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此乃迈向魔的第一步 第四章

大门敲也没敲就被粗鲁地打开,害船主惊讶地抬起头来。

仿佛可以透出光线的淡金色头发还贴在他白口的脸颊上。

“有利?”

“萨拉列基,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

他只是微微歪着头,隔着薄薄的镜片望着我。

纤细的手指张得大大地摆在膝上,椅子旁边则放了一个毫无装饰的瓶子。

“我正在涂亮甲油哦。如果你不嫌弃我的东西,请拿去使用吧。旅行受点小伤算是家常便饭,毕竟这跟城堡里悠哉的生活是不同的,所以得好好注意指甲龟裂的问题。”

“指甲龟裂?我又不是投手……我不是要说这个啦,萨拉!”

“你在生什么气啊,有利?我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吗?”

“那些神族的人……”

随后眼来的不知是约札克还是伟拉卿正好适时把门关上。

“你竟然如此对待那些神族的人!”

我不断想起刚才看到的景象。

当我们从货舱下去的时候,那些金黄色的眼睛一起往上看。

在微弱的灯光照耀下,我们大致数了一下,成人应该有一百名左右吧。

至于在甲板上遇到的女孩,则在角落把偷来的粮食切得小小地分给大家。虽然众人不断伸手表示“我也要,我也要”,但藏在胸前的那些粮食实在是不够分配。

不过他们并没有因此鼓噪,没拿到粮食的人只是露出难过的表情放弃。

像这种食物不足的情况他们早已习以为常了。

幸运的是其中并没有幼小的孩童,但也不能因为他们是成人,就要把他们遣返回国。

况且还是挤在又冷又潮湿的船底,他们没有必要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展开这趟回家之旅。

将因某种理由被迫成为难民的人,在无人沪送的状况下强制遣返回国,实在是非常残酷的行为。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萨拉列基!为什么不把千辛万苦逃到小西马隆的神族们藏匿起来,反而还要将他们遣返回圣砂国呢!”

小西马隆的少年王萨拉列基,以一副不明白我为什么生气的表情回答:

“因为他们是圣砂国的人民呀,送他们回自己生长的国家应该是最幸福不过的事吧?”

“但那些人不是才从他们自己国家逃出来吗?而且是一大群人硬挤在小船上。虽然他们伸手寻求救助,但并不是一般遇到海难的人。他们应该是难民吧?之前在港口时我就看过那个情景了!”

但是我并没有将偶然保护两名神族幼童的这件事说出来。

而我身上带着那对男女双胞胎——泽塔跟兹夏给我的信一事,更是最高机密。

“难民……是吗?或许吧。”

我被他那么悠哉的反应搞得火大极了,气得用拳头槌打墙壁。

“既然这样!既然这样的话,遣返回国不是很糟吗?他们就是因为受到迫害,觉得生命有危险才会亡命天涯啊!要是你不愿伸出援手反而将他们遣返圣砂国的话,谁晓得那些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是吗?”

萨拉列基的食指抵在眼镜中央,然后用有如羽毛般轻柔的动作将它往上推。

淡红色的嘴唇则露出天真无邪的微笑。

“他们遭到迫害?我怎么没听说呢,有利你是听谁说的?’

“这个………”

被他这么一问,我反而说不出话。

其实我并不是听说的,只是看到港口那些求救的人们,跟先前保护的那两个孩童的模样推測的。

我并没有特别听到什么内情,因为我们语言不通,因此就算想把事情问详细一点,也几乎不可能。

“也没有听谁说啦,其实我也不确定。”

应该说就算想确定也没办法。

“不过光看也看得出来吧?”

