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发出像是被传说中的剑插进心脏的大魔王临死前的惨叫一样的悲鸣,已经是一小时前的事情了。
那之后的事情抚子已经不记得了。
非常模糊。脑子一片晕乎乎。
为什么现在抚子会摇摇晃晃地走在上学的路上?真是一个无法解开的谜。一会左一会右,一会右一会左,那步伐看起来也不知道究竟是醒着的还是睡过去了。在迷迷糊糊的扭曲着的视野之下,自己竟然向着学校走去,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为什么现在还活着?
难以置信。
沿着模糊的记忆摸索,当作逃避现实的手段开始翻寻那些片段,首先在脑海里闪过的是历哥哥听到抚子的惨叫后迅速飞奔进房问,把月火一脚飞踢出去的画面。
抚子不禁“呜哇!”的惊呼起采。
竟然接近零距离地看到女孩子破打飞的场面……那冲击性的情景令抚子瞬间失去了责怪月火对自己施暴的打算。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历哥哥的审判是比包青天还要公正严明的。
“千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振作点!放心,只不过是前发没了而已!”
历哥哥抓着抚子的肩膀,用力摇晃起来。
只是前发没了而已?
不对不对。
这不等于全部了么?
抚子要是没有了前发,那还剩什么啊?
“虽然非常奇怪,但你大可不必在意!”
非常奇怪……?
这算哪门子的安慰……抚子觉得历哥哥只是在传达事实而已啊……
“火怜!过来一下!把千石带去安全的地方!我现在跟这个小妹有话要说!不对,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我要跟这家伙独处一会!”
“呼、呼呼呼——”
被历哥哥骑在身上的月火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口吐鲜血却还笑得恐怖。
简直没吸取丝毫教训嘛。
“哥、哥哥,你说要两个人独处?这太大胆了吧……”
“哦哦,当然大胆了!从现在开始,我要对你的身体做儿童不宜、也不能公开给东京都居民看的事了!你就给我觉悟吧!”
“请、请你手下留情……”
“呵,那就要看对谁留情了!!”
一场恐怖的兄妹大战正在酝酿。
不,其实抚子后来被历哥哥一叫便像召唤兽一般来到房间的火怜姐姐硬是从房间里拽了出来,那之后的兄妹打架是否恐怖,或者是超出了恐怖的范畴而得用其他形容词来描述,这些抚子都无从知道了……
“月、月火究竟干了什么……貌似是连我也无法包庇她的事啊……”
只见火怜姐姐一边一反往常地擦着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汗珠(不是那种清爽的汗水),一边颤抖着说道,把抚子带到一楼的浴室。
然后——
“唔……这好像是月火平时用的那把吧……”
说着,她从柜子里拿出剪刀。
不是月火用的那种平时用来剪纸的剪刀,而是有齿的专门用来剪头发的那种。
“反正现在也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得修剪一下,让它看起来自然点。……没问题吧?”
火怜姐姐似乎很担心地问道。
本来应该是“豪爽”而且“粗枝大叶”的火怜姐姐竟然……
“抚子现在究竟变成怎样了……?”
说着抚子把恍惚的视线投向镜子。
镜里的人——是谁?
这句话差点禁不住冲口而出——里而是一个没有前发,眉毛和额头都一览无遗的女孩子。
当然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一边嘀咕着,抚子一边摇摇晃晃地向着学校走去——一边走,一边用左手加右手地掩着脸。
可以的话其实想用帽子深深的挡着脸……最好是那种大高帽,但是戴上那种帽子的话,在学校里一样会被当作怪人看待……
可以的话,真想请假不去上学算了。
不想带着这样的发型去上学……
不过,多亏了出乎意料地有造型师潜质的火怜姐姐的手艺,现在这发型总算“见得人”……即使如此,前发和左右的头发以及发尾的不平衡感,还是无法掩盖。
不剪成齐耳短发的话,恐怕这种不平衡感都是无法消除的吧。
就算这样掩着脸走,也是掩盖不了什么的——以抚子的小手,就算遮得了脸,也遮不住额头。
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笑抚子。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你这样子逃避现实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啊——对吧,抚子?”
一把声音从没有被前发挡着的抚子的脸上传来——不对,脸上是不可能发出声音的,正确来说,应该是脸部的附近传来的。
从掩着右半边脸的右手的手臂上传来——这么说的话应该更容易明白吧。
是的。
也就是说,这是久违了的朽绳先生的声音。
“…………”
“唔?怎么了?干嘛没反应?抚子?”
“吵、吵死了……”
抚子说道。
这对于抚子而言是很少出现的粗鲁语气。
即使对方不是神明,也不应该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的,但是现在的抚子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朽绳先生……好过分……”
“过分?什么啊?”
“竟、竟然不来救抚子……”
“喂喂,别这样说啊——那种场面,本大爷能干什么?而且本大爷不是按照跟抚子说好的那样,努力地乖乖呆着以免引人注意么?你应该表扬,而不是责怪吧?对不对?”
“…………”
道理上来说,理应如此。
但是现在不是讲道理的时候。
现在我们说的是感情上的问题。
“就算撇开那个,我也没有非救抚子不可的理由啊。竟然不救你什么的,根本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吧?啊啊?”
“……你说的对…………呜呜呜……”
说着,抚子放下了右手。
朽绳先生这样子开口说话,并不是保持橡皮筋的样子,而是以怪异的姿态活动,靠得太近的话(用“浪漫”一点的说法,就是一种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唇齿相碰的程度了),有点难以启齿的感觉。
但这样一来,本来就很小的抚子的手,自然不可能单手遮住脸,所以只好放弃了,把左手也放了下来。
不过,反正也不可能一直保持这种像是在玩捉迷藏的动作吧……
怎么藏,结果人还不是在这里。
没有前发的女孩子,还不是一样存在。
“…………”
啊啊,实在不能原谅。真想迈开大步走。不管是低着头还是垂下眼、怎么做都不可能把脸隐藏起来的了。这种背德的解脱感觉,是怎么回事……?
神原姐姐,也一直是这种感觉的么?
如果是这样,就实在很不一般了。
不对,其实神原姐姐也不是总是这样子大步大步地走路的。
“没有啦,其实那样才是正常的。而且你那背德的解脱感是什么意思?”
