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啊!”
她喘不上气,在绿色的地狱中连滚带爬地奔走着。
赤脚踏过密林之中,被草叶石砾划得满是细小伤痕。从短袖中伸出来的健美四肢此时也或多或少地被血给沾湿。
日光被树丛遮住,这个昏暗的世界变得无比闷热。
她浑身都被汗液濡湿,脑袋也被暑气熏的昏昏沉沉。
奔跑之中喉咙早已干得发痛,但也不清楚在哪会有能够饮用的水。
食物也同样。果实、虫蠹、草叶,哪些是可以吃下去的也不知道。
不,要这么说的话,甚至,她连自己在往哪边跑也不知道。
因为看不到太阳也就判断不了方向。这不是太阳升起的左手方向,连这样想的自信也没有。
密林之中,兽叫、鸟鸣、枝叶摩擦的声音,这一切都浑然一体地将她包围起来。
气息还是什么的那种正体不明的东西,自不用说,她也是完全不能了解的──……。
──早知如此的话自己也接受猎兵(Ranger)的训练就好了。
“噫、呜……”
头发湿湿地贴在脸上感觉非常不舒服,她没多想就用手去擦额头上的汗,却又马上在触痛伤口后后悔起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再怎么绞尽脑汁也得不出答案。也没有可以询问的对象。要问原因,也很明了,因为自己走散了。
要说是自嘲的话,也很简单。
要说是运气不好,到底也只是安慰自己的借口。
事实就是她和同伴们一起冒险、失败了、逃走了。只是这样而已。
“……要是、有武器的话……啧。”
船筏被翻倒,注意到河边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装备丢了,同伴们也不在了。
但即便如此,她也还是没有放弃地逃了出来,因为她是一个冒险者。
冒险者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抱怨现状固然是冒险者的权利,但不去挑战便不是冒险者所为。
更重要的是,就算情况非常绝望,也还没有盖棺论定。
同伴们的安危也还不清楚。那么,也就是说还有可能汇合。
──姐姐的话,肯定是没问题的。……如果是姐姐的话。
她一想起共同行动的姐姐的事,脸颊就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最后看见她的时候是在船上,向从倾斜的船上摔下来的自己伸出手的样子。
她是团队中的领队,深得大家信赖的巫术师(Druid)。
大自然便是她的友人,一定没问题的。
她就这样一边对自己说着,一边继续在密林中拼命地跑起来。
──对了,就沿着河流行动吧。
虽然要考虑到有“追兵”的话或许很危险,但也总比在这些树丛里来回窜逃要好。
没错,她在逃跑。为了生存、拼命地逃跑。
正因为如此,“那些家伙”也一定明白。
“────噫!?”
循着水流的声音拨开枝叶、再次走向河川的她,不由得发出了憋抑的悲鸣。
她所看到的,是作出各种各样的异样姿态的物体。
像是百舌鸟的早贄①。又或者,是被孩童恶作剧的青蛙。再者就是被丝线操着的人偶。
那是人类。
从肛门刺入的桩子,从口中贯穿出来。被处以残酷的极刑后,曝晒于此的尸骇。
一个一个地、像是黑色的人偶皮影戏一样,就这样滑稽地排在那里。
“呃、啊……呜呃、呃呃……”
这不现实的光景让她的胃反射性的痉挛,里面的东西就这样一下子逆流上来。
一阵苦涩扩散到口中。说起来最后吃的东西是烤鱼来着。是用签子穿起来的,烤鱼。
“呕、呃……”
终于忍受不住、蹲下来将原本就不剩多少的内容物尽数吐出的她,等发觉到这是个失误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些家伙”的气息已经在周围蠢动着了。
但也绝不是消除了气息。那些家伙,并做不到这么高难的事情。
只是她没注意到罢了。
“咿、……呀、啊……啊、啊啊……!”
等到她慌乱地想要动起来的时候,已经有无数的矮小身影扑向了她。
从后面被压倒在地,溅起的泥飞进嘴里。
──呼吸不了……!?
反射性的,她拼命地扭动着身子、挥踢着手脚。
当然,在数量的暴力之上,这种抵抗无比脆弱。结果早已注定。
“噫!?”
伴随着混浊的叫骂声,脚被抓住,两腿被硬是拉开。她发出凄惨的叫声。
它们卖弄似的、把胡乱削尖的木桩摆到她眼前,她的脸上一下子血色尽失。
“不、不……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那样的、那样的死法、啊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不明白。
要嘲笑她们是废物的话很简单的吧。
只是运气不好而已,这样的话语也只是自我安慰罢了。
不管怎么说,她已经不会再知道眼前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姐姐。
也不会想到,那些就是自己的同伴。
她所明白的,就只有自己会被怎样杀掉,仅此而已。
①百舌鸟一类的鸟类的特有行为,主要是将捕捉到的猎物插在树枝等尖锐物体的上面。据说是为了保存食物的一种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