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做爱,我时常思考这个问题。
「是什么呢」
「你问我我问谁呢」
坐在我对面正咔嚓咔嚓嗑着药……营养剂的妹子顾左右而言他。
坐在大学里的遮阳棚下,品着茶,嗑着药,在嗑药声中探寻爱。但仍旧百思不得其解,就让它随着爽朗的春风消散吧。在如此安稳的日常中,也是难得糊涂嘛。正所谓天清气爽人豁达。
和我对面而坐的妹子,正是那个妹子。就是在她腹痛之时施以援手而搞上的,那个妹子。虽然我们的学科不同,住的地方也相距甚远,但只要有同学这一奇妙缘分在,总会产生联系。我们双方大概也都认为就那样愉快地开始再愉快地结束不免有些可惜,除此之外或许还有些庆幸。我和妹子相遇在一年级,二年级之后就发展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妹子」。虽然从来没有当面说过我喜欢你之类的,也没有正式明确关系决定从今天开始交往等等。
我和她就这样开始了,至于其他的事以后再说,最重要的不就是享受当下么。
「可是,不问你的话总感觉得不到答案」
对于我抛出的完全不带拐弯抹角的话题,妹子用药瓶指着我说。
「这么羞耻的话也亏你能说出口呢」
「你也该见怪不怪了吧」
而妹子也会时不时地,回答我的这种提问。我也满心期待,总是向她发问。
只要和其他人在一起,就一定能得到答案。这很令人愉悦。
「差不多该走了」
我看着周围的情侣们都陆续离开了,便说。妹子也还以「嗯呢」表示同意。
收拾掉留下的垃圾,我们向大学正门前的坡道走去。接下来要去上课,不对是回我的屋子。离她的课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但回家又好麻烦,于是乎顺理成章就去我那里打发时间了。正好我之后也没有课。
乘着风走在下坡路上,感觉十分轻快,毫不拖泥带水。
「感觉真是顺风顺水呢」
「今天心情蛮不错的嘛」
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我笑着走在坡道上。
我和女票回到了住处。带她来这里不是第三次就是第四次。妹子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愿意来,所以我的心情也跟着变好了。实在是良性循环。
啊哈哈~哎嘿嘿~,我自顾自地在那里high成了一匹野马。
妹子进屋之后也不落座,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某处看。
「嗯……」
妹子用手指捏着下巴,研究着墙壁一角的书架。其实那里是我实在不想让人注意到的地方,我表面上虽然还带着笑,但已经有些慌了。
「怎么了?你要是有什么想看的书」
「没,只是从之前就一直有些在意」
妹子用手指着书架角落里的那一本。顿时,我的内心发出了凄惨的悲鸣。
「不就是一本辞典嘛。那啥那种教育性的」
「唯独这一本是英语教材,为什么会和德语教科书混在一起呢」
我嚓。要是当时别抠门买本德语辞典就好了。
想着反正修够了学分也是扔掉的事,节约节出纰漏了吧这下。
「我记得你好像是有强迫症来的吧……」
「啊」
妹子把手指放在辞典封皮上,往外一拉。其实她完全都没用力,只不过辞典的里面并不是原来的那种厚重的纸张,所以很容易便移动了。封皮转了一个圈跌到了床上,圆形带孔的盘子从里面散落出来。
我的脸都绿了。
看着怎么都不像是教育性的DVD的封面,妹子的嘴角在抽动。
「这还真是有够教育性的呢」
「……呃」
「高中生级别的伪装技术」
女票苦笑道,能看出她其实并不是很嫌弃的样子。
「那,那啥……男人都这样,完全没长进的」
不过虽说是稍微松了口气,但要是被妹子看到『标题』,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必须在暴露之前处理掉,赶紧行动。
「好歹是独居男,有这些也正常」
「就是说啊没办法呢理解万岁歹势啦」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正准备收拾掉,谁知。
「嗯?嗯嗯?嗯嗯嗯嗯?」
妹子冲了过来。匍匐在床上,以脸贴着DVD的距离凝视之。我被妹子的行动惊得不知所措,她保持着这个姿势用犀利的眼神瞪向我。
「我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你,可以么?」
「如果我知道的话」
我无意识地眨眼的次数都变多了。女票指了指DVD的标题。求你了不要啊。
「『妹』1」
「是」
接着指向旁边的。
「『妹』2」
「是……」
第三个之后省略。
「『妹』3」
「……………………………………」
我跪在了地上。
「我就这些东西的共通点有问题想要问」
想要问什么我早已心知肚明。女票用扭曲的面容问到。
「你,应该可能似乎是没有妹妹吧?」
「哈……」
即使已经知道,但这问题还是很恐怖。
眼下,能够顺利过关的最佳答案我已经掌握。
撒谎说没有?
这太蠢了,强烈到吐地彻底否定。
这种谎在我身上行不通。
最好的方法是反其道而行之。
「有啊,一个」
特别小只的,巨可爱的。
我目睹着女票脸上的血色一点点退去。慌忙解释道。
「这个是这个,现实是现实,完全不同的概念啊」
不过,我是按自己的兴趣买的,买着买着就买成了一个系列。
我可没有一天到晚都一直想着妹妹的事哦,大概。
「是•这•样•吗」
「嘴,都都都咬出血了!」
「看来是营养不足了」
呃,妹子把才刚收起来的营养剂又扔进嘴里咔嚓咔嚓嚼了起来。
「……要水吗?」
「波呼嗷」
传来了含糊不清的否定回答。巨大的膨胀从腮帮子传到了喉咙。
把一大口营养剂吞下之后,女票看着我。
眼皮底下,出现了一只直到刚才为止都还不存在的熊,是我的错觉吗?
「对不起,营养剂吃完了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哎」
大姐你这是什么理由啊。
「啊啊,这可如何是好……」
一边看似心不在焉地自言自语,但行动却异常迅速。啪啪啪地三步就跑到门口,踢也似的把鞋穿上,夺门而出。我目送因为嗑药过量导致精力异常旺盛的女票,方才一颗心落了地,像坨屎一样瘫倒在地。这时,我还在幻想这种错误不过是在正常范围内而已。
经过此事之后,女票开始极力避免来我这里。
是我的错觉吧?
真是错觉就好了。
感觉能有人拍着我的肩像这样对我说。
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但我们之间的关系还算良好。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的大学生活,一大半都被和女票之间的种种事情给占据了。
和女票邂逅,然后两情相悦,一转眼已经过了一年时间。之后变得更为亲密,加深感情又耗费了一年时间。再加上暗度陈仓一通折腾,三年级也这样过去了,用一眨眼的功夫这句话来形容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然后那一天便到来了。
和谁在一起的话,时间过得总是很快。我这个人意外地还挺怕寂寞的呢。
当我总结完这些的时候,已经是大学第四年的春天了。
在漫长的春假眼看就要结束的时候,也到了要正儿八经开始找工作的时期了。
那天的上午,门铃响了起来。
我寻思着是不是入住的新邻居过来打招呼的呢。正是那个时候。
所以我完全没有在意,也毫无防备地打开了门,被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屁滚尿流。
就结果来说,还真是新入住的人,这一点没有任何疑问。
但要说问题在哪的话,那就是入住的是『我的房间』这点了。
看着这个背了个大大的包,因为春天的日射而满脸汗水的身姿,我有些头晕目眩。
「哥哥,我回来啦」
没有任何预兆。
独自一人连名古屋都去不了的妹妹,来到了我的住所。
因为之前完全没有一点消息,所以这已经不是突然袭击级别的了。
整间屋子都在天旋地转般的错觉向我袭来,使我坐立不安。妹妹就在这里。在我屋子里。
背了三四个包,坐在那里感觉都要被包淹没了。
穿着印有食物的小外套的形象,和过去一模一样。
「哥哥,你生气了?」
面对沉默的我,妹妹吓得畏首畏尾的。生气……哈哈,怎么可能
。
只是被突如其来的再会弄得还没回过神来而已。
「生气倒是没有……只不过你都没有联系我,让我怎么满脸堆笑地迎接你」
「啊嘞?妈妈说她联系你了啊」
「妈妈?没有啊,根本……」
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等等……似乎,五天前左右……」
很反常的接到了来自母亲的电话。随便聊了些家长里短之后,说要给我『送些东西』。我们家说话向来不拐弯抹角的,所以我也就没当回事,我艹,竟然是,我妹?我的震惊全写在脸上了。
说送来就送来,我的意见都完全无视的吗。
不过就算跟母亲去抗议,也是白搭,我只能接受眼前的现实。
妹妹来了。三年不见的妹妹带着大量行李堆满了房间。
「那啥,从包包的大小来看……应该不像是稍住两三日的样子吧」
「嗯。我以后就从这里去大学了」
「大学?大学生,你吗?」
我啪地一下单膝跪地起身。我再次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惊到想要在世界的中心大声呼唤。不过考虑到年龄,这确实没什么问题,但是,我已经惊得说都不会话了。
「大学是,那边的?」
我用手指着旁边的拉面店,比划出大学的方向。「没错呢」妹妹点点头。
「和哥哥同一所」
妹妹耶~地做出剪刀手的姿势。我看着她,无力地一屁股坐回地上。
我今年就毕业了,后面的三年怎么办。等一下,我好像和母亲说过找工作的事。问我是准备在家乡还是在当地。我说的是,在这边找。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在妹妹大学毕业之前,和她在这里同居?
