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二章 火焰记忆

亚默德现存最古老的历史书,是大约九百年前记载的《瓦尔韦德公王统书》。

从神圣同盟诞生的神话时代,经过无数的岁月,在现实层面上的历史开始刻绘时编篡的这本书,可说是一种历代亚默德王与其王妃和臣子们的言行录。

由于如今尚未发现比它的时代更古老的历史书,因此通常将它当成是「神话」与「历史」的分水岭。

这本书里记载的第一位国王是梅克斯一世。梅克斯一世是佛堤亚王朝的第几代国王,既然无法追溯更古老的过去,自然无法得到明确的解答,不过,现任国王杰弗伦十一世,被视为从梅克斯一世算起的第八十七代。

过去这里曾有间朴质高雅,被美丽的花园环绕的小宅邸。

那间宅邸与花园一起化为灰烬后,经过了十年以上的事件。

自那个悲剧的夜晚之后,失去居民的宅邸并未重建,如今连它烧毁的痕迹都被杂草给覆盖。

在人口四十万的卢奥玛,如此广阔的土地搁置了十年以上,从日渐不断扩大的新城区高人口密度来看,不得不说这个现实十分奇妙吧。

奥尔薇特站在因风吹袭而沙沙作响的草原上,压住她的长发低喃道:

「事情的定向……可能会跟我预测的不一样呢。」

「就算是你,也无法像魔法一样,顺利的操纵人心啊。」

回应奥尔薇特的,是个穿着一身黑衣、身材纤细的人。虽然黑色斗篷遮掩住那个人的表情,但声音明显是女性。

奥尔薇特没有回头,将手上的包裹递给黑衣女。

「——这个先拿给涅蕾妲。是奇奎·亚比奥尔的最新作品。」

「没问题吗?」

「是我趁乱拿到的东西。」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问你,我先回去没问题吗?」

「……梅朵。」

此时奥尔薇特才第一次回头望向黑衣女。梅朵——奥尔薇特确实这么称呼她。

「这里对你来说,也是悲伤的过去所沉睡的场所。你不需要在意。」

「这一点不用担心,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但是,你短时间内可以来见那些孩子一面吗?」

「……虽然我没有养育小孩的经验,但我倒是知道好像挺麻烦的。」

梅朵发出窃笑,将手下的包裹收进黑衣内侧。

「——为什么要将这里荒废的景象保留下来呢?」

「为了不忘记那天的后悔。」

「狄米塔尔……还不知道真相吗?」

「那孩子当时年纪还小,我认为让他知道真相实在太残酷了。我也是刚刚才对路奇乌斯说出秘密。」

「暂时先不论怀有不安定因素的狄米塔尔,我认为应该还要再早一点告诉路奇乌斯才对。」

「因为我判断如果太早告诉路奇乌斯,那孩子可能会告诉狄米塔尔。那孩子个性正直,想必没办法自然地和狄米塔尔相处,继续背叛他。」

「因为夹在母亲和挚友的中间,路奇乌斯会很可怜……吗?」

「那孩子头脑冷静又孝顺,我本来以为不管在何种时机对他坦白,他都会率直地接受我说的话,但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受到如此大的打击。」

「……他应该没事吧?」

「嗯。」

奥尔薇特重新披好肩膀上的披肩,静静地点了点头。

「他马上就会振作起来的。而且现在也有缇雅在陪着他——所以,你就按照原定计划行动吧。」

「我相信你……希望你整个家族能够尽早一起吃团圆饭。」

梅朵留下淡淡的一句话,便无声无息地离开现场。

等到没多的气息完全消失后,奥尔薇特仍然伫立在原地吹风,片刻过后,她听见刺耳的钟声滑坡静谧的黑夜开始想起,而回过头来。火红的烈焰将远方的天空炙烧成朱红色。

从方位来推断,火舌是从王城的郊外——接近这个鲁奥玛中枢那一带窜出的。

奥尔薇特十分明白是什么东西在燃烧。

第三工厂名副其实地变成了一间大功房,虽说分配了许多人员,但一到深夜,铁匠师傅也都回家了。到了这种事件扔挑灯继续工作的,大概也只有这里的执掌者,奇奎·亚比奥尔技师长了吧。

她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不带随从,偷偷跑来玩。

「喔……这工房变得挺气派的嘛。因为太大反而静不下心来吧。」

夏琦菈在火势减弱的炉子四周闲晃,赞叹似地吐出话语。

「——不过,一旦埋头工作,就不会失去在意工房是大是小,算是我的优点之一吧。当然,我很感谢出钱投资我的殿下和军方。」

夏琦菈走到奇奎身边,望向与这间刚建好的工房不相称的老旧作业台,歪了歪头

「我好像有看过这个作业台耶。」

「嗯?喔喔,这是那个啊,在猊下还是神巫候选人,厚脸皮地频繁进出以前的工房时,我自己组装的东西。」

「喔喔……」

「当时我也还是个刚工作不久的小鬼头,被人说想要作业台的话就自己做,我就赌气组装了一张坚固的作业台,因此用了二十年也没问题。」

「二十年啊……也难怪你老了呢」

「猊下你倒是完全没变呢。」

奇奎叼着烟管抬起视线瞥了一眼夏琦菈。

「——依然是个可爱的少女。」

「别挖苦我了啦。你也知道我内心是个大婶吧。」

「大家都说你不愧是大陆最优秀的魔法士呢。」

「我不是因为魔法才不会老,单纯只是因为体质的关系啦。」

「猊下您保持年轻的能力似乎有点太强,就算说那是玩笑话,也没人会相信吧…」

「坦率地接受我的说辞的,也就你和奥尔薇特而已了。」

「啊哈哈!」

奇奎放下烟管发出笑声。奇奎从年轻时起,就不关心任何人,专心埋首研究,不太擅长与人交往,不过从当时认识的两位少数朋友,都成了亚默德的大人物,显得有些讽刺。

「……先不管这个了,你不是因为要聊这种无关紧要的往事,才来这里的吧?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就是啊,我是来感谢你送我这个的。」