朽绳先生像是读出了抚子的心思,说道。
抚子已经不打算反驳了。
“好过分……朽绳先生太过分了……”
这样子自言自语似的,但是又说得字字清晰、控诉一般地不停说着的方式,应该就是抚子最大的抵抗了吧。
其实意识上并没有抵抗的意思,最接近的说法,或者应该说是近乎梦话。
“朽绳先生心眼太坏了……”
“心眼坏……干嘛要责怪本大爷。别乱拿别人来发泄情绪啊,啊啊?剪掉抚子那像蛇一样的长长前发的人又不是本大爷,不是那个叫做月火的家伙么?”
“呜呜呜呜呜呜……”
说的没镨。
但是老实说,抚子很难把怒火发泄在月火身上……就算除去她被惩罚得那么悲惨这件事,也无法责怪她。
“为、为什么……可是,月火为什么要对抚子干这种事呢……”
“本大爷觉得这应该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吧。”
朽绳先生心情愉快地说道。
明明跟抚子同化了的,可是感情上却没有任何连接。感觉上跟忍小姐或者黑羽川小姐很不一样。
但是,这种情况有什么好高兴的呢?
“也就是说,抚子只不过是惹毛了那个女孩而已吧?”
“热、热猫……?这、这是什么?最近流行的萌系角色?”
“不是啦不是啦,不是外来语也不是某种昵称。这样啊,原来抚子不知道惹毛了是什么意思么。对于本大爷来说,这倒是很好理解——就像这样子,浑身鳞片倒竖的感觉。反正,就是抚子你让月火生气了。”
“…………”
抚子倒没有看出来——至少那不是一冒火就会歇斯底里的月火生气的样子——不过,月火她真
的生气了么?
难道就是因为对抚子生气了,所以那个时候才会拿起剪刀么?
不过,按理说不管怎么生气,都应该不至于去剪女孩子的头发吧。
“果然很可怕啊……月火……”
“是啊。虽然对本大爷来说,抚子比她可怕多了。”
“?为什么呢……”
“听见你说的那段话,一般人都会那么想吧——沙沙。比起抚子的心情,倒是月火的心情比较容易理解。”
而且,存在方式也比较接近啊——朽绳先生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抚子听不懂的话。
“……不过,那家伙比我更狂妄就是了。”
“你……你在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啦。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有。如果说本大爷说的话你听不明白,那就证明那是抚子你无需明白的事。别说这个了,抚子,你该不会是忘记了吧?你必须在今晚再尝试帮本大爷找出神体的所在呢。”
“…………”
“哦哦?难道你真的是忘记了么?”
“没有忘记啦……不过,真不想带着这种发型在街上走啊。……上学是没有办法……”
而且在抚子遇到困难的时候,朽绳先生不也没有出手相助么?虽然抚子嘀咕了这么一句,但是貌似朽绳先生没有听见。
声音实在太小了。最重要的是,没有强烈的主张,也许真的是不行的。
“那个,朽绳先生,抚子有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
“对、对于我们两个都是‘有利’的建议,你要不要听一下?”
“听是当然听了。因为本大爷跟抚子是互相信赖的合作伙伴啊。”
还真亏他说得出来。
多一条舌头果然是不一样。毕竟,那是蛇的舌头嘛。
抚子开口了。这是对双方都有利的建议。
“在抚子的头发长长之前,找寻神体的行动就暂时中止吧,怎么样?”
“……你这个建议,究竟哪里对本大爷有利了!?”
“呜哇!”
被朽绳先生大声一吼,抚子不禁吓得缩起了身子——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说、说不定你会觉得自己成全了抚子的愿望,会很有满足感啊……”
“你以为自己是谁?”
神明吐槽道。
不出意料,果然被立即回绝了。
抚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么……晚上戴上帽子应该就没问题了吧……然后再戴个墨镜,戴上口罩……”
“你是想扮成贼么?”
朽绳先生没好气地说道。
“真拿起没办法啊,抚子——发型什么的,怎么样都没关系吧。”
“对……对于女孩子来说,这可是大问题啊。”
“没问题!你很可爱啦。”
“!”
抚子不知道朽绳先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也许只是在安慰抚子,也许连安慰也说不上,只是一时顺口罢了。
但是,那句话对现在的抚子来说却是针剌一般。
像是刺进皮肤里的毒牙一样。
“可……”
“可?”
“可爱什么的,才不是这样!”
抚子大叫起来。
就在上学的路上——回过神来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学校附近,周围说不定还有自己的同学、学长、学弟,甚至老师。在这种地方,抚子却失控似的大叫了。
虽然马上闭上了嘴,用左手捂着嘴巴,飞快地逃离了现场。——飞奔跑进校门,然后一直线地向着教室跑去。
“喂喂,怎么了,抚子?——竟然还跑起来了,采取这么可疑的行动,反倒会引人注意哦?这种犯了错后才会有的掩饰尴尬的行动,还是尽量少做啦。”
“呜、呜呜呜——”
虽然并不是听了朽绳先生的话才会这样,不过当到达鞋柜所在的地方时,抚子终于停下了脚步。
想不到没有了前发,会让自己这么心虚。
这不是可爱不可爱的问题……
只是心无法容许自己变成这样。
突然,眼角看到了挂在鞋柜对而的镜子——其实在刚才的上学路上偶尔碰到的镜子或者答易照出入影的玻璃等里面,也曾经看到过相同的情景。
里面站着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子。一个新的角色。让人觉得这简直是动画版里出场的原创角色。又或者是游戏版里的。
不过,本作是没有游戏的啦。
“……果然,这女孩一点也不可爱……”
“沙沙。不过,这样不也是抚子你所希望的么?你不是讨厌自己因为长得可爱就被人另眼相看么?”
“也不是……讨厌……”
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有什么关系?头发你放着不管它也会自己长长的。”
“不会长的……抚子肯定一辈子都会是这样子了。”
“怎么可能……为什么?你这种想法连消极都算不上,只是顽固罢了。别在这里说这种话,只要好好保养,努力让它快点长长就好了吧?”
“说、说得也是呢……那么抚子就努力变得色一点!”
“你这话太让人汗颜了吧。”
“我要把黄书看个遍!”