我看看妹妹。还在那摆着剪刀手。看着她与动作相称的满脸笑容,我似乎摸到了些头绪。
她肯定是为了和我住在一起,才和我选同一所大学的。
……要真是这样的话。
我该是,后悔自己当初离开家吗。
上了大学之后,我总是找各种理由不回家看看。我都快忘了该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妹妹,而且我不就是为此才离开家的么,可一旦意识到这点,我内心的罪恶感又开始萌发了。当初离家的时候,我不敢回头看妹妹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就像患上了恐妹症似的。……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和妹妹在一起的话,我隐藏的本性会暴露出来,我害怕的是这个。
可是,不管我怎么逃避,折腾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原点了吗。
「总感觉哥哥,有些不安呢」
「那不是因为,你……」
我由上往下,看着妹妹裸露的一双小脚。更加深刻确定了。
「高中,不对是从中学开始外貌上就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幼齿的容貌,飘柔的秀发。大大的眼睛,惹人怜爱的身形。
穿上中学校服的话,一定会被当成是在校生的吧。就算去参加开学典礼也不会露陷。上大学反而有些勉强,被人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的话,妹妹肯定会噘嘴摆出一副「真是失礼呢」的表情。
想象着这个表情,竟勾起了我的乡愁。
「你真的是大学生?」
「等我一下哈」
妹妹转身,翻起包来。从侧面的口袋里,找出了什么皱巴巴的东西,「给你~!」很有气势地伸手递给我。是学校的入学说明。
「哦哦,好怀念啊。我当年也有的」
妹妹还真是够细的,就连专业都和我一样。
「开学典礼的会场是……和我那时候一样啊。爸妈他们谁来?」
「让你哥哥带你去,他们说」
「哎,我去监护人席?」
妹妹点头表示肯定。这样没问题吗,我想。不过我也确实有段时间表现得宛若妹妹的监护人一样,但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如今……干不干呢。干不干呢,我再次问自己。
感觉又把原来的那种氛围环境原封不动地搬到了这里,这样真的好吗。
这样,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哥哥?」
「啊……」
我的眼神游离想要掩饰。但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屋子里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只好回到妹妹身上。
这和妹妹成为中学生那次相比给我带来的是另一种意义的冲击。不如说脱掉了校服以后,感觉转了一圈又变回了小学生一样。就连我差一点都被这种氛围给唬住了。
就是这个原因让我感到不安的也说不定。
「你都进化到能坐电车了呢」
应该不太可能是腿着过来的吧。有人教她的吗,还是自己学的呢。
这™还用学,想想自己都觉得好笑。
「你看我像大学生吗?」
妹妹摆了个雕像一样的POSE。具体来说就是把手举到头上,把胳肢窝给露出来。
我想着平时见到的女大学生然后和妹妹一比较。
差距也不是很大,也就让人忍不住想要「呵呵」而已。
「什么嘛」妹妹的腮帮子又鼓起来了。一边噘着嘴一边开始收拾起了行李。
看来妹妹是当真打算住在这了呢,我突然意识到我还有女票一事。万一女票知道了我和妹妹同居,不对更要命的是被妹妹知道我有了女票的话……更要命?为什么,我会认为这边更要命?
我对自己瞬间做出了优先顺序这一判断,感到困惑。黑色的线头在我脑袋里扭曲着。
就算把头发挠乱也触碰不到。
「是什么呢……」
偷偷摸摸从家里跑出来的高中时候的事,和离开家的这三年的影像以及现在的情况像照片一样重叠在一起,悔恨和焦躁堵塞了我的胸口。如果是真的照片,那只要用手把它们啪飞,就能好受一些,但现在眼前就如同幻影,让人无从下手。
总之先找个机会,把藏起来的那个先给处理掉为好。
就这么定了,然后看回正整理东西的妹妹。妹妹最先拿出的是蓝色的手机和充电器,直接插上了。还是上中学的时候买给她的那个。
「你还真爱惜东西呢」
「因为是我的朋友嘛」
虽然不知道这算不算回答,但看到妹妹的笑容我就释然了。
接着我稍微放松了一些,也从Orz的姿势恢复正常。
困扰还是有的。毕竟来得这么突然,总有些不得不考虑周全的事,以及过去的事。
再加上对未来会变得如何的这种担忧。
另一方面,妹妹只是待在屋子里,就让我在不知不觉间感到安心。
借用之前看的电影的台词来说就是,给人以温暖,安心的感觉。
不同于女票所带来的外部世界的新鲜空气,这是更为深层的。
仿佛唤醒了内心深处的活力一般的,撼动根基的某种东西。
鬼哭狼嚎地开始暴走,或者干脆夺门而出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但哥不是那样的人,不就是不能再一个人愉快地生活了么。至少接下来的四年,要和妹妹一起在这间屋子里生活。虽然有些突然,也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但这不就是生活嘛。
我双手拍脸大喝一声,差不多扛得住。
然后,是让我震惊的第一件事。
妹妹会做饭了。正确的说是在会的路上。
现在就在做着晚饭。
「我可是为了一个人生活特意学的哦」
虽然在那哼哼地得意的笑,但你这哪算一个人。我举手表示还有哥呢,但被华丽地无视了。
「跟妈妈学的?」
「对哟~」
观看穿着小熊拖鞋来来回回忙碌着的妹妹,有种想要上去摸摸头夸她能干的冲动。这哪是妹妹,整个一看女儿甚至孙女的感觉。
「让哥大吃一惊呢」
「我也是,看到屋里这么整齐干净,也大吃了一惊呢。哥哥还挺勤快的嘛」
「啊啊,好说」
我是为了什么时候都可以让女票来才经常打扫的,这打死也不能说。
「需要帮忙么?」
「那就把碗筷准备好」
被妹妹当小孩使唤了。虽然我也知道自己确实不怎么会做饭,而且厨房的地方又小,站两个人也挺挤的,但是,哥很不爽。果然这种身为兄长的强烈意识,是深深扎根在骨子里的。即使搁置了三年之久,也没有一点衰退的迹象。
仿佛昨天还在家一样,今天就理所当然的到了这里。
不过,确实过了不短的时间。
这之间的时间,就像被省略了一样一晃而过。
为了独自生活吗。为了这个目的一定是匆匆地过完了高中生活吧。
为了再次和我生活在一起。
「………………………………」
因为随随便便的焦躁感就离家的自己,罪恶感又深了。
是不是道个歉比较好呢。该怎么办才好呢,我有些犹豫不决。
道歉这种事,是应该在想要得到对方原谅,而非对对方感到愧疚的情况下进行的。
我,能不能得到原谅呢。不是妹妹而是从自己这里。
「哥哥,筷子」
「哦,是」
对不起。我停下了胡思乱想,赶紧继续帮忙晚饭。
妹妹用的基本上都是煎锅,一大堆炒菜紧密团结在以韭菜炒豆芽为核心的餐桌周围。虽然米饭是速食的,其他菜看着也像冷冻食品,但。
看着热气腾腾的餐桌,我竟不觉呆住了。
「哥哥?」
对面而坐的妹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发呆的我。
「啊,没……」
虽然还不至于上升到感动,但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
我带着整个五官都在漂移的状态,双手合十。
「我开吃了」
「嗯~请用」
妹妹仿佛在说多吃点多吃点一样大力挥手。
连这都是跟咱妈学的,我笑着拿起筷子。
我夹了一刀菜。妹妹不动声色地看着我。
放进嘴里一嚼,哦呀,令人怀念的味道在舌尖翻滚。
「跟在家吃的味道一样」
「今天用的材料就是从家带来的。妈妈说带上于是给我装了一大堆呢」
「嗯,懂的懂的」
我刚搬来的时候也是,给我送来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闹了半天是把给我的生活费都用在妹妹身上了。对如此懂得随机应变的母亲,我反正是服的。
「待会儿去买东西吧。光这些是做不了早饭的」
妹妹瞥了一眼我那可怜的电冰箱里的可怜的存货,显出为难的表情。说实话我都不知道那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东西。不能够让妹妹大展身手,这确实怪我。
「……我说,连早饭你都包了么」
「有何不满?」
「没有任何不满。完全的,我的内心只有感激,真的」
我咀嚼着豆芽。汁水溢出塞满了我的牙缝,让我再一次感到震撼。
「真是不可思议……真的好吃」
「真是急切的感想呢」
我点头表示同意,然后把嘴里的豆芽一饮而尽。
吃完饭后,把餐具收拾干净。
趁妹妹洗澡的空闲,我把床铺好。妹妹甚至还把铺盖也带来了。铺开了两张地铺之后,房间里已经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了。想要再塞进来另一个人恐怕是不可能的。
「……………………………………」
我,其实已经有女朋了。要是把这事告诉妹妹,不知道她会作何反应。
『啊,是吗~』这样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呢,还是说夺门而出?不不不,我摇摇头。
真猜不到。不管怎么说,事情绝不会顺利发展下去这点是肯定的。会让谁受伤,或者让谁干脆离我而去。妹和女票不可兼得。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就好像一直找不到答案的『什么叫做爱』这个问题一样。
和女票度过的时间,正好填补了妹妹来之前的这段空白。