话说到这儿已经算是强辩了,害我突然对自己讲的话没有自信。

我猜他们一定是为了活下去才离开祖国的难民,并且希望在小西马隆寻求庇扩,我一直是那么认定的。

明明对他们的事情几乎不了解,也没有向当事人确认真相,就这么擅自认定。

但萨拉列基就不一样了。

他这十七年来一直接受身为统治者必须的完整教育,也比我还要了解这个世界的局势,想必他一定比我更了解圣砂国的内情。

然而我这个菜鸟魔王现在却当着他的面说教。

“有利好厉害哦。”

但年仅十七岁就统领小西马隆的少年,在眨了几次纤长的睫毛后就开始叹气。

他把右掌贴在胸前,左手再轻轻叠在上面。

※※※※※

“你真的很了不起耶!居然能从那么细微的小地方看穿事情的深层面。有利,你似乎真的是生来就是为了当国王呢。”

没想到一直被我凶的人,竟然会反过来称赞我,害我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躲起来。

“……不可能有那种人的。”

他眯着无法辨识出颜色的眼睛,优雅地摇着头说:

“我相信有。”

的确,泽塔跟兹夏带来给我的那封信上,并没有写着任何拜托请求救援的事情。

只是写了他们希望救一个名叫贝尼拉的人或地,这点连充满知性的冯克莱斯特卿云特都还无法解读。

然而我却擅自发挥想像空间,认定神族的人们就是难民。

所以我没有被称赞的资格。

对那些事一无所知的萨拉列基,握着我的手激动地说:

“当乘坐救生艇的他们被发现之后,我的部下就不断地询问他们原因,但他们怎么样就是不肯说。所以我才……判断他们一定是在接近大陆的海域遇难,并向我们求救,所以才想尽快送他们回到祖国。看来我不应该光靠臆测做事。有利,希望你告诉我,我应该对他们做些什么?何种解决方式对他们才适当?”

“这个嘛……”

一股痛苦的感觉涌到我喉咙深处。总觉得有人在偷窥我的内心底层,害我呼吸越来越困难。而这段期间他那握着我的双手一直没放开。

“……我们一起想想看吧。”

我只能这么回答。

“你的国家在这种时候会如何因应?”

萨拉列基突然把脸贴近。他的眼睛虽然因为隔着镜片而看不出瞳孔的颜色,但是却闪耀着光芒。

“因应?”

“就是难民呀,应该有许多从周边诸国逃难到真魔国的难民吧甲有利!你们国家实施的是什么样的制度干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告诉我。”

“制度啊……”

现场的气氛根本就不允许我将“关于那方面都是交给冯克莱斯特卿处理的”这句话说出来,更别说“其实云特又丢给冯波尔特鲁卿处理”的这个真相。

有关真魔国的详细情况,周遭的人都比我还要清楚。

这是怎么回事?

自称是国王的人居然对自己国家一无所知?

这根本就在说明我是个窝囊废嘛!就算被咒骂上百万次,我也百口莫辩。

“仔细想想,我就是个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呢。”

存在的意义不仅是随扈的密探约札克,随即开口帮我解危。

“你看嘛,身上流着魔族与人类血统的我,在某崇尚人类至上主义的国家被贬得一文不值,但真魔国却收留了我。对吧?”

他最后这句“对吧?”不晓得是对谁说的。

“而且少……陛下他长时间在某国留学,所以一下子要他向您说明真魔国的惯例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不如谈谈您留学的国家都是怎么处理的好了,您不就是为了引进那边值得效法的部分,才在那里生活很长一段时间的吗?”

“嗯——在那里……”

那里,也就是地球都是怎么处理的呢?

我之所以断定他们难民的身分,是因为目击到他们在挤得像沙丁鱼的小船里求救的景象。我在电视上看过好几次这种画面。

像是横越沙漠好不容易抵达营区的人们,还有冒着生命危险在摇摇欲坠的船上漂流的人们。

他们后来都怎么样了?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着他们呢?

“国外的情况,通常都会接纳难民啦。至于制度的话…………”

美国有民族大熔炉跟移民国家之称,但移民跟难民的立场终究不同。在日本的话……

我羞愧得很想把头低下来,然后一屁股坐下来用食指沿着地板的木纹画圈圈。

“……不要问我太有建设性的问题啦!”

