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花京院姬子
夏天是怪谈滋生的季节。
Live House发生骚乱过后约一周多,在我那黑历史CD播放事故发生的几天后。
踏入七月的北高校园内,传开了一个如同有人亲眼所见般的具有夏季特色的流言。
传闻的内容大概是这样,有一位黑发及地看不到脸的女性深夜在城市里徘徊,一旦遇到她就会跟你保持一定的距离,走到哪便跟到哪。
她的动作缓慢却不知为何竟然甩不掉,而且嘴里还不知道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这种令人不舒服的感觉更是加速了流言的扩散。这个怪人外表惊悚,大家都叫她“贞子”,整个县里别说是小学生了就连高中生见到她都会吓得发抖。
这种幼稚的怪谈在高中生之间竟然会流传起来,让人不由得怀疑这帮孩子是不是读书用功过猛产生幻觉了。然而就在我有此疑问后还不到两天,便亲眼见到了那个怪人。
算上穿越时空之前的,这是我第二次走夜路遇到“贞子”了,虽然早已知道这个家伙不久之后就会加入乐队成为我们的一员,但是源自内心深处本能的恐惧还是很难抑制的。
有这样一个家伙在你走路的时候静静地跟在身后,任谁都会被吓到吧。
“为什么大家都见过就我没有!人家也想看看怪物啦!”
磷从班上同学那里听到了传闻,羡慕得直拍桌子。
被吵到不爽的会长一直冷眼瞪着这边,磷却像是完全没意识到似的接着说道:
“抓到的话国家肯定会掏钱的!”
“别说的跟野槌蛇[1]似的。话说起来,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吧?”
此时,我和磷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可以公演的场地。
由于live house的骚乱事件,我们被全市,说的再严重点甚至是省内相当一部分地区列入了黑名单。现在的境况几乎等同于已经找不到可以让我们演奏的场地了。
如果不能演出的话,别说增加粉丝了,就连队员的招集都会很困难。
“呼呼呼。关于演出场地的事情我已经在考虑对策了。”
磷从书包里掏出一台小型笔记本。
“我在店长那里录了音,咱们把这个投到视频网站上吧!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从此人气爆棚,甚至连愿意和我们组乐队的人都能找到呢!”
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叫做NIYONIYO的视频网站。
确实跟我们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中有很大一部分人都在这上面看视频,出名了的话也会从中得到许多支持的吧。
但是。
“要做这个的话,不是还需要各种相关器材和技术的嘛?”
我在记忆里探寻着相关信息,对磷的提议给出了质疑。
“还有啊,无论是这个网站本身的氛围,或是现在上面流行什么不流行什么,
这些小细节不好好体验一下是没法知道的吧。不要以为随随便便就能红啊!”“嗯……,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磷有些不开心地嘟着嘴,一边还在摆弄着笔记本电脑。
“还有别的使用方法哦。比方说,看这个!”
某个用户的投稿视频列表出现在我的眼前。
从视频的播放次数来看,这个投稿人还颇有人气。
“我很久以前就开始关注这个人了,这人仅用架子鼓就可以演奏很多曲子,甚至还会编曲呢。”
“真是个特立独行的家伙呢。话说,这又是什么呀?”
“似乎是住在这儿附近吧,这个人。”
“为什么你连这种事情都能知道啊?”
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却还是要再问一遍。我现在对做这种事也逐渐得心应手了起来。
“我人肉过了。”
磷爽快地说出了疑似犯罪行为的发言。
[url=]“我把他的推特[/url]还有博客上的内容全都翻了个遍,然后通过推理,已经大致掌握他的住址了喔!”[x1]
明明是个呆子却偏偏学习很好再加上超强的行动力,我不由得重新意识到,这家伙还真是不好对付啊。
“还有,这家伙生活作息紊乱毫无规律,似乎没有工作。”
“你不如改行去当犯罪推理调查员算了。”
此时我说的虽是玩笑话,但是后来事实证明她的分析全都说中了,这倒是十分惊人。
“所以呢,我们今天一下课,就去他家拜访然后请他加入我们的乐队吧!”
“你突然搞这么一出,对方肯定会警惕的吧,这样别说是做伙伴了……咦?”
就在刚刚,磷打开的投稿视频列表的页面上有一个东西吸引了我的目光。
页面最上方,应该是这个用户最新投稿的视频,它的缩略图看起来与其他的较为不同,而且标题也是“有谁认识这个二人组合吗?”。
我把音量调小打开了视频。
画面中放映的是live house风波的那个夜晚,我和磷在车站前演奏的场景。
虽然画质很粗糙而且光线也很暗淡,不是很能直接认得出来,但是磷的声音太有特点了,就这么不管放在网上的话实在很危险。
“我在下面留言,说‘这个是我!我们见面吧!’,但是对方完全没回消息。所以与其这么麻烦,不如我们直接去人肉到的地址找他吧?”
“我说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是学校设的陷阱怎么办啊?”
“啊!”
磷露出一副“糟糕了!”的表情瞪大了双眼。
以往看到她这蠢样总是提心吊胆的,然而现在却是让人感觉甜蜜又揪心。
“不过,再怎么说学校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啦,应该没关系的。反正我们先找管理员投诉这个视频,为了让它不能再传到网上,我们只能去找这家伙试试了。”
摆着张和过去一模一样的苦瓜脸,我参与到磷的计划中来。
然而内心却在喧嚣着渴望能够缓一口气。
磷转校过来的这几天里,我一直想着和她保持距离,也刻意做了几件与上一次不同的事情。虽然一直在担心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但是目前看来还没有什么问题。
总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和磷说话,然而这其中的痛楚就由我一人独自承受吧。
多亏了磷无穷无尽般旺盛的精力,转眼之间,和过去一样,通往文化祭的大门似乎为我们打开了。
紧接着下课后,我和磷本打算尽快出发,赶往那个将来会成为我们队友的“家里蹲鼓手”的府上去的,然而刚一出教室,我就被会长逮住了。
“看来你们俩的关系和刚开始不同,已经变得相当好了嘛。难不成是因为上次闹出的丑闻,使你们之间萌生出了什么同伙意识吗。”
会长还是一如既往的赤裸裸显露出了她的敌意。
被学生会以及老师中都具有超高声望的优秀学生会会长做出如此评价,还真是有点让人难以接受。
因为同年级的学生都害怕她的毒舌,所以自打进了高中,对她的语言攻击有一定免疫的我就成为了她的出气筒。
也正因如此我和会长的交流变得愈发糟糕起来。
尽管会长后来对我们相当的照顾让我感到于心不安,但为了让文化祭演奏会成功现在就必须按照历史的套路来办。
我不得不用稍显粗暴的口吻回了她一句。
“你又想干嘛啊。还不是因为你打小报告,才害得我们这边忙得一团糟吗。”
跟教导主任打小报告然后引发了车站前的骚乱,这正是会长干的好事。
虽然由于证据不足还没有给我们处罚,但是毫无疑问我们因此上了黑名单并受到了制约。
“哼,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将精力投放在无聊的事情上以至于白白断送自己的前途那是你们的事情,不过我拜托你们做事的时候守点规矩,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不过为什么要对我讲啊?每次乱来的都是磷好吧。”
听我这么一说,会长本来就很严厉的表情因为超级不爽而变得愈发扭曲起来,
“什么嘛……”
她的声音低沉得仿佛能把人杀死。
虽然已是第二次经历这段对话了,但是我仍旧不知道会长究竟为什么会如此生气。
“然后呢?你每次都是为了说些这种小事情把我喊住吗?”
“……我要说的是你们别再给我找事做了。跟你们不一样,我可是很忙的好吧。接下来还有老师交代给我的一堆事情要处理呢。”
说罢会长狠狠地推开了我,飞一般的冲出了教室。
“好疼!”
躲在走廊的磷冲着离开的会长后背做出一副龇牙咧嘴的恫吓状。
有所察觉的会长猛地一回头,表情狰狞犹如恶鬼,磷似乎是与她眼神对上了,飞快地冲到我的背后寻求避难。
“竟然和那种人是青梅竹马,小智真可怜。”
“其实那家伙也没那么坏啦……咦?”
我把头扭过去正准备回话,却意识到哪里不对。这个
对白,以前说过吗?
“你这家伙,为什么会知道我和会长的事情啊?”
“啊?啊--当然是听班里人说的呀。”
“别管这个了我们赶紧走吧!”磷赶紧结束了这个话题,夸张的朝我招着手。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差异的话,也算是在误差范围内吧。
既然事情的流程并没有很大变化,我的情绪应该也不至于暴露出来。
过程稍微有曲折,这次我们还是直奔那个鼓手的家里去了。
“就是这里吗?”
“嗯!绝对不会错的!”
我们从学校出来走了将近三十分钟,终于抵达眼前这座豪宅。
房屋周边被院墙包围住,即使不算上那些修剪整齐漂亮的景观树,庭院也依然显得很宽敞。
虽然这里将会是我们无数次上门叨扰的地方,但是现在站在这气派的大门下还是让我有些忐忑不安。
“找到对讲门铃啦!”
伴着话音,磷神经反射般的飞速按下了门铃。
“我说你啊,能不能给我点心理准备的时间啊。”
虽然是第二次说这话了,但这确实不仅仅是演技,也是我的发自肺腑之言。
“准备?为什么?呜哇啊!?”
磷的惊吓声莫名的有种节奏感,我顺着她的视线回头望了过去。
会长正臭着一张脸站在那里。
如果刻意大幅度错开到达这里的时间的话,就不会碰见会长,然而并不可以轻易改变过去。
“为什么你们俩会在这里啊?”
“这,这才是我想问的呢!干嘛呀!你又要来找茬了吗?”
磷摆出了一副随时准备迎战的姿势,然而会长却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
“就是之前老师拜托我做的事啊。要我把一些东西交给住在这家的学生。”
会长带来的,是定在了两周之后在暑假之前要进行的三方会谈的资料。
“这房子里住的,是我们学校的家伙吗?”
“是我们的同班同学。”
会长在对讲机里跟学生家长规规矩矩打了招呼后进入院内,我和磷也趁机偷摸地溜了进来。
“请你们俩回去行吗。碍事。”
“我们已经都进来啦!在这里争执的话,别人不会对会长你的印象变差嘛?”
会长与磷二人之间既没有噼啪闪烁着火花,也未一决胜负磷就灰溜溜地躲到了我的身后。
“我们会老实待着的,所以这次就放过我们吧。”
“……你们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虽然与会长互相不合但是在别人家也不能吵起来,于是我们在家里蹲鼓手的母亲的带领下来到了待客室,在那儿老老实实地等着。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班竟然还有这种有钱人啊……”
环视了一圈待客室的装修,我用会长能够听到的音量悄悄地说。
这间日式房间在我这种外行人看来也是装修得十分讲究,屋子里也收拾得很整洁干净。
“不知道也不怪你。这个学生,自打入学起就基本一直在校医室待着,最近甚至连那儿都不去了,直接改成窝在家里了。”
因此会长才会被老师拜托,以递交升学会谈的资料为借口上门拜访,试着说服她作为班级的一员来上学。
“这同学跟你不一样,学习成绩很好的。所以学校方面大概也很想让她能够顺利毕业,继续升学吧。”
会长还是一如既往地找到机会就挖苦我几句。
正在此时。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会长吓得跳了起来,惊叫声倒是有几分可爱。
她直退到墙边,拿起坐垫挡在自己的面前,表情因为受到惊吓显得有些僵硬。
我和磷顺着会长的视线看了过去,一个阴森森的女生正站在那透过门缝直直俯视着我们。
作为一名女性她的个子还是相当高的。
感觉大概和一米七的我差不多吧,甚至还要稍微高点。
她不仅个子高,头发也很长直拖至脚踝,刘海把脸全都遮住了以至看不清表情。
“……咦?这家伙,莫非就是‘贞子’吗?”
