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全部成为F 第四章 褐色的过去

1

“办公室里没有啊。”电脑中传来新藤夫人的声音。

“明白。还在直升机里呢吧,我去看看。”山根答道。房间里的人都看着他。

“我也去。”弓永医生从犀川旁边站了起来。萌绘也默默地站立起来。

“是不是和警察联系时出什么麻烦了。”萌绘在犀川耳边说,“我也去。”

“警察来之前我打算待在这儿不动。”犀川面无表情地说。

房间里只剩下犀川和岛田文子。三个人走进电梯。

和刚才一样,山根按了按R的按钮。

“所长不会开着飞机去哪儿了吧。”弓永医生说。

山根把手放在玻璃上打开了房顶的白色大门。直升飞机还在原地。灯光熄灭了,螺旋桨也停止了转动。三个人慢慢走到湿润的空气中。

“奇怪……”山根望了望房顶,“好像不在飞机里……所长不在办公室的话只能在这儿啊……”

“不会从那边的门到研究所里去了吧。”萌绘指着房顶上另一侧的电梯间。那好像是到房顶来的一般入口。借着月光,他们马上明白了房顶上没人。虽然不是特别亮,但并没有什么遮挡视线的物体。

“所长不可能走那个门。因为这边要方便得多……”山根说。

三个人走近直升飞机,围着它转了一圈。

弓永医生突然停了下来,边走边看的萌绘一头撞在了他的身上。萌绘想道歉,抬头一看,只见他盯着直升飞机驾驶室的方向眼睛睁得大大的。

“山根!”弓永一动不动地说。山根好像也发现了什么。萌绘看不清楚。

弓永和山根跑向直升飞机的另一边,咣当一下打开了飞机的门。飞机中一片漆黑,弓永先钻了进去,然后是山根。

萌绘也跟着踩着梯子抓往飞机门上的把手爬了上去。

新藤所长的帽子滚落到了座舱的地板上。

一股血腥味。

没有光看不太清楚,地板上好像有液体在流。

弓永向前碰到了坐在驾驶席上的新藤所长的身体。山根像深呼吸似的长长吐了一口气。萌绘也上前去看新藤所长。

借着从前面玻璃照进来的微弱的光线,他们看见有个东西刺在所长脖子的后面。那个部位的白衬衫变成了黑色。不,实际也许是红色。

萌绘有一会儿喘不过气来。“是刀。”

“还微微热。”弓永轻轻摸着所长的手摇了摇头,“怎么回事啊……”

“死了吗?”山根问。

“嗯。”弓永回答。

新藤所长坐在驾驶席上,身体前倾,斜躺在胳膊旁边的仪表盘上。他的脸歪向一边,像睡着了似的闭着眼睛。

萌绘马上把目光从死者的脸上移开。

一瞬间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父母死时那个可怕的夜晚的情景。她马上驱散了这个情景。她把精神集中在视线上,尽量不去看那个尸体,深呼吸了一下,开始观察驾驶席周围的状况。

“那里坏了。”萌绘指着天花板上的控制盘说。

山根伸出手。天花板的那个部分的仪表板凹了下去,耷拉着几根电线。仪表板裂开了。

“这是无线电。”山根说,“是用锤子或钳子弄的……”

“无线电坏了?”萌绘问。

山根突然气急败坏道:“就是说和警察还没联系上……”弓永神情冷静地接着说,“这下麻烦了。我们快回去,最好集合所有人。山根。”

“是谁干的?”山根叫道。

萌绘退回到直升机后面的座位。她觉得有些不舒服,为了分散注意力她观察着后面的座位。座位上放着一本地图册。这架飞机除了驾驶员还可以坐五个人。眼睛习惯了光线后,她看清了地板上流着的原来是血。

萌绘下了直升飞机,到了地面后她感到头很疼。

弓永和山根两人也从飞机上下来了。

“所里有人会开直升飞机吗?”萌绘问山根。

“没有,只有所长会。这架飞机是所长的私人财产。”山根答道,“无线电坏了,它已经没什么用了。”

“无线电说不定能修好呢。”萌绘说。

“啊,你们谁去问问吧。”山根有气无力地说。

“西之园小姐,我很佩服你。能那么冷静地思考……”

“不好意思。我没有那个意思……”萌绘道歉说。

“没到泄气的时候。”弓永医生拍了拍山根的肩膀,“山根副所长,凶手就在研究所里。已经杀了两个人了……”

三个人把新藤所长的尸体留在直升飞机里,关上了门,走进电梯。

自己是不可能把刀子刺在那个部位的。萌绘想,新藤所长刚被什么人给杀了,而且是他们认识的人。所长也许当时正在调整无线电,或者和谁说着话。他没注意有人开门进来,背对着进来的人。萌绘绞尽脑汁地想。那个人杀了所长之后从这边的电梯逃走了。那边的出口……凶手在所里。

(杀害真贺田博士的是同一个人吗?)

一定是的,萌绘直觉感到。

那么那个人已经不在真贺田四季博士的房间里了吗?……

“对不起……还是给我一点头疼药吧。”在电梯里萌绘对弓永医生说。

2

山根副所长、弓永医生和西之园萌绘三个人回到了地下二层。

房间里只有岛田文子和犀川。望月和长谷部两人在隔壁房间里无聊地说着话。山根什么都没说,但谁都可以从他的表情上看出出大事了。

“怎么了?”犀川站起来走近萌绘。

“房顶上,新藤所长被杀了。”萌绘报告道,“在直升飞机里。无线电被破坏了。”

犀川只是点点头,什么也说不出来。山根也看着犀川的脸点点头。因为听见后面的声音犀川回过头,只见坐在电脑前的岛田文子站了起来,椅子倒在她脚下的地板上。

“可能还没和警察联系上。”山根终于开口了,“真是……怎么办?……”

“我先去告诉所长夫人一声吧。”弓永低声说,“我去……”

弓永医生又上了电梯。

“岛田小姐。”山根喊道,走近站在电脑旁边的岛田文子,“请你查一下谁开过房顶上的门。”

岛田慌忙扶起椅子,看着显示屏活动起了鼠标。犀川和萌绘也站在她的身后。

犀川点着了一支烟。“怎么杀的?”