夏琦菈拿起白天狄米塔尔送到离宫的手环笑着说道,但奇奎脸上的微笑却反而消失了。

「我们彼此都不要韬光养晦了吧,猊下……责任感重的猊下,为了这点小事在深夜里溜出离宫,有点令人无法理解呢。应该有什么特别的要事吧,不是吗?」

「嗯……你难道不能把这种直觉稍微运用到待人处世上吗。」

「对于我没兴趣的事,我的直觉就不怎么敏锐了。」

奇奎把手插进白袍的口袋,站到夏琦菈的面前。虽然奇奎肩膀下垂又驼背,但他的身材非常高挑。像这样与夏琦菈站在一起,身高的差距间简直就像是父女。

「发生了什么事了吗,猊下?」

「奇奎你啊……」

夏琦菈仰望着奇奎——用不像是平常以心直口快的言行著名的态度——为难地搔了搔脸颊。

「该怎么说呢……就是啊,你喜欢奥尔薇特吧?」

「对啊。我喜欢本院长还有猊下你。」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啦……不对,这个时候,喜欢这个词的意思根本就不重要。」

「什么事情啊?难道你是特地来说那种像是青春期的小鬼会红着脸颊谈心的话吗?」

「说真的,如果是这样,我觉得还好太多了呢。」

从夏琦菈的表情看来,似乎不是在说笑。看样子,她似乎正打算提出非常严重的话题。

「这件事情会让你有些震惊。」

「是跟本院长有关的事吗?」

「嗯……这件事,只有我跟殿下,还有殿下一部分的心腹知道。」

「……请坐吧。」

奇奎请夏琦菈坐下后,自己也在爱用的椅子上坐下,席篾烟管的火,压低声音说道:

「以萨克殿下的心腹是指?」

「不,路奇乌斯并不知情。我也还没跟小狄说,而且连陛下也还被蒙在鼓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该不会要说你跟殿下联手,正在计划政变吧?」

「如果殿下说服国王失败的话,就结果而言,可能会演变成接近政变的状况吧。」

「……夏琦菈——!」

奇奎不由自主地脱口说出两人还是少年少女时的称呼,立刻皱起眉头来。

「……如果你不是在说恶劣的玩笑话,我似乎已经不能捂起耳朵,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了。」

「抱歉啊,奇奎。其实我也想让你在与血腥的政治话题无缘的地方,做你喜欢的研究。」

「但是没办法对吧。因为我的研究不管愿不愿意,都会左右政情吧……所以,你到底在策划些什么?」

「等一下。」

奇奎将身子倾向前,催促夏琦菈进入正题,结果夏琦菈突然皱起眉头,回头望向窗户。

「——

是不是有钟声在响?」

「……真的耶。听起来很近。」

为了不让高贵的人士蓓铁匠的声音所干扰,这间工房的墙壁非常厚,设计成隔音的构造。因此两人一直没发现,不过确实有钟声从某处传来。

「是哪里发生火灾了吗?」

奇奎打开窗户后,钟声突然变得响亮。

「喂!很近耶!」

奇奎将脸探出传呼,张望四周后,一名身穿蓝色斗篷的年轻人快步走了过来。

「猊下!猊下平安无事吗?」

「呃……我记得你是殿下那里的——」

「我叫安海尔·沙佛尔卡达。」

鼻头上分布着淡淡雀斑的安海尔,向奇奎行过一礼后,隔着他的肩膀对工房里的夏琦菈说:

「猊下,您没事吧?」

「嗯。所以,发生什么事了?那个钟声是火灾的警示声吧?」

「是魔法院。虽然还只是传闻,不过听说魔法院发生了火灾。

「哎呀……!」

夏琦菈用手扶住额头,仰望天花板。

「……被对方抢先一步了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猊下?」

奇奎以严厉的目光俯视夏琦菈。刚才她说话的措辞,简直像是在说这不是普通的火灾,他实在无法置若罔闻。

「总之,等一下再说明——安海尔,你能立刻召集人手保护这里吗?」

「在……在下吗?」

「如果魔法院的火灾是有人纵火,就表示有贼人闯进这座王城了吧?也有可能是锁定这里的声东击西战术吧?」

这间第三工厂,是一手包办亚默德抢先他国得到的魔法工学所制作的新武器——魔动剑的研究与生产的场所。这里所处理的东西当然可说是军事机密。

「这种时候,由能搬出殿下名号的你来召集人手是最快的做法。立刻召集士兵过来,加强警备。」

「在下明白了。可是,猊下您呢……?」

「我?我当然要去灭火啊。」

「猊……猊下亲自去吗?」

「偶尔也该表现给民众看看,让他们了解巴贝尔猊下果然身手不凡啊。我可不想被当成风华不再的女人看待。」

夏琦菈自信满满地露出笑容,抓起奇奎白袍的袖子,绕到工房的正面。

「——奇奎,你会骑马吧。」

「当然是会骑啊……不过,猊下能用飞的过去吧。不是比骑马去还快吗?」

「如果你以为在天空上不会累,那就大错特错喽。考虑到之后要进行灭火,我想尽量保留魔力呢。」

「……你这个解释很有说服力呢。」

奇奎将夏琦菈推上绑在工房前的马匹的马鞍。

「安海尔!你巩固这里的防守之后,立刻到王宫请求殿下判断。不需要担心我!」

「可……可是——」

「别可是了!你应该优先顾虑的是国王一家的安全,再来是这里的警备,把我放在第三位就可以了!」

「……在下明白了。也请猊下不要勉强——」

「我知道啦?」

夏琦菈对安海尔挥挥手,骑着奇奎操控缰绳的马,冲出练兵所。

「……他就是那个心腹吗?」

「嗯?」

「我是说,他就是知道秘密什么的,殿下少数的心腹对吧?」

「喔喔,嗯。其实以我的实力啊,根本不需要什么护卫,不过还好今晚他有跟来。」

工房所在的练兵所和王立魔法院,都是属于直接保卫王宫的城墙内部——大致称为王城区的区域内。倘若魔法院的火灾是由外部侵入的贼人所谓,不得不说这是个严重的问题。

「我不想认为这个城市的防卫松散到能轻易让贼人入侵王城区——」

「相反地,被派来的贼人也有可能身手就是如此不凡把?」

「无论如何,都不是件令人开心的事。」

王宫附近的士兵人数众多,很快地就进入警备状态,但并没有人阻挡奇奎两人的马匹的去路。因为士兵看见马上的人物穿着一眼就能分辨出身份的礼服,而认出她是「永世神巫」夏琦菈·巴贝尔的关系,胆敢阻止她的行动的,只有国王一人。

士兵们带着惊讶和致意目送着夏琦菈,奇奎的马匹一口气奔驰过他们的面前,朝魔法院前进。

「…….!火势十分猛烈呢。」

奇奎将拿下来的单边眼镜塞进口袋,呻吟似地说道。

魔法院以星空为背景燃烧着。就连时钟塔令人印象深刻的轮廓,如今也在业火中燃烧,散步火星。如果火灾的火源是烛台或者油灯的火焰所造成,火势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蔓延到这种地步。

「猊下,这搞不好是泼油纵火——」

「……说得对。很可能是施展强力的魔法所造成的火灾。」

夏琦菈像是被奇奎抱在怀里一般地乘坐在马上,她闪闪发光的眼眸左右移动着。面对着猛烈的火焰,虽然看得见束手无策,只能在远处包围火场的卫兵们的身影,但是——理所当然地——却看不见疑似贼人的可疑人物。

奇奎将马匹停在中庭的喷水池旁后,夏琦菈便回头望向奇奎。

「奇奎,我还是姑且问一下,这里的喷水池——」

「反正,能利用的东西就利用吧。得多少减轻猊下的负担才行。」

奇奎搓揉着屁股下马,对卫兵们说:

「啊~~你们几个。」

「是……是的!」

「我想你们一看就知道了,这位是夏琦菈·巴贝尔猊下。」

「咦咦!」

「呜哇!是……是本人!」

「要吵闹待会儿再吵。」

卫兵们不是看到眼前发生的火灾,而是因为其他原因开始喧哗,奇奎制止他们后说道:

「希望你们立刻将这一带的喷水池水闸关起来。」

「什么……?」

「现在没空跟你们解释理由。是猊下希望这么做的。」

「没错。」

夏琦菈夸张的盘起胳膊,点了点头之后,卫兵们便对她行最敬礼,然后慌慌张张地奔向四方。

「……所以,关闭其他喷水池的水闸后会怎么样?」

「你知道位于练兵场北边的山丘上有好几口水井吗?」

「水井?」

「对。」

用水车从水井里打上来的水,会先储存在宽广的水池里,然后再利用高低差输水到王城区。鲁奥玛是运河多、水资源丰富的城镇,但考虑到在王城区固守城池时的水源,因此必须确保不依赖市区的独立水源。

「——这座喷水池使用的水,就是紧急用水。是在紧急时刻能够转换成生活用水的纯净水源。」

「原来如此……听你这么一说,王城区特别重要的场所的确一定都会有喷水池呢。原来那是以防万一的用水啊。」

听见奇奎的说明应声点头的夏琦菈,突然拍了拍手,瞪大双眼。

「全部的水源出处都相同的画,把其他喷水池的水闸全部关掉后——」

「没错,水就会集中到水闸唯一打开的这座喷水池。」

在两人对话的期间,从眼前的喷水池喷出来的水势逐渐增强。高高喷向夜空的睡,化为不合时节的雨,朝齐奎两人的头上倾泻而下。

「那我就立刻来使用喽,奇奎?」

夏琦菈抬头望向喷洒而下的水,露出满足的笑容后,抚摸戴在左手上的手环,高举双手。那只手环的表面,浮现无法刻绘在人类肌肤上,细小精密的魔纹。

「——看我的!」

夏琦菈像是推开无形的事物般挥舞双手后,便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将喷水池的水化为斜打的雨,推向魔法院。