不偏不倚,两边都是三年。
「……………………………………」
原本空荡的书架,被妹妹带来的书填满了。虽然也有漫画,但大部分是小说。从我住在这开始,第一次感到有了大学生的气息。
「……啊,说起来……」
由于见面的方式太过突然,我现在才想起当时都忘了回应。
虽然这招呼打的有些奇怪,但也算是一种精神上的寄托吧。
等妹妹从浴室出来,把这句忘了的话给她补上。
『欢迎回家』这句。
我感觉在校生作为监护人参加入学典礼这还蛮稀奇的。至少坐在那里往前后左右看去,再也找不到第二张如此年轻的面孔。我想象着。
不过这一点在新生阵容里的小号妹妹身上也同样适用。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比其他新生要小上一套。即便有模有样地穿上正装,也感觉与周围格格不入。还有妹妹早上问我衣服感想的时候我直言不讳根本不适合她好像也让她的心情蒙上了阴影。
从昨天开始屋里已经多了个妹妹,经过了一夜。
起床时迷迷糊糊的脸,换衣服时的习惯,还有睡相。就像把我知道的都冷冻保存了一样,现在又重新呈现在我的面前。完全没有一点变化,到了让人怀疑的程度。虽然想过她高中的时候都干了些啥,但一定老老实实地啥也没干吧,不用问也知道。
一成不变的妹妹。
对此感到安心的自己,也强不到哪去就是了。
入学典礼顺利结束,按照预定接下来是说明会。不过这当中还有不少时间,于是我们准备就近解决午饭问题。大学附近的店铺五花八门,面向学生的也不在少数。把小饭量的妹妹带到以份量大为特色的店里去也不合适,还是去校门对面的咖啡馆好了。这里的味道虽然还凑合,但上菜的速度有待商榷。不过把妹妹的进食时间算在内,兼顾打发时间那就是个不错的选择了。
「哇哦,好贵啊」
把菜单从右往左看了一遍,妹妹惊呼。连店员都寻声往这瞄了一眼。
「和早餐卖四百円的店肯定是不一样的啦」
老家附近都是那样的店。毕竟地方不同嘛。
和妹妹点了日替定食(科普——日替:以一定的周期一般多为一星期循环,每天推出不同的菜式。定食:菜饭分类分盘裝盛的固定搭配形式,有别于丼(盖浇饭)。另外定食和套餐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定食也经常搭配沙拉和味增汤组成套餐,所以不可混淆。正好昨天看孤独的美食家,字幕把定食翻译成套餐,我感觉很别扭,于是心血来潮多句嘴,而且我也确实不知道日替定食该怎么翻才好),等着上菜。店里面没有其他客人。贫穷的学生和忙碌的社会人有敬而远之的倾向,而白天也不是交际应酬的好时段。不过这家店竟然没倒闭我也只能说这真是个奇迹了,店里面的空气倒也十分清爽。
我看着满是岁月痕迹的发白的墙壁,感觉到了妹妹的视线。正看着我的肩。
「怎么了?」
「哥哥和我都一副正经的打扮,是不是挺有大人的感觉?」
当你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就已经输了哦,我苦笑起来。
妹妹噘着嘴「啊」地一声。
「你是想说根本不搭吧,你肯定是这么想的,伤我心了」
「你不要自己打脸嘛」
虽然她猜的一点没错。
如此这般今天依然等了很久,饭菜上来之后也是一扫而光。
当然了我是一扫而光的,然后慢慢欣赏妹妹进食的风景。
不仅怕烫,动作还十分柔缓。时间还很充裕,因此没什么问题。
但踏入这繁忙的社会之后呢,我很是担心。
「哥哥你才是,囫囵吞枣可是不行的哦」
「说得对」
不过我已经没什么可嚼的了。还是继续欣赏风景好了。
「别把衣服弄污了哈」
「你当我是几岁的孩子啊哥哥」
妹妹似乎十分不悦。吓得我都不敢开玩笑说五六岁这样了。
另外衣服上还有两处溅上了菜汤,还是先闭嘴等之后再告诉她吧。
虽然我现在还没有从和妹妹同居的烦恼中完全解脱出来,但另一方面我也对未经人事的妹妹一个人生活充满了不安。我作为哥哥,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后来,我替叫着已经吃不下的妹妹解决掉了她剩下的香肠。
虽然我多少也有点撑,但如此宽裕的午餐时间倒也不坏。带着稍有些倦意的妹妹走出咖啡店之后还有不少时间。在大学里打发打发时间也不错,我这样想着走上了眼前的坡道。
「我也真是好久没来学校了啊」
听到这话的妹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哥哥,坏孩子?」
「不不春假啦」
「哦哦」
「再说都大四了,修够学分就完事了」
「哦哦哦」
我也不知道后面这一句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大概,妹妹也不知道吧。
我们俩爬着坡。我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这么一想,因为年龄的关系,我和妹妹在同一所学校还是小学以来的头一次呢。距离那个时候都快十年了。
十年……十年?十年,不应该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吗。
但是我对它的重量,长度,质感都没有一点印象。
我不会就这样不知不觉间迎来死期吧,真有点可怕。
「哦哦,露天咖啡」
在大学里走了没几步,妹妹看着右手边热闹的学生群和连片的遮阳棚双眼放光。
还真是容易大惊小怪的。而且,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管这个叫做露天咖啡的。
在中央塔楼的墙角下有一块低矮的地方。这块在建筑物阴影里的空间,适当地摆上些遮阳棚和椅子。在旁边的建筑物里买了饮料拿到这里来小坐一下实在是惬意非常。我也经常在这里跟女票碰头。时不时还能听到音乐社团的演奏。如今为了招揽新生,活动更加频繁了。在走下台阶之前看一眼这块地方的话。……你别说还真有点像露天咖啡,但不知为何我从没听过这种叫法。我歪
着头,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正好还有时间,去喝点什么不?」
「嗯。哥哥请客?」
「嗯。就当是入学庆祝了」
趁着妹妹还没要什么贵的东西之前用廉价的先解决掉。
妹妹点了乌龙茶和雪糕。我说你刚才不是都饱了吗。
买完出来之后,正好眼前的位置空了出来。这位置不在阴凉的地方,貌似不受待见的样子,不过我们并没有那么多讲究。妹妹擦了擦椅子坐垫的部分,弓着身子坐得很靠前。
本来就十分小巧的妹妹看上去显得更小只了,我晒着太阳欣赏着妹妹。
太阳光虽然暖和,但山丘上的风却还带着凉意。
仿佛残存的冬天的气息正被春日一点一点地赶走。
不过妹妹并没有在意这些,而是握着雪糕杯瞧瞧这,瞅瞅那。
「怎么了?」
「周围的人都好有大人的感觉」
用你的眼光来看当然是这样了,不过这种大实话我还是从嘴边咽了回去。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很快就能适应了」
听了我这巧妙的措辞,妹妹表示「说的也是」然后安心地开始吃起雪糕。看着妹妹小口小口的吃相,我也感觉到了安逸。
由于随波逐流而感到焦虑的自己,也开始变得冷静,安定了。
「哥哥你尝尝不?好好吃哦」
「是吗,那我尝尝」
妹妹擓了一勺,「啊」地伸到我跟前。我什么都没想就一口吃进嘴里,想着味道确实不错,然后就咽进肚子里了,再然后是大写的懵逼。
这里既不是我们老家,也不是我们的住处。
这种事我和女票都没在外面做过。这要是被熟人看见了,后果不堪设想。这并不是无端的猜测,我确实有种不祥的预感。
「呱唧呱唧」
妹妹倒是完全不在意,在那大吃特吃着。
让人忍不住猜测这孩子到底多大岁数的幼稚动作。好像今年才要开始写绘画日记一样。说她是这里的学生,鬼才信呢。妹妹还是如此天真烂漫。但是,总有一天要被像这周围坐着的臭男人一样的家伙给夺走。
「呃呃……」
各种各样的感情激起了我内心的抗拒之情。不行,我在乱想什么。
光是用想的,就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丧失感。我这样没问题吧。
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火材棒堆起来的一样,如此无力。
三年间空置的结果,症状反而更为恶化了的样子。
「……………………………………」
我这样有点保护过度了吧。但是有些话不吐不快。
「别被奇怪的男人拐走了哦」
我努力假装镇定地忠告妹妹。正用吸管搅着冰块的妹妹抬起头。
「我?」
「没错」
除了你还有谁。妹妹瞪大眼睛,缓慢地摇晃着脑袋。
「嗯……」
好,好像不是很明白的样子。这可不行,我鼓足气势。
「听好了,大学可是满脑子都是金钱和女人的家伙们的巢穴哦」
虽然有些夸大其词,但普通男人就是贪财好色的这点没错。
不说到这份上,咱家妹妹是理解不了的。
「哥哥也是那样的吗?」
真是一针见血。不过我要是在这里否定的话,就会显得没有说服力了。
而且,不知为何眼前浮现出了女票的脸。尽管如此,也花了我一些时间。
为什么。
「到此为止了。总之不要放松警惕。别傻乎乎地上了当」
我把注意事项简单地叙述了一遍。本来是想更加具体仔细地教导她的,但剩下的回去之后再说吧。这样讲下去就耽误说明会的时间了。
妹妹在旁边好像领悟了的样子,脸上灵光一闪。
「你要是担心的话,哥哥以后都接送你」
这实在是个好主意,我认为。不过,还是摇摇头。
我还要到处去找工作,哪能和妹妹如此形影不离的。
「那是不可能的」
「哎!……哎!」
妹妹失望X2。盯着我,眼神仿佛在诉说着。
和绘画日记那时候一模一样,啊啊,我立刻就明白了。
我们家妹妹,就是这么地离不开我。
「……仅限回来的时候哈」
对于我做出的妥协,妹妹哗啦哗啦地搅着冰块,似乎很开心。
「拜托你了!」
「……嗯」
对于如此琐碎的事情都要一一过问的自己,我拍着脑门感到不妙。
难不成。
我还是,保护过度了吗。
当天傍晚,我便开始履行约定,去接结束了说明会的妹妹。
在坡道下面挥了挥手,抱着说明会上拿到的资料的妹妹飞奔过来。