“刀子从脖子后面……”萌绘答道,“坐在直升机的驾驶席里被杀的。”

岛田文子的肩膀随着“刀子”两个字抖了一下。

“房顶上?没人吗?”犀川又问。

萌绘摇摇头。

“电梯间上呢?”犀川问。

“那个……”萌绘想了一会儿仍然摇摇头,“山根先生,您看见了吗?”

“没……那儿上不去。”山根说,“不管谁上了屋顶都一样……”

岛田文子调出了几个窗口,急急地敲着键盘。画面右上方的窗口中有一个列表。岛田滚动着它。

“嗯,最后开过门的是山根先生。”岛田文子声音颤抖地说,“两点十四分……就是刚才。”

“之前呢?”山根问。

“之前也是山根先生。一点四十三分……”听岛田文子的声音像要哭出来似的。

“不是那个门……”山根立即说,“是另一个出口。”

岛田把那个窗口移到后面,又点了点鼠标。一个新窗口出现在原来的位置上,唰地出现了一个列表。

“是望月。嗯,一点四十四分……”岛田读着列表,“之前是昨天上午……”

山根咋了咋舌。“奇怪……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黛博拉并不完全可靠。”岛田文子回头看着山根,“出了这么多奇怪的毛病……”

“别说没道理的话。”山根口气强硬地说,“毛病也出的太是时候了吧……”

山根终于注意到岛田文子眼睛里含满了眼泪。“对不起……我太急了……不好意思。请把水谷找过来。”

岛田点点头,敲了敲键盘。这回左上方出现了一个小窗口,里面映出了水谷主任工程师的脸。

“你在哪儿呢?”山根看着画面说。岛田文子站起来,把座位让给了山根。

“在我房间里。一边喝酒一边拼搏呢。”画面中的水谷笑着说,“在自己房间里是最安全的……现在系统完全正常。我正在想,电话和邮件不通会不会是硬件的问题呢。和警察联系上了吗?”

“不知道。”山根说。

“不知道?什么意思?用无线电发不出去吗?”水谷大声说。话筒发出了杂音。

“所长被人杀了。”山根说。

“被人杀了?”水谷瞠目结舌,“被人杀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尸体有两具了。”山根说,“总之我想和你商量商量……你能来一下吗?”

“可是刚才……嗯?被杀了?……所长……谁干的?”水谷神情严峻,“在哪儿被杀的?”

“房顶。不知道谁杀的。”山根说。

画面中的水谷

盯着这边一会儿,终于挪开了视线。右手拿起了酒杯一饮而尽。“OK,我收拾一下马上过去。”

水谷的画面消失了。

岛田文子坐在墙边的椅子上,两手捂着脸低下了头。不知什么时候望月和长谷部也来了,默默地站在犀川和萌绘后面。

“山根。我们去看看真贺田女士的房间吧。”望月边正着棒球帽边说。

山根回过头,目光犀利地看着望月,又看了看犀川。

“我也同意。”犀川说,“说不定会弄清一些事。如果警察不来我们就应该尽快搜集正确的信息。我们去看看吧,尽量不碰里面的东西。”

“好吧……”山根点点头,“我们进去。”

大家都看向面前的黄色大门。

3

弓永医生夫妇俩乘电梯回来了。

“山根先生。”弓永走近山根抚着胡须说,“真贺田女士和新藤所长不能就那样放着。把他们移到别处去吧。”

“为什么?”山根问。

“感情上的问题。”弓永答道,“我觉得那么做是人之常情……”

“死了就没办法了。”山根说,“省下点没用的劳力吧。”

“好吧。你那么说的话我也没办法。”弓永医生笑着,嘴角稍稍上扬。然后他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个装着药片的塑料袋对萌绘说,“给你,西之园小姐。”

“谢谢。”萌绘接过药。是两片连在一起的。

“一片就够了……”弓永对萌绘说,“一次吃两片就困了。”

“我想困。”萌绘开着玩笑。

“上面怎么样?”山根问,“新藤夫人没事吧?真贺田小姐呢?”

“没事。”弓永点头,“我说了所长的事了。夫人很镇定。真贺田小姐已经在客房睡下了。”

弓永夫人也在一旁点头补充道:“未来小姐已经服了镇定剂。”

“弓永医生,我们想进那个房间。”山根解释道,“真贺田四季女士的房间。你一起来吗?”

“啊是吗?这样啊……”弓永医生扶了扶眼镜,“知道了……你们是去找真贺田女士的手脚吧。……女人们最好就别去了。”

弓永夫人走向坐在房间一角的岛田文子。

“那么,我、弓永医生和……望月三个人进去吧。”山根望着大家说,“长谷部守在门口。因为这个房间只剩下女人了。万一谁从里面跑出来……”

“我怎么办?”犀川谨慎地说。

“犀川老师啊……嗯……您说呢?”山根反问道。

“如果不碍事的话我也想看一看真贺田四季博士的房间。”犀川马上答道,“可能不太礼貌,但是我对她十五年里的生活很感兴趣。”

好像谁也没听见犀川的后半截话。萌绘默默地站在岛田文子旁边。犀川多少有些惊讶她没说也要去。也许连她也觉得不行了。

于是山根副所长、弓永医生、望月和犀川四个人打开黄色门走了进去。

山根把右手放在里面的铝门上报上名字,铝门也静静地打开了。

“这扇门从里面怎么开?”犀川问道。

“和外面一样。由真贺田女士来开……”山根答道。

房间中一片漆黑。望月用带来的手电筒照了照里面的墙,看见了电灯开关。

望月走过去用笔的一端按了按开关。灯亮了后他们叫黛博拉保持铝门常开,然后走进了房间中。

房间很大,像是客厅。墙的一面都被书架占领了。进来的门的附近有一只黑色的木质花瓶,刻着图腾柱上面人脸似的图案。犀川觉得是非洲那边的民间工艺品。有一个很小的沙发和一张玻璃和铝制的桌子。这个房间应该从没接待过客人。让人惊讶的是书架上摆着一排排百科全书、文学全集和美术历史方面的图册,没有信息工程学的专业书籍。