「唔噗!」

奇奎不由自主的撇开头,躲避蒙蒙上升的水蒸气。不过水蒸气并没有笼罩住夏琦菈。因为它被隐形的力量屏障给阻挡,在夏琦菈的眼前分成两半,朝左右散开。

「上~~吧?」

夏琦菈像是抚摸周围的地面般,使左手闪烁了一下光芒后,淋到水的濡湿的草地瞬间冻结,阻止了火焰的侵蚀,

「其实把整个建筑物跟火一起轰掉是最快的方法呢。」

「这样不好吧。」

这确实是最简单的方法,而夏琦菈也有可能办到,但这里是魔法院的本院。要是用如此粗暴的灭火方法,会毁掉珍贵的资料。

夏琦菈巧妙地操纵风向,让雨集中降在火势变强的地方,继续灭火。并在水量不够时,产生出巨大的冰块投掷出去。

「——猊下!」

在火势减弱不小的时候,以萨克和安海尔带着十名身穿陌生军服的女性士兵前来。

「虽然火势灭得差不多了,你们去帮忙猊下。」

「是!」

安海尔和女性士兵们效仿夏琦菈,在空中产生出巨大的冰块,将冰块扔向火焰中。

这些士兵恐怕是隶属「魔法士团」的魔法士吧。亚默德引以为傲的魔法军事能力,可能是因为顾虑对魔法士有偏见的军务大臣加利德卿的心情,不太常在公开的场合展

现;不过魔法士团也有接纳想当神巫却梦想破灭的少女们,据说她们的实力十分坚强。

转眼之间,火势便减弱,周围的夜晚空气又回到了秋天的凉爽。

夏琦菈见状,敲着肩膀走回奇奎身边。

「接下来就交给年轻人处理吧。」

「猊下。」

以萨克披着骑士团专用的防火斗篷,轻声叫唤夏琦菈。

「——多亏您的帮忙,火似乎能快速扑灭。谢谢您。」

「那就好。」

「话说回来,猊下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夏琦菈很少离开「封印之丘」。也难怪以萨克会感到疑惑吧。

「要说是偶然,也算是偶然啦。我收到这个东西,所以想跟奇奎道谢,顺便跟他谈事情。」

夏琦菈展示了一下白天得到的手环,凝视着以萨克。

「不过,还没有谈到重点。」

「这样啊。」

以萨克像是在意周围的人的耳目般,环顾了一下四周后,叹了一口气。

「……虽然造成不小的混乱,但这也是一个好机会吧。」

「嗯。显然不是普通的火灾。」

「是有人纵火——吗?」

听见奇奎的低喃声,以萨克点了点头,望着魔法士灭火的情景。然后以像是心里有底的口吻说道:

「——无论如何,对方是想与这个亚默德为敌的集团。事实上也侵入这里,放火烧掉我国的重要设施之一,大意不得。所以,希望技师长你也能做好心理准备。」

「小生能做的,顶多只有绘制设计图,生产武器吧。」

「不,我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的部分是——」

以萨克皱起眉头,一脸为难地搔了搔鼻头。不像是捉摸不定却优秀果断的他会表现出的态度——而且,他的表情跟刚才夏琦菈露出的一模一样,充满困惑。

「……是什么事情呢?」

「这里没办法谈太深入的话题……总之,我相信你的爱国情操。」

「什么?」

奇奎歪着头,对以萨克迂回婉转的说法感到疑惑后,看见一个粉红色铁块随着哐啷哐啷的吵闹脚步声迎面而来。

「叔叔大人~~!你没事吧~~!」

「……亚比奥尔家是鲁奥玛自古以来就开始做生意,历史悠久的世家之一。」

以萨克凝视着哐啷哐啷奔跑过来的贝琪娜说道。

「希望你为了她和你们家族所居住的这个国家,做出冷静的判断。详细的情形,请你去问猊下吧。」

「是…….」

奇奎含糊地点了点头,回应以萨克不得要领的话语。

睽违已久的休假,因为皇太子突然造访和半夜紧急传来的火灾消息。几乎没有休到假。

短期的夏天结束,秋意渐浓的最近,黎明时分非常寒冷。即使天亮也暗得夸张的清晨,在女仆们的目送之下走出宅邸大门的瓦蕾莉雅,她所吐出的气息虽然不至于到变成白色,但很显然地已于夏天时吐出的气息不同。

当瓦蕾莉雅正想坐上宅邸的人替她准备的马车时,她发现有个人影随便越过侧门,闯进庭院里来。

「…小狄?」

「要去王宫的话,最好别坐马车。」

狄米塔尔单手提着油灯,大步走来,淡淡地对瓦蕾莉雅说道。

「——王城区处于紧急警戒状态。要是坐马车的话,会落到一次又一次被拦下来,确认身份的下场喔。」

「啊,对喔。抱歉,我不坐马车改成骑马去,可以马上帮我备马吗?」

瓦蕾莉雅对车夫如此告知后,车夫便推高帽子,吃惊地回问:

「小……小姐您要骑马吗?」

「有必要那么惊讶吗?我好歹会骑马啊。」

虽然刚就任神巫的时候,和狄米塔尔一起骑过他驾驭的马匹,但最近她已经进步到能随心所欲地骑乘自己驾驭的马匹。瓦蕾莉雅本来就不是讨厌活动身体的个性,只要习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车夫急忙去马厩里牵出有马鞍的马匹这段时间,瓦蕾莉雅拉紧附有兜帽的斗篷,询问狄米塔尔。

「你昨天在干嘛?」

「……啥?」

「我是在问你怎么度过昨天的。你昨天不是也放假吗?」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不过,你为何要问这种事?」

「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瓦蕾莉雅才不会说是因为——找不到其他话题可说。

数小时前发生的火灾,等一下应该会有人在王宫向她详细说明,就算在这里对狄米塔尔问东问西的,也得不到正确的资讯吧。

所以瓦蕾莉雅才想提出其他话题,但却想不到适合的话题,所以才问他怎么度过休假。况且,仔细思考后,瓦蕾莉雅几乎不了解私底下的狄米塔尔。所以,也有点想知道他平常在做些什么。

狄米塔尔抚摸后颈项,语带叹息地低喃到:

「……技师长有事拜托我,跑了一趟巴贝尔猊下的离宫后,回到自己的住处保养剑。还有吃饭、看书——当我正想为了明天早点上床睡觉时,王宫就派使者过来了。」

「这样啊……还蛮普通的嘛。」

「什么意思?」

「我本来以为你平常都在做什么特别的事情。」

「那你昨天又是怎么过的?应该有好好休息吧?」

以前,国王特别赐给瓦蕾莉雅休假,她却不在家修养,跑出来闲晃,狄米塔尔曾经为了这件事把她骂得狗血淋头。从此以后,瓦蕾莉雅在短期休假时,都尽量留在家里休息。

「虽然我昨天一整天都待在家,但中午的时候殿下突然来访。」

「殿下吗?」

「他说刚打完猎回来——啊,对了,我是在那时候听说的,路奇乌斯大人真的身体不舒服吗?」

「…不知道,我是第一次听说。」

顿了一会后,狄米塔尔低声回答。

瓦蕾莉雅发现自己就算再次提起路奇乌斯的话题,心情也还是非常沉着。她认为自己并不是变得完全对路奇乌斯没好感,而单纯只是因为路奇乌斯在这件心中的分量相对变小罢了。

瓦蕾莉雅同时对狄米塔尔不知道路奇乌斯身体不舒服一事感到意外,看见他冷静地接受这个事时,不知为何,瓦蕾莉雅松了一口气,在短短数秒之间,她不同于以往,思考了许多事情。

「——我要聊个完全不同的话题。」

当瓦蕾莉雅跨上马夫帮她准备的马匹后,狄米塔尔开口说道。

「如果有人告诉你,以后能安排优秀的纹章官给你,你会怎么样?」

「咦——?」

听见狄米塔尔出乎意料的提问,瓦蕾莉雅差点踩空马镫,连忙抓紧马鞍。

「小……小姐!您还是坐马车去比较——」

「别……别说了!我要骑马去!话说回来,小狄!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

「先赶路吧…今天的御前会议可不是悠闲地边喝茶边开会的气氛。所有人的神经应该都很紧绷吧。严禁迟到。」

狄米塔尔打断瓦蕾莉雅的反问后,单手提着灯,轻轻踢了一下马肚。

「——欸,小狄!」

瓦蕾莉雅随后策马追上狄米塔尔,低声追问:

「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啥?」

「就是女性纹章官什么的——那是怎么回事?有人事异动的命令出来吗?」

「并没有正式决定。」

「所以说,是在非正式的地方提到那种话题吗?」

「有人说出那种任性的话是事实。」

「是谁啊!」

「巴贝尔猊下。」

「——」

瓦蕾莉雅原本感到一阵怒火中烧,但是一听到狄米塔尔口中说出的名字后,便感觉到怒气一口气熄灭了下来。

「……咦?巴贝尔猊下吗,为……为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猊下的专属纹章官最近好像要回家乡结婚。问我要不要接任。」

「你吗!」

「对……那位大人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其实意外地很可靠,把我挖走之后,我想她应该也已经想好要安排谁当你的专属纹章官了吧。」

所以,可能迟早会正式提出这个话题——狄米塔尔接着这么说。瓦蕾莉雅听着这句话,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马儿的马鬃。

「……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更换——」

「你本来也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才接受我的。没差吧。」

「那是——!」

瓦蕾莉雅一时恼怒,大声咆哮,但想起这里是城塞区,便又支支吾吾地含糊其辞。在紧急时刻也能成为保护王宫的堡垒的城塞区里,有力的王公贵族的邸宅并列成排。这个时间已经不见在外面徘徊的人影,但毕竟魔法院刚失火不久,应该也有许多人还清醒着。要是不小心大声喧哗,引发骚动就糟糕了。

「……」

狄米塔尔冷漠地注视着瓦蕾莉雅,然后若无其事地再次策马奔腾。

「…猊下认为这样

才能圆满地解决问题。」

「哪有啊!根本一点儿都不圆满好吗!」

「最重要的理由是,巴贝尔猊下比你强。」

「这……这算什么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为什么现在才这样想?这根本算不上是理由吧?」

「如果是猊下的话,即使在我又陷入麻烦的处境时,她也能迅速地做出判断。」

「……咦?」

「当我的力量又失控的时候,不管是要让我恢复理智,还是收拾残局,那位大人大概都不会犹豫吧。而且也有那个实力。跟你不同。」

「——!」

瓦蕾莉雅想起罗马里克那一晚的事情,紧咬嘴唇。当时她和贝琪娜两个人拼命地四处奔走,好不容易才顺利解决,要是狄米塔尔的左手臂又开始不听使唤,就不知道下次能不能解决了。

「况且,之所以会安排我当你的专属纹章官,是因为你的父亲想要个能担任保镖的人选。只要有符合这个条件的女纹章官,就没必要把什么事都意见相左的我们两人继续凑在一起。」

「可是……我想应该没有比你更强的纹章官了吧!」

瓦蕾莉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用开始陷入混乱的头脑绞尽脑汁思考着,并且挤出话语:

「所以……之前的任务,一定是因为是你当我的纹章官,才能顺利完成——可是,要是你不在的话……」

「别说了。」

瓦蕾莉雅支支吾吾颤抖着嘴唇,狄米塔尔回头望向她说道:

「你能针对自己的业绩做出正确的评价,是值得开心的事,但你也差不多该发现更重要的事情了吧。」

「更……更重要的事情……是指?」

「当今的陛下和殿下,不管是好是坏,都是十分有能力的统治者。不论是为了想重振家门而奋斗的少女,还是想报答家人的少年,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冷静地利用两人的努力。」

「这是什……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之所以会分配给你危险的任务,其中有几成的因素,是因为我是你的纹章官的关系。」

在低声交谈的期间,瓦蕾莉雅两人穿过士兵们严守的城门,进入了王城区。瓦蕾莉雅也有几次在深夜造访王城区的经验,但今天警备的数量明显增多。寒冷的夜晚空气之所以带点焦臭味,大概是因为魔法院失火的关系吧。

狄米塔尔在四处燃烧篝火的石板路上下马后,仰望着瓦蕾莉雅叹了一口气。

「……比如说,你想想罗马里克的事吧。如果你的纹章官是那个四眼田鸡的鲁德贝克卿,大概就不会接到寻找阿尔汉塔矿脉的机密任务了吧。」

「是……是没错啦……」

「神巫不论去哪一国,都是以第一级国宾的身份受到款待,而她的专属纹章官则被允许经常伴随左右。位于那种地位的纹章官,是像我这种人的话,从居于上位的人的角度看来,会觉得十分方便吧。因为在将神巫以外交特使的身份送进他国的同时,也能公然将有能力的奸细一并送进去。」