我正喃喃自语着,“贞子”一转身就逃了。
“那是妖怪吗!?”
眼里闪烁着兴奋光芒的磷像猫一样追了出去。
“太好啦!我抓到啦!抓到妖怪啦!”
我来到走廊下一看,磷正和“贞子”还有她的长发缠成了一团。
看来想要哄好正处于兴奋状态的磷,还有在一旁“呜咽咽咽咽”哭泣的“贞子”需要相当一段时间了。
“贞子”的真名叫做花京院姬子。
她是这户人家的独生女,因为从小娇生惯养所以很不适应社会上的一些挫折和困难,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得比常人更甚地恐惧起他人的视线来。
刚刚也是,她本想着和许久未见的同班同学打个招呼好显得自己不那么失礼,结果却被我凶恶的表情还有那句“贞子”吓到转身就跑。
要说还有什么没说的,那就是这家伙正是磷要找的那个网络鼓手。
自打她加入我们乐队成为鼓手之后,我便亲昵的称呼她为小姬。
“那么,这么说来。”
小姬磕磕巴巴地讲述了自己最近的一些经历,听完后我开口再次确认:
“你之所以大晚上在外面四处游荡,还偷拍了视频传在网上,都是为了想再听一次我们的演出?”
“……是,是的。”
坐在我和磷正对面的小姬紧张地点了点头。
“然后你是不是还想和我们一起组乐队呀!”
“……那,那个,但是……我……没办法……抛头露面的……”
小姬对着探出身子的磷有点胆怯,同时也结结巴巴地拒绝了。
我最后一次见到小姬还是在磷的葬礼上,她哭得比谁都大声,大概是这个原因吧,现在她的声音听起来比我记忆里的还要细不可闻。
此时仍然躲在墙角抱着坐垫的会长突然大大地叹了口气。
“真是让人吃惊啊,原来跟你们是一路人啊。”
被会长犀利的眼神瞪到的小姬十分凄惨地石化了。
“这也是我的工作所以姑且知会你一声。你的出勤状况已经很危险了噢。我今天来就是为了通知你这个的。如果到下周为止还不来学校的话,就会立刻留级。不过依我看,就算你留级了也不会有胆量再来学校的,不如就这样主动退学倒是不错。”
对着低着头,头发把脸遮住动也不动的小姬,会长又趁机挤兑了两句。
“不过,我看也挺好的。你家看起来也挺有钱的,妈妈好像也很好说话。在网上敲敲鼓?好像也能挣到点零花钱吧。不如就这样继续做你喜欢做的事,逃避讨厌的事,在宠爱你包容你的世界里就这么美满地生活下去吧?”
“等等!不准你欺负我们的鼓手!”
“……那个,我……还没说要加……”
磷抱着小姬凶起了会长。
我回忆起当初的这个场景,一方面也为了给磷的威吓增添几分助力,便开口提醒会长:
“我说会长,刚刚说的有些过分了啊。莫非你是想借机掩饰自己吓到腿软的事实?”
“根、根本就没被吓到好吗,我都说了好几遍了!”
话虽如此,然而会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背靠着墙,动也不动。
好逞强又嘴硬还胆小,这家伙简直太麻烦了。
“真是看到你就来气啊。你这种遇事只会逃避,还认为是理所应当的被惯坏的孩子。还有你们,是不是以为她能来上学的话就可以得意忘形了?”
委托会长去说服家里蹲来上学的人大概是不具备看穿别人擅长做什么不擅长做什么的能力,会长此时似乎已经完全忘记她的任务了。
再这么放任会长出口伤人的话只会让事情更加混乱,然而我只是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原本只是我们之前开玩笑式的小打小闹却愈演愈烈变成了眼下这幅光景。我感到很痛苦,然而这份痛苦与之前因忍受对磷的情感而产生的痛楚不同,它正刺激着我去阻止这场纷争,但是我告诉自己这是通往文化祭演出必须经历的纠纷,必须旁观到底。
“再说了,我说与不说都是一样的。这种学生你以为她会因为同班同学过来劝几句就回去上学吗?”
“才不是这样的!”
磷再次激烈地反驳起来。
“姬子同学是要和我们一起组乐队的!不准小瞧我们的鼓手!”
“那,那个,我……乐队是真的不……”
会长和磷抛下当事人小姬在一旁,两人怒目相视。
两人互相瞪了好一阵子,终于会长起身来到小姬旁边屈膝跪下。
看样子她在和磷眼神对碰火花四射的同时,总算争取点时间让自己不再腿软了。
会长突然飞快地伸手拨开了小姬面前的头发。
“吓!?”
小姬吓得慌忙把头发又摆弄了回去。
“
看吧。白天不能出门,也不能跟人好好讲话,只是眼神对上了就变成这副德行。这样的学生还上什么学啊,更别提什么大庭广众之下演出了,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我说可以的!”
磷分毫不退让地和会长对峙着。
嘎吱嘎吱嘎吱……嘎。
这时,待客室的木桌突然发出了令人不安的声音。
小姬紧紧抓住桌子一脚,那里正嘎吱嘎吱作响。
咔嚓!
“咦呀!?”
桌脚炸开道道裂纹,会长的腿又吓软了。
“啊,等一下,姬子同学!?”
突然展现出怪力的小姬冲出了待客室,磷紧跟其后追了出去。
客室里只剩下我和会长。
“受不了,真是白跑一趟。我要回去了,随便你们怎样吧。”
会长坐在榻榻米上盛气凌人的说。
“……”
“……”
我俩默不作声,任凭时间嘀嗒流逝。
看看时间约莫差不多了,我问会长:
“……不回去?”
“你,你才是准备在这发呆到什么时候!”
“不啊,我也不知道磷她们到底去了哪里。总不能在别人家里随便乱晃吧。”
“呃……”
会长脸通红地闭嘴了。
我不打算戳会长痛处说她又吓得站不起来了,于是四处打量等待磷的召唤。
磷回到客室叫我,我俩在小姬家长长的走廊里一边走着,她开口问道:
“你和会长聊了些什么?”
心脏不合时宜地剧烈跳动起来。
“不啊,没说什么。”
“哼--”
在带我去小姬那边的路上,我和磷有过这番对话吗?
又是记忆里没有的对话。我一直在警惕着有没有哪里弄错对磷的态度,并且做好准备,一旦事情的走向要变得不正常了就必须将其纠正过来。但是磷这次看起来只是因为好奇才问的,还不至于如此。
这次似乎也和剧情的大致走向无关,仅仅是误差罢了。
事实上,把我带到一扇看起来很厚实的门前的磷,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跟记忆里一模一样聒噪地嚷嚷着:
“超厉害超厉害的!”, 把门打开了。
嗯,剧情没有变化。
我放下心来,倾听着从门缝中传来的激烈击打节拍声。简直是震撼全身的狂乱节奏。
鼓棒以令人目不暇接的速度在鼓面上弹起落下,坐在中间的正是把头发全都扎到脑后的小姬。
她闭着眼睛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似的在那敲着鼓。
终于演奏结束,浑身是汗的小姬感觉特别舒畅地大大呼出了一口气。
“好厉害!干得漂亮啊姬子同学!不愧是我们的鼓手呢!”
“嗙!”的一声推开门,磷一边鼓掌一边闯了进去。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磷的出现吓得小姬直蹦起来,从座椅上摔了下去。她赶紧把头发松开,在脑袋前面重新扎了个马尾。会长的那种突然袭击也不管用了,小姬用头发将视线全部挡住,已经进入了完全防御模式。看起来就像一个新品种的妖怪一样。
顺带一提,不擅长表达情感的小姬通过敲鼓来排解郁闷的心情,我总觉得刚刚的演出怎么看都是发泄对会长的杀意吧。
“为,为为为,为什么……门……钥匙……”
“因为我说了‘我们是朋友!’,所以你妈妈就很开心地把钥匙给我了哟!真是个温柔的妈妈呢!”
磷举着钥匙在那儿笑,小姬开始抱住脑袋。
虽然磷总是能自来熟地和人打成一片,但是小姬的妈妈真如她所说那么温柔吗?
“姬子同学啊你真的是,打得太好了!现场听更是好听一倍!我说,跟我们一起组乐队嘛!”
“……我……那种事情……”
和磷的直接强硬不同,小姬显得相当犹豫不决。
让一个家里蹲突然面对如此一个自来熟也是有些难为她了。
“喂,磷。你这个样子,本来能劝好的都不会好了哎。”
“没关系,我可是有绝招的!”
磷从背包里拿出了她那台一直带在身边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叫做“公主公主⭐”的推特和博客用户。
“这里有一个名叫‘公主公主⭐’的推特用户,还有博客也是。”
“!?”
小姬解除了完全防御模式,从头发缝里死死盯着电脑。
“如果不想让我把这些年登载的诗词还有变态的推特内容给念出来的话,你就加入我们的乐队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姬朝磷扑了过去。
“……必须杀了你……杀了你……”
小姬骑到磷身上,试图用刚刚捏碎桌脚的手掌掐住磷的脖子。
磷也拼命地反击,不过几乎毫无作用。
“喂冷静一点!磷也是,你就打算用这种强硬的手段召集成员吗!”
我赶忙挤到小姬和磷两人中间。
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有发现,小姬的房间以鼓为中心四周散落着各种音响编辑器材,还有20公斤的哑铃,做引体向上的器械等健身设备。看来小姬即使是家里蹲也是一个不忘锻炼肌肉的健康的家里蹲啊。以至于过于健康的她现在拥有着仿佛怪物一般的体力和力气,看来通过敲鼓来发泄郁闷的情绪也是相当有必要啊。
“搞得这么吵闹实在对不起,我们今天先走一步了。”
我拽着好不容易从杀气腾腾的小姬手下逃生的磷,飞快地从小姬家跑走了。
“我说你,你这都干的什么呀。”
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跟磷抱怨起来。
紧接着,只见磷露出了一个和以往不同,略显羞涩的微笑。
“姬子同学要是真的讨厌参加乐队的话,我也不会做到如此强硬的地步的哟。”
“对你表示怀疑。”
“不,我是说真的。”
磷很少见的,表情认真地说了一番话。
“如果不在哪里做出改变,下定决心的话,将来肯定会遇到让你后悔终生的事情的。姬子同学,现在就处在这个紧要关头。”
往常总是置若罔闻的一些话语,现在听起来却有些沉重。
“是这样的吗?”