客厅里没有异常物体。是个舒适的普通客厅。即使说它是哪个人住宅里的客厅也没什么不自然。只是四壁上没有窗户。不过犀川从进这个研究所到现在,已经适应了没有窗户。

客厅里有两扇门。一扇是开着的铝门,那是这个秘密住处的入口,和外界连接的惟一通道。另一扇门在对面的墙上,很坚固,样式传统。

显然客厅里没有藏人的地方。山根想用手开木质的门,被弓永拦住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绢,转了转门的把手。

出了客厅是个细长的厅,这次是弓永用手绢开的灯。

除了连接细长的厅和客厅的门以外还有三扇门。其他墙壁上装饰着大幅的图画。地板是木质的。

打开最近的一扇门开了灯一看,是一间很宽敞的雪白的房间,像是工作室的样子。接近房间中间的地方有三台电脑,两台工作站。五个显示屏把一把椅子围在中间,呈扇面形排列。地板上有个小孔,钻进去一把电线。房间的一角另有一台小小的显示屏,但仔细一看,原来是旧式的电视机。三台大型作业机靠墙排列着,上面有一大堆不知是组装到一半还是坏了的零碎。一台作业机上安着一把虎钳,墙下面密密麻麻地堆放着电动穿孔机、钢丝锯、螺丝起子、螺丝钳、焊锡枪等工具。书桌下面有几只大纸盒箱子。书桌旁边放着一台大吸尘器,很是惹人注目。

“这是博士的工作间吗?”犀川问。

“可能是吧……”山根答。

长谷部和望月的警卫室好像就在这间屋子的隔壁。墙上是邮箱的取出口。里面有两个小房间。一个是仓库,另一个是安着可视电话的用来和外面对话的房间。他们把两个房间的门都打开看了看,没有人。粗略看了一遍后四个人回到了细长的厅里。

西之园萌绘从开着的客厅的门里走了进来。她看着犀川的脸微笑着说:“头好像不疼了……”

萌绘进了男人们刚出来的工作室。工作室的门也就那样开着。

接着,山根用手绢打开了细长厅里面左手边的门,打开了灯。

“灯都是关着的。”山根自言自语道,“这儿是……书房吧。”

这个房间比较小,三面墙壁上立着抵到天花板上的书架。书架上靠着看起来很轻的铝制梯子。中间有一张结实的书桌,上面也什么都没有。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书架也几乎被书塞满了。一半以上是外国书,犀川看见的地方几乎都是专业书。如果再有其他书怎么办呢?犀川觉得自己在担多余的心了。

回到细长的厅里时萌绘也刚好从工作室里出来。

“发现什么了吗?”萌绘问道。

“不,什么也没发现。”犀川回答。

山根把细长厅最后一扇门打开了。

这个房间漆黑漆黑的。打开灯,是一个和普通公寓差不多大小的连着饭厅的厨房。有一张小桌子和两把小椅子。桌子上也什么都没有。碗柜对面是个小小的厨房,里面摆着不锈钢洗涤台、烤箱、微波炉、冰箱、小炉子和洗碗柜。小炉子上只放着一个精致的平底炉。

萌绘也进了房间,睁大眼睛四下张望。

饭厅里和入口相反的方向有两扇门。

山根小心地打开了右边的门,里面放着梳妆台和带甩干的洗衣机。另外还有一个小仓库,但哪儿都没什么不正常。浴室有点旧,但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真贺田博士有洁癖呢。”萌绘看着浴室说,“都是她一个人打扫的吧……”

“又没有管家。”犀川看着梳妆台开玩笑说。

所有人又一次回到饭厅,打开了另一扇门。

“是卧室吧……”萌绘在最后面说道。

弓永医生和戴棒球帽的望月默默地等着山根打开门。真贺田女士的住处只有那扇门里面的没看了。

山根用手绢拧门的把手,过了一会儿回头看着大家说:“门锁上了……”

4

“有锁?”犀川问,“为什么?”

“因为当时这里并不是为了监禁真贺田女士而修建的。”山根说,“本来是给真贺田父母住的……”

“是从外面锁上的吗?”弓永医生把脸凑近把手处,“不……不是……”

把手上没有钥匙孔。

“好像是从里面锁的。”山根说。

“你是说里面有人?”棒球帽沿朝后带着的望月说。犀川好像知道他一般什么时候反戴帽子了。

“把它弄坏把门打开吗?”弓永医生提议说。

山根用手咚咚地敲着门试验着。好像门不是那么结实的。

“等等!”萌绘喊道,“静一下儿……”

房间中有声音。

所有人都屏息凝气。

房间中传出人微弱的声音。

“你是谁?”那个声音说。是个女人。

“是真贺田博士的声音……”萌绘小声说。她的声音打着颤。

“我是山根!请打开门……”山根叫道。

房间中传来谁碰到门的声音。

山根稍稍后退,弓永医生手抚唇胡。

门的附近传来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但是门没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家都紧张极了。

“是真贺田博士吗?”山根说。

“你是谁?”房间里又传来和刚才一样的微弱的声音。

山根拿着手绢再次握住了门把手,慢慢地推开了门。

房间里亮着灯。

谁也没从里面出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却什么都没发生。向里打开的门的阴影里突然闪出一个东西。