因为神原姐姐说过,变得“色”后头发才会长得快……
不过,其实抚子也超级觉得,事实并不像她说的那样。
本来就不是想说这种话——但是,究竟要用什么样的说法,才能让朽绳先生明白抚子的心情?
说起来现在抚子已经在教学楼里面了——不能再跟朽绳先生聊下去了。
接下来的话,就等到晚上再说吧。
虽然刚才抚子说了那样的话,但是神体是不可能不找的吧……要是等到抚子的头发长长了再去找的话,说不定到时朽绳先生的能量早就用尽了。
“如果——”
“咦?”
“如果你真的那么在意前发的话——本大爷也可以帮帮你。怎么样?”
“…………”
听见朽绳先生突然冒出的提议,抚子不禁目瞪口呆。
咦?
“你、你能做这种事吗?”
抚子压低声音问道。
动作还停留在换鞋的姿势上,以免被人怀疑——但是,要说从鞋柜里拿出拖鞋的手指没有颤抖的话,那是骗人的。
“本大爷可是神啊——原本本职工作就是听取人类的愿望。虽然本大爷本来没有打算作这样的条件交换,但如果抚子你能够帮本大爷取回神体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帮你把前发变回来。”
“…………
“你别两眼放光好不好。抚子,你别太期待了——严谨一点来说,只是‘加快头发的生长速度’而已。并不是让它一下子就变回原来的样子。”
并不是变回原来的样子——朽绳先生把这句话说得别有深意。
但是那个深意是什么,对于抚子来说已经无所谓了。重要的是抚子的头发可以长长,这就够了。
“这、这个……现在马上做好不?”
“你能不能听人说话啊!就算是蛇的话也要听的啊!本大爷不是说,拿回了神体才可以么!?——现在的本大爷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力量,想都知道吧!”
“……什么嘛……”
真有点失望。
也就是说,抚子要是想拿回前发的话,就只能够顶着这张不知道是谁的脸孔,晚上在街上溜达,寻找神体的所在了。
不过,即使如此,有点希望总是好的——但是,结果会怎么样呢?
也许他只是骗抚子,想让抚子冷静下来而已。
就算不是这样,就算可以大胆地去盲目相信。现在神体到底在哪里还是个谜,而一直觉得靠得住的朽绳先生的探测能力,现在已经知道会有失误的时候,未来的情况让人很不安。
抚子觉得事情根本就没有进展。
说不定神体还没有找到,抚子的前发已经很正常地长出来了……
其实,朽绳先生的时限,到底是多少?
“不对不对,抚子——这可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复杂哦。”
“嗯?”
没有那么复杂?应该很难不是吗?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不定早的话,我的神体——今晚就可以找到了。所谓祸尽则福至,或者叫做福祸相随吧……虽然从作为蛇神的本大爷嘴里说出来有点难以置信,不过昨天的探测失误,也算是有所收获吧。”
朽绳先生说道——而且还面带笑容。不对,其实并不是真的脸上出现了笑容,只是一种形容手法罢了。
“虽然对于抚子你来说是一场灾难,但对于本大爷而言,可以说是运之所至。抚子你的前发,绝对不会白白牺牲的。”
“…………”
请不要把抚子的头发牺牲掉啊。
这根本不算是安慰嘛。
“但是,你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沙沙沙。虽然对于抚子来说,是不幸中
的万幸一远远说不上是塞翁失马吧。”
“…………”
这些成语的细微差别,抚子完全听不懂的说。
不是都是一样的意思么?
“也就是说,由于历哥哥跟你说了那么多话,本大爷才终于知道自己的神体在哪里——虽然不是很确切啦。”
“……是、是吗?那么……”
也就说,寻找神体的活动最早在今天就可以结束了——如果是真的话,那对抚子来说,昨天发生的事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牺牲前发也总算值了……这种事,抚子根本没有想过,但是,总算是有点收获。
不过,相似的感觉昨天也有过一次,所以也无法放心去高兴……
“那、那么,朽绳先生,它究竟在哪里呢……?”
“等晚上我才告诉你吧——反正不到晚上你也去不了。而且对于抚子来说,那个地方可能有点出乎意料。让你变得无心上课就不好了……”
“…………”
如果那个神体的所在地真的已经明确知道了的话,抚子是不介意缺一天课的……这是自己亲口答应的事情,所以也不能随便反悔。
虽然其中也有点缘于抚子实在不想带着这个发型上课……拜这种想法所赐,现在真的有种做贼心虚的心理,仿佛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一般。
“对抚子而言出乎意料的地方……?也就是说,是抚子知道的地方?”
“没错。”
“……昨天历哥哥……忍小姐、月火他们跟抚子的对话里,出现什么提示性的信息了么?——所以朽绳先生才会突然想到?”
应该是这样了。
不过朽绳先生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嗯,算是这样吧——也不能完全否定。”
他的回答非常的模棱两可。
这种说法很让抚子觉得不安。
“……那个,朽绳先生……要是你真的把抚子当作合作伙伴的话,就别吞吞吐吐的,能不能直接说出来呢……因为实际上要找那个地方的人是抚子啊……”
“你别担心,并不是本大爷要逗你玩——也不是存心隐瞒图谋不轨,本大爷只是选择了最妥当的方法而已啦,抚子。”
“……但是……”
“先不要说这个了,抚子你不是还有其他要考虑、要解决的事情么?对吧?”
“…………”
话是这样没错啦。
为什么月火要突然剪掉抚子的头发?——按照朽绳先生的说法,是抚子惹毛了月火……
因为别人而生气的月火。
那也许是继承了会主动帮助别人的哥哥的性格……但是,为什么“怒火”会导致这样的结果?这是抚子怎么样都想不明白的。
虽然抚子觉得,也许只能去问本人了……
但是另一方面,却觉得问本人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而且一想到那之后历哥哥不知道对月火进行了什么样的惩罚,就感觉实在不能随便靠近阿良良木家。
电话也不想打。
“……说的也是。是得想想……按照常理判断的话,剪断抚子的头发,也许是想让抚子强制性‘失恋’,但这毕竟是暂时性的,没什么用啊。”
“本大爷倒是觉得,这就是正确答案了吧?抚子不是也很清楚么?该说你是一语中的吗?——但是如果说这种手段只是暂时的话,那么抚子你是时候想想长期性的有效方法是什么了。不单要考虑被剪断头发的理由是什么,还应该想想,为什么你一直都用自己的名字来作第一人称——”
朽绳先生的话令抚子目瞪口呆。
听见他这么说,抚子很困惑。
长期的——是指“一直”的意思么?