「奸……奸细——你…….你吗?」

「我说你啊……我们以往执行的任务,或多或少都像是奸细的行为吧。」

听狄米塔尔一说,搞不好真是这样。先不论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去海德洛塔时,和前往罗马里克的时候,基本的目的之一,就是掌握亚默德中央政府无法得知的内情。

「本来我一个人执行就好的任务,你偏偏要擅自插手搅合。总之,上头要求我担任的就是这样的角色,因为刚好我是能派上用场的人。」

狄米塔尔搔了搔头,继续说道:

「……我会当选你的纹章官,应该不受陛下或殿下意图指派的。不过,就算是偶然形成这样的组合,一旦得知能够利用,就会彻底利用到底。这就是那两位人物的政治。」

事实上,虽然卡琳是个冷静又优秀的神巫,但却没有被指派像瓦蕾莉雅那样危险的任务。那是因为无法期待随行的佩托菈能够担任狄米塔尔那样的职务吧。

「所以……就算我不当你的纹章官,以后你的任务大概还是能顺利完成。只是你和你的新纹章官会接到符合自己能力范围的任务。」

「才不是呢。」

「什么东西不是?」

「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可是!不对!」

「什么不对?」

「要是换了纹章官,我可能就没办法像以前那样达成任务,并不是这样的!我才不是在担心那种事!」

「……别说了。」

狄米塔尔用手势提醒瓦蕾莉雅说话再小声一点,然后帮忙她下马。的确,要是嗓门再大一点的话,可能会被四周的士兵们听见。

「……巴贝尔猊下只是私底下跟我提过这个话题罢了。」

「你怎么想?」

两人将马托付给附近的士兵,行走在通往王宫的石板路上。瓦蕾莉雅压抑颤抖的声音,询问狄米塔尔。

「…….我会成为你的纹章官,也只是听从上面的命令。不是我自己决定的,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

「你的意识是,这次也要听从上面的指示吗?」

「在组织里面工作就是这么一回事。不能唱反调,惹陛下不开心。」

「可是,你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这件事?」

「……因为白天巴贝尔猊下问我。而且,你等一下也会跟她碰面。她搞不好会出面说服你,所以我认为好歹应该先自己向你说明。」

「我会拒绝。」

「…….什么?」

「就算巴贝尔猊下对我提起这个话题,我也绝对会拒绝!管他是巴贝尔猊下、殿下、陛下,还是本院长,我都不听!」

「你啊——」

「少罗嗦!」

瓦蕾莉雅挥开狄米塔尔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加快脚步冲进王宫。

接下来明明必须谈论国家大事,但老实说,瓦蕾莉雅完全没将心思放在那一方面。她满脑子想的都是狄米塔尔可能会被调离自己纹章官的职位,这种还没有拍板定案的事情。

在进入王城区后,她就与路奇乌斯分开。虽说是母子,但两人在王宫的地位不同。奥尔薇特在前往王宫之前,打算确认自己职场的现况,便顺道去了受到士兵们严加封锁的魔法院。

「我还以为……会烧毁得更加彻底呢。」

被烧得一片漆黑的时钟塔,矗立在由黑色开始转为群青色的天空下。因热度损坏的时钟早已不再刻画时间,指针停在凌晨零时过后的地方。

「你还真是恋恋不舍啊。」

奥尔薇特吹拂着带有焦臭味的风,此时,夏琦菈踏着草皮发出沙沙声,从她的背后走来。

「干脆连地基都一个不留地全都烧毁,重新改建也比较轻松……现在的本院一再扩建而变成效率不佳的构造,我不是很喜欢呢。」

「不管怎样,都已经焦黑到这个地步,也只能拆毁再建了吧。」

「哦,是这样吗?想到珍贵的资料没有散佚这一点,我努力灭火就有价值喽。」

「你吗?」

奥尔薇特皱起眉头俯视老朋友。

「嗯。我听说发生火灾,就立刻飞奔过来了?」

「难怪——我接到报告明明说是大火,损害却比预料中的还少。」

「不过,都是因为有奇奎帮我的关系啦。」

夏琦菈督了一眼停水的喷水池,笑着说道。

「亚比奥尔先生?」

「我刚好在齐奎那里。」

「是吗?那还真是——走运呢。」

平常不会离开离宫的夏琦菈,为何会凑巧来到王城区——而且还待在奇奎那里,奥尔薇特似乎知道那个理由。

「——会议好像快要开始了喔。」

「是啊…….」

受到夏琦菈的催促,奥尔薇特走向王宫。

由于目光所及的地方没有时钟,所以不知道正确的时间,不过大概还没有超过早上五点吧。虽然重要的会议拖延到深夜才开是常有的事,但是召集国王、皇太子、神巫、四元老以及其他的重臣的大会议,从这个时间开始开会,近几十年来应该不曾发生过。至少就奥尔薇特所知,这还是第一次进行如此众多的重要人物齐聚一堂的会议。