“你是谁?”那个声音又问了同样的问题。一模一样的音调。

“机器人呀……”山根叹了口气。

是个高约一米的汽缸型机器人。有两个大轮子,没有头,脖子上有两个摄像头似的东西在动。只有一只非常长的三节的胳臂从背上伸出来。

“你是谁?”山根对机器人说。

“我是MICHIRU。”机器人回答。它的声音比黛博拉的电子合成音更接近人声。

所有人都走进这个大大的房间。地上铺着短毛绒毯。有一个大沙发和一张矮桌子。地上有几只瘪了的气球。一只大大的手工缝制的熊伸着腿坐在沙发上。

“哇,塑料积木啊……好亲切!”萌绘朝沙发旁边的塑料盒里看着说。盒里装满了红、白、黄、绿各种颜色的小塑料积木。旁边还立着一个用几千几万块积木拼成的娃娃。是个带着高高的帽子的英国皇家卫兵形象。

“这些玩具是真贺田女士很多年前买的。”望月说,“我记得往邮箱里放了好几回。”他的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正过来的。

床在房间里面。铺着好多布头拼缝起来的床单,上面有一只小小的白色手工缝制的熊。挨着床是一张木质古董桌子,上面摆着一台缝纫机。大概使用缝纫机时是坐在床上的。

“她常常做手工吗?”萌绘看着缝纫机说。缝纫机旁边有一个藤制的衣柜。

山根走过去开房间里面小储物间的门。萌绘也跟着往里面看了看马上就回来了。

“作为女人,她的衣服有点少。”萌绘抒发着感想。

“当然了……”犀川微笑着,“她也不出去,这里也没什么季节……只有你衣服的十分之一吧。”

“不到三十分之一。”萌绘轻松地答道。

山根回到停在门旁边的机器人那里。

“MICHIRU。”山根说。

“是。我是MICHIRU。”

“那机器人的声音是真贺田博士的声音吧。”萌绘拿起沙发上的手工缝制的熊说。

“真贺田博士在哪儿?”山根问机器人。

“真贺田博士?”机器人反问道。

“真贺田四季博士怎样了?”山根又问。

“怎样了?”机器人又用同一个音调说道。

“这个不行啊……”山根好像有点丧气,“是这个机器人把门锁上的吗?”

山根观察着机器人后背上伸出的手臂。

“能开的话也应该能锁上……”弓永说道。

卧室门内侧的把手上有一个钮,横过来门就锁上了。

“哪儿都没有能藏人的地方啊。”犀川说。

“那边房间书桌下的纸盒箱子呢?”萌绘把手工熊放回沙发上问。

“我去看看。”站在门口的望月说着,向细长厅走去。

“太干净了。”犀川说,“什么都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不像突然出事的样子。但可能真贺田博士平时就这样……”

大家回到了细长厅里。

望月看了看工作室,从作业机下拖出纸盒箱子开始检查。

“都是空的。”望月站起来摇摇头,“我说没人吧。从开始就说没人……”

“没人真贺田女士会被杀?”弓永医生对望月说。

同样的对话又出现了。但这次好胜的望月没有反驳弓永医生。

5

水谷挺着他的大肚子从接待室进了大厅。

他一边喘着气一边问:“有谁在吗?”

“谁都不在。”山根答道。望月看看水谷微微一笑。

“手脚好像都没有了,”弓永医生补充道,“总之,不仔细调查的话,事情还是不好说……”

犀川一直非常注意这件事。萌绘看看犀川的脸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水谷朝真贺田女士的工作间看了一下,走了进去。

他把脸凑到房间中央的五台电脑上,往外看了一下,说道:“全部都关机了……硬盘也没有驱动。”

山根对水谷说道:“打开看看。”

一般情况下,人们不使用电脑的时候都会把电源切断。但真贺田女士所使用的电脑的电源却脱落了,这倒没有让人觉得有什么不自然。但是那两个工作站可就不一样了。这种类型的电脑在通常情况下是不会发生电源脱落的现象的。它的设计是这样的:启动系统需要花费较长的时间,但机器和系统都是能连续二十四小时运转的。

水谷用手摸了一下两个工作站的开关。然后把电脑的电源也插上了。犀川看了一下,其中的一个工作站是HP公司出品的,另外一个是国产货。虽然这两个工作站都是四五年前的老型机器,但是要在当时买下来的话也得每台一千万日元以上。电脑的其中两台是“Macintosh”(美国苹果电脑公司生产的电脑,即苹果机。——译注),另外一台以前没见过,也没有任何标记。可能是当初购入零部件后自己组装的机器吧。

启动工作站需要花费较长的时间。画面上绿色的英文字母和阿拉伯数字由下到上不停地划动。中间还一次次地出现“RedMagic”这几个红色的大字。

开启每台电脑都花了大约一分钟的时间。没有任何标记的那台电脑的显示器在终止模式变成黑屏后停止了运转。另一台电脑的画面是日程安排表。还有一台在普通的文件名的界面上就停止运转了。

犀川问道:“我能摸一下吗?尽管键盘上可能会粘着指纹……”

“啊?是吗……我已经摸了。”水谷一边看着工作站的显示器一边说道,“还是在那边的电脑上提取指纹吧。对吧,山根?我说了,我已经摸过了。”

山根点头说道:“只好这样了。”

萌绘也来到犀川的旁边,用手摸了一下电脑。为了方便真贺田女士操作,电脑摆放成了放射形状。因此他们只能在很狭小的空间里展开各自的工作。

“唉?……”只听水谷大叫一声,“这家伙真是太棒了!这,这……已经是‘RedMagic’的第六个版本了。”

萌绘转过头来问道:“第六版?”

水谷说:“唉,研究所的系统才只是第四版呢。我听说真贺田女士要开发下一个版本了……想不到已经到了第六版。如此说来,第五版岂不是已经开发完成了……”

犀川首先看了一下有日程表的那台电脑的画面。虽说是日程表,但日历上几乎什么也没写。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所以日期也自动更新了。他打开昨天的日程一看,只见上面只写了一行字:

全部成为F。

犀川在嘴里嘟囔着“全部成为F”。这时,山根朝画面看了一眼

站在后面的弓永医生问道:“F是指什么呢?”