约札克,对不起,你特地帮我掩饰却没有派上用场。

“不、不过还没有搞清楚真相就把他们遣返回圣砂国。还让他们在那种环境下做长途旅行。真的是无法原谅。竟然在超出乘车率(注:人数与座位数的比率)的情况下让他们全挤在充满腥臭味的船底……啊,不对,因为是船。所以应该叫乘船率才对。还有女孩子在这么冷的天气没有外套穿,好歹也借个衣服给人家吧!而且三餐也要让他们吃饱!分配粮食跟毛毯给所有的人,这应该是最基本的人权

吧!?”

“基本的……人权……?”

萨拉列基结结巴巴地重覆,想必这是他头一次听到的名词。

“可是有利,他们是奴隶哟!”

“奴……”

※※※※※

我被打败了,我实在跨不过我们之间的文化鸿沟。我因为血液突然加速流动而开始感到头晕目眩。

至于我贫乏的脑内档案室中,有关奴隶制度的知识则停滞在古早的历史资料。

大航海时代的欧洲诸国,奴役硬从非洲大陆带来的黑人从事劳动的工作……

“你说奴隶……现在都西元几年了?奴隶制度已经被废除多久了?不,等一下!充满争义的开发中国家至今

还公然贩卖人口……糟糕,越来越混乱了!”

我的大脑因为过度提高运转率的关系,温度似乎快要过热了。

我往背后倒去,后脑勺还撞到约札克的胸部。

“少爷加油!加油啊,少爷!”

我有在加油啊。虽然我倾全力加油,但不断有新的困难挡在前方,刹那间让我觉得有些气馁。

真受不了耶!异世界怎么老是有这么多难以解决的问题发生呢?

“抱歉,萨拉。我居住的国家并没有那种制度,我过去也未曾去过实行奴隶制度的国家,所以我的话可能欠缺一点说服力。不过只因为自己是奴隶就得遭受残酷的待遇,我左思右想都觉得这种行为是不对的!”

“没有奴隶?真的吗?”

萨拉列基打从心底感到讶异,他用美丽的手指抵着嘴唇说:

“那由什么人负责处理污水呢?’

“啊——那个啊~”

我回头往后看,看到约札克露出遥望远方的眼神。

“由下级士兵负责。”

“那么充满危险的灌溉工程,以及在严酷的环境下进行的开拓作业呢?”

“那也是下级士兵负责。什么嘛,原来真魔国的下级士兵都不被当人看待啊~”

一直保持沉默的伟拉卿用挖苦的语气打断约札克的话。

“别叹气了。除了训练之外也有升官的机会啊!”

“话是没错啦!”

这段会话听得出两人当时的上下关系。

“总之,萨拉列基,这跟是奴隶或贫穷、身分或贫富的差距无关。每个人生来都是平等的………不过突然跟你讲这些可能没用。简单一点解释的话,就是不能让他们饿肚子没面包吃,过着从厨房偷东西吃的生活啦。’

“咦,为什么会没有面包吃?那么………”

在我十六年的人生里,我从没想过自己居然能亲耳听到这句名言。

而萨拉就这么毫不在乎地脱口而出:

“吃蛋糕不就好了(注:法国波旁王朝时期,百姓生活贫苦没东西可吃,当时的玛莉皇后还天真的说:“人民没面包吃,就给他们蛋糕吃啊。”这跟中国晋惠帝的‘何不食肉糜’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被他这句话彻底打败而呈现Orz的姿势,双掌则摸着粗糙带刺的木板。

总觉得周围突然变得一片漆黑,还有充满落寞气氛的聚光灯从天花板打在我身上。

如果说我是窝囊废魔王,那萨拉列基就算是超×国王,而且还奉行没有面包吃就吃蛋糕的主义。

这简直就是过去的玛莉·安杜聂特皇后。

“玛……玛莉皇后。”

“陛下,您若不嫌弃的话,请拿去用吧。”

弯下腰的约札克把蕾丝手帕递给我。

“谢谢你,克里叶。我快不行了,好累哦……总觉得好想睡觉……咦,等一下!这个震动是怎么回事?’

