶养的那普那少年(注2)。在这地上唯一一人,有著能和身为法老统率地上的自己并立的才能以及人格,独一无二的兄弟。
不是和自己一样的褐色肌肤,而是有著那普那人特有白色肌肤的少年。
若不是捡来的孩子,而是从母亲胎中诞生的孩子的话,如果肌肤的颜色不是如此白皙的话,塞提王一定会视这个兄弟为王太子给予地神的玉座没有错。如果变成那样的话,即使自己多少会感到嫉妒,但也会决定作为武勇的将军辅佐这个兄弟吧。
那是足以能够打从心底那么想,自己确实爱著这名兄弟。
「希望天下的人们都能够幸福,我这么想」
他觉得那是这名兄弟像是口头禅一样的东西。
那一天也是一样。
为再会感到欣喜,少年如此说。
「希望人世皆能和平。座于天空的神明也是,法老王也是,那普那的人们所伺奉的神一定也都是那么希望的」
「哦。你明明不是法老王,却懂法老还有神明们的想法吗?」
自己对著爱作梦的兄弟说道。
自己虽然被人称颂比任何人都贤能,但实际上这个兄弟才更足智多谋看著事物,他有著那样的实感。所以,虽然这句话多少带著点揶揄,但并没有恶意。如果你这么说的话,那应该就是那样吧。至少有一半是那样的心情。
「不要那样刁难人,拉美斯」妮菲塔莉微笑。
「你说什么。这种根本算不上刁难吧」没错,至少一半不是。
「下一代法老毫无疑问是你,拉美斯。和神明、不,要和阿蒙神坐上同样位置的你,将会成为历代的法老中最伟大的人吧。……而且,如果是你的心的话,我也稍微懂一些」
「来这招吗」
说完后,啊啊,自己也微笑了。
确实,除了妮菲塔莉以外,就只有你懂自己内心在想什么。
然后身为自己兄弟的少年说了。
在不久的将来,将会诞生伟大的法老吧。
为了给予在大地上所有生活的人们安宁,给予平稳以及和平,给予幸福―――
「就算是铁剑之民(Hittite),你应该也能给他们幸福」
「还真是语出惊人啊。如果是要打胜战的话是有自信……」
「可以的。因为是你我才这么说的。听好了,你会成为被全世界的人所爱的王中之王(Ozymandias)」
「因为你还不知道战争为何物才能那样讲」
「不,拉美斯。虽然很不可思议,不过我也这么想」
「妮菲塔莉,怎么连你也那么爱做梦啊。你们两个究竟把吾当成什么了?」
「你就是你啊」少女再度微笑。
「是啊,因为是你所以我才这么说的」少年也一同微笑。
那一天。那一刻。
在心爱少女身旁,听著心爱兄弟的话的自己。
心中涌上的几个想法―――
是骄傲、敬意、以及喜悦。
其后,在自己做为真正的法老即位后,对著决裂性的断绝分别的兄弟,对著有著率领无数那普那人"分开大海"前往约定之地(Israel)的少年(Moses),他确实感受了非法老的"神圣之物",那是他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的瞬间。
无法忘怀。
即使历经敌对与分别,结束一生之后的现在也能回想起来。
祈求世上所有人们幸福的少年,他的脸庞和声音―――
「即便过了悠久时日的当世,也有像你一样的人在吗」
Rider喃喃自语。
在地下工房的一角。被光亮以及白色的灯光照亮的室内,对著身上被连接无数管线动弹不得的幼子,不自觉地露出沉稳的笑容。
「没想到过了三千数百多年的时光,还会再听到同样的话。
高兴吧,连系之子。因你的存在,伊势三一族的性命吾就许可了」
没有反应。
就彷佛是在痛苦之前丧失了意识。
大概在梦中,这名幼小之人也一边承受痛苦,感觉痛楚,还不断想著方才说出的话吧。
―――和对Rider而言最爱的那名友人一样——
有关与英灵沟通一事。
如同前述,建筑御主与从者的关系性乃重要大事。
藉圣杯的机能被召唤出来的英灵有著愿望。
基本上来说,「在圣杯战争中胜利」这一点将御主与从者连系在一起,然而倚靠那个事实一言以蔽之太过危险。
藉圣杯的机能魔术师能得到蕴藏绝大魔力的令咒。
令咒虽有著对从者的绝对命令权,但以战略、战术为考量时,应重视令咒能强化能力的这一层面。
要在关系性的不一致上以「强制行动」来使用令咒太过危险。
如同前述多次强调过的,记好此乃坏手。
使用的瞬间,双方的关系就会产生决定性的裂痕。
切记令咒只于强化英灵上使用。
虽然这只是将可能性作为例子―――
建筑圆滑的关系性失败的情况下,应将利用他人也列入考量。
即使与御主本人不相融,若能与御主的有缘者产生连系,从者立刻反叛的机率应该也会下降。
当然,这不过是纸上谈兵。
于圣杯战争之际,将别人
、特别是和家系有血缘之人置于御主身边应该视为危险,也绝不推荐这么做。
重复一次。
绝不能将子女置于身边挑战圣杯战争。
若非前述中所说闭城守战的情况成立。
就不该做为选项之一考量。