“嗯,就是这样的!”
这一定也是磷经历过的感受。
刚刚定下能够去北高上学,紧接着就发现了身体的异常状况,磷应该就是在那时,作出了不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因此也才会如此干脆。
虽然多少有些强硬,但仍想把小姬往自己这边拉过来。
“综上所述,从明天开始把推特还有博客的内容打印出来,然后展开‘你要是把我杀了,小智就去车站到处发传单’的大作战吧——”
“你敢不敢想个好点的!”
我稳定了下稍稍有些伤感的情绪,用略显调侃的语气否定了磷的作战计划。
距离小姬的留级期限还有一周,这一周里我和磷每天放学后都去小姬家拜访。
去的时候,磷带着小点心,我则带着吉他以及迷你音响。
我们原本的打算是,为小姬演奏那首她因为想听而出门到处寻找我们的曲子,她总该能提起些干劲吧,没想到小姬历经十几年形成的家里蹲想法根深蒂固,没那么容易打破。
我和磷在隔音室演奏Animato animato的曲子的同时,小姬也开启了防御模式坐在地上,双手抱膝,纹丝不动。
虽然和磷一起演奏是一件很开心的事,但是度过和上次一样毫无变化的一周实在是让人焦躁。
因为我知道,小姬在三个月后就会后悔这一周的踌躇。后悔没有把这段纠结着去不去上学的时光用来和乐队一起练习,或是和磷一起玩耍,她痛哭流涕,哭得比谁都要大声。
知晓未来的我如果搜肠刮肚,说不定能想出什么办法让小姬比记忆中的时间更早回到学校。这样一来弹贝斯的家伙也就能够更早与我们合流,四个人演奏的时间不就变多了吗。
我无数次地考虑着这些事情。
但是我不能这么做。
我想让磷过完没有遗憾的三个月。为了满足她文化祭现场演出的愿望,保持过去的进展不变才是最稳妥的。此刻的小姬状态还不稳定,如果贸然做出不同的举动很容易导致过去被改变,因此我并没有做出什么多余的举动。
终于,经过一段慢的让人焦虑的时日,明天即将是留级的最后时限了。
而小姬别说是握着鼓棒了,连看都没正经看一眼,就这样这一天的劝说也结束了。
从隔音室出来的时候,磷重复着每天一样的话语和小姬告别。
“明天见!在学校见哦!”
磷轻快地走向玄关。
和昨天一模一样的情景。
就这么正常回去的话小姬是不会来学校的,当时的我是这
么想的。
所以现在,我保持着手搭在隔音室门上的姿势,跟仍然抱膝坐着的小姬搭话了。
“我说你,真的,是只想听我们的演奏吗?”
仔细想来,确实也很令人费解。
这么害怕与人交际,甚至连晚上都不怎么出门散步的小姬,只是为了再听一次我们的音乐,就频繁外出,直到成为整个城市怪谈的主角。
因为遇到过“贞子”状态的小姬,所以我明白。
这家伙那个时候是拼了命地,试图和我说话。
她试图询问路上的行人,知不知道那天在车站前演出的人是谁。
那个时候的小姬,已经不是害羞怕生的小姬了。
“如果你和我们怀着同样的心情,想要一起演出的话,我和磷,会超级开心的哟。”
虽然我们两人之间的羁绊是共同失去了一个人,虽然我已知道,你将来会有多么的伤心。
小姬没有动摇。
虽然知道小姬之后会决定上学,但是我还是觉得家里蹲思想已经根深蒂固的她能下定决心来上学简直是个奇迹。
所以说实话,我担心即使是相同的台词,说话时的声调或是气氛稍有不同就有可能让小姬放弃上学,因此也和她说话的时候我心里也一直很紧张。
“那什么,乐队的事,你再考虑考虑吧。”
由于内心紧张不安,差点又要说出过去没有的话语。
但是再说下去也只是画蛇添足,我也离开了小姬家。
就这样,我和磷的劝说结束了。
次日,小姬留级的最后期限来临了。
我和小姬一直盯着教室门口。
上课五分钟前。
每当班上有同学冲进教室我们就“哐当”地站起来看,“安静一点!”会长冲我们怒吼。
“你们还在期待有那种事发生吗?”
“那种事是什么事呀!”
磷不服气地像小动物一样冲会长示威,就在此时。
从走廊上传来了惨叫声。
听到动静的学生们纷纷往走廊上张望,于是惨叫愈发凄惨了。
声音渐渐逼近我们教室。
然后,
——咔嚓。
惨白的手指出现在教室的门上。
等了好长一段时间突然一个黑影闪现出来,整个教室的气氛都凝固了。
会长又吓得站不起来了。
“……哈……哈……”
全身都在颤抖,一点点拖动身子走进教室的,正是小姬。
原本拖到脚后跟的长发被干劲利落地剪至齐胸,但是她的刘海依旧很长,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小姬走路非常缓慢让人不由得怀疑贞子本尊都比这来的要快,她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到教室角落空置很久的座位上。
“姬子同学!”
磷扑了过去。
接着小姬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颤巍巍地说出话来。
“……因为我也……想和森山同学一起,加入他们的乐队……”
“叫我磷就好了啦~”
抱着姬子的脸来回蹭的磷朝着会长摆出了一副夸张到不行的得意洋洋的嘴脸,会长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过就是来上个学嘛,别太得意忘形了。”
会长说话的时候似乎不太高兴,她被吓到腿软,甚至连之后的课外活动时间都没能站起来,被磷狠狠地嘲笑了一番。
就这样,又一次骚乱过后,和记忆里一样,我们的乐队终于迎来了鼓手。
小姬,你这家伙果然很坚强。
尽管磷的死让你遭受严重打击,因为迷茫纠结而白白浪费掉的一周也让你十分悔恨,即使是这样在分别的时候也能说出“尽管如此,能遇到小磷真是太好了!”这样的话。和只会到处逃避的我不同,你根本就不需要我这样的人来担心,你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坚强的家伙。
一直在担心着小姬会不会来上学的我,觉得这次反而比第一次见到小姬来学校时还要更加开心。
2 石田六郎
小姬来上学的第二天。
我们本着想要趁早去练习然后顺带跟店长打个招呼的心态,来到了乐器店。
“欸——这家伙就是鼓手嘛?”
像是打算评价一番似的,店长在吧台对面用她那双惺忪睡眼审视着哆哆嗦嗦战战兢兢的小姬。
才上学第二天就已经消耗了小姬相当的精力,现在让她面对店长那肆无忌惮的视线应该很辛苦吧。
“算了,总之你们先练一遍试试吧。”
店长很随意地就把出租录音室的钥匙给了我们。
如果要对这次演习结果进行评价的话,就是相当糟糕。
鼓手和贝斯手本应都是乐队的重心,然而这次在录音室与我们合音排练的小姬,表现得非常糟糕,让人不由得怀疑她之前演奏得那么好是不是幻觉。
她的手紧张得直抖,鼓棒也掉下来好几次。
虽然小姬能够和我们一起演奏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但是她的水准和之前独自一人在隔音室打的时候相比明显退步了。
小姬常年过着闭门不出的生活,一旦在人前想要做点什么的话她的身体就会变得十分僵硬。
“休息!and作战会议时间!”
无法坐视不管的磷占据了一楼没什么客人的吧台作为我们的地盘,在上面摆了一堆不知从哪儿带来的零食。
“演奏的话大家慢慢来磨合吧!首先我们要考虑的是怎么样让大家知道我们的音乐!”
“在那之前还有个前提吧,演奏质量不行的话一切免谈。”
抽着烟嘴里喷云吐雾的店长突然插了一句。
磷抱着受到惊吓而颤抖的小姬,,无视了店长的话继续说:
“因此呢,我想让姬子同学替我们的演奏进行编辑,然后再把它们传到网上,大家觉得怎样!”
“……嗯,这个……应该可以的……”
交给小姬来做的话,以前担心的那些风险就会降低,视频也就可以发布了吧。
就算在外人面前紧张到敲不了鼓,只要后期编辑的时候加入鼓声进行合成也是可以听的。
但是知名度扩散之后是否会产生别的风险就不得而知了。
说起来北高当初之所以会禁止乐队活动,就是因为粉丝中有不少粗暴乱来的家伙。制造噪音还有大量的垃圾,跟人吵架等等引起各种纠纷。由于粉丝的数量太多,不满的意见也逐渐增多,这也直接导致了学校后来禁止乐团活动。
因此我一直在担心,是不是不要一上来就草率地提高知名度比较好。
话虽如此,磷的话语里包含着对人气爆棚的绝对信心,我对她的自信已经超越了一如既往的尊敬达到了吃惊的程度。
“网上不行的话,我们就刻录成CD出去派发什么的!”
“这个可烧钱了,你们这帮欠了别人10万块的家伙根本就掏不出来吧。”
店长一语道破事实。不过话说为什么欠款变多了。
“……免费下载,之类的……怎么样……”
“就是这个,姬子同学!”
小姬的建议倒是很妥当。
现如今,谁都有几个可以下载网上音源到本地,进行播放的设备。
虽然需要花钱购买录音,编辑之类的设备,但是上传过视频的小姬家里早就准备好了,所以这方面实际上是不用花钱的。
我们讨论的结果就是,采用并非完全免费下载,而是设置密码,以北高学生为中心提高知名度的推广方法。
“只要在这里稍许做些调整的话,我们就可以上传高音质的音源哦。”
看着兴奋讨论起来的我们店长又淡淡地泼了盆冷水。
“你们总不能一直模仿Animato的曲子吧。”
此时对我们而言,这个点评在某种意义可以说是致命的。
虽然走模仿乐队的路线并非不可以,但是“我们自己的乐队”这种感觉还是稍显薄弱了。
关于这点,磷就像早已想好了一般,从书包里抽出她的笔记本电脑。
“没关系!没问题的!看这个!”
磷给我们看的这个用户,之前投稿的视频都是一些别人的演奏,后来就似乎一直在投原创编曲。
“为什么……这个也……”
小姬紧紧捏着笔记本。
看来她除了打鼓的那个账号之外还有用别的号在创作编曲。
小姬从小就接受了很好的教育,或者可以说是从幼时起便学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她的音乐素养在我们之中其实是首屈一指的。
“把姬子同学博客上摘来的那些诗和这曲子合起来编一编,原创的歌曲不就没问——姬子同学我要窒息了!”
“……不行……那种东西,灾难级别的烂诗……不能让别人……知道……”
其实若念出来的话,无非就是什么清水浑浊大地龟裂,人类被污浊的空气夺走精力,瘟疫逐渐蔓延之类的吧。
总之小姬似乎对编曲
较有自信,刚刚也没有直接拒绝。
确实能让小姬都相当有自信的曲子的确很棒,演奏起来也特别开心。
至于诗,我后来暗地里偷偷和磷确认了一下她果然后悔了,那玩意儿实在是没眼再看第二次。
店长听了几首原创曲子后问我们:
“接下来呢,贝斯怎么办?”