「——很可惜,卡琳小姐来不及回来参加。」

夏琦菈快步走在通往大厅的走廊上说道。

就连奥尔薇特都认为如此大阵仗的出席者当中,几乎可说是唯一缺席的人,就是目前人在帝玛的卡琳·鲁德贝克。

「有通知她吗?」

「应该已经派人通知了,不过她也有必须解决的问题吧,可能要再过些时候才能回国。」

「这样啊……」

奥尔薇特因为平常的习惯正想走向国王的职务室,被警备的士兵提醒会议的场所已经更改,便耸了耸肩叹了一口气。

「……平常的职务室的确挤不下那么多人呢。」

「啊,可能喔。」

摆放着一张巨大圆桌的国王职务室,大小正适合让国王和四元老面对面近距离地长谈。不过这次的会议光是

主要的出席者就超过五十人,当作开会的场所有些过于狭窄。因此今天的会议是在大厅准备座位来举行。

「在那种地方开好几小时的会,可能会着凉感冒喔。」

鲁奥玛宫的大厅是由壮丽的大理石所建造,那美丽的建材会储存夜晚的寒气,随时保持凉爽,阻碍大厅的气温上升。而且由于场地宽广,好不容易产生的温暖空气容易散失。夏天凉爽宜人,但进入初秋之后就会变成不太想久待的场所。

「两位早。」

奥尔薇特两人一来到大厅便遇见狄米塔尔,他正和数名士兵一起搬运卷成圆筒状的大挂毯。

「哎呀,你在帮忙干什么呢?」

「防寒对策。」

织出鲜艳色彩的挂毯,既是点缀煞风景的石造城墙的装饰品,也是能防止石头的寒气侵入人体的防寒用品。将大量的挂毯挂在柱子与柱子的中间就能代替天花板或墙壁,只要在内侧点火取暖,应该至少能驱赶黎明的寒冷。

士兵们已经在大厅完成一张巨大的拼布,将挂毯挂在柱子与柱子的中间隔成一个空间。这间大厅恐怕也是第一次陷入如此喧哗的状态吧。

「路奇乌斯已经来了吗?」

奥尔薇特小声询问后,狄米塔尔便轻轻点了点头回答:

「对。虽然我没有跟他攀谈,但我刚才有看到他跟殿下在一起……即说他身体不太舒服,不过看起来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是殿下用那种名目强制他休假,说他太操劳了。」

「不止路奇乌斯,可以的话,我希望阿姨你也能好好休息。」

狄米塔尔之所以用轻松的语气低喃,大概是因为他不是以纹章官或监察官的身份,而是以奥尔薇特家人的身份说出这句话吧。

「王座前已经准备好椅子和桌子,请两位到那里等待。」

「谢谢。」

奥尔薇特掀开挂毯后,温暖的空气便缓缓流泻了出来。多亏了取暖兼照明的篝火,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寒冷。

「对冷底子的我们来说,真是非常感激啊。」

「别把我给算进去,我可不是冷底子。」

「也对,你看起来皮下脂肪好像很厚的样子。」

夏琦菈小巧的拳头无礼的陷入奥尔薇特的屁股。要是换成别人做出这种事——即使是国王也一样——肯定会引发问题,但不知是幸或不幸,奥尔薇特知道就算对闹着自己玩的夏琦菈动怒、斥责她也没有用。奥尔薇特露出苦笑挥开友人的手,环顾四周。

「猊下!本院长!」

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晃动双脚的瓦蕾莉雅,看见两人后,便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两……两位早!」

「喔~~你来得很早嘛,瓦蕾莉雅。」

「比两位晚到就太失礼了——」

「小狄说的吗?」

「对,没错……」

被夏琦菈指出事实,瓦蕾莉雅尴尬地搔了搔头。

临时「会议室」里准备的无数张桌子旁,已经聚集了许多大臣和官吏,他们吐着白色的气息,正在热烈讨论某件事。在这种气氛中,不是政治家的少女确实找不到容身之处吧。或许是在这时终于出现了熟面孔的关系,瓦蕾莉雅的表情明显流露出安心之色。

「——然后,那个……我有话要说。」

「跟谁说?」

「两位都有……不过,先跟猊下谈——」

「那么,开完会再说吧。」

瓦蕾莉雅朝夏琦菈悄悄指出的方向看去后,便看见国王和皇太子正一起走来。重臣们也发现这件事,慌慌张张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国王在离王座最近的位置就座,他右手边坐着皇太子,左手边的位置则被四元老占据,奥尔薇特等人也受到带路的士兵催促,在各自的位子入坐。奥尔薇特坐在皇太子的身边,而夏琦菈和瓦蕾莉雅两人则并排坐在她的旁边。大致上,是按照对亚默德政治重要的顺序安排位子。

可能是因为在这场会议拥有发言权的只有位居要职的人吧,先前忙碌地进行作业的士兵们和狄米塔尔,都纷纷掀起挂毯离去。恐怕连路奇乌斯和骑士团的团员们,在会议结束之前,都得在外头担任警备的职务。

以萨克等士兵们的脚步声离远后,缓缓站起身来。

「呃……近年来从未召开如此众多的人进行大规模的会议,本想在更完善的场地下进行会议,但很不巧地,并没有那种闲暇时间。我想各位已经知道被召集来参加这个会议的理由,我就省略开会的问候等麻烦的规矩,直接进入正题。」

以萨克拍了一下桌面,环视所有人。

「今天凌晨,刚变换日期的零点过后,王立魔法院本院发生火灾。所幸,巴贝尔猊下飞快抵达现场,竭尽全力灭火,才免于全部烧毁和火势蔓延的命运,不过——如果只是小火灾倒也罢了,但在我的印象中,王城区的重要设施从来没有发生过如此大规模的火灾。」

「三十年前左右,倒了油的锅子在烹饪时翻覆,把王宫的厨房几乎烧毁,除了这个纪录外,就没有大规模的火灾发生过。」

卡穆尼亚斯卿擦拭着汗水补充道。

王城区几乎不曾发生大规模的火灾,有其明确的理由,首先,第一个原因是,王城区里多是大规模的石造建筑物,即使失火,也本来就很难燃烧。另一个原因是,由于王族的生活空间很靠近,经常有警备兵站岗,因此自然而然建立起失火后立刻发现,迅速灭火的系统。