一直?
“怎么可能……一直去想呢……那么累人的事情……”
冲口而出的一句话。但是却被朽绳先生的一句“啊,本大爷不说话了”打断了。
还没等抚子问为什么,同一时间,身后就传来一声叫唤:
“千石。”
然后一只手放到了抚子的肩膀上。
因为还隔着一层衣服,所以也没引起什么反感,但还是吓了一跳。
惊讶地回过身去,只见站在身后的,是班主任笹薮老师。
刚才说话说得太入神,竟然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到了教学楼里面——于是神经迅速绷紧了。
朽绳先生事先发觉到老师的存在,于是没有说话,所以刚才两人所说的事,应该是没有被笹薮老师听到的——
这样想着,抚子不禁打量了一下笹薮老师的神色。
“唔?唔唔?”
笹薮老师立刻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一瞬间以为也许他看出了什么端倪,不过,抚子错了——笹薮老师惊讶的,不是跟朽绳先生的事情,而是抚子的发型。
从后面看看不出来,但抚子已经跟昨天之前的抚子不一样,没有前发了——笹薮老师当然会吓一跳。
“看、看来我认错人了……不好意思。”
“啊、不、是千石没错。”
看到笹薮老师正要转身离去,抚子不禁慌忙拉住他——冷静一想的话其实完全没有必要挽留的,但是反射性地做了。
“是千石抚子没错。”
“……千石,那就是你真正的样子么……?”
笹薮老师的话完全没有委婉的成分。
但是如果被认为这就是本来面目,也会让抚子觉得困扰……抚子根本没打算把留着只有前发特别短的奇怪发型的样子当成自己的本来面目……
笹薮老师咳咳地故意咳了一声,说道:
“……是被欺负了么?”
……看起来像是被欺负了吗?
这种独创性的发型,从第三者的角度看来,像是被同龄人迫害后的结果么——不对,极端点的话,说不定也可以这么说。
虽然地点不是在学校,但月火跟抚子的年龄倒是差不多的。
“…………”
抚子沉默着摇了摇头。
如果开口反驳说“才没有被人欺负”的话,反倒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造成反效果。
这个选择看来是做对了。
“这样啊。”
笹薮老师表示理解。
但是笹薮老师放下心头大石似的表情里,还透着一股失望的成分——这种心情,抚子也能理解。
如果发生了欺负弱小这种露骨的重大问题的话,作为老师就有对应的办法了——至少,以现在班上的状态看来,要处理并不难。
老师毕竟是专业的,有问题当然能对应。但是——
就算可以命令学生“不要打架”,也不能强制性要求学生“做好朋友”啊。
所以,如果情况更为恶化——这样说不定反而会更容易处理。他的这种想法,道理上抚子还是明白的。
……但是如果因为这个原因就说“千石要是被欺负就好了”之类的话,抚子也只会觉得困扰。
放过抚子吧。
“对了,千石,之前拜托你做的事,怎么样了?之后有没有什么进展?”
笹薮老师换了个话题。
他自己可能觉得已经换了话题了,但是对于听到这句话的抚子而言,却觉得换不换都差不多——算了,不说了。
看来这件事就是他刚才跟抚子打招呼的理由——跟朽绳先生的对话,似乎并没有被听到,这令抚子不禁放了心。
虽然说精神已经疲倦到极点,已经超越了疲劳到达临死状态,但抚子还是要反省自己的松懈,而同时也对班主任没那么好气了。
对大人,或者说对班主任老师抱有这种态度是很不好的,但却无法自已。
因为,那件事不是昨天才拜托自己的么。
进入第二学期后就一直持续的状态,没有找到半点解决的方法,基本上都定型了的问题——或者说,是不存在问题才是问题——怎么可能昨天一说,今天就解决了呢?
如果故意去恶意猜测的话,抚子甚至觉得这对于笹薮老师而言,就跟日常事务差不多——也就是说,“只要看见千石抚子,就不论时间和地点,一定要确认这件事”。
通过这么做,以证明自己是有充分发挥作为班主任的作用。或者说,这可以作为自己有在努力的借口……
这种恶意猜测其实很不好。
但是抚子本身就不是性格很好的女孩,所以会这么想也不奇怪。
要再说具体一点的话——
先不管笹薮老师是怎么想的——如果是抚子的话,就一定会觉得对方会替自己做。
“…………”
不过,虽然抚子的头脑中想了很多很多,但是绝对不可能把那些话就这样说出口。
不可能说的。抚子只是一如往常地垂下眼帘,保持沉默而已——就这样等待着笹薮老师自觉没趣,自己离开。
不管笹薮老师的意图是什么,也不管今天跟之前他说这件事的时候只相隔一天,总之抚子的确是什么也没做,也没有任何进展。
就这样进入待机模式好了。
“………………?”
但是,这种经常用的老方法,今天却似乎不起作用——笹薮老师似乎十分执着,仍然等待着抚子的回答。
为什么呢?
昨天跟今天,情况能有什么改变?——抚子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突然想到了个中缘由。
昨天跟今天,有什么改变。
很简单,抚子的发型变了。
不管自己有没有垂下眼,笹薮老师都可以把抚子的脸看得一清二楚——只要看见此刻脸上的表情,就一定能看出现在的抚子“并没有困惑到要说出来的地步”的这种神情。
这实在太难以接受了。
完全超出了抚子的意料之外。
随着前发的变短,抚子的阴暗感觉一下子就降低了许多……
没办法。
现在总不能用双手掩着脸吧……只能找个合适的借口,先敷衍过这一次再说。
说什么好呢。
对不起,现在已经在努力研究了,已经整理好课题,写了一个方案,从各方面人手,连夜来一场头脑风暴,一切正在顺利推进中——之类?
不,不是这种。
只要找个一般的借口就行了吧?
首先是要保持跟以往一样的态度。
不管有没有前发都好,一如既往地说一句“对不起”,然后再随机应变——
“……吵死了!”