“……真到了那时候不行就让小智两个都弹吧。”
“啊不,别开玩笑啦。”
从吉他弹到贝斯,或者再转回来,确实也不少见。
这是将其中一个的演奏提前录好,等真正表演的时候放录音就行了,实际上兼任吉他和贝斯是可能的。
但是,
“我说,三个月后的文化祭就要开了现在才开始练贝斯也太晚了吧!”
更何况,也根本没有钱买一把新的贝斯。
“你们可得尽快找贝斯手了,贝斯和鼓手都是乐队的关键,就是玩的人太少了。”
店长的话很有道理,磷也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优秀的贝斯手是变态!我们去找变态吧!”
“你那是偏见!”
大概是吧。
虽然我并不认识什么搞音乐的,也不是很了解实际的情况。
“说起来,就算你要找变态哪有那么巧正好——”
“……既然这样的话……”
话音未落,小姬猛地像火箭发射般冲到店门口。
与此同时街上传来了“唔哇啊啊啊!”的惨叫。
“……抓到了。”
被小姬的怪力制伏的是一个高个子男性。
他的头发有些长,遮掩了他那张漂亮的脸。
“……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一直在我们周围转来晃去的……”
小姬对人的视线很敏感,所以立刻就注意到了,实际上这个叫做石田六郎的家伙,早在小姬成为我们伙伴的前一周甚至更久之前,就一直跟着我们了。
再没有比他更符合磷所谓“变态”的要求的人了。
“你能不能把我放开,衣服都弄脏了。”
明明自己被抓个正着,六郎讲起话来却是理直气壮的。他一副光明正大的样子反倒让我们产生了是不是抓错人了的错觉。
从第一次见面时的这个场景开始直到后来,我多少有些了解他那副唯我独尊的态度,暂时制止了磷名为劝说实质是威胁——“我们不会跟警察说的,你要不要来我们乐队当贝斯手?”——的行为。
“这家伙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刚刚转学过来的磷和一直是家里蹲的小姬自然是不知道的,六郎可是被称为北高第一怪人的名人。
光看外表,他身高近一米八,还有着一张不输明星的漂亮脸庞,不为任何事物所动,我行我素,散发着成熟的魅力,只是静静地呼吸都能招惹来无数女生为之倾倒,他就是这么个招人嫉妒的家伙,无奈他的本质实在是无可救药。
他即是所谓的特立独行的怪胎,为了作品的质量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再加上他本人又是个精力旺盛的家伙,因此经常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冲动行为,甚至在警察面前都混了个脸熟。据传闻就在今年初春,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穿了个泳衣在市区一路狂奔,结果警察一看是他竟然来了句“是你的话我就放心了”这样意义不明的话语。
至于他的性情,不知道该说他是孤傲的独狼还是以自我为中心,总之他万事以创作作品优先,为此经常翘掉学校的各种活动,因此也被评价为毫无合作精神的男人。二年级期末旅行的时候,他为了追求灵感在自由活动时间脱队,行踪不明,把班长和班主任气到胃穿孔,这件事也相当有名。
人送外号[url=]“脱线美男”[/url][x2] 以及“高能地雷”,由于这家伙太糟糕已经上了本市女生的黑名单。然而不可思议的是,此时我们虽同为黑名单小伙伴,面对着他,我完全没有涌现出丝毫亲切感。
“你们本来就因为各种问题被教导主任和学生会长盯着了,还想让我成为你们这丑闻缠身的倒霉团队的一员,做梦去吧。”
“你们对一个刚见面的人这么没有礼貌吗?快把我放开。”
“拽的不行啊……”
把他一直按在马路上有些引人注意,于是小姬紧紧地抓着他把他拖进了店里。
把他按在圆凳上,为防止他逃跑我们几个人又将他围了起来。
“说,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这点我也不是很清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对你们产生兴趣了。”
只是简单说了几句话,他的语气就让人不想再聊下去了,就是这么个让人跪服的性格。
“比起这个,我现在可没什么闲工夫。我的作品的截止期快到了,你们能不能快点放我走啊。”
看来他在警察那里已经相当熟悉例行询问,盘查之类的手段了,我们根本就被他给小瞧了。
“你做的是什么?”
不过我们这边也有一位毫不输他的存在。
磷表示对六郎的话很感兴趣。
“这次是雕塑啦。”
六郎从幼时起就涉猎广泛,在绘画,雕刻,陶艺等领域颇有成就,被同行冠以神童之称。
听到是雕塑,磷像孩子一样兴奋地两眼放光。
“雕塑!?我想看!”
磷把询问扔在一边儿并且冷不丁地提出这样的要求,甚至连六郎都被震惊到了。
虽然知道她只是好奇,但是见到磷看向六郎时那闪闪发亮的眼神,我的内心泛起了丝丝晦涩不明的情绪。
我知道那叫做嫉妒,却不由得自我厌恶起来,情绪越发地消沉下去。
“究竟是怎样的呢?”磷在那儿叽叽喳喳,明明只是为了附和她而说的一些无甚意义的话语,却消耗了我相当的体力。
我们四人结伴从乐器店出发,回到了学校。
“我平时就是在这里进行作业的。”
六郎领着我们来到美术准备室,它的门牌字迹已经有些模糊。
我们上课用的美术室和美术准备室并非此处,我刚开始有些疑惑,不过估计这里是已经废弃了的旧美术准备室吧。
这间旧美术准备室位于距离本校舍有一定距离的特别教室楼的角落里,平时没什么人来。
现在是放学时间,还能听到些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们的声音,但是这些从远处传来的声音反而给这里徒增了几分凄凉。
“我现在在做这个。”
旧美术准备室几乎已成为六郎的私人房间了。
学校的办公备件还有各式各样不值钱的零碎都堆在了这间屋子里,在它们当中有一个工作台,周围乱七八糟摆放了些用途不明的道具还有些什么资料,对六郎而言,这种环境最能让他打起干劲儿了。
“哇哦哦哦……”
看到出现在眼前的作品,磷两眼放光不住地赞叹。
作品放在纸箱里,箱子上还贴着一张写着红色大字的纸,上书“内有作品制作中”,只见六郎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约有三十公分的龙的雕塑。
每一片鳞,甚至每根龙须末梢,都精雕细刻,看起来就像随时能够腾空而起一样的活灵活现。
“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当然了。”
“你被录取了!从今天起就是贝斯手了!”
“喂喂喂喂等下等下等下等下。”
“……!……”
不光是我,小姬也不住地摇脑袋。
“按照这种进展为什么会选出贝斯手啊?”
“那是因为,他的手指特别灵巧啊?再加上又是个变态。”
她的招人标准真是随意散漫外加充满了戏剧性,总之相当可疑。
“你们说的贝斯,是指低音吉他吗?”
在旁边偷听我们内讧的六郎突然问了一句。
“我没有玩过乐器所以不是很懂,但是听说弹吉他会让手指长茧,我并不想让自己指尖的触觉受到影响,所以很遗憾不能回应你们爱的呼唤了。”
“可以用拨片啊!”
“据我所知,弹贝斯的话直接上手比较好噢?”
“是这样吗!?”
磷回头问我。
“因人而异吧……不过,我确实有听说过用拨片似乎会被人看扁呢。”
“不管怎样,我比较擅长的是听。再说了我现在也没有闲工夫管别的。”
六郎把龙的雕塑放在了操作台上。他准备带着这个雕塑参加比赛,据说这个比赛对他的前程有很大影响。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不能像当初对小姬那样使用强硬的手段了,磷“咕噜噜”地鼓着一张小脸败下阵来。
“但,但是,你要是改变主意的话,一定随时告诉我们啊!”
磷还没有彻底死心。
“怎么又是你们……”
背后传来了会长惊讶又无奈的声音。
“呜哇,出现了!”
磷毫无掩饰地表现出她的无礼,而小姬瞬间就逃到旧美术室里躲了起来。
“难不成,你们还想把石田
同学也卷进自己的无聊游戏里面吗?”
在暑假前的全校大会上,会对春季比赛时获奖的六郎进行表彰,会长就是为了确认此事的行程安排,才来到这里的。
“他可是个既有实力,又从学校这边获得了活动许可的人呢。……虽说,品行或许有些问题,但是人家跟你们不一样,别来打扰认真做事的人。”
磷刚说了句“什么嘛!”还没来得及反击,我们就被赶出了旧美术准备室。
“真是的,差一点就能拉进伙了!”
“不是吧,还没到那份上呢。”
从旧美术室拣回了团成一团的小姬,我们一行人垂头丧气地铩羽而归了。
在这之后过了一周。
暑假即将到来,我们却面临着一个比寻找贝斯手,发布音源还要急迫的问题。
马上就是高三暑假了。
除去一些平时就很认真的家伙,在这个时期进行的三方会谈实在是一个让人心情沉重的学校活动。
三方会谈的当天,我还没上学就已然开始消沉。
因为已经体验过一次七月份的三方会谈,所以会谈本身倒不是大问题。
班主任对我的成绩已经彻底放弃,再加上母亲也觉得我没救了,两人当着我的面就开始唠嗑并且毫不掩饰对我的讽刺,到时候听完这些也就完事儿了。
问题出在我和磷的那些无甚意义的对话中。
“那么,待会儿见啊。石田同学的事,就拜托你啦。”
“哦。”
和结束面谈的我进行交替,磷进了教室。
我看着她进去后,还一直站在走廊上没走。
“……”
磷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对老师陈述将来的打算呢。
我不住地想着这些,胸口一阵阵揪得难受。
“嗯?小智?”
本来早就应该进入教室的磷突然从门那边探出头看着我。
我心道,糟糕。
本来应该马上就过去旧美术准备室那边的。
“你怎么了?看起来就像我们第一次在教室见面时那样,表情那么凶恶呢?”
“……胡说什么呢。”
我一边敷衍着,一边躲开了磷的视线向美术室的方向走去。
因为之前并没有和磷有过这番对话,感觉有必要中断。
我的背后传来了磷的声音。
“小智你,果然还是,讨厌我吗?”
是记忆里没有的对话,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安。
为了抑制住自己喊出“没有这样的事”,我顿了顿。
“……都这个时候了,说什么蠢话呢。”
想着若是当时的自己会怎么回答,我有些走神所以回话的时候语气动摇了。
但是却拼命挤出一张笑脸回头,直直地看向磷。
看到磷像是放心了一般地微微一笑,我便开口,
“好了啦,快点回去面谈吧……我要说服六郎的时间都变少了。”
“啊!还真是呢!”