不过,这次的火灾,被人发现时已经不是小火灾的程度,换句话说,也就意味着失火后以猛烈的火势一口气蔓延开来。

「——从这个情况看来,这次的火灾与其说是单纯的意外,人为意图纵火的可能性较高。首先,希望各位将这件事铭记在心。」

「也就是说……有仇视我国的破坏谍报人员,侵入这个王城区吧。」

加利德苦着一张脸呢喃后,重臣们便相互对视。

大陆第一大国亚默德虽然在公然和背地都有许多敌人,但老实说,像这种明目张胆的攻击并不多。因为若是派遣破坏谍报人员潜进亚默德被抓到,将会受到十分惨烈的报复。说到明知如此还敢主动发动攻击的敌人,以往顶多就只有隔着山脉势不两立的敌人比盖罗了吧。

「这次也是比盖罗干的好事吗?」

也难怪会有人提出这样的意见。不过,国王摇了摇头回答:

「之后才回查明主谋者的身份。再说,也只是推断人为纵火的可能性很高罢了。不先慎重地调查,取得确切的证据,只会平白让国民害怕而已。」

我先声明——国王继续说道。

「在外头可别不小心说出有谍报人员等等的事情喔。要是说出去,就以泄漏机密之罪严格处置。」

「这是我跟父王先决定的事,我们将对外发表这次火灾的火源是来自马厩的草料小屋,各位也能配合我们的这番说辞吗?」

「……草料小屋有可能自然起火吗?」

瓦蕾莉雅听完皇太子的说明后,悄声对夏琦菈低喃:

「嗯……也不能说没有这种可能性吧。那种地方有许多发酵的东西,某种东西发酵的时候本来就会发热。如果旁边有容易燃烧的东西,我认为有可能会擅自起火喔。」

「是这样吗…….」

无论如何,对外发表火灾的原因为单纯的意外,是恰当的应对方式。至少,比发表有他国的谍报人员潜入这个城镇,平白引起民众的不安要来得好。

之后,加利德卿表示要说明强化首都警备,以及关于国境警备的具体方针,但起身的却是卡穆尼亚斯卿。

「呃……那么,假设这次的火灾是因为他国的谍报人员纵火,因此由身为内务大臣的我来负责调查,呃,所以我将接管这次的指挥权——」

都市防卫和国境警备虽然是统领国军的军务大臣加利德卿的管辖范围,但鲁奥玛内发生的犯罪搜查,则是属于统理下级监察官和卫兵的内务大臣的管辖。不过,奥尔薇特是在知道这个规则的情况之下,勇于向国王提议:

「陛下。」

虽然音量不大,但奥尔薇特用具有穿透力的声音,请求发言。

「……什么事,本院长?」

看情况,有时候会直呼姓名的国王,之所以会故意用头衔来称呼,是因为这不是能开那种玩笑的场合吧。从座位上站起来的奥尔薇特,恭敬的行过一礼后,环视所有人说:

「——我和各位一样,都很期待加利德卿和卡穆尼亚斯卿两位大臣阁下为国家尽心尽力,但只有一点,请各位听从我这个魔法院本院长的任性要求——」

「你所谓的任性要求是?」

「如果可以的话,火灾的起火源和失火原因的调查,能否交给我们负责?」

「唔。」

国王盘起胳膊,轻声叹息。他的视线,像是在寻求意见般,望向隔壁的皇太子。

「你所谓的我们,具体而言是指谁?不是本院长你一个人吧?」

「是指我和在魔法院学习的魔法士们。」

面对皇太子的问题,奥

尔薇特立刻回答后,国王便洗了一大口气,宛如偷吃被抓到一样,露出困惑的表情僵硬地苦笑。

「这样啊……该怎么说呢,真是伤脑筋呢。」

「陛下?」

「不好意思,本院长。」

坐在国王与奥尔薇特中间的皇太子,把玩着没有浸泡在墨水罐的羽毛笔说道:

「——关于这件事,我和陛下已经达成共识了。」

「……怎么说?」

「火灾现场调查一事,我们决定全权交给巴贝尔猊下负责。」

「——」

奥尔薇特眯起双眼,一语不发地回头望向友人。当事人夏琦菈,拄着脸颊,将羽毛笔夹在上唇和鼻子之间,一副事不关己地听着以萨克说话。从她完全不感到惊讶的态度看来,这件事情早就事先通知过夏琦菈了吧。

「巴贝尔猊下飞快抵达现场,竭尽全力帮忙灭火,也就是说,她亲眼详尽地目睹了当时的情况。而且身边也有上级纹章官跟随。没有人比她更适合负责调查了吧。」

「可是——」

「我能了解本院长你的心情,但是……假如我的骑士团内部发生了杀人时间,我可不能亲自出马调查。应该由能以公平的眼光看待事件的第三者来负责调查。也就是说——这次的调查让本院长负责,稍显有失公平。」

合理的正确言论。皇太子能言善道,经常被揶揄出生时是先从嘴巴生出来的,即使如此,还是难以想象他是当场突然想到这番说辞。恐怕他也是一开始就预料到奥尔薇特会提出意见,而事先拟定好回答了吧。

国王抚摸着下巴呢喃道:

「……在调查完烧毁的残骸,重建工程结束之前,有必要找个适合的地方设置临时的本院,本院长你必须先着手选定地点才行。你该专注的不是查明火灾的原因,而是指导年轻的魔法士。你能理解吗?」

「……能。」

奥尔薇特静静点了点头,在椅子上坐下。

以萨克、奥尔薇特,以及夏琦菈,以坐在国王左侧的三人为中心,散发出难以言喻的难堪沉默。

不过,奥尔薇特已经没有心思主动去缓和那个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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