咦?
谁在说话?
“能有什么进展!?把你的工作塞给本大爷就以为了事么!——啊啊!?”
018
那不是抚子发出的声音,而是来自一个不知何时出现在抚子身后的潇洒男生——之类,这是抚子一开始猜想的情节,但是现实却并非如此。那把声音,的的确确是属于抚子的。
从抚子的肺部冲出来的空气。
经过抚子的声带。
从抚子的口腔里发出来的声音。
只是——声音中,却没有抚子自己的意志。
“一看到本大爷的脸,就问之前那件事怎么了之前那件事怎么了的——鬼知道它怎么了!还能怎么了啊!一大早就让人忧郁得不行!看到学生的脸,你就不能先来一句‘早上好’么,班主任!”
“…………”
笹薮老师不禁哑然。
而周围的人——站在远处,也不禁看着抚子,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其实可以的话,抚子也想摆出跟大家一样的表情——然后远远看着这位千石同学的。但是倒映在笹薮老师身后的镜子中的抚子的脸,却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只见她咬牙切齿,双眉倒竖,瞪着血红的双眼——瞪视着周围的所有人。
现在不是说发型怎么怎么样的时候。
而是一张从未见过的女孩的脸——但是。
尽管如此,那也的的确确是千石抚子的脸。
的的确确——是“抚子”的脸。
“本大爷不张口你就以为好欺负是不是——自顾自失望个什么劲啊!你自己应该最清楚拜托本大爷做的事有多么难吧!对小孩子提出过分要求难道就是你的工作!?大人都解决不了的事,区区一个小孩子能解决个屁啊,啊啊!?”
“干……千石?你、你到底怎么了?”
笹薮老师不禁困惑起来。抚子噔的一声狠狠地跺了一下脚。
那声音大得走廊都快裂开了。
不单只是嘴巴,也不单只是表情,抚子的整个身体——都在违反抚子的意志,自顾自地动了起来。
违反抚子的意志?
话真的可以这么说么?
“怎么了个屁啊!被你这么胡说八道,谁都会生气的吧!这是理所当然的!这才叫正常吧——对不对啊!?”
抚子大叫道。
语气粗鲁地扯着嗓门大喊。
她的怒吼与其说是针对笹薮老师,不如说——是针对周围的所有人。
饱含着怨恨和憎恶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对方,大声喊道:
“别开玩笑了,公务员!别以为你工作的意义就是打击人啊,照顾小鬼你也不懂么!别老是指望别人。你说这是重视学生的自主性!?人有什么自主性可言啊!你给本大爷好好看着好好照顾才对啊!!”
“干、千石……”
抚子究竟在说什么?
说的话完全没有逻辑。不,老实说,真想干脆站在笹薮老师身边,跟他一起目瞪口呆算了。
真希望能跟老师采取同样的反应。
这不是抚子,应该是火子才对——其实也不对。
果然,这个人是抚子——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很明显就是抚子。
一眼看过去,就是抚子的样子。
这就是——“我”。
这就是“我的本色”。
“怎、怎么了,千石……”
笹薮老师充满困惑地向抚子问道——仿佛要安慰抚子一般,伸手抓住了抚子的双肩——
“别随随便便碰本大爷!”
抚子甩掉了他的手。
这当然不是抚子的意志——但是甩开他的手的,却是抚子的身体,是抚子的手。
“你把人当什么了——是人偶什么的吗!?哼……反正本大爷就是长得可爱而已,人家说什么就做什么!可是,这并不代表本大爷就什么也感觉不到啊!不要以为乖乖听话的人就真的只会乖乖听话!就算是不爱说话的人,肚子里也是有很多想法的!不开口并不是代表就没有意见了!连这种事也不明白的人,凭什么去教人啊!”
“千、千石……”
这话说得也太过火了。
虽然说也不是绝对不能出口的话,但起码,是不应该向班主任说的——或者说,不管是班主任还是普通老师,这根本就是不应该对大人说的话。
“喂、喂、你到底怎么了,千石同学?”
从距离较远的另一边,传来了一把声音……那是其他班的一个男生,去年曾经跟千石同一个班。
虽然已经不记得名字了,但有点印象,他是个热心的人——他貌似是偶然经过,然后刚好碰到这一幕,看上去也很明显地搞不清状况。
“你、你先冷静一下。先冷静下来吧。你肯定是太累了。”
一看周围,原来已经有这么多围观者了——从感觉上来说,就像有十万观众站在眼前似的。
但实际上只有二十人左右。
面对这么多的视线,而且是惊讶而奇怪的视线——抚子的心不禁都快要挤破了。
那些仿佛在说“这孩予真可怜”的目光。
也许可以这么形容吧一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也许个中意义更加伤人。
没错。
那是看着“不正常的孩子”的日光。
但是,抚子却无法逃离这些讶异的视线——现在已经没有了保护抚子的前发,而且更重要的是,抚子自己正面朝前方——
没有低下头,也没有垂下眼。
只是直直地紧盯着他们。
“冷静?以前本火爷一直很冷静,还不是换来了这种结果!?——本大爷累了?看不就知道了!一看就知道本大爷是累了啊!明摆着的事实说出来有什么意义!?还摆着一副自以为深思熟虑的样子!!”
抚子向着那个只是正常地、真的只是很正常地为自己担心的男生大吼道——所谓的不分青红皂白,就是这么回事。
不,可是——
这绝对不是在找人出气——所有的一切,都不是。
现在,这所学校里的所有人——都成了千石抚子的怒火的对象。
抚子是在发怒。
抚子是在爆发自己的怒火,
“不管是哪个家伙、真的、不管是哪个都一样——对不对!?个个都是见风使舵!你们是风向鸡吗!?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的,转个不停!”