听完我的话,磷“嗖”的一下钻进了教室。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刚刚。
稍微冷静下来,我便察觉到了其中的违和感。
磷的那种,不安的态度。
磷并不是那种,会低声下气的确认别人态度的人啊。
是因为穿越之后我决定与她保持距离的事对现在产生了影响,又或者是我之前的态度哪里有些奇怪了吗。
不管怎么说,必须保持警惕。
不能放松一丝一毫,无论是我知道磷的寿命所剩无几的事情,还是我喜欢她的事情,一举一动都必须慎重不能暴露。
我再次告诫着自己,同时向旧美术准备室走去。
我是在磷的授意下,去旧美术准备室的。
还没死心的磷说着“总之,用诚恳的态度拜访他然后去刷他的好感度吧!”,所以我们只要一有空就去六郎那儿露个脸。
本以为我们的行为对截止日期将近的六郎来说是烦不胜烦的,没想到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刻意回避我们。
磷和小姬都有面谈都排在我后面,所以我先行一步一个人去了六郎那里。
来到了旧美术准备室门前,房门稍微开了条缝儿。
本来在这里就应该开口招呼“喂——六郎”的,但是万一被里面那位注意到的话过去说不定就会被改变,所以我还是像以前那样从门缝中窥视了一下。
此刻在旧美术准备室里面的不是六郎,而是会长。
她一人伫立在窗边,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平时萦绕在身旁的锋芒此刻消失不见,瞳孔里流露出些许脆弱的神色。
她无精打采地叹了口气,
“好累……”
但是随即又意识到不能总是这个样子,于是她再一次深吸口气恢复了以往的表情,转向了我这边。
眼神交汇。
“咿呀呀呀呀呀呀!?”
伴随着无比凄厉的惨叫,会长又华丽丽地跌倒了。
堆积的纸箱子之类的东西全部倒下来砸在了会长身上,把她埋了起来。
“你没事吧!?”
虽然六郎的操作台和装有雕塑的纸箱没事,但是会长自己却是惨不忍睹。
我慌慌忙忙地准备伸手帮她,却被她毅然决然地拍开了。
“我自己能站起来。”
但是大概是还没冷静下来,她扶着箱子刚准备起身,结果把贴在箱子上的纸剥落了手一滑又摔了,于是慌慌张张地又把纸重新贴上,活生生整了一出闹剧。
如果我趁现在对那张贴纸做点什么的话,就不会发生,那种能否再一次解决都不得而知的糟糕的麻烦事了,但是我只能装作不知道。想要让六郎成为我们的一员,像以往那样顺其自然才是最保险的。
“都怪你,就是你那张反派脸从门缝里偷窥才害得我这样的!”
会长红着脸狠狠瞪着我。
“都说了不好意思了。不过那时候,确实感觉很难开口打招呼啊。”
我估摸着她不会开口询问“你从什么时候就看到了?”之类的,特意给自己自掘坟墓的话。
“话说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还不是工作。出了点小问题,学期结业式的安排可能会变,所以来找他,不过看来他现在大概在三方会谈吧。”
会长不愿意多说下去,推开我逃到了走廊上。
看着她的背影我不住发问:
“我说你,有什么爱好吗?”
“什么嘛,这么突然。”
“不是,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排解压力的方法。”
“要你多管闲事。”
会长这个时候也是一副正经的样子,也不跑了,匆匆忙忙地走出了我的视线。
“……”
会长她压力重重而我只能袖手旁观,这让人很是焦躁。但是这也是为了让文化祭的现场演奏会能顺利召开,换句话说就是为了磷,我做出了抛弃会长的选择。一种罪恶感不由直击胸口。
但是就像刚刚和磷那样,突然发生的意外事件使过去发生了变化让人直冒冷汗,我绝不能轻易干涉过去的事情。
这时,磷跟会长擦肩而过向我跑了过来。
“听我说小智!我刚刚明明什么都没做,竟然被会长瞪了!”
“你不会是又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吧。”
“你是跟我找茬呢?”
磷的声音、表情,和记忆里一模一样。之前的对话似乎没有造成影响,我不由得放下心来。
我告诉了正在抱怨的磷,六郎正在接受面谈不在这里,于是我俩打算暂且出去等会儿再来。
我和磷在食堂聊天消磨时间一直等到小姬面谈结束,迎接完小姬之后我们回到了旧美术准备室。
旧美术准备室前面好像发生了什么骚乱。
会长和教导主任犹如门神一般杵在门前,他俩正好一个哼将一个哈将,旁边还站了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性。
周围有几个听到骚乱过来凑热闹的学生,气氛渐渐紧张起来。
“你们三个,过来一下。”注意到我们的教导主任用不容抗拒的严肃语气开口道。
“你们对石田同学的作品有什么头绪吗?”
就这么一句话我大致就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六郎的作品不见了,以及我们被怀疑了。
“难不成,不见了吗?”
“装什么若无其事。”
会长抱着胳膊对我们怒目而视。
“难道不是在我走了之后,你们藏起来的吗?”
“我们怎么会做这种事!再说也毫无理由啊!”
磷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可未必。可以这么想啊,他的作品不见了的话对你们的劝诱不就更有利了么。”
实在是天大的冤枉。
但是的确在六郎和会长走之后,还在旧美术准备室待过的就只有我们了,现状对我们极其不利。
会长也知道我们为了劝说六郎而来这里的事,更何况我们还有许多前科,教导主任对我们
的印象也极其糟糕。
“关于怎么处置你们,我会跟你们的班主任说的。”
教导主任用他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结论,就和我们的班主任快速离开共同商讨如何处置我们了。
见到教导主任和会长如此对待我们,那帮看热闹的学生也摆出一副“那帮家伙,就是他们干的”的表情,纷纷散开了。
虽然过去已经体验过一次这样的氛围了,但是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找不到。”
说着话,六郎和他的班主任走出了准备室。
“明明贴了提醒的字条,好好放在那里的。”
我正准备跟六郎问问详细的情况,突然后面有人说话了。
回头一看,一脸困惑的校务大叔正站在那里。
会长简单说了下事情的起末,大叔大惊失色,冒出一句
“……难道说,是那个纸箱”
六郎赶忙追问“你知道些什么吗?”,大叔点了点头。
他就在不久之前,受人委托处理掉了一批旧美术室里不用的物品。
为了让六郎能够把旧美术室当作工作间使用,他被委托做一些整理和清扫的工作,所以六郎的作品大概是和这些零碎物件混在一起被清走了。
“不可能的……我贴着贴纸的啊”
“没错,所以说,我的确把那个箱子留下来了啊……”
六郎赶忙查看了下那个剩下的箱子,之前为了确认里面把纸箱完全打开了,现在合上盖子一看,以前见过的那张“内有作品制作中”的红字纸条确实贴在上面。
看到字条,会长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刷地变青了。
“六郎,不是你自己搞的鬼吗?”
出乎意料地,那位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的中年男性提出了怀疑。
他是六郎的父亲。
按照三方会谈的流程,接下来本该看看六郎的作品,所以他和班主任才来到这里的。
“你对自己的作品没有信心吧。”
“不对,不是这样的。”
六郎反驳父亲的样子看上去有些软弱。
“你是不是觉得发生意外把作品弄丢了的话,自己才能枯竭的事情就不用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了?然后还可以在决定前途之前给自己争取点时间?”
“父亲,不是的。我从没有这样想过。”
“谁知道呢。在听到作品丢失的时候,你可是露出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呢。”
“……”
六郎的父亲单方面训完他之后就转过身去,拍了拍班主任的后背,
“反正作品也没有了,我们再重新探讨下他毕业后的发展吧。不过,我想不出意外大概就是直接进我的公司了。”
说着他便和班主任一起下了台阶逐渐走远。
六郎静静地站了一会,然后便无力地走了。
“等等!”
磷喊住了他。
“可能还来得及!”
但是校务大叔认为距离垃圾车开离学校已经过了相当一段时间,这时候应该已经到垃圾处理场了。
“我们就去那个处理厂里找找看,说不定能找到!”
对着语出惊人的磷,六郎无力地笑了笑。
“算了吧。”
六郎的作品,在这一两年,好评明显地下降了。
会长说要在学校大会上表彰的那个比赛,实际上参赛门槛很低,跟以往六郎获奖的比赛相比要逊色许多,就像是康复训练之类的水准。
然后这次他的雕塑如果不能在全国规模的比赛上获奖的话,毫无疑问就要按照约定走后门到父亲工作的美术公司里工作了。
“神童什么的已经是过去式了”、“自以为是的拙劣作品”、“凭这玩意儿根本就活不下去”等等,工作能力毋庸置疑,具有相当审美水平的父亲对六郎做了种种犀利的评价。
“……我爸说的没错,我真的稍微松了口气。说实话,我根本没认为凭那个雕塑能够获奖的。”
“但是——”
“不要再管我了!”
六郎转过身去,不再面对纠缠不放的磷。
“就算你这么替我操心,我也不打算加入你们的乐——”
话还没说完。
磷无视了身高紧紧攥住六郎的肩膀,强行把他转向自己。
对着惊讶的六郎,磷喊了出来。
“我现在说的,和此事无关好吗!”
磷生气了。
狠狠地斥责着六郎。
“说什么不能获奖的鬼话,那个作品,它是有可能一直保存下去的呀!就算你明天死掉了,它是能够替代你,永远永远留在这个世上的东西呀!”
我的大脑里,突然回荡起了从播放器里传出的磷的歌声。
永远永远,留下来的东西。
是刻画着这个人曾经活在世上的证明。
想要把它们保存下来的磷,对她而言,此刻想要放弃一切的六郎,是绝对无法被原谅的吧。
“小智,姬子,我们走吧!”
“……这番话你是认真的吗?”
虽然没有意义但是我还是再次问道,磷已经跑走了,
“当然啦!我可是,一点也不想后悔的!绝对!到最后为止!”
她一直都是认真的,在全力以赴。
磷这种直接的性格,以及我喜欢的强势作风,正是她认识到了自己的生命时日不多之后才变成这样的吧。
那么我被磷吸引,难道是因为知道她将来会死,才变成这样的吗。
但是现在才来考虑这些事已经没有用了。
“你们要做什么……”
从刚刚开始就脸色发青呆立着的会长,喊住了正在往外走的我们。
“我们要去把会长泼在我们身上的脏水给弄干净啊!”
这话对磷来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反击。
但是此刻对于会长而言却是深深地刺中了她的内心。
紧接着我,小姬,还有鼻孔往外喷气的磷一行三人,鄙视着呆呆站着的会长和步履蹒跚前往三方会谈的六郎,像傻瓜一样向垃圾处理站出发了。
“话说起来磷。你有没有自行车啊?”
北高允许家离学校超过两公里的学生骑自行车上学。
我和小姬都是骑自行车上学的,所以从停车场取完车出来就跨了上去,而磷的腾腾气势不知怎的,到了校门附近的停车场前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那什么,我,是走路上学的。”
说起来就连去店长那里,磷也是一直走路去的。
“那我去跟班上的同学借辆车来,等我会儿。”
“不了吧,那个,还是算了吧,毕竟,不太好嘛。”
怎么看她的举止都很可疑,说话也含糊不清的。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我也知道,所以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地从车上下来,把车子递给了磷。
“要不要骑骑看?我给你把车座调矮点儿。”
“……”
磷咽了咽口水跨上了自行车,脚一蹬,摔了下来。
“不会骑的话刚刚就告诉我啊。”
“我是想着大概能骑吧,能骑的嘛!”
小姬拉住了正在哭鼻子的磷。
“……要坐到,我后面吗……?”