萌绘说道:“难道是指完成的意思?……”

他们几个人抓到什么就看什么,到处乱看,但除此之外在日程表上再也没有发现其他的文字。

犀川接下来开始找相关文章的各个文件。硬盘有1G的容量,才只用了一半。

软盘中第一个文件是名为“文档”的文件夹,其中只存有一篇文章叫“ReadMe”。

犀川双击了一下这个文件夹,想看看里面的内容。

“啊!”副所长山根大叫一声。所有的人都看向了犀川面前的显示器。

我的“苹果机”里没有留下我在这世上生存过的痕迹。我提前警告你们,没有必要做无用功浪费时间。WS也是一样。只是,新的编译程序和“RedMagic”的第六版作为我留给你们的最后的礼物将不会消失。

真贺田四季

我虽然反对,但丝毫没有办法。我不忍放下道流,这是我惟一的挂念。但是我也有不得不做的工作。

栗本其志雄

我已经打扫好了整个房间。浴室的霉气也清除过了。我很久以来一直希望看到大海。请大家不要把我的结婚礼服弄脏了。

佐佐木栖麻

弓永医生一边摸着胡子一边说:“这都是些什么呀?!是玩笑话吗?”

“栗本其志雄和佐佐木栖麻是谁啊?”犀川问道。

山根稍微沉默了一下,回答道:“他们是真贺田女士身体中存在的其他人……是她自己创造出来的人物。”

“那为什么名字不一样呢?”萌绘问道。

山根说:“我怎么会知道呢……”

“是不是出生地不一样啊?……”

弓永医生回答说:“可能是这样吧。正是由于不同的性格才真正地形成了自我。不同性格的形成势必和不同的环境有关。因此一般情况下,不同的出生地或不同的年龄都会导致形成不同的人格。这是一般论……”

犀川一边盯着画面一边说:“总之,就像真贺田博士所警告的那样,她并没有留下任何其

他的文件。与房间一样,文件好像都被整理过了。”

另一台苹果机上的文件夹里也留有一封相同内容的文件———“ReadMe”。

稍稍查看了一下工作站的水谷说道:“这里也没留下任何东西。除了“RedMagic”和新的编译程序之外的全部内容是全都消失了呢,还是放到移动硬盘里带出去了呢……”

犀川再次点开真贺田女士们(这种场合恐怕用复数才合适吧)留下的信息阅读起来。萌绘指着电脑屏幕说:“这两个字应该读作‘MICHIRU(道流在日语中的发音———译注)’吧。”她的手指正指向文章中“道流”两字所在的位置。

“是啊,确实如此……”犀川说道,“是指那个机器人吗?”

萌绘自言自语地说道:“或者说是娃娃更合适?”

望月问:“什么?娃娃?”

萌绘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水谷开始敲打键盘,查看电脑的情况。山根替下犀川开始盯着电脑的屏幕查看。但是两个人就像真贺田的留言所说的那样,什么也没发现。

他们决定离开房间,穿过接待室来到了外面。

犀川走在接待室中问山根:“垃圾该怎么办啊?生活在这里,每天都会产生垃圾吧。”

山根回答说:“应该在哪儿有垃圾筒吧。”

萌绘马上回答说:“在厨房。”

“垃圾从那里出来,顺着传输带被运送到位于研究所北部的处理室的电气炉里。不仅是这个房间,其他的全部房间也全部这样。垃圾在那里被焚烧。过程全部都是自动的。”

犀川停下脚步说:“我稍微去看一下。你们先走吧。”

他们一行几人穿过铝制的门走了出去。在外面碰到了长谷部和岛田文子。犀川返回大厅,走进了厨房。因为房间的门都是敞开的,他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萌绘从后面跟了过来。

在厨房尽头冰箱旁边的墙上有一个铁制的盖子,上面有个把手。犀川掏出手帕,掀开了那个把手。垃圾筒开口向上,宽大约三十厘米,犀川把盖子全部打开,看到里面要比开口处窄,大约有二十厘米左右。不能仍太大的东西。

站在后面的萌绘突然说道:“把人的手脚割掉的话,能扔进去吧。”犀川听到这话大吃一惊。

犀川问萌绘:“西之园,你知道delicacy这个词吗?”

萌绘回答说:“你是指‘佳肴’吗?”这种情况下她的脑袋总是转得特别快。

犀川看了一下表。时间已经是凌晨4点15分。

“外面已经天亮了吧。”犀川说道,“忙了一整夜呢。”

“露营的大伙都该起床了吧。你说他们会怎么想呢?”萌绘笑嘻嘻地问道。

犀川一边走向大厅一边说道:“前天或者更久之前,杀死真贺田博士的凶手是从这个房间出去的吧。他是怎样进来的又是怎样出去的,咱们暂时先不想了。至少现在先不想了。”

萌绘点点头说:“好。”两个人停在了大厅里。“怎么样,老师,你一点也不欢喜吗?”

犀川微笑着说:“怎么,你还有这样的爱好?”

萌绘向上翻翻眼珠说道:“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只是想把即将落下的火星弹开而已。好像变成了‘眠狂四郎’似的。”

“‘眠狂四郎’?他是谁啊?”

“啊,那家伙是……”犀川一边考虑着一边说,“杀死真贺田博士,割下手脚……然后打扫好房间,消灭证据,删去电脑里的数据。也许像你说得那样,还把手脚扔到了垃圾筒里。分尸的地方应该是在浴室吧。也只能是在那儿了。然后再进行打扫……”

萌绘抱起胳膊说道:“凶手在这儿待的时间可够长啊。”

“但是,刚刚还在屋顶呢。”犀川马上答道,“你两次都和山根先生上了屋顶吧。真贺田未来小姐来的时候所长还活着,再去的时候已经被谋杀了。其后仅用三十分钟的时间。他是怎样从屋顶出去的呢?……还有,刚开始是在屋顶上,说不定现在还在上面……”

萌绘问道:“你认为和真贺田女士的案件是同一个凶手吗?”