“千、千石……老师并不是为了什么目的才把工作交给你的……”
笹薮老师用像是在触摸随时会破掉的脓包似的……不对,应该说是触摸随时会碎掉的易碎物件似的语气,安抚着抚子——或者说,语气已经接近战战兢兢的状态了。
这是在应对那些平时很乖巧,但内心其实很阴暗的学生“突然爆发”时的固有程序……只是——
回想起来的话,或许其实平时,抚子就没少受过这种对待。
像是对待易碎物件一般。就像是打扫碎掉的玻璃一样的小心翼翼。
说话的感觉总是远远的——从来不会接近超过一定距离。
不管说什么——都是那么的遥远。
无法传达到抚子的心,也无法让她听见。
“只是,老师相信你的责任感——”
“责任感什么的,你觉得本大爷会有吗!?你看人就这么没眼光!?千石抚子是个多么没用的人,你就不能看清楚点!?别给外表骗到了啊!振作点啊!没错,本大爷就是长得可爱点而已!!”
别相信这种家伙啊!
抚子大叫道。
自己把自己——全盘否定了。
“……千、千石……”
“啊啊,那样也好。本大爷明白了——不管本大爷跟你、跟你们说什么,都是白费心机!就算本大爷在这里大吵大闹,把本大爷的真心扯出来让你们看,你们也只会觉得本大爷是‘暂时性失常了而已’对吧!——别开玩笑了!本大爷早就已经不正常了!!”
知道了不!?
大喊了这么一轮之后——抚子迈开了双脚。
向着笹薮老师——不对。
虽然笹薮老师以为她要攻击自己,连忙摆出了防卫姿势,但是只见抚子推开笹薮老师的身体,径直向前走去——
“你、你要去哪里……千石?”
“什么?”
面对笹薮老师充满疑惑的质问,抚子头也没回地答道。
“这还用问吗!无可奈何之下本大爷只能去给你履行作为班长的职责啊——这不是你让本大爷去做的么!给本大爷高兴吧,混蛋!”
等、等一下。
抚子你究竟打算干什么?
比起笹薮老师或者是其他任何人,其实最困惑的要算抚子自己了。
但是走过镜子的时候,看到镜中的自己,却是充满了烦躁和怒气,没有任何迷惘的神情——只见她迈开大步,径直走向自己的教室。
二年级二班的教室。
已失去了班级意识,不存在问题的教室。
抚子的意志虽然一直在努力想让身体停下来,但是却无能为力——就像是成了扯线木偶似的感觉。
扯线木偶。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现在控制抚子的究竟是谁?被操纵的究竟是身体,还是心灵?
踏上楼梯,到达教室前面的时候,抚子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透过门上的小窗,无声无息地观察教室内的情况。
相对于刚才那粗鲁的言行,这样的行动可以说是极其谨慎。——几乎所有人都已经集中在教室之中了。
是为了确认这个么?
但是抚子在下一瞬间采取的行动,却令抚子自己大吃一惊……虽然这么一一描述会让人觉得罗嗦,但是请大家体谅一下。很抱歉,现在的抚子已经不是那种能够冷静说明事态的心理状态了。当然,肉体状态也不行——只见抚子对着门举脚便踢。
一脚便踢飞了。一脚便踢飞了?
“!!”
要说这是什么踢法的话,就像是火怜姐姐平时经常做的那样,大腿关节高高抬起的那种大胆而吓人的旋风飞踢——把全身体重压了上去的这一踢,让横拉的门一下子便飞到了教室之中。
没想到平时运动神经几乎为零的抚子的身体之中,竟然藏着一股这么惊人的力量——被踢飞的门径直掉落在讲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教室里的学生们的视线齐刷刷地投了过来——首先是讲台和坏掉的门,然后是正威风凛凛地杀入教室的千石抚子。
虽然抚子心里已经惊慌得脸色煞白,但脸上的表情却是燃烧着熊熊怒火,这种完全不搭调的举止,让抚子更加困惑了。
不过,正因为这样,抚子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在进入教室之前——正确来说是踢飞教室的门之前,为什么抚子要悄悄地窥视教室内的情况?
那是在事先确认有没有学生在门的附近——也就是说,抚子是担心把门踢飞的时候,附近的人有可能会因为门飞射而出的碎片而受伤。
这个事实总算让抚子稍微放心了一点。
因为这表明现在的抚子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已经怒火攻心,但是行动之前还是会冷静地察看周围的情况计划下一步行动,那么按理来说,往后的行动应该也不会太过离谱吧。
太好了。
虽然刚才对班主任以及以前的同班同学口吐狂言,但是至少对现在班上的同学,还是有所顾忌的。
而刚才那充满戏剧性的登场方式,虽然也不能不说是做得有点过分,但至少按照现在的状态来说,在这班同学面前,说出来的话应该不会太过分吧。
抚子大步走到讲台中央。
然后面向全班同学大声喊道:
“喂,你们这班乌合之众!”
结果期待就这样破灭了。
已经不是可以用口吐狂言来形容的范畴了。这种一开口就得罪人的称呼,该怎么描述呢?
班上的所有人都不禁瞪大了眼睛。
他们的眼中,首先浮现出的是“这家伙究竟是谁?”的困惑……但是当然,很快便认出眼前的人是抚子了。老实说,其实只是剪掉了前发而已……仔细一看还是能马上认出来的。
而且声音还是抚子的声音嘛。
不管这声音——有多粗鲁。
“给本大爷一点反应啊,乌合之众!”
拜托你住手吧……
住手……放过抚子吧……
如果现在双手能够随心所欲地动的话,抚子一定会掩着脸,不,应该会第一时间抱着头才对——但是实际上,抚子的手却是砰的一声砸在了讲台上。
那力度让人不禁担心讲台会不会被砸坏——当然,坏是没有坏的,但恐怕使用寿命就要因此缩短好多年了。
而当然,大家也没有出声回应。
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张大嘴巴说不出话。
“听好了!你们给本大爷看清楚现实!”
抚子并没有在意气氛——一如既往地怒吼道。
怒吼这个词应该没有比用在这里更适合的了吧?正是“怒气”在“大吼”——已经不受控制了。
“对于已经过去的事老是耿耿于怀,完全糟蹋了这宝贵的大好青春——你们知道这样做有多浪费吗!?周围的人不值得相信这是理所当然的吧,这种小事值得去黯然神伤吗!?你们也太纤细了吧!?”