说实话当初我也在想这难道不是我的职责所在么,然而事实上交给小姬来做才是正确的。
小姬那个家伙,后面带着磷都骑得比我快,比我稳当。
根本锻炼的点就不对吧。
就这样我们迅速赶往垃圾处理场。
因为是紧急事态,所以自行车后座载人大家看到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就这样,接下来就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了。
“呜哇……”
那个垃圾处理场是位于远离市区的山沟里。
我们到达那里的时候已经日暮黄昏,不可燃的垃圾堆积成山,成为了比夜色更浓的影子,垃圾山的轮廓逐渐显露出来。
“要在这里面找吗?”
我一脸郁闷,皱着眉头问道。
被磷的热情所折服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今天刚刚运到这里的垃圾的所在位置,但是仅仅这冰山一角的数量就已经把我吓傻了。
从这垃圾堆里再一次找出六郎的作品,不知道这奇迹能否再次降临。
这简直比当初让小姬来上学还要没有胜算,简直让人不安到崩溃。
虽然我大致记得找到雕塑的位置,但是还是没有自信能够找到……
“好咧!开始找吧!”
不过也不能就这样束手无策。
我们配合着挥舞着手电筒的磷,开始了搜索。
夜幕逐渐发白,夏季的太阳缓缓从东方升起,不知不觉我们已经搜到了垃圾山的最高处。
最初磷还嚷着“天亮了方便我们找了!”,然而夏日火辣的阳光却夺走了我们的体力。
承受着必须找到不可的压力,以及不久前在以为能找到雕塑的地方找却怎么也找不到而产生的焦虑,使我比记忆里更早的产生了倦怠感。
但是就算为
了磷我也不能够放弃,于是我又咬紧牙关开始翻垃圾。
小姬虽然对自己的体力很有自信,但是她常年闭门不出,对直射在身上的阳光很敏感,也和我一样开始粗声喘气了。
中途我们休息了一下吃了盒饭,补足了水分后就再次开始搜索了。
磷在我们之中明明是体力最差的,却是最有干劲儿地在翻找着垃圾。
“我说你们啊,差不多也该放弃了吧。”
昨晚听了我们无理要求后还放我们进来的工作人员大叔看不下去了,开口说道。
“我倒是可以让他们把今天运来的垃圾扔在离你们远一点的地方,不过我觉得你们在那之前就快不行了呢。”
大叔手里拿着茶点一类的小零食还有果汁带给我们,还笑眯眯的,似乎他并没有阻止我们的打算。
“太谢谢您了!不过,请再给我们点儿时间!”
磷一边擦了擦有些弄脏的脸颊一边向大叔行礼。
没关系,应该就快找到了。
在太阳即将下山的时候,一定会的。
面对着夸张的垃圾山,我对快要放弃的自己如此这般说道,像是祈祷一般又开始翻找垃圾。
然而祈祷并没有实现。
天已经黑透了,雕塑依旧没有被发现的迹象。
“混蛋……”
语气中饱含着焦躁。
整个市区街道的垃圾像小山一样堆积在这个收集场。可以说,这里就像是一个把我之前所经历过的,与时间轴有所不同的细小差异全部聚集到一起的场所,因此埋藏雕塑的位置说不定也产生了变化。
要再说具体点的话,就是我在这个垃圾场翻的过程不可能跟过去一模一样,如果我的动作产生了变化,磷和小姬的搜索范围也势必会受到影响产生变化。
而这些细微的差异不断地重叠再重叠,最后的结果就是导致我们无论花多少时间都找不到那座龙的雕塑。
磷就像不知放弃为何物一般还在垃圾山里翻找着,但是她的体力也快到上限了,动作变得十分缓慢。
既然如此不是我也行,快点找到那个龙雕塑吧。
不然的话六郎成为我们一员的这个进展也有可能受到影响的。
我一边拼命地祈祷一边挪开那个超大的冰箱。
“啊!”
我下意识地叫出来。
在大量垃圾的深处,我看到了一个被手电筒光照到后隐隐反光的物件。
磷很敏锐地注意到了这边的声音,带着小姬嗖地一下就过来了。
我们三人仔细地把周围的垃圾清除到一边。
那天六郎给我们看的作品,那个漂亮的龙头现在正以不自然的角度从缝里盯着我们。
“太好了……”
不由得就这么说了出来。
找到的时间比我记忆里要晚了很多,不过这肯定也算在误差范围内了。这样一来六郎就能加入——
“太好啦啊啊啊啊啊啊啊!”
“!?”
这绝对是突然袭击。
过去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事儿,再加上雕塑找到了我整个人也松懈下来。
磷冲我直扑过来。
不知她是一时恍惚还是怎么的,与其说是抱住我,更像是依偎在了我的身上,我正面接住了她。
“……!”
我透过那层单薄的夏衫感受到了磷那脆弱纤细的身体,散发着太阳般灼热的体温。她细细的双手在我的后背交错,紧紧的抓住了我的衬衫。
冬季的那天,我们的手差一点就要碰触在一起,就已经那样让人紧张激动,我连话都没能好好说出来。
如今浑身是汗的磷站在这里,比起那时的存在感更加强烈,身上散发出女孩子独有的香气让我大脑一片空白。磷把脑袋埋在我的胸口附近,呼出的温热气息穿透我的衣服浸入了我的身体里。
身体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我的情绪比当初从演奏会场出来的回家路上,比起那时,还要来的更加激烈,想要紧紧抱住她。
这是我至今为止抑制自己的情感,想要冷静处事的反作用吗。
抑制不住的冲动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带动了我的身体。
然而,这爆炸式的冲动即将唤起我动作的同时,“我让你出去!”脑海里浮现出了磷咆哮着的脸。
“唔……”
本准备环住她后背的胳膊,换了个方向来到了磷的双肩。
尽管如此,对磷的情绪依旧急剧地膨胀开来,我控制住自己,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喉头上下翻动,泄出一细不可闻的声音。
就这么一直搭着双肩说不定也挺好的。
但是,想要抱住磷的本能,以及必须将感情抑制住的使命感般的理智,在我体内横冲直撞,似乎随时都会突破身体冲出来。
既痛苦,又开心,既折磨人,又心生怜爱,我几乎要哭出来了。
我的脑袋,内心,都被两种完全相反的情绪吞噬,已经陷入一片混乱。
然后,我抓住磷双肩的手,稍稍动了下。
“啊。”
磷发出了困惑的声音。
我的双手,仿佛拒绝一样轻轻地推开了磷的身体。
真的只是稍稍的用了点力气。
“那个,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太闹了?”
“磷……”
磷的话又是过去没有听过的台词。
我感觉到了一种无法坐视不管的不安定气氛,于是不由得喊了磷的名字。
想跟她解释刚刚不是那样的。
但是接下来很难想象过去会被怎样扭曲改变,正在我想着该怎么解释的时候,小姬轻轻拉了拉磷的袖子,说道:“……这个……”
将我意外犯的过错放置一边,过去还在逐渐前进。
小姬拿着的是,失去了身体的龙头部位。
“不是吧……”
磷瞬间表情就暗淡下来。
相反的,因为事件的发展又和记忆里一般回到了正轨上,我抚了抚胸口放下心来。
这个时候龙的雕塑已经破损,碎成了五块。
磷有一瞬间似乎要哭了出来,不过立刻就恢复了。
“剩下的残块一定就在附近!最后冲刺吧!要挖咯!”
伴随着她的呼声,我们又开始了挖掘垃圾山。
拥抱时磷的体温,以及被我推回时磷惊讶的表情。
为了把扰乱我心绪的信息驱赶到大脑深处,我不顾一切地活动起了身体。
接下来我们也没花多少时间,就和过去一样找到了所有的龙的碎块。
“……真让你们给找到了啊,从那天开始就一直通宵在找……”
“不过已经坏了……”
我们把找到的龙的雕塑,直接送去了六郎家里。
在回去的路上,大叔因为担心我们的身体状况,用自行车载着我们一个一个送了过去,我们无数次道谢之后,大叔才离开我们。
“虽然已经不能参加比赛了,但这是让石田同学一直操心的东西。”
“不……”
六郎说完出去了一下,然后手里拿着一卷透明胶又回来了。
接着他便静静的开始修复这座龙的雕塑了。
“喂,应该还有些更好的吧,粘合剂之类的。”
“不了,这就够了。”
面对我的质疑,六郎露出满足的笑容回答了我。
“就用它来参加比赛。”
“你没疯吧?”
虽然问的可能有些不解风情。
六郎微微一笑。
“正如父亲所说,我至今为止,可能过于执着于独自行动了。”
六郎的作品,最终还是落选了。
不仅如此,因为他丝毫没有解释发生了什么,就带着那惨不忍睹的修补过的作品进行比赛,以至引来了周遭人相当大的不满。
事后,去店长的乐器店买贝斯的时候,六郎坦荡地笑着说:
“我本来还打算让它成为我最后一个,自以为是的作品呢。”
还是老样子,完全搞不懂他究竟在说些什么,想些什么。
说到完全搞不懂,在三个月后的葬礼上,六郎把这个修补的相当随意的雕塑塞给了我,还说着什么“即使坏了,也应该留下了些什么。”
和会长,小姬不同,自那之后,六郎就再也没联系过我了。
但是听会长说,六郎几乎每天都在练习贝斯,甚至连升学考试的复习都受到了影响。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得要领,究竟他对乐队有没有感情,至今也不明确。
但是没准儿在半年后的世界里,说不定六郎比谁都期望着能够重振乐队。
3菅野瑛子
那起在垃圾处理场发生的,与过去有所不同的事件,虽然让我纠结了一阵子,但是并没有引起什么问题,文化祭的准备工作也逐渐顺利起来。
那件事发生后磷的态度也没有发生变化,还是和记忆里一样那么天真烂漫。在垃圾处理场时看到的那副受伤的表情,大概也是我的错觉吧。
我很快的得出
这个结论,并不断地劝告自己。
甚至,我用比以往更谨慎的态度,再次回顾了一下自己过去的言行。自垃圾处理场的拥抱事件之后,为了压制住自己那快要刹不住的情感,我认为十分有必要加强对自己的约束。
这天也一如既往,时间照常流逝。
“咱们四个成员都聚齐了呢,今天我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快放暑假的时候,六郎决定加入我们乐队。
我们被磷喊出来,在因为店长宿醉而休业一天的乐器店里集合。
磷举起弹珠汽水,很威风地宣布:
“今天我们在这儿,准备给乐队取个名字!”
“你们竟然还没决定?”
六郎一边用拨片弹弄着刚买的贝斯一边问。
不知道该说他是靠得住还是令人嫉妒,六郎拿到贝斯之后技术就突飞猛进。
更夸张的是,像这样的练习往往时间和场地都没得选,尽管如此,六郎现阶段的技术水平已经超越了上一次,甚至都不会被认为是初学者了。
“话说回来,乐队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大家一定要支持这个哦!”
“就凭你的取名品味,还想让我们容忍你的独裁么!”
“你们能不能暂且先听听我想的名字是什么呢?”
“……”(小姬沉默地点点头)
在我们的催促下,磷掏出了一个特意准备好的小白板,在上面刷刷写上了乐队的名字,并举给我们看,简直就像在说“怎么样”。
Primember。
这就是磷想的名字。
“怎么读啊?噗利面把?”