让人有些担心妹妹会不会摔倒直接滚下来呢。这可不是杞人忧天,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好在妹妹安全抵达了,我也松了口气。不过有必要跑么。
「久等了?」
「一点点啦」
知道了大致的时间,所以只等了一小会儿。因为妹妹并没有带着手机。那部手机的电池早就不行了,拔掉电的话只能坚持几分钟。总之,和座机没什么区别。所以才给哥哥平添了不必要的担心。
「你才是,中途没有睡着吧」
我半开玩笑地问,妹妹一瞬间还有些当真了。随后便笑了起来。
「还有选择课程什么的必须要弄的样子,我有点没明白」
妹妹的豪言壮语让我当场呆若木鸡。
「你既然没弄明白,为什么当时不问」
「嗯,以后会问的」
进行式?妹妹抬头看着我。
「教教我啦,哥哥」
「……是是」
早知道还不如跟着她一起去好点呢,我想。
然后回到家,妹妹做晚饭我在一旁等着。一个人住的时候总为到哪去吃而烦恼,如今则变成了等待,说实话有点奢侈。虽然一个人傻傻地等待这点不会让人印象深刻,但却是独身一人的时候体会不到的。
哎,不对啊。我可是有女票的人啊。
这件事好像被云雾遮挡了一样,差点从我的记忆里消退。
「今天做的是炒乌冬面~」
「好棒耶~」
妹妹得意洋洋地端上来两个盘子,盘子里香气四溢。
从妹妹手中接过盘子的瞬间仿佛触发了机关一般,传来了响声。
叮铃铃铃铃,是让我不由虎躯一震的铃声。
我顿时就面部抽筋,浑身抽搐起来。
「电话?」
「嗯,好像是这么个意思……」
我伸出手,但盘子里散发出的热气扑面而来,又让我收了回来。
「没事,吃完再说」
「这样好吗?」
「毕竟要趁热吃嘛」
我知道电话不会响个两三下就挂掉的。等它终于响完之后,我开始进食。
「这个味道也好怀念啊」
跟妈妈做的味道一样。葱花鸡肉味的。
妹妹和昨天一样像是等待着我的感想似的探着身子待机中。
「还在继续不可思议中?」
「嗯……已经习惯了,现在只剩好吃」
「那还真是稍微有些遗憾呢」,妹妹似乎既高兴又有些困扰。
……好吧。
饭也吃完了,我拿起电话。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胃部猛一抽搐。
「……我去打个电话」
我向洗完了餐具正打开说明会资料的妹妹招呼了一声。
「等打完电话我再来教你选课的事」
「嗯……电话,不是妈妈打来的?」
「大学的朋友」
我撒了个小谎,走到外面。在出租房的台阶上坐下,点开手机。
打来电话的人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正是女票。
电话一下子就接通了。并没有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
『晚上好』
「……呦~」
接电话的声音好僵硬。我的预感成真,仿佛石头一样砸着我的脑袋。
我做好觉悟,双脚用力撑住地面。
『我今天听到了一件十分不可思议的事』
「嗯哼」
『你他妈的是不是带了个中学生到大学里去还显摆来着』
你这何止不可思议啊简直过激好不好。这话仿佛利刃一样声声刺耳。
八成是被哪个事儿逼看见了。
话说回来,我妹在别人眼里果然只是中学生水平吗。
「你说的那是我妹啦。我陪她去参加开学典礼和说明会的」
『……你妹?』
「对」
『唉唉唉唉唉唉』
「你那是什么反应」
现在要放心还为时过早吗。
『可是你,你的妹妹不是……』
一向语速惊人的女票竟然罕见地语塞了。我也大概猜到她想说的是什么。
「我以前也说过
,有些东西和现实是不能混淆的」
话虽如此,但肯定是没有说服力的这点我也心知肚明。即便,我是心知肚明的。
其实我完全可以顺着她的意思装下去,但事到如今再这样就坡下驴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说你呀……』
用语言无法表达的愤怒之情,源源不断地通过无言的电话传过来。
在感情已经无法言表的瞬间,我竟不合时宜地产生了畅快的同感。
『我有话要当面和你说,现在就过去』
我只是听声调就仿佛能看见女票起身的姿势。
「现在,有点」
『怎么了?』
吓,好恐怖。
「妹妹正在家里」
『哈?』
「她现在,跟我住一起」
『…………………………………………』
女票的气息离电话越来越远。
「喂?」
电话挂断了。估计就算这么等着她也不会打回来。麻烦了,还是我打过去吧。
『…………………………………………』
虽然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但是女票仍然沉默着。
「你倒是说句话啊」
『哇啊』
「咱别这样好吗……」
我带着笑想要改善一下气氛,但女票的气似乎一点都没消。
『好啊你,比起我来更愿意和妹妹一起住吗』
这都哪跟哪啊。
「根本就不是这码子事」
虽然我现在完全是口不对心的状态。
『那么,为什么你妹妹来了都不告诉我?』
「不是,这不是那啥,该怎么说呢。怎么说呢……」
我狼狈到话都说不利索了。再说了根本就没什么具体的原因,这让我如何说明是好。
要是我说怕会伤到妹妹,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
也许是对我的磨磨唧唧感到不满,女票的声音更加低沉,仿佛潜入地底一般,坚硬而又冰冷。
『就你这样的,我要是和你妹妹同时掉水里,你肯定先救你妹妹吧』
「为什么会扯到这个话题。要真有那么一天,我两个一起救不就行了么」
『我想知道你怎么两个一起救』
「我分个身不就可以了」
『你还能分身?』
现实和举例差距太大,完全说不通。不过女票想要说的已经通过她充满情绪的话语清楚地传达到我这了。
「我也很急啊。昨天也不打个招呼就来了,说实话我到现在都还有点乱呢。所以我们不妨先把这事放一放,等把事情整理得差不多了日后再说,你意下如何」
我找好退路试着提了一下。我感觉这提议还不错。如果这时候已经丧失理性的女票冲过来,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肯定是一发不可收拾。
我的提议似乎有点价值,能看出女票虽然仍在气头上,但有些开始考虑的意思了。接着。
『也好』,用稍微有一点点解冻的声音表示接受。
『等我冷静一点了再联系你』
等冷静了再说吗,女票扔下这句话再次挂断了电话。
性格有些扭曲的女票给出这种说法的话就表示事儿还没完,我的内心,是绝望的。
我看着电话呆滞了一会儿。反复琢磨女票的话。
俩人掉水里,一个人去救。
「……好像也没错」
女票的愤怒似乎在理。毕竟是亲骨肉嘛。
但是,把家人放在第一位就那么让人不爽吗。
把妹妹当成生命的一切,这样的哥哥长到几岁为止还能被世人所接受呢。
而且这种标准本身不就是偏见吗,我咒骂着。我攥着手机走回屋里,妹妹赶紧迎上前来。
「哥哥你回来啦」
「嗯,回来了」
我对女票的指责绝口不提,到底是因为顾忌妹妹呢,还是因为自己的软弱。
我坐下来。有些烦恼。挠挠头,又站起来。
想一个人抱头痛思。但妹妹看着我。
「啊嘞,又要出去吗?」
「夜间散步」
没有任何意义就是想去而已。妹妹说「那我也去」准备跟着我。
我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妹妹,坐了回去。
「还是算了」
正在拿外套的妹妹也不管外套了直接溜回我面前。
「真是善变的哥哥呢」
「我这不是怕你出事么」
就算晚上出门想碰到什么事件,可能性也是很低的。很低很低的。
但是不出门的话,可能性就更低了。这样的话,还是不出门比较好。
「出事是?」
「只要是可能发生在你身上的不好的事情。总之全部」
我张开双臂,摆出悲伤辣么大的姿势。
「哥哥我呢」
到底该不该说呢,我有些犹豫。而且还有些羞涩,除此之外。
一旦说出口的话,我的内心可能也就不会再动摇了。
但是,我还是想要说出来。
我即便对你是有些保护过度,但那也是。
「哥哥我呢,对我来说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人了,以后也不会出现吧」
这是我对女票都没说过的,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话。
多么伟大的亲情,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这样想的。
妹妹一时之间,张着嘴愣在那里。但很快就用手敲打我。
「呜哇,哥哥刚才说了些超级了不起的话呢」
「……了不起,吗?」
「对我来说就是哦」
妹妹露出了香菜般(闭嘴版)的笑容。那是,哈,当然的了。
直到睡觉为止,妹妹的心情都非常好。哥哥和自己说这种话,一般这个年纪的兄妹都会感到很糟糕吧,那样才正常吧。而且在同一间屋子里住,这种想法都已经有够奇怪的了。当妹妹的应该果断拒绝,而当哥哥的,也一定会感到困扰。
但是我们俩,谁都没有这种感觉。没有任何一方反对,因此才能够实现。
即使单独一片扭曲的金属片不能立起来,但集齐两片的话却能够不可思议般地屹立不倒。
就是这么偶然的关系。
不存在比妹妹更重要的人。
此话没有半点虚假。
事到如今这份感情让我对于当初贸然离开家这件事感到更加后悔。
我到底在干什么。
追忆自己那不堪回首的往事,一个人静静地反思着自己。
好痛苦。问题和困难仿佛要从嗓眼里喷涌而出。
而且在我洗完澡,躺下睡觉的时候也一直持续着。
睡不着,我盯着天花板继续思考。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的,思绪根本停不下来。
我确实挺喜欢女票的,然而对于妹妹,不怕实说,就是深爱着。
这两种感情明明是可以共存的。但却苦于该如何摆放,我内心简直纠结到不要不要的。我应该不是个不善于整理的人才对,此刻却只能抱着头辗转反侧。
我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或者说,这种错误就是我的本质,但我却未能直面它。