有别子海浪的细微震动,透过我撑在地板的双手与膝盖传到全身。

不同子熟悉的缓慢摇摆海上之旅,它的力道更强,

甚至是类似电动马达的“振动”。

“是海流!”

“是巨型章鱼怪!”

身为船主的小西马隆王萨拉列基,与老练士兵约札克同时做出猜测预言。

萨拉表情严肃地开始述说:

“圣砂国近海会有随季节而改变型态的海流,因此一整年间只有固定的时期才能渡海。我们预先推估今年还有几天可以航行,认为应该还来得及通过才踏进这里的海域,但毕竟海洋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或许海流的通过提早改变了也说不定。’

我是听得有点雾煞煞,不过应该是类似涨退潮的时候,漩涡在海湾发出的巨晌吧。

而刚开始只有手脚才感觉得到的震动已经越来越剧烈了,整艘船摇晃到让人怀疑该不会是有潜水舰往我们这里接近呢。

而摆在桌上的瓶子也发出喀哒喀哒的声音。里面的液体也随之溅出。

“最糟的情况会怎么样?’

“我也不敢确定,因为我也只有在婴儿时期经历过这样的情况。但是会听说如果被卷入海流的话,就算是经验老到的船员也很难顺利脱困;要是没有经验的货船舵手,那就不管如何都无法抵达圣砂国。而且不仅如此,遇难的可能性也……”

“不过是大章鱼的可能性也并不是没有哦!那个有着十根又白又粗的章鱼脚,外皮虽然坚韧但肉质却柔软的家伙。”

密探非常开心地舔着嘴唇,推測着“那应该就是章鱼吧?”还把手移到腰际的佩剑上。

“刚好我现在最想吃的食物就是章鱼天妇罗。我要彻底扮演好想挑战创意料理且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妇,然后砍断它一、两根腳。Let'Sgo!嗜血的少妇!”

船舱外有些不骚动。

我们把门打开之后,发现被初次经历的紧急状况而吓得惊慌失措的船员们,正在偌大的甲板上东逃西窜。

“……以天数来算的话,应该还不可能遇到啊!”

我被忿忿不平的语气吓了一跳而转头往旁边看,发现萨拉列基正咬住他有如花辦色泽的薄唇,可能是对自己的计算出现失误相当懊悔吧。

“人生总会有不如意的时候哟,萨拉,更何况对象还是大自然呢。”

“不管怎么样……”

他紧握纤细美丽的手指,而刚刚才保养过的光亮指甲深深掐进他白口的肌肤里。

“我无法容许任何事情没有按照计划完成!”

那是我这个挫折大王不曾有过的愤怒情绪。

阿达尔贝鲁特把卷成圆筒状的脏污毛毯丢在地上,像毛毛虫般躺在地上的东西发出细微的呻吟声。

“喏,这就是你要的东西。”

“我代我养父向你道谢。”

“尽管凌虐他吧,反正他命硬得很。”