(节录于一本老旧记事本)——
在某个阴暗的角落。
有人正在谈话。
绚烂的少女,以及沉静的贤者。
两者所在的阴暗处是怎么样的地方,现在无法阐述。
只是,真要说的话―――
此处位于东京的地下深处,那里有著巨大的「杯」存在而已。
不,那真的是「杯」吗。
就如同暗黑之底产生胎动的那个,不该是「大锅」吗。
「爱歌大人。
恕属下抖胆向您报告。」
「怎么了,Caster?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有关日前袭击您与Saber的幻想种有事情明瞭了」
「那只猫吧。不太可爱呢」
「那是―――"神兽"。于古埃及中做为天空神荷鲁斯的化身闻名,以荒炎与风的显现存在的人面狮身兽(Sphinx)。当然,不用属下说明您应该也明白」
「斯芬克斯怎么了?」
「操纵他的Rider的身分,十之八九,应是古代埃及的法老王」
「嗯」
「接下来要说的,仅是万一的可能性。若Rider的真名如我所想,您的贵体先不提,对Saber来说或许会有些不利。如果是Assassin的话不用说,大概会动弹不得就被消灭吧」
「哎呀。我的Saber没问题的。
因为,他的圣剑是星之光辉。人的愿望。无论是怎样的神明或恶魔都敌不过的」
「…."若能挥剑的话",或许是吧」
「嗯?」
「已备好了策略。请您视为这是一个保险。与光辉的法老王对峙之时,即使他身为『大王』仍能确保一定能取胜的―――最佳并且最好的策略」
「嗯。好吧,就交给你了」
「遵命」
贤者对著少女深深地低下头。
那副模样,就彷佛是对著"世界之王",有如仆从般的举止——
于是―――
Rider显现后第六天。
从玲珑馆宅邸上空以闪光爆击屠灭狂之英灵(Berserker)之后两天。
夜晚的东京湾上,充满伟容与威容的巨大物体现出它的身影。
超大型的复合神殿体。
有如从夜空中落到海上的星海一般,缠绕著无数的光辉。
自从海上的大规模施工后六年的一九九七年,以东京湾跨海公路开通,从神奈川县川崎市到千叶线木更津市的东京湾横跨道路中的木更津人工岛屿,通称「海上萤火虫」―――神殿体以破坏现在正在建筑中、连接海底隧道桥与桥之间的连结地点的形式出现。
全长横跨数公里的神殿体其中「一端」,破坏了建造中的人工岛屿。
死者人数奇迹般的为零。
不,姑且是"顾虑了一下"确保不出现死者。身为神殿体的真正拥有者以及支配者的光辉之男(Rider)办到了。
没错,这个超绝的神殿体正是Rider的心象以及生前威望具现化的存在。
这就是他最大的神威。
这就是他最强的宝具。
将现实自在的改写,令人惊异的"固有结界"。
丹德拉神殿、卡纳克神殿等,以复数神殿组成的复合神殿体再加上数座,阿布辛拜勒神殿、拉美西姆等巨大神殿与灵庙组成,成立了在现实中理应不可能存在的异形巨大复合神殿体。
连他生前未经手过的神殿都组合在一起的异样形态,正正确地宣示他的威光,无论过去现在未来,所有的神殿都是为了此身而存在。
在做为Rider以前身为法老时的他,接连无视神官们述说的传说与故事,只以自己的视点补捉世界补捉神话,捕捉神明来崇拜他们。
这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东西,繁荣与幸福也都是他的。
但是。
即便如此,仍有无法实现之事。
「于此世,临终之际没有人像吾般感到如此悲叹」
在复合神殿底最深处主神殿中的「玉座」上―――
和伊势三一族在地下暗处悄悄摆设的东西根本没得比,如假包换、更重要的是充满光辉的至高之座上,Rider闭目沉思。
「吾乃至高,吾乃完全,吾乃绝对。不得没有永远。吾的悲剧,就在吾有限的寿命。和其他法老王一样,只能无力地梦想著在遥远时光尽头的再生,并向神的旅途前进」
没有人听到。
正确来说,Rider所宣告的是对神的言语。也是对自己本身的话语。
「因此,吾向圣杯求取性命。吾必须以真正的世界之主君临一切。…于此,提问。现世是否为值得吾统治之世界?」
是个能享乐的世界吧。
至少,就战斗来看并不坏。
Archer、Lancer、还有Saber。不愧是有被魔术协会称呼为三骑士的价值,还算是满强力的英灵。对于在无数战争中取得胜利的他而言,他产生了能和在黎凡特地区和西台大军对峙时同等高扬感的确信。
然而,光是那样没有意义。
战斗很好。他很喜欢。
他甚至有不使用宝具一类,而只靠自己爱剑的双刃短刀和那些英雄们对峙的想法。但是,对此身而言,只有战斗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他最爱的妮菲塔莉并不在这。
值得一战吗?