爱情和亲情本来就没有什么可比性不是吗。不对,当然可以。尘归尘,土归土,区分开来比较自然行得通,而我和女票却把这二者混淆了,那自然是二百五了。于是误解,以及某个世纪难题便出现了。
看看旁边把被子卷在身上,说着梦话的妹妹,简直就是和平女神。
虽然我只是想单纯地捏一下妹妹的脸蛋,但绝不能让我和女票之间的这种无声的战火影响到妹妹。
我会被这种想法驱使,是为了妹妹着想,还是单纯出于自保呢。
「……………………………………」
虽然刚才说了一大堆貌似深奥的话,但说白了。
就是把妹妹和女票谁摆到前面的问题。我对面的就是这么个简直无聊到极点的问题。
看似难解的问题,其实都是纸老虎。一般身处这两种关系之中的女性不会把它放到天平上去衡量。一般不会。但是,我这里一点都不一般。
感情各有各的颜色。只要分清楚的话,这问题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这才是正常的思维方式,不过。
说不定我正好就欠缺了区分这颜色的能力。
我用不吵醒妹妹的动静爬出被窝。然后走到墙角蜷腿坐下,双手抱着大腿内侧,学着妹妹的坐姿,再次面对最根本的那个问题。
什么叫做爱。
等到答案出现之时,我恐有谁会受伤吧。
人是没法独自生存的。
那么,我又是和谁相依而生的呢。
不知不觉间,思绪又跑到这上面了。
经过深思熟虑,并不是扔掉或者送人,而是卖掉好了。
这是凌晨四点便醒来,坐在被子上手臂交叉思考了三十分钟得出的结论。就是之前被女票发现的那些东东。如今妹妹又住了进来,更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说实话,扔掉太可惜了,且不论是怎样的东西,既然是
某人的作品,这么做未免有些过分。不过送给大学里的熟人的话,就好比把印着『鄙人的性癖是这样这样以及这样』的名片交给别人一样。接到这种名片的人肯定也不乐意吧。所以,还是秘密地处理掉。
万一被妹妹看见了,会是怎样的一幅画面呢。
恐怖是肯定的,除此之外还稍微有点小期待呢,不过还是算了。
当事人妹妹现在就睡在边上。到了夏天妹妹会把被子踹飞,但现在还好。仿佛是和铺被亲密接触似的,身体蜷成了G字型。胎儿……婴儿?一样的姿势。一想到这是个大学生,我就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然后,口中叹着大学生,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
虽然在自己身上感觉不到什么,但周围的事物却敏感地展示给我。总感觉不久之前妹妹还背着双肩包呢,往事不堪回首啊。不过就算妹妹现在还背着双肩包也没有什么违和感就是了。
从妹妹来这开始掰着指头算也才不过四天时间。但仍有违和感时常刺激我的脑袋。我一个人在这间屋子里已经住了三年。不过早晚还是会习惯的吧。
现在开始是第四年了。到妹妹大学毕业为止,我们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吗。我今年就毕业了,工作也应该就在这里,能找到的话。再往后,如果妹妹也在这里找到工作的话,我们会不会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呢。倒也不错,就是有点爆炸。
虽然扯得有点远,但这一天肯定会到来。
……不过眼下还有个棘手的问题。
女票的问题。看样子是快狂暴了。我不过就是陪妹妹参加个入学典礼,再逛逛学校而已嘛,至于吃这么大的醋么。而且女票说不准再过两天就亲自过来了。因为处的久了,我多少能感觉出来这间隔的时间。要是让女票对上妹妹的话,不知道事态会发展成什么样。只是想一想,我就感觉胃里面翻江倒海了。同时,我自己也在纳闷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妹妹和女票肯定不会合得来,不用试我就能知道。
而且原因出在我身上。
对妹妹的疼爱,以及对女票的重视。
本来应该双全的两件事,为什么会成为我烦恼的原因。
这种烦恼本身,就有问题。
然而这个问题一直一直得不到解决,这不叫失败还能是什么。
「……………………………………」
我脑子一片空白,只剩机械式地运行声。
我这人,难不成很失败。
「感觉哥哥没怎么长大的样子呢」
吃早饭的时候,妹妹看着我的头顶说。
「长大?」
「和你刚上大学的时候都没什么变化嘛」
「那当然啦,都大学生了嘛」
长肯定是还会长的吧,不过到这岁数也不指望再窜一窜就是了。
「唉,大学生就不会再长大了吗」
妹妹停下筷子把手放到自己头顶。原来如此,我明白妹妹的意思了。
「不过大学里也有不少人高马大的啦」
「那就是,那啥喽」
「那啥是啥」
我赶紧塞了一大口饭。毕竟人与人有差异,虽然我想这么说,但考虑到这就等于变相说妹妹矮小了。小是小,但还是说得委婉一点好。
「早上起来就有热餐吃,感觉真奢侈」
「在家的时候不一直这样吗?」
「那倒没错,不过我也一个人生活不短时间了」
说到这,妹妹把碗端到脸前。
「从现在开始,就不是一个人了哦」
「……也是哈」
我们之间,飘荡着饭菜的热气。
有点像冬天呼出的哈气,但给人的感情却截然不同。
「那么,那啥是啥」
转移话题战术失败。我假装专心吃饭,低着头含糊道。
「能继续长那还真不错呢」
「真不错呢」
搞定了。妹妹吃了比平时要大上那么一口的饭。
然后收拾掉碗筷和被褥,等着妹妹做好出门的准备。
……不过虽说只有一间屋子,但正值妙龄的妹妹在我眼前大大方方地换衣服也有点。这都不是内衣秀的水平了,就连内衣都脱了在那穿袜子呢。和小时候一样一点都没变。如果我说出去等的话,反而会让妹妹产生奇怪的意识吧,错过了说出口的机会就成现在这样了。兄妹之间倒也无妨,其实我也不确定。
偷瞄一眼藏起来的那个,我的心情有些复杂。
「呼」
袜子穿到一半的时候(科普:日本妹子很少穿裤装,一般都是穿裙子的,所以基本都是黑丝白丝各种丝的,所以你懂的),妹妹抬头注意到了我的视线。然后若有所思地穿着半拉袜子就站起来了,用手摸摸头和腰。
「哎哎哎哎哎」
发出一通不明所以的惨叫,转过身去。
与其说是遮住了身体,不如说更加前凸后翘了。
你是故意摆出这么煽情的姿势来回应我视线的么。
当然了在我眼里也就一可爱小动物的水平。
「……快点把袜子穿好」
「是」
妹妹慌忙回到换衣服的状态。而我则使劲捂着肚子,好让自己不笑出声来。
一大早就状况不断,搞得我才出门就感觉有些身体被掏空了。妹妹去大学,我送她。
目前还在选课阶段,所以只有些介绍该如何选课的讲座而已,但妹妹似乎没有偷懒的意思准备认真去听。包里只放了几本正在读的小说,除此之外似乎再无其他打发时间的方法。看上去还是一副没有朋友缘的样子。中学也好,高中也罢,进了大学也一样。话说回来,我大一的时候好像也这么紧张过。等到大二习惯了之后,就开始各种混日子了。
本来说好只是回来的时候才去接,但不知不觉间早上也开始送了。不过说到接送的话,不就是这么个意思么,毕竟谁也不敢保证白天就没有坏人出没不是。我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来到大学前面长长的坡道下,我跟妹妹简单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知道了吧,有什么奇怪的劝诱一定不要买账」
「是,是」
不对,还有更要紧的。
「还有被男人搭讪的时候要多留神。不是说不让你交男性朋友这样不讲道理的意思。而是提醒你交友要谨慎,你看,毕竟会被你的外表所吸引的男人基本都是些」
「够啦」
妹妹啪啪啪地唿扇着双臂插嘴道。
「昨天也是这些,前天也是这些,我耳朵都听出老茧啦,老•茧•啦」
「你看我这不是怕你忘么」
「还有你是不是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错觉错觉」
我赶紧假装看风景。终于,一不小心还是说漏了嘴。
不过男人这种东西,对可爱的女孩子献殷勤的时候肯定是非奸即奸的。而对我的妹妹抱有这种想法的家伙,不用问,绝对是人类公敌。
萝莉控没有一个好东西,这是我认识的一位大姐说的。(翻译君:在下第一个不服!)
准确地说其实是女票的朋友。
就在我一个人对着看不见的敌人愤愤不平之时,注意到之前还生气的妹妹不知何时开始已经在那笑开了。
「怎么了?」
「哥哥这么关心我好开心」
妹妹用手遮着嘴,能听到她吼吼吼的爽朗笑声。
面对面看着这样可爱的妹妹,实在是对心脏不好。
必须保护好妹妹,我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说实话我本来都打算和妹妹一起上课的。说出来估计妹妹也会很高兴地接受,但这还是保护过度。对妹妹太好的话,会影响她独立自主的。不过,要是妹妹没有独立自主的打算,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我想。如此神™乐观的积极态度,也不失为一种究极的生活方式。
如果把这种当成是平常心保持的话,所看到的一定和现在不同。
「那我走了哦」
「嗯。傍晚来接你,下了第五节课」
我对着爬坡的妹妹挥挥手。看着那小小的背影,总感觉有些不安。真的,要是妹妹回来的时候旁边还带了个男人走在这坡道上,我铁定爆发的。全™写在脸上。听说过心如刀割吧,不妨想象一下。这得是多强力的DPS拍在脸上。到时候该担心的反而是我自己了。
我多少也感觉到自己过于重视妹妹到了有些讨厌的地步。
当然了只是一点点。
我就是明白这点,并且害怕自己越陷越深,当年才作出反抗离开家的,但这才不过四天时间我又深深感受到了危机的存在。
有些与生俱来的东西,怕是反抗不了的吧。
命运这东西,看来不仅存在于外部世界,就连体内都有其栖息的踪迹。……不过,像我这么郑重其事地为了妹妹而烦恼的哥哥,在大学里还没见到过第二个。
我都已经二十有二了,但总感觉自己好像退化到了青春期一样有些不安。
「真的不是中