犀川摇摇头说:“唉!我也不知道……全都是些不明白的事……西之园,这个时候如果拿出王牌的话……”

“什么?王牌?”

“这并不是我的专长……”

这两个人穿过接待室,走出了那扇铝制的门和黄色的门。

山根、水谷加上弓永三个人站在房间的角落里窃窃私语地谈论着什么,岛田文子和弓永夫人在对面靠墙的椅子上坐着。

他们刚奇怪望月和长谷部怎么不在呢,两个人就从走廊过来了。令人奇怪的是,他们把盖上床单的“那个东西”抱了过来,即放在机器人P1上的真贺田女士的尸体。萌绘扭头看向了别处。岛田文子也盖上了眼睛。

山根对犀川说:“我们决定把她送回房间。”

望月和长谷部搬着尸体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那扇敞开着的黄色的大门。好像是放在接待室了。他们俩不久就出来了,山根把那扇黄色的大门关了起来。

山根好像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在警察来之前咱们就这样吧!然后通知所里的全体人员,5点召开电子会议,请大家务必参加。嗯,也就是40分钟后了。岛田,就拜托你联络一下吧。我想先洗个澡。”

“望月、长谷部、还有水谷,你们帮我把屋顶的所长搬到房间吧。”听弓永这么一说,他的夫人也站了起来,走向这边。“不能就那样把它放在直升机里。太阳出来之后温度也会升高的……”

弓永医生夫妻俩、望月、长谷部、水谷一共五个人坐电梯上了屋顶。

岛田文子说要回自己的房间,向着走廊走去。房间里只剩下了山根、犀川和萌绘三个人。

“老师们也来我的房间吧。一定很累了。”山根一边朝走廊走去一边说道,“或者是要回露营场?”

犀川说道:“露营场恐怕是回不去了。我们也算是事件的目击者……警察来了还要回答各种各样的问题呢。”

“警察说什么时候来啊?”山根勉强笑笑问道,他好像非常疲惫,“最坏的情况是也得把老师的学生叫到这里来。如果没有船的话你们就回不去。但你们的粮食储备只够三天消耗的。对吧?”

萌绘问道:“你们这里粮食储备没有问题吧?”

山根无力地说道:“足够几个星期用的。如果没有收到研究所的联络,过个三四天就会有人注意到的……”

犀川对山根说:“您先走吧!我在这里等弓永他们下来。如果这里没有人在的话就不好了。我待会儿再去山根先生的房间拜访。”

山根问道:“你知道我的房间在哪儿吗?”

犀川答道:“就算我不知道的话,她也会知道的。”萌绘在旁边点了一下头。

山根朝走廊走去。犀川点了一支烟,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萌绘小声说道:“大家都辛苦了吧……”

两个人一直走到有椅子的地方。犀川把烟灰缸拿到了身边。

犀川坐在椅子上一边吐着烟圈一边说:“感觉和《明星——托莱克》那本书中描绘的一样。这里的氛围真是……那位弓永先生可真像书中的麦克儿医生啊。”

萌绘笑着说道:“弓永先生可不像书中的那位大叔。”

“也许是因为你的理解和我的理解所处的时代背景不太一样吧。”犀川微笑着说道,“西之园,你没事吧?一定累坏了。这次的旅行可真是一次严酷的考验。”

萌绘盘盘腿说道:“我没关系,老师才累了吧!”

“是啊,比起来……是逊色了一些……”犀川认真地说道。

萌绘稍微考虑了一下问道:“您说的是什么啊?”

“啊,没什么意思。”犀川回答道,“没有任何意义的诙谐才是最好的……”

6

萌绘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考虑事情。犀川一边慢慢地吸着烟,一边下意识地数着天花板上的消防用的喷水头。

犀川想在头脑中整理一下在过去的几个小时中发生的让人难以置信的事件,但是思想一直不能集中。在他的人生中,像电视剧一样戏剧化的夜晚这次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次当然是他的恩师西之园博士夫妻乘坐的飞机着陆失败引起大火的那个夜晚。那件事也是发生在夏天。为了迎接恩师夫妇,犀川和那时还是高中生的萌绘一起来到了机场。那个时候她曾失声痛哭。火光像恶魔一样远远地升起,不久就传来了爆炸的声音。这都是一些他不想回忆的往事。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和萌绘提起那个晚上的事。

犀川轻轻地摇了一下头,收回了思绪。两个人被谋杀。其中一个人是在完全密封的密室里……对,是密室……确实如此。另外一个是在屋外。但是两者的共同之处就是他们两人都是真贺田家族的人。十五年前去世的真贺田左千朗博士的女儿和弟弟被谋杀了。发生这件事谁会获益呢?……

真贺田四季的房间是绝无仅有的完全密封的密室。谁也不可能进出那个

房间。还有,要到达新藤所长被谋杀的那个屋顶乍一看也是不可能的。

萌绘突然开口问道:“那个留言信息是谁写的啊?就是电脑中的那三条留言。”

犀川马上答道:“我想至少应该不会是真贺田四季博士吧。”

“为什么?”萌绘好像很吃惊,“您的意思是说那是凶手留下的吗?”