“是‘噗来一面把’!”
“不觉得发音有点土么?”
“感觉会被人简称为噗利面呢。”
“……听起来感觉像是,屁股。”
听了大家各式各样的反对意见,磷“砰砰”地拍了拍吧台。
“怎,怎么回事嘛!大家好过分!我可是很久以前就想好了这个名字了!”
“想太久都烂了吧,这名字。”
面对我的吐槽,终于磷气呼呼地问:
“那你们都想了些什么名字啊!?”
接下来我们四人本该是侃侃而谈互相讨论的,在我取名为“平凡”,小姬是“厨二”,六郎说的太艺术了让人难以理解之后,大家都在不同角度分别暴露出令人遗憾的品味,最终演变成一出互相揭短的惨剧。
磷一开始提的名字反倒是成了最好的,在这一令人无比遗憾的结果揭晓之后,我们从那日起便再度成为了“Primember”的一员。
接下来为了上传音源,我们要准备开始作曲,以及相关的练习,然而目前有两个问题。
通常,在做原创曲目的时候,尤其对业余爱好者来说,最难的一关应该就是编曲了。
但是我们这边,小姬那有好几首原创曲目的备份,都是磷喜欢的轻快节奏,只要把它们稍作改编或是调整,也能应付过去。
但是我们始终找不到可以写词的人,只好就把它先后推了。
六郎此时举起手。
“实在不行,我家里有些诗集,从上面引用一些作为歌词然后重新组合一下吧。”
“不行,抄袭是不可以的。”
“你别误会了,诗集的所有权在我身上。”
“什么?”
“那些诗的作者是我。当然是这么回事咯。”
“不就是你自己写着玩的诗么。”
六郎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他敢堂而皇之地说出,自己的羞耻心之类自打出生起就没从娘胎里带出来这种话。通常来说自己写的诗一辈子都不会想拿给别人看的,但是当他的这些诗集堆在我们面前时,反而是我们有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选出符合曲子氛围的诗句吧,然后再进行扩充吧。”
“我说你,把这些给我们看不会觉得害羞吗?”
“艺术家是不会耻于将自己的内心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的。”
听到六郎的话磷的眼睛噌地亮了起来。
“我给它们拍个照吧,保存起来。看看你十年后再看到是不是也能说出同样的台词!”
伴随着玩笑般的口气磷和小姬一起把诗集拍下来用彩信发了过去。
六郎的诗写的相当有水平,没白跟我们夸下海口。就这样Primember的乐曲就在小姬和六郎,还有不时提出意见并进行修整的磷,他们三人的合作中逐渐成型了。
接下来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暑假前即将降临的,犹如最终Boss一般的校内学力测试。
如果这次考试成绩很糟的话,暑假前半段就得进行补习,珍贵的练习时间就没有了。同时,如果这次也要补习的话,那么可喜可贺我就达成了连续三年暑假补习这一十分让人愉快的成就,我必须要避免这种事情发生。
与此同时,六郎那边也遇到了问题。
前些天发生的那件事,使六郎决定了将来的人生规划是去上大学。
他打算不走后门去公司上班,而是考上大学以后充分利用时间,提高自身水平让他的父亲刮目相看。
但是六郎就是六郎,他不准备去艺术类学校,而是打算和我们一样在附近的大学上学,通过自学来磨练自己的技艺,因此很难判断出他到底有没有进步,和以前有没有不同。
总之六郎也和我一样,学习态度吊儿郎当,所以在学期末的能力测试之前必须要把他纠正过来。
“不过,好想在暑假前就把音源传上去啊。”
“……唔……对不起……”
磷抱着胳膊,被刘海挡住脸的小姬一副哭丧的表情。
练习的时候,小姬仍旧未能完全发挥出她的实力。
她已经差不多习惯和我们一起练习了,刚开始还挺好的,但是鼓声是音乐的根基,小姬的精神压力很大,导致她敲的时候总有些僵硬。
我们既想保证有充足的练习时间,对学习又不能放手,结果进退两难。
但是没想到,替我们解决了这个难题的竟然又是六郎。
“唔嗯,那么再完整的练习一次吧。”
已经适应了小姬症状的六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拿起了贝司。
“我和小姬负责的部分,通常是被归为节奏类的吧?这样有我在的话,多少能减轻些压力吧。”
因为这个时候原创歌曲还没有完成,所以我们四人凑在一起初次演奏的是Animato animato中贝司和打击鼓存在感极强的曲子《地狱列车三丁目》。
虽然六郎进步神速,但并不代表他的贝司技术已经游刃有余了,显而易见我们这次演习的效果马马虎虎。
不过与小姬截然相反,我行我素的六郎完全不在意自己有没有犯错,正是他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态度感染了小姬,她不再畏手畏脚,并再次浑身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力量,我和磷在这样让人安心的演奏背景之下终于可以尽情释放自己的音乐了。
总算,四人聚齐了。
尽管和文化祭演奏会时的水平相比还差得很远,但是久违的四人合奏,身体被真实的音乐所环绕,这种感觉唤醒了我当初的那份回忆。
本以为再也不可能重聚的笑脸和音乐此刻正出现在我眼前,静静地,揪住了我的心。
与磷重逢时的焦虑不同,这种感觉就像是再次踏足已经毕业的中学,小学校园时的那种平静的失落。
就算知道两个月之后还要再次失去,我仍然想置身于四人交织汇成的音乐余韵里。
沉浸在初次集齐四人演奏的兴高采烈中,磷笑眯眯地宣布:
“很好!练习果然有效果!”
磷抱住小姬,后者握住鼓棒的双手仍微微颤抖,磷挥臂摆出了个胜利的姿势。
“接下来就是带领这两个人前往地狱里的学习会了吧!”
刚刚表现不错,深深缓了口气的六郎顿时脸色就黑了下来。
我跟他一样苦着脸,担心着一些别的问题,已经教过我一次的地方还要再装不懂实在是有些难度啊。
不过说直白点儿,这不过是我在杞人忧天罢了。
磷去世之后我浑浑噩噩渡过了两个多月,很遗憾已经把学过的全还给老师了。尤其是背东西这块儿更是惨不忍睹,甚至演都不用演我什么都记不住。
地狱式的学习会真的就是地狱一样的存在。
甚至我曾一度怀疑,一脸开心地将数学公式的用法硬塞给我们的磷,她的真实身份会不会就是地狱里的小鬼。
实力测试前一天,我因为过度疲劳瘫在了教室的课桌上。
瞅准了时机,我大大的叹了口气。
“‘哎……’”
如我所料,这郁闷的喘息和我的叹气重合到了一起。
抬起头,看到了会长。
“干嘛?”
“不啊没什么。”
“……”
会长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连句挖苦话都没说,就慌慌忙忙地从我面前逃走了。
当时我因为脑子里都是地狱学习会的事并
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现在看来会长那时就已经对我们心怀内疚了。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六郎作品丢失的事以及犯人就是我们的传言已经扩散到整个学校了。
自打喜欢独来独往的六郎和我们一起行动以来,就传出了各种荒谬的流言,什么我们把雕塑做人质威胁六郎,强行让他加入我们的乐队之类的,实在无语。
然后呢,会长认为造成这次恶性事件的罪魁祸首是自己,陷入了深深地自责中。她后来是这么告诉了我们。
没过多久,实力测试的成绩张贴出来了。
拿了第一的磷得意洋洋地挺着她那和成绩相反,没啥看点的胸,和第五名的小姬勾肩搭背,面目可憎地瞅着我和六郎两个笨蛋。
我和六郎的成绩尽管奇迹般地免于补习,但是仍然无法改变我们的成绩烂得如同垃圾一般的事实,所以只能屈辱地忍受磷的挑衅。
公布成绩的地方,突然就起了一阵骚动。
原本还以为是大家在补习人员名单里没有发现我和六郎的名字,称赞了我们一番才引起的嘈杂声,事实上广大考生根本没空关心我们这种排名靠后,成绩只有稍许进步的人。
位于骚动中心的,是一脸愕然抬头看成绩的会长。
在磷转学过来之前,从入学起就一直处于第一位的会长,这次竟然掉了快二十名。
尽管这成绩对我和六郎这样的学渣来说是十分垂涎的,但是对会长来说应该相当绝望了吧。
会长紧握的拳头不住颤抖,她死命咬住嘴唇,快速地从现场走开了。
“说起来会长她,从前阵子起就好像很疲惫呢。”
“……你观察的挺仔细啊。”
我吓得心头一跳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说话的人是磷。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磷说出了我记忆里完全没有的话。
再加上话语里所蕴含的微微带了些指责意味的情绪,完全和磷不相符,使得我极度动摇起来。
刚刚的事情里,包含了一些不知为何要被指责的因素。
这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过去会发生变化。
我的言行举止应该都跟以前一样的。
自从垃圾处理场的那件事以来,我便格外自律。无论是学习会我俩单独相处的时候,或是回家路上不经意碰到磷的手的时候,我将愈发膨胀失控的情绪埋进内心深处,并且还很谨慎地在避开磷的时候表现的自然些。我也一直不曾懈怠,不再犯三方会谈时出现的失误,所以现在这个场面我也不认为自己在哪里有过失策。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误差,却升级成无法忽视的地步从而改变了过去。
亦或者难道是说,垃圾处理场的那件事造成的影响其实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吗。
以至于磷的态度变成了现在这样,似乎在嫉妒某人——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我是白痴吗!)
自从磷抱住我之后,一直抑制住的那些想入非非,痴心妄想,现在全都咕嘟咕嘟浮出水面。
为了断绝这种想法,我集中精神开始思索如何将事情搬回正轨。
“哪里是观察仔细了,才没有这事呢。是因为那个啦,在面谈的时候。”
像是找借口似的我赶忙说出了偶然目击到无精打采的会长说出“好累”这件事,解释了一番。
我在过去也有说明过这件事,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还有这种事啊。”
磷认可了我的解释,就这样此刻的对话总算是变得和过去一样了。
回到了那本应再也回不去的,愉快的回忆里。
“很好!完美!”