学生吗,那个」
我被身后突如其来的的声音吓了个半死。感到一股寒气从下身袭来,回头一看,是女票。寒气愈发强烈,我的膝盖都软了。
只见女票双手叉腰站在路上,说实话你有些挡道了。
「呀,呀啊」
「呦」
这回应颇有男子汉气概。之后,被女票「你跟我来一下」这样招呼过去了。这个场景只能让人联想到上学的时候遇到劫道的情形。女票背对着坡道迈出脚步。她也已经修够了学分,所以对大学是敬而远之,因此和我的交集也就变少了。那么女票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
我不敢反抗,老老实实地跟在她屁股后面,女票头都不回地说。
「你还真是小心谨慎呢」
「哎?」
「注意事项啰哩吧嗦一大堆。你对我有这么关心过吗」
唰一下,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我。好像有过。我赶紧回禀。
「你看,这不是因为您老人家比我强多了吗,我哪配啊」
「哼」
看样子是难住了。女票耸耸肩再次回头。
「那孩子就是你妹?」
我看着坡道上逐渐远去的背影,肯定答到。
「对」
「喜欢喜欢最喜欢的?」
「没,言重了」
「你,不是每天都和妹妹来一个早安的KISS么?」
「哈?怎么可能,断无此事啊」
为何会有如此毫无根据的中伤。女票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开玩笑的」。
「你要是真干过,我们现在就可以白白了」
「就说没有啊……真没有」
白白,这句话像带着延迟一样击中我的心脏。PON一下,心脏仿佛暴露在外的丧失感向我袭来。不安感把我击得仰面朝天。虽然多日不见,但完全没有和平的奢望。
我以为要去坐地铁呢,结果女票转弯了。目的地是大学边上的,被藤蔓和树木遮蔽的咖啡店。虽然来过不少次。但从前都是怀着轻松愉悦的心情走进店门的,如今却,异常沉重。
感觉被人反绑了双手一样。
被店员引导到进门处不远的位置。坐下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明白自己再也跑不掉了。有的正是这种,独特的沉重感。
经常在人际关系停滞不前时感受到的那种。
女票点了两杯咖啡之后,叹了口气。
虽然我不是那种对事物有着特别敏锐感性的人,但也能明白。
气氛实在糟糕。
女票用手指抹着杯子表面上的水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说吧?」
「说,说什么」
我不得要领于是反问,本以为会被喷,但女票只是一脸死相。
「是啊……我也有点不知道该问什么才好了」
「喂喂」
「不过想把你骂个狗血淋头的心情是实实在在的」
言语上的杀伤力一点都没有减弱。
「我有做过什么要被骂的事吗」
「当然了,而且恐怕是正在进行时」
说的很清楚。就连现在也是么。不过,为什么要揪住不放呢。我正思考事情为什么会变这样,就想到了妹妹。和妹妹同居,导致与女票的关系走远。
很明显女票对于妹妹的存在是感到不爽的。
我想了想原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女票(貌似是独生女)对于亲弟弟过于溺爱的话。我看在眼里心情会好吗,应该不会。
所以,稍微思考一下,自然而然就能理解女票的心情了。
但是,我能不能被自然而然地理解呢。
咖啡来了。女票一把把杯子抢过来拍在面前,哗一下倒进大堆糖。既不搅拌,也不喝。
「和妹妹一起哈」
女票死命瞪着我。仇恨值很高,说话就要OT。
「是,不过。另外租房子的话不是浪费嘛」
「哼嗯。理由貌似挺正经的么」
话里带刺。看来女票是真的挺不爽妹妹的。
不知道是对我的反感,还是对妹妹的警惕。
「貌似的说……其他还有?」
「难道不是因为你妹单纯只是想和你住一起而已么?」
声音更显高仇恨了。不过就算妹妹这样想,有问题吗。
「你们这个岁数还这样,就不合理了」
不知是不是通过眼睛读出了我的心中所想,女票斩钉截铁地说。
女票所言,放之四海皆然。即使我也明白这点。不过我家的妹妹年龄与外貌不一致,而且我也不会有想法。再说了,妹妹是我从小带大的,虽然中间的过程说出来可能会让人产生快报警这里有变态的想法就是了。
然而对我来说,这就是日常,一直延续至今。
对于女票来说犹如天降正义的地狱火一样的妹妹,但对于我,意义却不同。所以共处一室的违和感,很快便消失了。
女票又往咖啡里加了一次糖,之后继续沉默。女票一直不把杯子往嘴上送,所以敌不动我亦不动。墙上的藤蔓被风吹拂发出干燥的沙沙声,爽快地穿堂而过。阳光透过爬满窗户的藤蔓的缝隙照射进来,洒在桌子上。在光铺满咖啡鲜泽而浅暗的表面时,女票开口了。
「今天有什么预定么」
「没,没什么」
虽然我隐约想起来似乎是有什么事,但现在这个情况下,还是什么都不想的好。
「反正来也来了,之后随便去哪都行,这是我的打算」
看来气稍微消一点了,才会这么说。你钦定就好啦,我反正是兹辞的。
「我们也是好久没见了」
「没错嗯。真的是,好久了呢」
女票的眼角稍微变得柔和了一些,端起咖啡送到嘴边。就这竟然还觉得糖分不足,继续往里加糖。
喂喂。你这种不要钱的加法,还喝什么咖啡啊,直接抱着糖罐啃好不好。虽然我想这么说她两句的,但肯定不会鸟我。
女票就这操行。顽固,要强。而且对营养剂情有独钟。
最后一条好像是多余的。
「你也是的都不说主动来见我」
「不是那啥,上次去的时候搞得有些仓促嘛」
「还不是怪你,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唰,女票用和善的眼神瞪了我一下。确实有点唐突,正好当时想到了就顺路去了,结果进屋之前在外面等了好大一气。
说起来,做的事不也跟妹妹一样么。还真是亲兄妹。
对了,说到妹妹。
突然脑门上灯泡一亮那样想起件事,脱口而出。
「啊,不过我只能待到傍晚」
至于有一件实在要紧的事要办,我倒没说到这个程度。
一瞬间,本来有些缓和的女票的敌意又噌一下上来了。
「你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这问的明显是话里有话啊。觉察到了什么的女票故弄玄虚想要试探我,那我当然是,不敢不说实话的。
因为就算我想办法糊弄,只要和妹妹一比较,孰轻孰重立刻就显现出来了。
「我要去接妹妹,委实脱不开身」
哈哈哈,棒读一般的笑声传来。
女票的眼神异常冰冷。
拿起自己的包。取出钱包,默不作声地掏出零钱。
把硬币往桌上一拍,与此同时站起身来。
「我走了,真™蠢」
这怎么看都是要分手的架势了,然而我不顾快要气绝的状态极力挽留。
「等等,等一下。都说了啊……那是」
「白白了变态」
一把甩开我伸过去的手。已经顾不上管周围的人了,女票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拒绝。从她的眼中仿佛射出了荆棘,紧紧勒住我的脖子。这已经超越了愤怒和悲痛,变成了仇恨。
「我是不会容忍对其他女人比对我好的男人的」
对于即将使出满怒斩杀的女票说出的话,我只敢低着头。充满愤怒的声音压得我抬不起头来。我被甩了,不过意外的没受到什么打击。
女票停下来,最后狠狠地丢给我一句话。
「你,还是更喜欢妹妹吧?」
没这回事。我即使这样不假思索地回答,又能怎样呢。
而且我思索了。并没有脱口而出。
女票见此情景,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上扬,说「你看吧」。想必也不是出于欣慰。
女票走了。我本来可以留住她的,或者跟着追出去。亦或是能说点什么好让事态不至于发展成最差的这一结果,其实我心里大概是有数的。理性如我,该是赶紧进行补救。
但是我并没有动。
其实就算追上去也根本不会挨揍的,因为,已经彻底完了。
毕竟,不用交涉我也知道自己不会接受女票提出的要求。
大厦将倾,积重难返,做任何努力都是徒劳。
女票的咖啡现在也成了我的东西,我把自己的咖啡杯端到嘴上。虽然能感到别人的视线,但我把头低下来,假装头发能把自己隐藏起来。喝着尚热的咖
啡。
热咖啡仿佛也排斥我,在体内流淌着,留下灼热的感觉。
这痛感,一如女票用满布荆棘的利刃穿刺而来。
女票确实有近乎本能的锐利。
更喜欢妹妹,真是一语中的。
把对妹妹和女票的爱拿来作比较,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的东西却异常现实,爱是有优劣顺序的。平时不去说,无意识避免去想的问题,现在就好像投影在咖啡浅暗的表面上。
在身边的人中排第一的。在家人中排第一的。第二,第三,第四。
这种排序任谁心中都会有。所以说,问题不在这上面。
导致我和女票掰了的,是这排序的方法。
就算把爱排个顺序,也该是有类别区分。
运动会有投球,赛跑,拔河。应该照这样加以划分。而且,这些比赛都要决出个名次,然而遗憾的是,正是这点让我为难了。
赛跑的第二,绝对不如拔河的第一。
但对于不善此事的人来说就没法给爱分级,比如我。
这种东西比病症什么的更深入骨髓,就好像体内的器官,都是与生俱来自带的那样,无能为力。在世人看来,这无疑是天生的缺陷,被当成天灾对待吧。
可是,我又能如何。
社会不容。这我知道,就算找人商量,也只会陷自己于危险之中。如今,女票不就大受打击离我而去了么。
在意识到了客观评价的当下,我开始有些坐立不安了。
有些什么东西搅在了一起。在眼里舌根还有耳朵里搅动着。
内心深处的情感彷如未经整理的抽屉一般,乱七八糟。
真想把这些全都一锅端,有多远扔多远。
我如此希望,然后端起女票不曾喝过的咖啡,抿了一口。
感觉白糖像沙子一样灌进牙缝里这般甜。
正如女票所希望的那样甜。
结果之后的时间就在房间里干坐着过去了。
虽然要做的事多的不得了,但我的身心俱寒,精神萎靡。刚受到巨大的打击,还在被余波不停拍打。
有种只要一闭上眼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次醒来的疲倦感。