犀川说道:“可能是这样的。如果是真贺田博士自己留下的信息,恐怕是不会署自己的名字的吧。”

萌绘反驳道:“可是,老师,因为一共有三个人的留言,所以她可能是想区别一下吧。”

“不,我还是觉得有点不自然。”犀川说道,“首先,如果那些留言是博士自己写的话,难道她已经预感到了自己将会被谋杀吗?……还有,如果真贺田博士真的具有多重人格,并且每一重人格都想留下信息的话,那么每个人都会写下比现在的信息更长的文章。在短时间里,每人留下一句话,我总觉得不自然。那是凶手留下的。”

“哦……那‘全部成为F’这句话是指什么呢?”萌绘侧着脑袋问道。这是出现在电脑日程表中的句子。

犀川答道:“我觉得可能不像你说的是完成的意思。我注意到了F用的是大写字体。键盘上的CapsLock键并没有使用,这种情况下要打出大写字体的话,只能按下Shift键。也就是说,特意使用大写字体可能会有它特殊的含义。难道是固有名词?……”

“固有名词?”萌绘重复了一遍,“所谓全部,全部又是指什么呢?……”

电梯中传来了小声说话的声音,不一会儿弓永医生等人从门里走了出来。

弓永说道:“哎?老师您还留在这儿啊。去我的房间喝一杯怎么样啊?”

“哦,不了不了。”犀川站起来回答道,“我们待会儿要去山根先生的房间呢。”

“哦,这样啊。”弓永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举起了手,和他的夫人一起朝走廊走去。

水谷、望月和长谷部三人一起朝隔壁的房间走去。

犀川对水谷说道:“那咱们就此别过吧。”

“水谷先生,您还在这儿?”

“啊,我想在这儿喝点东西。”水谷很亲切地回答道,“我刚刚干了体力活,觉得有点渴。真是的,我以前还没有过搬运死尸的经验呢。”

犀川和萌绘朝走廊走了过去。走廊里的灯光随着他们两人的移动而不停地移动。

萌绘一边走一边问道:“P1机器人里能藏下人吗?”

“不会吧。如果这个机器人身体里面是空心的话,说不定能勉勉强强藏下,但即使可以也得需要他们有像中国杂技团那样柔软的身体,否则的话,是绝对不行的。”

“那么也就是说藏在刚才那个机器人上是不可能的了。”萌绘说道。

“你的想法可真有趣啊。”犀川评价道,“你说藏在机器人中出去,对吧?这样的话,好像比较有条理……”

“什么条理啊?”

“也就是说,给真贺田博士的尸体穿上婚纱,把她放到机器人上来威胁大家,这个理由是说的过去的。”

“婚纱是怎么一回事啊?”萌绘像突然想起来似的问道,“是真贺田博士自己做的吗?她有缝纫机……”

犀川回答说:“不,你去屋顶的时候我已经问过长谷部先生了,他说那好像是三年前博士买的。通过邮购寄送过来的。”

“为什么?”萌绘好像很难相信似的。

“我不太明白,可能是想穿一次试试吧……”

“要试穿那么厚的衣服?真不敢相信。”萌绘说道。

“嗯?你还是小学生的时候,不总是穿着一件像木偶的衣服吗?”

萌绘突然停下脚步,满面通红。“老师!你怎么还会记得那件事啊?真失礼!”

“什么?”犀川大吃一惊,他不明白萌绘为什么会突然生气,“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吗?”

萌绘什么也不想说了。犀川也不再想这个问题。

他们来到位于地下一楼的山根的房间前面,敲了敲门。“谁啊?”门里传来了山根的声音,犀川自报姓名后,门静静地打开了。

山根坐在那张大号的桌子的里侧,手里拿着一个咖啡杯。坐在桌子外侧的一个人正盯着犀川他们看。那是新藤所长的夫人。

新藤裕见子拿着手绢捂在嘴角。眼睛布满血丝,脸色也很差。

“啊,我们,只是……随便溜达着就过来了。”犀川说道。

“没关系,”新藤夫人回答道,“你们不必介意。热闹一点好……”

犀川他俩战战兢兢地进了房间,山根问过他们俩喝什么东西后就进了厨房。

犀川一边坐下一边说道:“说些什么好呢?……”

新藤夫人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说道:“老师们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啊。是啊,为什么会成了现在这种情况呢?……但我一想起直升飞机的事也就死心了……我想那个人有那样的爱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因为事故而死的……我……他死在自己特别喜欢的直升飞机里,应该是幸福的吧……我不知道。”

(即使被谋杀也是幸福的吗?)犀川虽然这样想,但是还是难于启齿。他点点头。

“夫人,您能给我们说说十五年前的那件事吗?”萌绘突然问道。

犀川瞪了萌绘一眼,想制止她,但萌绘没有看他。

夫人点点头说道:“是啊,西之园小姐。说说别的事可能心里会好过一点。”

这时,山根端了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走了出来。

萌绘单刀直入地问道:“夫人,您当年看到真贺田四季博士杀害双亲的现场了吧?”

新藤夫人回答说:“嗯,是这样的。我去的时候,我先生……正在制止她。”

萌绘说道:“这么说,您没看到杀人的现场了?”

“不,正好,真贺田博士……是真贺田左千朗博士,四季小姐的父亲。真贺田博士被刺中,倒了下去。四季小姐全身是血,手里还握住刀子。血溅了出来。啊……”新藤夫人低下了头,马上又恢复了原样,叹了一口气,“我先生从四季小姐后面飞扑过去,制止了她……”

“这么说,那时真贺田夫人她已经?”

“是的,夫人已经倒在地板上了。是夫人先被刺中的。”新藤夫人答道。

萌绘继续问道:“他们两个人都是马上就死亡的吗?”犀川感到这种问题不应该在这种场合提问,但所谓以毒攻毒,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新藤夫人答道:“不,夫人是当天晚上,博士是第二天才死亡的。”

“四季小姐当时是什么样子啊?”萌绘用手抓着咖啡杯,问道。

“目光游离,但好像又很放心的样子。我记得很清楚,博士倒下的时候,四季小姐大叫着‘我绝对不会宽恕你’。大叫过之后,她好像被什么附体了似的,发出了哀鸣声,接下来又大笑了起来。当时的样子真的很可怕。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恐怖。”

这次轮到犀川发问了,他的热咖啡已经喝了一半。“是哪个房间啊?”