二十世纪的时代,世界,值得自己获得性命再度降临吗?
这几天,Rider也有些许犹豫。
然后―――
「吾现在就承认吧」
他脸上浮现自召唤以来第三次的微笑。
第一次,是于地下工房一角。听见了有著圣者素质幼子的话。
第二次,是于玲珑馆家宅邸。感觉到有著王者气度少女存在。
「在这个时代中,也有著圣者,有著王!」
然后,感受到与"将给遍世带来灾厄"的苍银骑士间决战的预感。
哄然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吧!就认了吧!吾渴求!
此处也是和吾过去统率的世界无异的"世界",吾确实产生了执著!吾想要!如果要问为什么,因为所谓的世界,是被赋予被吾统治的命运!」
伴随著高亢的叫喊。
让人联想到魔术回路的数条淡色的光条,自玉座、主神殿最深处的地板、墙壁、天花板上一个接一个浮现。晦暗的主神殿瞬间就充满了魔力光。于此时此刻,Rider最大的宝具「光辉大复合神殿(Ramesseum Tentyris)」真正地启动了。内部无数的神殿群使相对应神明由来的结界运转,岩石制的狮子兽(Sphinx)觉醒,巨大的「丹德拉大电球」化为天空的愤怒开始鸣动。
「由吾―――王中之王,奥兹曼迪亚斯!」
高声喊著自己的真名,Rider哄然大笑。
奥兹曼迪亚斯―――
即为最高神(Ra)、自神出生者。天空神(Horus)。阿蒙之子、姆特所生之者。胜利的辉煌雄牛、被玛特所爱的埃及守护者、异国的征服者、以经年的伟大胜利为傲,两国之主,森罗万象的掌管者,拉美西斯、被阿蒙所爱之人,乌瑟马多拉—塞特潘利(注3)。
西元前千百年,君临古代埃及世界最大最强的神王(Pharaoh)之名。
当他说出真名之时,世上所有一切就只能在他的光辉之下俯伏。
过去。现在。即使是未来也不会改变,他有著那样的自负。
东京湾被光染白。
像是宣告决战之时般,绽放光辉,鸣动―――
「军神(Set)与战女神(Anat),寄宿在我的双腕上吧!
丰壤之神(Astarte),在吾得到胜利荣光后就由你来为这因战染血之地祝福!
为拉也为荷鲁斯的吾,将再次得到生命给予世界幸福!
心爱的妮菲塔莉啊,作为哈索尔祝福奥兹曼迪亚斯的光临吧!」
世界非得由自己统治。
此乃天理。
世界非得由自己来拯救。
即使来自天空的破坏光辉将会把整个极东之都化为灰烬。
一切都要看那些人能否到达神殿。若他们卑劣的以无辜的人们为盾继续藏身于都市当中的话,Rider奥兹曼迪亚斯就会将魔力注入大电球中从神殿体的主炮中放出,「光和雷」将会如同字面上的意思将一切夷为平地。
又或者说,早就为时
已晚。
"若有自海之彼方到来之物",那也就只需将炮门转向那边!
「这名符其实是拯救世界的战斗!
吾,为了由吾统治才要烧尽一切敌人,拯救普世的一切!」
―――好。来吧。
被苍银骑士守护的喰世女神(Potnia Theron)啊。
―――现在,就由神王来击毙你。
注1:阿蒙(Amon)与姆特(Mut),阿蒙为埃及最高神,姆特为其配偶,也称天空的女主人
注2:原文ナブナの少年,查了半天找不到是什么,暂照音翻
注3:原文ウセルマアトラー?セテプエンラー,拉美西斯2世的即位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