心里感觉开了个大洞。
即使用力抓紧胸口,也不能缓解内心的痛苦。
这种空虚感,和喜欢上女票的那时候一样。心里没底导致焦虑以及紧张不安。让自己的行动变得不计算得失。
不过现在和当时的情况又有些不同。
是从零开始,还是说,一切归零。
即便是同样的空虚,也有截然不同的意义。
「……啊」
我开始意识到处理掉那个是多大的损失了。这一整天没干一件……啊是干了一件事。送妹妹去了学校,之后还要去接她。
正好,到了该去接她的时间了。有了目标,身体也自己动了起来。
我出发去接妹妹。
该办的事还是要办的。即便是重复同一件。
和早上一样在坡脚下等着。学生们从长长的坡道上走下来,用下山一词形容也不为过。在下面向上看,走坡道右侧的占了绝对多数,大概是地铁入口的缘故吧。说起来女票也是,我冷不丁的又想起了往事。这个曾经的女票恐怕再也不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吧。
「………………………………」
就这样断绝了联系也一点都不奇怪。
虽然我很清楚,但却没有危机感。
我得做点什么才行,像这样的想法完全没有。心脏像吃了一记手刀似的麻痹了,把行动的想法给掩盖住了。
不妙啊,人的阴暗面露出来了。
我明明觉得人际关系这东西很烦的,差不多是最厌恶的。
我挠挠头,正巧看见了妹妹。妹妹也看到了我,向这边跑来。唉。
我用半抱住妹妹肩膀的姿势小心迎接她的冲刺。
「不要跑啊多危险」
我打算教育她两句的,但妹妹鼓起腮帮子似有不满。
「我说哥哥。都强调多少次了,我已经是大学生了啊」
一样一样一样的,妹妹用手指指我再指指自己进行说明。我看着那幼小的食指的尖端,发出无奈的笑声。
「不要胡搅蛮缠」
「哪里有啊」
「大学生也会摔倒。而且,摔倒了也会受伤」
这么可爱的膝盖要是受伤了,我得多心疼。
妹妹继续鼓着,气地「唔唔」的。不过,结果还是笑了。
「你这么关心我还是高兴滴」
「早上说过了」
「因为哥哥你老是说一样的话,所以我也要说」
妹妹的理由把我弄糊涂了。我边走边思考,最后也只能苦笑了。
关心,吗。
大概女票也是像这样希望我多花些心思的吧。我觉着我也挺上心的了。不过因为女票有些难伺候,某些方面又十分倔强,结果我的心思大多都花在应付这个上面了。
不过,我认为女票是没有意识到这种做法和她所希望的是否一致。
就如同现在一样,妹妹也对我的关心似有不满。长此以往,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关心别人了。恐怕会变成一个把自认为的好意强加于人的专横的人。如此的话,怕是女票也不会认同的吧。
到时候,估计也只有妹妹能接受那样的我了。
「等很久了?」
「三分钟左右」
妹妹肯定一下课就出来,所以时间很好把握。
「嗯~」
妹妹把食指放在唇上。然后,
「怎么无精打采的?」
妹妹看着我的脸问。我的表情有那么明显吗。
「没什么。你呢,累了没?」
「为什么?」
「因为衣服的褶皱都印在你脸上了」
要说明显我还是甘拜下风的。
回到家。妹妹顾不上把包放下就跑到镜子前面。
「啊啦啦」
妹妹揉着脸上的痕迹,面红耳赤。毕竟就那样一路走回来的。
妹妹着急地跑回来辩解。大概是洗了把脸,刘海都湿了。
「这个不是那样的」
「话都说不好了么」
很明显在动摇。不是的不是的,妹妹这样挥着双手。
「我比哥哥想象中更成熟啦」
「具体说说?」
难不成要说自己交个男朋友也就微信摇一摇那么简单,应该不会吧。
还真有点担心。
只见妹妹抱着膀子歪着头。你该不会现在才想吧。
「那个……我会喝酒?」
「吼~」
「还有,我会吸烟?」
「吼吼~」
我说你对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用疑问语气。
「啊,我还能打帕青哥呢!……呢?」
「哎~」
最后一条倒是不假。只不过去的话肯定会被店员给请出去就是了。或者会被问你爸爸呢这样,准没错。
妹妹用袖子擦着脸上的印迹问道。
「哥哥你不喝酒吗?」
「啊,嗯嗯。因为不觉得有多好喝」
而且女票也不喝酒,所以大学聚会以外都不提喝酒的事。
「原来不好喝的吗……哎~」
妹妹的眼睛滴溜溜转,是在脑补吧。你刚不是说能喝的么,我在一旁偷笑。
「似乎也没有抽烟的痕迹」
妹妹深吸了一口屋内的空气判断到。多半,现在这屋子里的空气和老家二楼的空气有些相似了吧。父母不经常上来,专属于我们的空间。
那里的空气,和行李一起被妹妹带来了。
妹妹停下了嗅嗅的动作,表情变得明朗起来。
「还是和从前我所知道的哥哥一样」
说完便开心地笑了起来。
见此情景,我方知妹妹也有自己的不安。毕竟三年多没见了。我一个人生活的这段时间就如同作茧自缚一般,破茧之后变成了别的生物,这也不是不可能。对妹妹来说,拿不准也属正常。
我也一样,有类似的情节所以能理解。
吃完晚饭后过了一段时间,趁妹妹洗澡的空档,我一个人思考着。
摆着眼前的是今天打算处理掉的那啊这啊的。我把这些铺开之后开始烦恼。
我是喜欢女票的,想和她做这样那样的事也是人之常情。如果你问我想不想和妹妹做同样的事情,我的答案是否定的。说实话,一丁点都没有想过。
不过我确实是爱妹妹的。这也是事实。
我现在不得不面对的是,通过爱一个人希望得到些什么,这样的命题。
这肯定也会有很多的答案。想要被爱啦,想在什么人身边啦,想传宗接代啦等等。理由虽然五花八门,但在我看来都不过是叙述过程罢了。不管什么样的动机,最终无非是满足自己内心所萌生出的情与爱而已。
至于我自己,又希望通过对妹妹的爱得到什么呢。
一旦得到了答案,那么对他人的爱以及对家人的爱就都得出结论了。
如果爱一个人能得到满足,那么是谁都无所谓。
爱并不一定非得伴随着行动或者结果这类具体的东西。
听到浴室的开门声让我虎躯一震。慌忙把摆在眼前的东西藏回原处。虽然不知道要是被看见了会怎样,但我敢肯定不会是一件和谐的事。所以,会引起风波的不安要素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最好赶紧处理掉。
妹妹边擦着身子边走出来。不知道是不是洗热了,只穿了一条胖次,连睡衣都没穿。别把奶子暴露在外啊,我眯着眼尽力避开奶子,妹妹则走到我的身旁坐下。水蒸气上升喷到我的鼻子和脑门上,稍微带着些热气。为什么坐在我旁边,我把目光移到抱膝坐着的妹妹身上。
看着披在浴巾之下的那美丽的秀发和红润的脸颊,情不自禁地,把手伸了过去。
「哥哥?」
「嗯……」
轻抚冒着蒸气的妹妹的脸蛋。非常光滑。再抓起妹妹的头发。十分柔顺。
比起可爱来,更为让人怜爱。
让人心生保护之情。保护她远离伤害,远离腐蚀,远离一切恶意。
之前曾一度焦急的那种使命感,又开始在心里翻腾了。
不过……不知怎的。
对半裸着上身的妹妹伸出了手,抚摸起她的头发来了。
要是被女票看见了这场面,那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貌似在被看到之前我都已经百口莫辩,原来如此,说不定她还真是料事如神呢。
难道我真的已经露骨到都写在脸上了么。
「哥,哥哥,干嘛啦」
估计是受不了我这样一言不合就上手摸的举动,妹妹跳了起来。
「啊……嗯」
我暧昧地点点头然后把手拿开,妹妹则露出「你这样我很为难啊」的困惑表情。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可能是把事情想得过分复杂了吧。
还是不要想太多,就实话实说或许比较好。
说穿了我就是深爱着妹妹,为了妹妹可以与世界为敌。
……弄了半天,烦恼来烦恼去,其实这才是真相。
「对了,哥哥你白天都在干嘛呢?」
妹妹一边擦拭着头发问我。正好就坐在了那里。
「嗯……找工作的准备,什么的」
我捡了些模棱两可的说法。妹妹则发出「哦哦」的佩服之情。
「哥哥真有点像大人了呢」
「有点吗……好吧,倒也没错」
毕竟年龄差了四岁,这说法也合情理。……四岁?十八岁?
光论年龄有些东西还是说不清的。
比如这个妹妹要是去买十八禁的东西,法律上是完全没问题的。
但怎么看都给人犯罪的感觉。
「哥哥明年开始就工作了啊~总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得能找到工作才行呢」
「工作要在这边找吗?」
跟妈妈之前问的一模一样。
「能找到的话呢」
我再次回答。大学里有能力的人太多了,感觉找工作的自信都不老强的。
找不到的话就只能滚回老家了吧。可是,妹妹还在这里呢。
为了妹妹今后的生活考虑,我也必须在这边找到工作。
啊啊,感觉压力又变大了。
「加油哦,哥哥」
「好嘞」
今天并没有加油的罪恶感涌上心头。头耷拉下来,只用眼睛斜视妹妹。
「你呢?」
「啊?」
「虽然还早但是就职什么的……有什么想做的事情么?」
和梦想啊希望什么的几乎无缘的,我的妹妹。虽然有些对不住她,但我自然而然地认为她肯定是缺乏想象力的。妹妹被我一问,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手放在双腿之间撑着地,小嘴不停咂巴着。
妹妹把眼睛看向别处,恐怕是把刚想说的话给收回去了只敷衍道。
「秘密」
「哼」
看来是有什么鬼。我还真没想到妹妹竟然会有所打算。
既然是梦想,那肯定也就是只会出现在梦里的那种不切实际的东西吧。
如此一来便能理解她为什么不愿意说了。
既然遥远的东西还不明了,那就说点眼跟前的。
「明天休息吧?」
因为都星期四了感觉差不多于是就问问,妹妹点点头「没错呢」地秒答到。
「没有课了么,亏你能知道呢」
「全系都一样啦」
了解。我闭上眼,心想随便点像往常一样,然后睁开眼来。
「去哪玩不?」
我如此一提,妹妹先是呆住了把眼瞪得滚圆。然后很快便喜笑颜开。
「哥哥这是怎么了?你会说这种还真是少见呢」
确实,在老家的时候总是妹妹老缠着我要去玩。
我歪头思考到底自己的心境是产生了怎样的变化。
「嗯,没什么。突发奇想而已」
妹妹才对我说过要加油,结果第二天我就来这一出,也不知道合不合适,不过妹妹倒是蛮开心的。