新藤夫人看着犀川说:“是那个地下二楼的房间。”

犀川又一次问道:“不,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问那里的哪个房间。”

“啊,你想问里面的情况啊。……嗯,是这样……是一进去最靠边的那个房间。”新藤夫人回答说,“那时搬家才只搬到一半。我和我先生正好到这里来玩。那时候,我们还在东京的医院里工作。”

犀川接下来问道:“那时真贺田未来小姐在哪里啊?”

新藤夫人把杯子送到嘴边,说:“那时候她还不在这里。未来小姐在真贺田博士的父母家……好像是山梨县吧,她一直待在那里。因为还很小嘛。在她到东京看望大家的时候我也只是见过她两三次。”

“这个问题可能是个非常失礼的问题。”萌绘淡淡地说道,“所长去世之后,这个研究所啦,真贺田家族的财产啦,怎么处理呢?”

“我对这件事不感兴趣,你们也不需要费心了。”新藤夫人用非常冷淡的口吻回答道,“真贺田家族的财产是属于四季小姐的,所以她去世之后,那些应该归她的妹妹未来小姐所有。这个研究所也是这样的。我先生的财产也只是那架直升飞机而已。但那是归我所有的。我一定要好好地珍惜它。我的先生就是在那架直升飞机的座舱去世的……”

犀川刚才听说新藤所长给别人当养子了。他想,新藤家族应该是有不少资产吧。

犀川说:“所谓座舱实际上是指棺材的意思吧。”但是,他马上发觉自己的这句话很不得当。

山根很担心地说道:“未来小姐都说什么了?这个研究所以后该怎么办啊?四季女士的死对研究所来说是最致命的打击。”

“是啊。”新藤夫人很冷静地回答道,“这是以后大家要一起考虑的事情。未来小姐说她想马上回到美国,不想在日本定居……对,是这样说的……”

山根问道:“什么?”

新藤夫人说:“四季小姐的包还在直

升飞机里放着呢。我把她拜托我的事全忘了。山根先生,就拜托你吧!她说里面有带给四季小姐的非常重要的礼物。”

萌绘问山根:“直升飞机的哪个部位能放行李啊?”

山根答道:“是后面的座位。”

萌绘摇头说道:“没有啊。我刚才留意了一下客舱……要是有包啊什么的我应该会注意到啊……”

山根点点头说:“待会儿再查看一下吧。”

犀川正盯着桌子上放着的赛车看。真贺田四季女士的卧室里也有孩子的玩具。

犀川向新藤夫人问道:“四季博士是从小时候开始就喜欢方块游戏吗?我看见她的卧室里堆了很多的方块。”

“她从孩提时代起就和大人一样,不,应该说她比大人更聪明,更有能力。”新藤夫人说这话时又叹了一口气,“她没有玩的时间。因为发生了那样的事,她总是把自己封闭起来,看起来很可怜。”

萌绘问道:“她玩木偶游戏什么的吗?”

新藤夫人答道:“不,我没看见她小时候拿过那种东西。全部都是她长大之后才买的,全部都是……四季小姐想买什么东西都会告诉我,所以我是知道的。好像还有一个布制的小熊玩偶。”

“您知道栗本其志雄和佐佐木栖麻这两个人吗?”萌绘提起了电脑留言中出现的这两个人的名字。

“是的,当然知道,大家都知道。”新藤夫人微笑着说道,“还有一个人是叫真贺田道流吧?写成‘道流’两个字,读作‘MICHIRU’。四季小姐有时会扮作这三个人的样子。我听说这从小时候就开始了。是她从五岁开始就有的一个毛病。”

“是吗?”萌绘好像很吃惊。

“三个人都是吗?”

新藤夫人说:“不,只有那个叫栗本其志雄的是……其志雄这个名字是四季小姐去世的哥哥的名字。”

听了这话,犀川感到很吃惊。“真贺田四季博士还有哥哥吗?”

“不,他一生下来马上就去世了。和四季小姐是双胞胎……因此四季小姐才有心扮作已经死去的哥哥的样子。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父母一定很高兴吧……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不姓真贺田呢?这些都是我从我先生那里听来的……”

萌绘探身问道:“那么那个叫佐佐木栖麻的呢?”

新藤夫人微微一笑,情绪已经不是那么激动了。“这个人也是有原型的。他的原型是四季小姐在美国读书、工作时照顾她的那个人。虽然说是在公司上班,但那时的四季小姐还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学生。父母一直留在日本,四季小姐和那个人一起生活了五六年。可能是雇佣的家政人员吧。说是叫做‘森川须磨’的一个人。也许不是‘须磨’这两个字,或者根本就不是这个名字。”

“那个叫森川的人后来怎么样了?”萌绘问道。

新藤夫人马上答道:“在那边出车祸去世了。四季小姐因为这件事受到了刺激,才辞掉美国那边的工作回到了日本。”

“于是,四季女士就开始模仿起那个人来了?”萌绘说道。

“是啊……不过这和模仿还不太一样。是在自己的身体中创造了一个那样的人格。这不是模仿所能比拟的。四季小姐的头脑应该能装下不止一个人格吧……”

“那么,那个叫真贺田道流的呢?”萌绘报上了第三个人的名字。

新藤夫人稍微考虑了一下说:“这个是娃娃的名字。的确是这样的……她搬家搬到这里来的时候,只抱了一个很大的娃娃。样子并不是很可爱。大概有五十厘米那么高。那个娃娃就叫‘MICHIRU’。”

“那个娃娃后来怎么样了?”萌绘问道。

“在那间屋子里放着。”

“哪间屋子?”

“啊,就是她杀害自己父母的那个房间。是她住的第一个房间。真贺田博士被刺中倒下的时候,那个娃娃从书架上落了下来。嗯……那个娃娃正好落在倒下的博士的旁边。”

犀川也探出了身体。三个人都听得很入迷。十五年前发生的那场惨剧在他们几人的头脑中又重演了一遍。

“也就是说,那个娃娃……现在已经不见了吗?”萌绘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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