冯克莱斯特卿·子世代·吉赛拉在偌大的舰长室里双手叉腰,冷眼低头看着毛毯裹住的物体。

虽然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但现场所有人的身体状况就属她最好。

她刚结束协助卡罗利亚复兴的长期任务,就算处于没有经过适应期、也无法使用魔力的场合,身心方面还是处于最佳状态。

至于她的养父冯克莱斯特卿云特,则因为差点被火纹身、又不幸掉进海里,还因为法术的影响而反胃想吐等,连续三大冲击而身体不支,目前正瘫在隔壁房间。

有相同遭遇的冯比雷费鲁特卿沃尔夫拉姆的身体则已经康复,生活上也都没什么问题。

可见八十二岁的他还是赢在年轻这点。

真魔国的部分要人所聚集的地方,是作风强烈的海和尚——塞兹莫亚舰长的“海上朋友号”。

当萨拉列基军港爆发军事政变的时候,它正停靠在正对面的港口,也因此在接获第一线报的同时就赶到现场。

多亏“海上朋友号”及其伙伴效率之迅速,才能让受到牵连被丢进海里的云特,以及胸部中箭的沃尔夫拉姆平安获救。

再多的赞扬都不足以奖励在紧急时刻做出正确判断的塞兹莫亚舰长,正如同他那怎么梳都梳不齐的日渐稀疏的头发。

除了沃尔夫拉姆及从卡罗利亚赶来的吉赛拉外,还有靠在门口将毛毛虫物体扛过来的阿达尔贝鲁特,堪称是最糟的组合。

说是“非常相似的魔族三兄弟”都不为过的三男沃尔夫拉姆,一见到背叛国家的冯古兰兹.阿达尔贝鲁特时还起了争执。

态度冷漠的阿达尔贝鲁特还算控制得很好,至于沃尔夫拉姆却是随时都想拔剑砍他的样子。

要不是魔术师吉赛拉斩钉截铁地撂下“要是不安份一点,我就让你们俩全身麻痹”这句狠话,现场很可能早已血流成河了。

顺便一提,这个时候“无论何时何地都在的达卡斯克斯“只是蜷缩在房间的角落发抖。

而敞开的门外,则有一大群人站在一定的距离外围观,他们都是“海上朋友号”的船员。

而人墙后面还有个顶着像长了几根毛的雏鸟头顶似的发型在跳来跳去的仁兄,那应该就是塞兹莫亚舰长吧。

“嗯噗!”

从毛毯卷里探头呼吸新鲜空气的,是过去曾身为优秀的小西马隆军人,甚至号称是萨拉列基之忠狗的人物——耐杰尔·怀兹·马奇辛,

他也是在小西马隆军里带动推剪马尾风潮的男人。

沃尔夫拉姆拄着曾是有利的拐杖——“气管一号’,指着地上的男子说:

“就是这家伙!是这家伙攻击我跟有利!”

大病初愈的他声音还很沙哑,连语尾都变得口齿不清,让人心生怜惜。

“唔,你是当时的魔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魔族会穿萨拉列基国王的披风?而且还站在他平常站的位置呢!?”

“我们还想问你呢!你知不知道攻击我们这支渡海而来的正式外交使节团,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

“不是的,我是……”

“到底是怎样,给我讲清楚说明白!”

蹲着身体屈膝靠近的吉赛拉,用她特别苍白的手抬起马奇辛的脸。

她平常用来疗伤的温柔手指,正深陷在长出杂乱胡渣的胡子里。

“既然让奇南溜了,现在只好问这家伙的身体了。哎呀,我失言了,应该是问这男人的嘴巴。我记得你叫马奇辛对吧?你们这群小西马隆军队内部的异议份子,为什么要放冷箭攻击我们陛下?就算你们的目标不是我们陛下,而是暗杀少年王萨拉列基,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好了,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快点诚实招供吧。”

她嘴角扬起不怀好意的微笑,这不是什么好征兆。那些平常就习惯被她爱的怒吼凌虐的工兵,全都挺直背脊准备挨骂。

来了,快开始了、快开始了,做好心理准备吧!

“哼,问得出来我就随便你,反正我才刚被拷问过。”

“……你说拷问?”

治疗者——吉赛拉扬起眼角,她那发自丹田的声音变得非常粗暴。

※※※※※

这正是我真魔国军队医疗从业人员的着名绝招——上土模式。

“给我听清楚,你这个人类!我魔族医疗部队并不会接受那种以虐待为首的古老野蛮询问方式!不过人类至今还是把不断的拷问当做是收集情报的有效手段!像是拔指甲、挖眼珠、还有切掉跨下的鸿喜菇等等!怎么了你们?怎么个个变成内八字?难道你们担心你们的鸿喜菇吗!?”