好吧,那就,这么着吧。自己被不安和问题缠绕的身心,也想放松一下。
「当然了,绝对要去。至于去哪都听哥哥的」
妹妹贴过来靠在我肩膀上在那得意地笑。好轻,这是我对妹妹脑袋的感觉。
当然了这个轻,说的可不是轻浮的意思。
「全推给我?」
「因为这一片我又不熟」
也是,虽然带她熟悉了超市一带,但玩的地方就不一样了。
怀抱着去哪里玩这一问题,妹妹三下五除二擦干了头发,又一鼓作气穿好睡衣。接着以迅雷不及快播之势把换洗衣服都收拾好,在房间里乱忙了一圈。身上的汗水好不容易干了,这不是又白瞎了么。
「你在忙什么呢?」
「今天准备早睡的说」
妹妹迈着小碎步跑到浴室。让人一眼就看懂到好笑的程度。远足……并不是。比起学校的出游要更为兴奋。好似全家出游的头天晚上一样。
妹妹极度的认生,我都几乎没见过她和家人以外说过话。
然而这点貌似也没多大改善。
……不知道在大学里能不能交到朋友呢。
「你睡的也忒早了,别天不亮就把我吵醒哈」
太早出门的话,也就便利店开门喽。
笑归笑,但却有什么哇凉的东西横亘在心里。
拒绝了女票的邀请,自己却邀请了妹妹。
我反思这样的自己,发现了一个谜团。
你说女票到底是看上我哪一点了呢。
也不知道去哪好所以走到哪算哪,我带着妹妹走在外面。
「还没想好么?」
「没呢」
无所谓了。妹妹还是和往常一样,早上六点就起来了。
本来早晨很虚弱的妹妹现在不仅能早起,还包办了打扫卫生以及做早饭的家事。让我既有些不知所措又感受到了她的成长。
「这些都是跟妈妈学的么?」
「嗯。跟妈妈学了好多东西呢」
「……是吗。了不起哦」
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感想源自何处,但还是实话实说。
妹妹欣然接受我的夸奖,汪汪大笑。
因为早上发生了这些事情,所以出门的时候都有些飘飘然了。
像是要把曾经和女票一起走过的痕迹重新覆盖一遍似的,我和妹妹走在路上。
天上有不少云彩,走在外面还是挺舒服的。
「大哥,这里在搞什么鬼情侣日呢」
路过一家破旧的电影院前,妹妹指着招牌说。确实有写,不过光是用看的就让人十分不好意思了。情侣日神马的。稍微看一下都让人想要翻白眼。这种不知道该称之为是跟不上时代还是苟延残喘的二了吧唧的说法正倾诉着什么。
妹妹灵机一动坏笑着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我。
「能行不?」
我是没有这样的突发奇想,不过妹妹的意思倒容易理解,我用下巴指了指招牌。
「情侣?」
「两位一共两千円」
妹妹模仿售票员说。行啊,反正也没别的事就看电影好了。
反正,肯定是比学生票要划算的吧。
「……只要你别露马脚就行,没问题吧」
「哥哥,女人最会演戏了,这可是公认的」
说完便开始撸袖子。这样子倒还挺像的。说实话多少感觉有点做作,不管了,就这样往售票处前进。让我回想起原来妹妹上中学二年级的时候带她去吃自助,让她冒充小学生然后还省钱了。母亲总是很大方地胡说,却也从来没被怀疑过。当然了,妹妹似乎是有所不满。可现在自己却兴高采烈地往前走呢。
不过,要是就这样蒙混成功的话,我是不是又要被什么样的罪责所拷问呢。
大学生的我带着一个中学生的小女朋友,这™要是不出点事还有仙了呢。
「情侣票,对,两张」
没想到我也有堂而皇之说出这种话的一天。
妹妹在那笑,通过挽着的胳膊传递过来。你不是说你演技好的么,你倒是上啊。
在我掏钱包的时候妹妹说话了。
「啊,分开付就行了哥哥」
喂。妹妹「啊」的一声因为失态而瞪大双眼,售票员也起了反应。
和预想的一样分毫不差,妹妹失败后并没有当场呆住而先是肩膀一耸。
脸上露出抽筋似的笑容,开始手忙脚乱地掩饰。
「哥,哥,道哥。哦,道哥,Honesty is the best policy」
学着老外的语气改正,硬是把我整成了道哥。这什么鬼。
结果,浑身上下都是槽点,也不知道是不是起到了效果,反正售票员头也不抬地就把票递给我们了。保险起见,离开的时候我和妹妹还仍旧是手挽着手。
要说的话,其实看上去妹妹像是吊在我的胳膊下面一样。
「演得真好呢」
妹妹笑着。
「好个P啊」
你就算再怎么笑也改变不了事实。
不惜做到这份上为了看的这场电影,结果我只记得开头的十来分钟。我算是知道在昏暗的地方一动不动等待时间往前推移是一件多么让人昏昏欲睡的事情了。我都没做反抗,意识就飘远了。退场的灯光把我给弄醒,我才为自己花钱买了场觉睡而感到可笑。
也算一件趣事吧。
然后。
「哥哥你不打算结婚吗?」
妹妹塞了一大口香蕉冰淇淋后,问了我这样的问题。于是我也停下了正在用勺擓冰激凌的手。
看完电影我们再次来到外面,现在正在路上碰到的优古利诺里面吃东西。这玩意貌似是加了酸奶的冰激凌,妹妹说她喜欢吃所以就陪她来了。冰激凌本身淡淡的不是很甜,配头则挺有甜味,搭配起来刚刚好。最重要的是凉东西正好能刺激一下我昏昏沉沉的脑袋。
来得突然,却又恰到好处。
这么好的天气里坐在露天席位,周围的店铺也都一览无余。旁边是一家甜甜圈店,看上去更多的是能够吸引带孩子的夫妇。我又看了一眼旁边,想着自己已经多少年没吃过甜甜圈了。
「没什么打算啊」
「将来的吗?」
「是现在,不知道干什么好」
结婚这种事肯定得有个对象先。于是,女票又在我脑中一闪而过。
妹妹「哼」了一声,擓起一勺冰激凌递过来,我探出头吃掉。
虽然兄妹之间没什么好忌讳的,但我张嘴的瞬间再次想起之前和女票发生的事。
当然了,在大学里的露天咖啡座干这种事确实容易引起绯闻。
虽然有些马后炮,但当时我确实应该好好道个歉的。
「太甜了这个」
「因为加了奶糖汁嘛」
一尝就知道是妹妹会喜欢的那种,浓厚的味道。跟我的猕猴桃橙子味的截然不同。
我也擓了一勺自己的递给妹妹作为还礼。妹妹也同样探出身子吃掉。如果我们都只有现在岁数一半大的话,也不失为一件趣事,但这个年纪不知道周围的人会怎么看了。
在电影院的售票员面前上演这一出的话,八成会相信的吧。
「那你是想结婚喽,这样打算的?」
妹妹咬着半截勺子,翻眼瞪着我。
这话题原来没完啊。虽然老说同样的话有些啰嗦,但我还是要否定的。
「没这打算。我连工作啥情况都还不知道呢」
「也对吼,哥哥马上就是社会人了……」
妹妹啪啪啪地把冰激凌往嘴里送。跟我说眼前的这货四年后也要进入社会……我反正是不信的。
「那你呢,有何打算」
只有我老被刨根问底的多没意思,我也要反问反问。
妹妹倒也没有丝毫吃惊的样子,或许有些阴郁?总之低下了头。
「……我PASS……」
这就打算一笔带过啦?而且装模作样的口气还不免让人上火。
「行啊,那就把你为什么要问这种事的理由说说」
我用赐招吧的手势催促着,妹妹似乎有点张不开嘴。
「哥哥你看你都不带女朋友来不是吗」
「………………………………」
没错呢。
「我就想哈,是不是对方认为有我在很碍事呢这样」
「………………………………」
完全正确。
妹妹的顾虑也不是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让我有些晕。
「要是成为了哥哥的累赘,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嗯?妹妹只有左半边脸在笑,等着我的反应。表情不错。
确实,带个累赘是不好。
但你完全不是啊,这就没有任何问题啦。
「我说,你难道就没想过我是因为没有所以才不带来的么」
世上的大学生有一半都渴望得到妹子。也就是说,狼多肉少。
「没有吗?」
妹妹用满怀不安的腔调询问到。
此时,我感觉自己站在了命运的分支点上。
无论我怎么回答都行,但这无疑会产生重大的分歧。
残酷的自由交到了我的手里。
汗,就像冰冷的冰激凌表面凝结的水珠一样冒出来。
我既不想撒谎,也不想令妹妹受伤。
我想着一定要说一个两全其美的答案,于是乎嘴滑了,结果。
「原来有,已经分了」
像海苔折断一样,嘎嘣。感觉眼前的世界正在扭曲崩坏。
眼前一片漆黑,失去了平衡感,只能直勾勾地看着妹妹。
「是么」
从声音里能明显看出带着失落。虽然我从反应速度也猜到了,但还是失落的,我也受到了莫名的打击。看着垂头丧气的妹妹,罪恶感使我的内心痛苦不已。
如果反过来,妹妹向我报告有过男朋友现在分了,我大概也一样。……无法承受。
我想到此,竟然嘿的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如此。
还真是对令人不齿的兄妹呢。
我站起来,向妹妹伸出手,妹妹抓住我的手大概还不明白我的意图。
我轻轻地把妹妹拉起来,然后一把搂进怀里。
其他客人还有路人的目光都随它去。
「现在已经没了」
我搂着妹妹纤细的腰身和柔软的头发,再次强调。
然后。
这话一旦说出口,那么有些东西就结束了,不存在了,如草芥一般了。
我已经认识到了这些,于是我,开口了。
「对不起」
长久虚度光阴只为等待的这句话终于飞进了现实里。
我承认自己一直以来犯了个错误。这侮辱了和我牵扯到一起的人。独自离家也是,喜欢上别人也是,都是错的。
我犯下的错误已经太多太多,所以,我现在只能这样说。
妹妹并没有哭,只是安静地站着。抓着我的胸口,一动不动。
我和妹妹就这样搂成一团。若是被当成恋人还比较好一点,的程度。
我曾经,逃避过一次承认自己的人生。离开家妄图寻找新的道路。但是到这里我终于明白,就像用上帝模式在看着,其实自己仍然走在原来的道路上。
自己的本性,以及生活的世界,还有坏境共同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我已经彻底抛弃了所谓无限的可能性这种信仰,一往无前。
无论何时无论何人,都只有一条路可走。
人是不能独自生存的。
那么,我又是和谁相伴而生的呢。
不知何时我又会思考起这个问题。
然后。
朦朦胧胧的,找不到任何头绪。想必是和幸福二字八竿子打不着的。
就像我和妹妹生活在一起这样,那天我有了这样的预感。
大学四年级。社会什么的还在日后,正是此时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