抚子已经完全处于失控状态了——三番四次地不断拍打着讲台。
仿佛讲台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一般。
也防佛它就是在场所有人的象征似的。
拍打着这讲台的同时,也等于拍打着这个教室。
“难道你们就只能跟可爱美丽的家伙为伴么!?难道就只能喜欢对自己有好感的人么!?如果说只能跟圣人呆在一起的话,那你们就等着孤独终老吧!本来是朋友的人对自己表示嫉妒,就不再是朋友了么!?只要说了谎,就等于完了!?只要对方做了一些不可原谅的事,就要说再见了么!?人类会考虑各种各样的事情,这是理所当然的,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是什么也不会想的没心没肺的笨蛋!?如果不学会妥协的话,这种情况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还是会继续下去的啊!难得的初中二年级,难道变成这样也无所谓吗!?也许你们都在想,只要忍耐到四月,到时就会换班了,但是这种难受的记忆将会伴随你们一生的啊!!就算你们成了高中生,成了大学生,过了二十岁,开始走出社会,也还是会想起这一段的啊!!这个互不信任的二年级二班,你们谁也忘不掉!!说不定会成为最准消除的记忆啊!!那么现在这种现状,不改变怎么行!!你们要把这段回忆变成‘虽然有段时间因为奇怪的咒术,大家互不信任,但是结果还是和好了’的结局才行啊!!”
全场鸭雀无声——但是所有人都在一点点地后退。
抚子的失控情绪让大家都说不出话来,就连意识上也无法反应,但是身体还是反射性地拉开了距离。
这个也难怪。
就算是抚子自己,也会这么做。
班上一个平时基本上不会说话,跟自己也不太熟的女生,唐突地一到学校就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莫名其妙?
唐突?……是这样吗?
其实——抚子一直以来,自从当上班长以后一直都——在想着现在说出口的这番话。
其实用不着笹薮老师来说。
……只是,没有采取任何实际行动罢了。
就算被人说了,也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不肯行动而已。
只是——因为——
因为,太麻烦了。
还有,太累人了——
“虽然本大爷很想说,你们都去死吧,但是其实用不着本大爷来说,你们这样子跟死了有什么分别!?你们明白不明白啊!?真是难以置信——看着本大爷乖巧听话,就把班长这顶帽子套到本大爷头上来!你们这不是在自找苦吃么!?这种时候,就应该有人站出来主持大局啊!!本大爷能干个屁啊!?”
这话说得完全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或者可以说是简直不顾形象了吧。
但是话说得并没有错。
让抚子坐上班长的位置,只会让事态更为恶化而已——像抚子这种学生。
什么也不会做的学生。
只想继续当好受害者这个角色的学生。
“啊啊,你们真的是最差劲的家伙!是表里不一的伪善者!会嫉妒自己要好的朋友,喜欢的人转眼问就会嗤之以鼻,对于讨厌的人坏话不断,但是表面上却只顾着拍马屁献媚,为了圆场不惜虚情假意,一旦人家相信了又会马上翻脸的垃圾!你们就是地球上最低等的生物!但是——”
但是,你们身上还是有真挚的
部分的吧!?
就算是说谎,也有可能是真的啊!
——抚子继续怒吼道。
不对,也许只有这一段话,算不上是怒吼。
不是怒吼,也不存在怒气。
也许,只是一种呐喊。
是发自心底的一声——呐喊。
也许,是一声祈祷。
“已经够了吧,可以原谅了吧?虽然大家受了很多伤害,但是这只是精神上的问题啊!并没有谁因此丧命不是吗!只要现在在这里原谅对方,就能潇洒继续走下去了啊!!”
说着,抚子像是忍耐到极限后终于爆发似的——一脚把讲台也踢飞了。
这应该也是在看到大家都已经退到了教室后排——才选择做出的行为吧。
“谎言!背叛!欺瞒!伪善!你们就不能大度一点,留一些心胸来容纳这些吗!?什么时候你们变得这么伟大,可以随便选择身边交往的人了!?别随便根据个人好恶来决定人际关系啊!”
最后,抚子说道——
或者说是大叫道:
“本大爷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帮人了!!但是本大爷跟你们却是同学啊!!可恶!!”
019
最后,抚子早退了。
当然得早退了。
也许说早退,时间上有点晚了,但是总而言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抚子,只好尽早飞奔出学校。
虽然脚上只穿着拖鞋,但现在也不顾得这么多了。
连掩着脸的力气也没有了。
只精神恍惚地在街上徘徊。
精神比起上学的时候更差了。
不,现在想起来,上学的时候那一路还算是比较欢快的。
那么快乐的时光,以前还真的没有过。
没错,简直就像通往天国的阶梯一样。
那个时候的抚子,究竟是对什么不满呢?
“喂喂,抚子。”
右手手腕上传来一把声音。
是朽绳先生。
令人怀念的朽绳先生。原来你在啊。
“没事吧?本大爷看你都已经魂不附体的样子了,现在你走着的那条道,貌似不是人行道而是车道嘛?”
“……咦?你在跟抚子说话?”
抚子呆然地回答道。
虽然头晕乎乎的分不清方向了,但是回答一两句还是能够做到的。
因为抚子其实是个很坚强的孩子呀。
“对人生已经走到尽头的抚子,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没有没有……你这不是还没完嘛……别这样啦,你那眼神很恐怖啊,太过空虚了吧。都可以用空洞来形容了。本大爷甚至以为你那双眼就是一对黑洞呢。如果是蛇的话,恐怕都想钻进里面去窝着了。”
“呜呜……”
抚子沮丧地垂下了肩膀。
不对,已经不只是肩膀了,感觉上是一切都跌到谷底了。要说得更具体的话就是,抚子本身已经跌到了不能再低的地方。
至今为止抚子辛辛苦苦树立的个人形象已经灰飞烟灭……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那又不是你主动想要树立的形象……在本大爷看来,完全不知道抚子你在为什么而沮丧啊。’
“呵呵呵呵……”
“好恐怖!你在笑什么啊!?”
“…………”
抚子想笑也不奇怪吧。
其实本来是想哭的,但是原来人真正觉得难过的时候,是流不出眼洞的啊。
“抚子、抚子肯定……嫁不出去了……”
“这是哪里来的结论!?”