在人墙后面跳来跳去的雏鸟头,跟头顶闪闪发亮的厨房见习生达卡斯克斯.则拼命摇着右手跟头部强力地否认。

“你这个胆小的士兵给我听着!我们真魔国医疗军团才不会用那种原始的手段!往后的医疗必须科学与头脑并用!给我好好记住,你这个马屁股尾巴头,”

胆小的马奇辛几乎被一对一上士模式的魄力吓到不行。

“假设说我这里有冯卡贝尼可夫卿艾妮西娜女史试作的新药——魔鸡危险液的!剂跟Ⅱ剂!你们这群笨蛋觉得冯卡贝尼可夫卿艾妮西娜可怕吗!?”

“可怕,上工大人!”

屋外被问及的士兵们大声回应着,但早已养成的习惯让他们全体都直挺挺地不敢乱动。

“那么毒女艾妮西娜跟你们的长官谁比较可怕啊!?”

“当然是上士大人您,上士大人!”

“你们这群脑筋‘孔古力’的马屁精!这种时候应该称赞敌人才对,想不到你们平常一板一眼的,嘴巴却这么甜!”

“是!我们会改进的,上士大人!”

吉赛拉嘴里臭骂着部下。心情却好到不行。

“你还是眼以前一样嘛,上士大人……”

阿达尔贝鲁特摸着裂开的屁股型下巴说道。

连接触吉赛拉真面目没多久的沃尔夫拉姆,都被魔鬼上士气势汹汹的模样吓得退到墙边。

看来别惹到这只母老虎才是上上策。

“好了,说到这里——”

吉赛拉手握着细长形的棕色小瓶子继续说道:

“这是毒女艾妮西娜制造的新药。”

一听到制造者的名字,马奇辛的脸色突然大变。

“那、那是毒药吗?既然你说是毒女制造的,那就是毒药喽!?”

“哼!”

在发出听起来像是擅长使用蛮力的吆喝声之后,吉赛拉扳开马奇辛的下巴,然后硬把绿色的Ⅱ剂灌进去,接着再把颚关节往上推,让他的嘴巴闭上,固定好骨头位置之后再揪住他的头用力摇晃。

“既然你不肯说,我就不惜使用蛮力也要让你自己招!好了。快点给我从实招来,说出你的目的的吧!”

“哼呜唔!哼呜唔!唔!”

推剪马尾正前后左右地摇摆着。

Ⅱ剂在马奇辛的嘴巴里充分摇晃过之后,从嘴里冒出来的淡绿色泡沫往象征军人身分的推剪胡须流了下去”

接着吉赛拉捏着横长形的小瓶子,对着午后的太阳高高举起。

“接着呢,这里有着看起来像是鲜血的红色Ⅱ剂。在喝了I剂之后的一定时间之内再喝下Ⅱ剂的话……”

“呕——要是再喝下它的话会怎么样!?呕呕一一那两剂液体混合的话,到底会不会有危险?还是说Ⅱ剂是解毒剂呢?到底是怎样啊?呕!?”

“如果想知道的话就诚实招供吧川页便跟你说一下。说明书上是这么记载的:“艾妮西娜有一半是由温柔所构成”………哼!”

吉赛拉把说明书丢在地上。

“温柔——我就不信会有多温柔——”

熬不住这紧张气氛的达卡斯克斯整个人往后倒。

虽然并没有服用魔鸡危险液,可是他却口吐白沫兼翻白眼。

就连在场冷眼旁观,唯一反魔族的阿达尔贝鲁特也都开口表示:

“喂,在还没有更多牺牲者出现以前,快点让自己脱离苦海吧,马奇辛。况且你也不需要为谁义气相挺了吧?”

“少、少、少、少胡说八道!我耐杰尔·怀兹·马奇辛才不会因为这点威胁就屈服……什么!?”