暑假前一天。
我们做了几个免费下载的曲目发布到了网上。
由小姬来编辑在店长那里录好的音源,接下来我们只要把密码发放给学校的学生就行了。
虽然眼下我们在校园里的处境很糟糕,但还是有人愿意听我们说话的,我们打算以此为切入口把音源扩散开,这是个需要花些时间的长期计划。
“学校社团在暑假也有活动,只要他们有人点评了曲子,支持率应该会涨的吧。”
六郎去美术部,我和磷则是以同班同学为中心无差别的派放密码,而小姬因为跟人交流困难,所以成了我和磷的小跟班。
参加完象征着学期终结的全校大会,又进行了一会儿课外活动,这学期终于在今天上午宣告终结。
为了找到愿意接受密码的人,我和磷结伴在校内四处行走,小姬则战战兢兢的跟在我们后面。
比平时更冷清的教职员办公室里传出了说话声。
是教导主任。
好像又是在严厉地教训人,我们很好奇谁这么倒霉,于是三个人躲在那里偷看。那位不幸被训的受害者正是会长。
“最近,你学生会工作的失误也很明显。再看看这次的成绩,我看你,是不是有些松懈过头了啊。”
“十分抱歉……”
“没想到成绩优秀,学生会长工作干的也很出色的你竟然也会有这种时候。往后要更加注意了。”
“我知道了。”
会长低着头,快速冲出了办公室,我们甚至都没来得及逃开躲起来。
“……”
猛地撞见我们会长停下了脚步,她瞪大眼僵在了那里。
“……怎么了,看见讨厌的人被训你们是不是很开心啊。”
她还死撑着嘲讽了两句,但是因为少了些气势所以戳得我们不疼不痒。
紧接着她眼神晃了晃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看着会长远去的背影,我向磷和小姬开口,
“我说,要不要,让会长来听听我们的演奏?能让她打起精神来的。”
“……在会长面前表演……好害怕……”
“而且,她只会觉得我们是去找她不痛快的吧……啊!难道小智你,目的就是这个!?落井下石!?看来你不只是脸黑内心也很邪恶啊……”
面对我的提议,小姬和磷都面露难色。
不过用不着担心。我已经知道该怎么说服这两个人了。
确实如磷所言,真有可能只是让会长觉得不痛快。
经常有这样的事发生的,表演的人很来劲,听众却完全受不了。
更何况,说什么用我们的演奏让正在烦恼的会长打起精神来,确实有些自以为是了。
“但是,不管怎样,我觉得音乐就是为了那样的人才存在的啊。”
尽管已经是说旧了的话。
不只是仅仅打动一个人,而是能够打动多数人的才叫做演奏吧。
“而且,会长也是我的青梅竹马,她要是一直这么消沉下去的话我也寝食难安啊。”
话说到这份上,磷和小姬总算是同意了。
“……不过,会长同学……她能够坦率地过来……听我们的音乐吗……”
听到小姬的担心,磷的脸上浮现出坏笑。
“为了顺利的把会长引来观看,我们来制定个作战计划吧。”
接下来我们决定与六郎碰头,一起想鬼主意来引诱会长上钩。
“我说小智,”
与六郎汇合之前,小姬去了趟卫生间,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后,磷轻轻地拉了拉我的袖子,开口问道,
“小智,你是不是喜欢会长?”
“……你,瞎说,什么呢?”
再次突如其来,记忆里毫无印象的磷的话语、表情,让我狼狈不堪。
毫无疑问。
自上次在垃圾处理场,推开了抱着我的磷之后,历史便开始扭曲变化了。
进入暑假后的几天。
让会长来听我们演出的歪招进展的很不顺利,我们四人在特别教室楼的音乐教室里冥思苦想。
我们将免费下载的密码强行塞给了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们,并且还不时地在来学校完成学生会工作的会长面前露点破绽,但她完全没有上套的样子。
我们四人将自己的坏点子发挥的淋漓尽致,组织了一系列严密的作战,全被会长悉数躲开,而她也在忙得团团转的同时更加疲惫了。
倒不如说都怪我们不停地捣乱,反而加深了会长的压力。
“哎呀,磨磨唧唧的!”
虽然有些任性,但是磷对把我们的一片苦心化为泡影的会长有些气恼,于是对小姬下达了指示。
“去吧姬子同学!把会长抓过来!”
五分钟后,泪眼婆娑的会长就被捆成一团滚在了我们面前。
二话不说上来就突袭的小姬一定很吓人吧。
换作是我,大概也会哭的。
“你,你们这帮人,究竟想干什么!?”
面对着拼命虚张声势的会长,磷露出了邪恶的笑容,吓唬她:
“嘿嘿嘿,我们现在要发射有毒的电波给会长你洗脑。”
没看错的话,现在会长就已经吓得直抖了,还是快让她别闹了。
“我说磷,差不多得了。”
“知道啦知——道啦!”
装出一副对会长气呼呼的样子,磷解开了绳子。
磷的言行和我记忆里一样。
但是不知为何,总觉得她有时话里带刺也不清楚是不是我的错觉。
“关于这件事,我要跟学校汇报然后给你们严重的处分——”
嚷起来的会长注意到了我们的装扮惊讶得眼都瞪圆了。
“……你们是打算干嘛?”
我拿着吉他,六郎是贝斯,磷则得意洋洋地握着麦克风。
我们现在位于特别教室楼的音乐室。
房间的墙壁中有无数小圆孔的隔音器材,距教职员办公室也有一定距离,所以即使稍微吵闹了点儿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我们相当怀疑小姬在天敌的会长面前能不能好好演出,所以尽管不情愿,鼓的部分我们还是用播放录音来替代。
演奏虽不完整,但我们用热情来弥补。
“我们想让会长,听听我们的演奏。”
“耳朵会烂的。”
这家伙……真是让人火大呢。
“我说会长,你最近明显没什么精神吧。就当是散散心,听一下吧。”
会长听都不愿意听正准备逃走,那边闲着没事做的小姬正好把她的退路给堵住了。
……不过实际的情形是,小姬被会长那犀利到足以击穿发梢的眼神所压制,差点就要让路了,不过总算还是忍住了。
“……为什么,你们为要关心像我这样的人啊”
会长背对着我们,略显孤单地开口道。
“都怪我往你们身上泼脏水,你们现在处境才会这么糟糕吧。还有那个时候也是,石田同学的作品之所以被弄坏……明明是我的疏忽才导致的。”
“诶诶!?”会长的自白让磷惊得跳起来,会长缩紧了身子。
然而,磷接下来说出口的,竟然不是斥责会长的话。
“……不过,你说的疏忽搞到最后反而让六郎消除了心理障碍,而且还加入了我们的乐队哦。”
磷语气平静地跟会长说道。
“我不知道什么办法是最好的。但是,因为结果是好的,而且会慢慢更好的,不如换个轻松点的角度来想事情吧?”
总觉得磷的这番话有可能也是说给拒绝治疗的自己听的,可能是我想的有点儿太多了吧。
“就算你们跟我说不用在意,可我还是没办法原谅自己。”
会长还是十分固执,仍旧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之中。
“这样吧,就让我来告诉你,你的过失究竟造就了怎样的结果吧。”
磷拍了拍会长的肩,让她转向这边。
小姬播放出录好音的鼓声,六郎也配合着鼓声打着拍子,就这样我们开始了演奏。
事实上,这次演出虽然缺了小姬,但却是我们第一次在观众面前的表演。
我们四人从零开始一点点制成的音乐倾泻而出,布满了整间音乐教室。
为了打动她,我们奏出了震撼身心的音乐。
夏季,密封的音乐教室里很快就充满了热气,几乎令人无法忍受。
会长身处于音乐和热浪混合交织的漩涡之中,呆呆地忍受着这一切。
直到演奏终止,会长才回过神儿来,就好似被附身后终于清醒了一样。
“……也就一般般吧。”
会长还是板着脸,她的评价也不出乎我们意料。
“果然,你们现在干的就是些儿戏嘛。”
说完会长推开小姬,走出了音乐教室。
“……很多事,抱歉了。”
明明在演奏完之后听到了她这么一句低声细语。
“切,本来还指望她感动的泪水能把整间教室给淹没呢。”
磷不甘心地念叨着。
……可能只是,我的错觉吧。
她的侧脸,显露出一丝我记忆里所没有的忧愁神色。
第二天,发布密码的任务告一段落,我们四人聚在食堂稍作休憩。
本以为经过昨天的演出好不容易能振作点儿的会长,比以往更甚地顶着一张臭脸,直奔我们而来。
“我问你们,这是什么”
会长拿着手里的手机,输入了免费下载的密码后,显示出了下载的页面。
毫不给予变得语无伦次的磷和小姬半分反击的时间,她继续开口道。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说你们所做的都是些儿戏啊。”
就在我们都以为她会向教导主任告发,一切就此结束的时候。
会长却接着说出了方向完全相反的话来。
“这种东西,很快就会被发现变得不能上传的呀,还会被立刻认出是你们干的好事,受到处罚。我说你们,究竟还想让学校方面对你们的印象坏到什么程度?”
会长抚额叹息。
“反正文化祭的公共演出只要打游击战就行了,你们就是这么想的吧。”
“……那都是因为,社团活动的申请总是批不下来嘛。”
会长对闹别扭的磷表示无语,
“那是因为你们的做法不对啊。总不可能做什么都只凭着一股气势往前冲吧。”
说着她眼神转向别处。
“我会帮你们的。”
“……啥?”
磷惊呼出声,会长脸变红了。
“你们的处境会变得这么糟,也有我的原因在里面,那什么,对这个我还是会负责的。”
我们四人互相看了看。
会长究竟说了些什么,那个时候,我们谁都未能立刻理解。
“所以我的意思是,我会帮助你们进行文化祭演出的。你们有什么不满吗?”
看来需要一瓶果汁的时间来抚慰恼羞成怒的会长了。
就这样,我们全员聚齐,以文化祭演出为目标正式行动了起来。
——同时我不知道的波澜也在私底下膨胀发酵着。
这一天我们走在回家的路上。
分别的时候,磷喃喃自语着。
她的脸被落日余晖映照,表情一时有些难以分辨。
“会长变精神了,真是太好了呢。”
这仍旧是,我所不了解的磷的态度。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一样,她的声线十分僵硬,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我认识的那个磷。
磷话没说完就落荒而逃,我并没有开口阻止她,只是目送着她瘦小的身影逐渐远去。
回到家后,我倒在床上闷闷不乐地揪头发。
“怎么回事嘛,究竟。”
过去正在扭曲变化。
在那之中最为明显的,就是磷说的那些我从未听过的话语,和我从未见过的态度。
这已经很明显,不是说能用误会就能来否定的事情了。
“到底怎么回事嘛,那个。”
那种,简直就像,是在嫉妒会长一样。
“……明明是不可能的。”
没错,就是不可能的。
不要在自欺欺人了。
这种事是不会发生的,从我跟磷表明心迹那一刻起,就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磷没有把我看做成一个异性。
总是想像一些自欺欺人的事,擅自加深对磷的感情,我究竟要任性到什么地步。
——但是说不定,此时此刻,磷对我的感情
——现在告白的话,说不定会出现不同的未来
——还是说刚开始的那几天发生的事是一个转折点,过去发生了变化,磷对我……
不管我如何提醒自己,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却还是不断涌现出来。
若是如此,在那时,我所做的不就伤害了磷吗。
不考虑对方,只图自己能够轻松一点,最后不就不会有好结果吗。
明明已经知道这份感情的结果了,为什么还要重复和过去一样的错误呢,我这人。
真是个笨蛋。
这种奇迹,没有第二次了啊。
时间回到过去,重头再来什么的,通常根本就不可能实现吧。
这种意料之外的幸运,难道要因为我的自私任性而浪费掉吗。
就这样无论我怎么抑制自己,都无法控制住我那任性的想法接二连三地涌出。
喜欢上一个人的这种情绪,怎么看都令人厌恶。
而正是因为这种不堪,人们在歌颂着爱的时候,是否也进行了一些过多的美化呢,带着半分认真的我如是想着。
[1]日本民间传说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