围在屋外的人墙开始出现被害者。

因为无法承受吉赛拉的气势及等待造成的恐惧,导致不断有人发出巨大的声响倒地不起。

“喂,马奇辛。你也有兄弟娼妹吧?可别让他们太伤心哦。就当做是为了会替你哭泣的老妈着想,你就全部招出来帮自己赎罪吧。等你招完之后我会拿炸猪排盖饭给你吃(注:日本警方在侦讯嫌犯时,侦讯完后都会叫炸猪排盖饭给嫌犯吃)。”

肌肉男居然走感性路线,真是令人意外的阿达尔贝鲁特。

“我们可是无所谓哦!我倒想看看你这个没骨气的臭胡子男会嘴硬到什么时候。不然干脆把你丢在卡罗利亚市区好了,那里的人可是对你恨之入骨。这样就能让你重新锻链出比蚊子的腳还要细的神经了。”

……吉赛拉则是用语带威胁的方式。

“啊,话说回来……”

觉得“沉默是金”而一直不说话的沃尔夫拉姆,像是临时想到什么似地抬起头来。

“最近母亲大人突然很勤于练习皮鞭秘技,嘴里还念念有词什么美熟女战士的………对了,是念‘美熟女战士洁莉。接下来我要合起来一次惩罚你’的台词。还说’真想再跟那个胡子先生玩呢?……”

“咦——”

看来美熟女战士皮鞭的恐吓力比被自己毁掉的都市还要来得有效果。

马奇辛绷紧布满伤痕的脸,充血的眼睛再次涌出泪水恳求地说:

“我、我说、我说、我说!我什么都愿意说,只要别让我再见到那个艳丽俗气的女人就好!”

“艳丽俗……你这男人请话真没礼貌!要说装可爱,说她是装可爱!”

在场所有的男人往斜下方看,心想:

“怎么连当事人的儿子讲话都这么踉。”

“虽然理由很奇怪,不过你有心招供的话就好。那就请说吧!耐杰尔·怀兹·马奇辛,你究竟是为什么要暗杀陛下跟沃尔夫拉姆阁下呢?”

※※※※※

推剪马尾清了一下喉咙后才开始回答。

他刻意想虛张声势,不过胡须却在颤抖。

“我这次的目标真的不是魔族的小鬼。虽然那个双黑的魔族害了我好几次,但这次他是以特使团的身分进行正式访问,要是暗杀正式来访的贵宾,将会影响我国的声誉,因此我们的目标……”

前小西马隆军人突然停顿下来,痛苦地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后继续说道:

“……是萨拉列基陛下跟他的亲信。其实我还想问你们呢,为什么会有穿着萨拉列基陛下衣物的魔族,站在旗舰的那个位置呢?”

“你说那件浅水蓝色的披风吗?听说是那个叫萨拉什么的给有利挡阳光眼海风用的,只不过后来被我拿来穿就是了。”

冯比雷费鲁特卿清秀的眉间挤出一条皱纹,深度并不输给他兄长呢。

“有利不晓得听谁说舵手后面是观景的最佳位置,说什么站在那里欣赏最能感受到出港的震撼力,又说是出航的惯例也是船旅的精华所在……’

“告诉他这件事的恐怕是萨拉列基那家伙吧?那个小西马隆王让黑发小鬼穿上自己的衣服,然后让他站在自己最喜欢的位置……这小鬼挺狡猾的呢!看样子他早就知道有人计划要暗杀自己,也就是说你们的谋反行动早就已经走露了消息,马奇辛。”

“而且那名弓箭手好像是奇南哦。”

看来已经恢复治疗系女性土官身分的吉赛拉,说出过去曾是养父部下的男子姓名。

在前往小西马隆的旅行途中脱队的奇南,还涉嫌偷走伟拉卿的左手臂呢。

“他是真魔国的第一神射手。因为某些原因被军队开除,但是他的确有那个能力可以准确射穿任何标的物。现在我们也知道他前往小西马隆的理由……”

“搞什么?怎么没跟我说呢?’

“其实我也是刚从冯克莱斯特卿那儿得知的。先别管奇南的理由是什么,总之他已经背叛国家,而且还携带危险物品逃往小西马隆。对西马隆军而言,再也没有如此幸运的事了,因为有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自动送上门来。能够顺利找到弓箭手的人选一定感到很开心吧,耐杰尔·怀兹·马奇辛?”

“没错。”

‘有欣喜若狂吗?”

“那倒没有。”

看着开始招供的马奇辛,阿达尔贝鲁特开口说话了。

“但是如果他国国王在正式访问中遭到暗杀,这不是有损小西马隆王的形象吗?如果连自己国家的军队都无法统驭,想必在各国间的评价也会大幅降低吧。要是早就掌握到谋反的情报,岂不是可以防范未然?更何况主谋……”

他一边说一边用水陆两用靴的坚固鞋底,毫不留情地猛踢缩得像毛毛虫的身体。

“唔呀!”

“是这个愚蠢的男人耶?喂,别发出海豹般的惨叫声啦!”

“如果想斩革除根、一口气扫荡叛乱份子,应该趁他们实际采取行动时再展开追捕。平时就算一次逮捕到许多人,一定还有部分余党躲到地下。纵使是军事性组织,但没有参与行动的人一定会被当成是胆小鬼吧?而且………那的确是奇南没错吧,沃尔夫拉姆阁下干”

三男表情冷漠地点点头,吉赛拉的口才实在比自己要好太多了,让她从事专业医疗实在太可惜了。

“这个战咯真的很高明。如果弓箭手是魔族的话,如果魔王陛下………虽然我很不愿意这么说………不过一旦魔王陛下不幸遇害而死,也能向诸国辩称是魔族内部的争斗。如此一来不仅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同时也能暗杀我国的陛下。成功的话不会引起太大的国际舆论,失败的话起码也能扫荡国内的反对势力,无论最后有什么样的结果都不会造成损失。这算是一种保险概念,居然能这么从容不迫地考虑到这点,可见萨拉列基从一开始就对陛下……”

吉赛拉摇了好几次头,这并不是针对某人摇的,应该是对敌人的谋略感到佩服。

但是沃尔夫拉姆白挚的脸颊却真刻涨红起来。

“那个小鬼还敢故作纯洁地接近有利……!”

“请等一下,沃尔夫拉姆阁下,您打算去哪里?”

“我要去救有利。”

“去哪里救?”

“哪里都没差啊!对了!是圣砂国,我也要去圣砂国!现在没时间在这里耗了!我要去救有利!那家伙不能没有我啊,”

“请冷静一点,阁下。”

虽然知道这么做是以下犯上,但吉赛拉还是抓住了前任魔王的三男手臂。

“您忘了吗?圣砂国是属于神族的领域,那里有一大群法力高强的人。光是其土地就跟真魔国管辖的大陆,以及现在由人类所居住的大地不一样哟?魔力高强的人去那里只会碍手碍脚而已。”

她说的一点也没错。

虽然自己跟云特的魔力还称得上高强,但在西马隆境内时就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不过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咬着手指头待在安全的场所等待啊!

“我是那种遭到阻止就会乖乖听话的人吗?”

她缓缓摇头。绑起来的辫子则在背后摇摆。

“不是。”

“既然知道就放手。”

“在您独自冲出这个房间以前,我认为您应该先做一件事。”

此时,苏醒的达卡斯克斯撑起身子,用手掌摩擦自己无毛的头顶。

他推开门口的人墙,好不容易才看到塞兹莫亚舰长的脸,及为了解开绳索而拼命扭动身体被脏毛毯卷成圆筒状的推剪马尾,而正经八百、坚守岗位的船员们则大声宣告“有小型船抵达”。看样子是来自卡罗利亚的帮手到了。

倒是隔壁房间突然发出巨响,有着相同木纹的墙壁嘎吱嘎吱地响着,看来似乎是云特从床上摔了下来。

沃尔夫拉姆忽然想起过去一直尊敬的人们,嘴里喃喃念着新王的名字。

为了让僵硬的手指松弛,他重新握了两次右手,然后开口说:

“止刻组成追踪队!”

“绝不能让陛下落入小西马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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