“反正……也不能去上学了……”
虽然心情依旧低落,但是抚子还是听从朽绳先生的意见,把不知什么时候踏进了车道的脚收了回来,回到人行道上来。
现在要是自己被车子撞到的话,说不定会被认为是自杀吧。
但是同时,抚子不禁惊讶,既使到了现在这种情况,自己仍然有想要生存下去的“贪欲”。
“抚子、抚子要拒绝上学了……从明天开始抚子就是家里蹲了……”
“有什么关系,这样子骂出来不是很爽么?不管是那个讨人厌的老帅,还是那些同学,不都哑口无言了么?”
“那……那个是因为……大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而已……”
被他这么一提,抚子不禁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回想起大家的表情,头晕过后,迎来的是一阵更为猛烈的头痛。
“看着想要说些一鸣惊人的话却最终失败的抚子,大家只是觉得应该退避三舍罢了……”
“想要说些一鸣惊人的话却最终失败?”
“没有比这种失败更凄惨的了……最后抚子连‘可怜的孩子’也算不上,变成‘不正常的孩子’了……”
而且还是超级奇怪。超级奇怪。
简直就是怪人一个。
“没关系,还没到那个程度啦。”
“到了啦……你看都没有人跟着追出来,这就是证据……”
“原来你想别人追出来啊?”
“倒不是这样……”
“那究竟是怎样?”
脚步不稳。心也不安。一切都显得如此不实在。
自己究竟走向何方,抚子也不清楚——这么说来,抚子现在究竟是要去哪里?
身体是已经会按照抚子的意志行动了……可是,现在轮到抚子的意志变得恍惚不定了。
“对了,本大爷得跟你确认一件按理不用说也清楚的事,抚子。”
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一看就知道已经对抚子的行为感到没好气的朽绳先生说道。
“其实刚才本大爷并没有操纵你的身体,无中生有地让你说出那些话的哦——这一点希望你不要误解。”
“…………”
“或者说只不过是跟本大爷同化的影响表现出来了而已——只是平时抚子你给自己加上的枷锁解开了罢了。那并没有什么不正常,只是抚子平时在想在思考的想法,极其平常地发泄出来了而已——”
平时的想法。极其平常地发泄。
“……抚子知道啊。吵死了!”
抚子说道。
……吵死了——抚子竟然说出了这句话。
只说前面那句“抚子知道啊”就好了啊。
但是,抚子实在无法不把这股怨气发泄出来。
“那是抚子……并不是其他任何人,而是千石抚子,是抚子自己啦……只不过是把抚子想说的话说出来了而已,这个抚子知道。并不是朽绳先生的问题……”
“嗯,没错——你明白就好。”
“可是,抚子还是觉得这是朽绳先生的错。”
“…………”
朽绳先生缠在右手腕上,跟抚子同化——从抚子身上吸取能量,不可能对抚子的肉体和精神没有影响。
也就是说,刚才的行为,是那种影响导致的结果——当然,被月火剪去了前发,让抚子的意识有所分散,也不能说跟这件事完全无关……
但是其实,只不过是说了一直以来自己想要说的话而已。
说这些话的人,不是朽绳先生,而是抚子自己。
只是把一赢以来藏在肚子里——直到升级、毕业,都不会透露一句半句的那些话,说出来了而已。
只不过是听从冲动的驱使,发泄出来了而已。
可怕的是——那个“奇怪的”,“不正常的”——而且“可怜的”孩子,不是别人,正是抚子本人。
那种粗鲁。那种支离破碎的感觉。
所有这一切,都是属于千石抚子的。
可是。
“不管怎样……就抚子的人生和学校生活算是已经‘完蛋’了……”
抚子不经意地开始转换话题。
虽然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抛诸脑后,但是因为剪短了前发的关系么,就算不甘心,前路也还是会出现在眼前。
就算只是嘴上说说,也要显示出向前看的决心。
“所以呢,我们干脆顺便把一切都结束了吧,朽绳先生。”
“啊?”
“朽绳先生已经大概知道你的神体的所在地了吧?既然这样,我们就不要等晚上了,干脆现在就去寻找吧。对于朽绳先生来说,这事也是越早越好吧?”
“啊啊,这个当然……就算是本大爷,也不是非要睡觉不可的啦。”
“嗯,那我们马上就动身吧。要赶快了。快点找到朽绳先生的神体,这样你就能取回本来的力量了,然后——”
抚子用平静的语调说道。
“我们来说再见吧。”
“…………”
“这样,一切就会结束了——这样可以吗?”
那之后的事情……抚子已经不想考虑了。
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只是,在很多事情都已经结束的现在,抚子想把那些还未完结的事项,按顺序来一个个完结。
“……啊啊,好啊。”
朽绳先生点了点头。
他这种不置可否的神情——确实是久违了。
“这正是本大爷所希
望的——本大爷没有意见,也没有留恋——本大爷要是能取回身体的话,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本大爷对抚子你的人生并没有兴趣,全于抚子你今后会变成怎样,也跟本大爷无关。”
“……说的也是呢。”
连驳回去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觉得一切都很滑稽。
说起来其实也是彼此彼此——抚子,也对朽绳先生今后的生活并没有兴趣。
抚子并不是为了朽绳先生才会去找朽绳先生的神体的——说到底,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
是为了帮自己忏悔,为了帮自己赎罪。
只是自己想变得轻松点而已。
只是为了这个日的。
“那么……你告诉抚子吧,朽绳先生。抚子究竟要去哪里找?”
面对为了结束一切而提出的抚子的疑问,朽绳先生马上便给予了回答。
也就是说,朽绳先生也已经下定决心了——为了结束这一切的决心。
“是历哥哥的家。”
朽绳先生下定了决心,这一点究竟意味着什么——抚子要了解这点,还需要一些时间。
朽绳先生轻声说出的答案,其实,并没有出乎抚子的意料之外。
“这一切的结局,都在那个地方。”
020
历哥哥家里,父母都有在工作。
以前,抚子曾经问过他们的工作是干什么,但是不管是历哥哥还是月火,都只是暖昧地回答“是公务员啦公务员”敷衍过去。
所谓的异口同声,指的就是这么回事。
总觉得很可疑。
总觉得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抚子心底里一直都怀疑他们究竟是不是在干些不见得光的行当。
不过,不管是见不见得光的工作,至少他们不是在家里工作的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白天他们会出去工作——而且不用说,白天的话,历哥哥和月火、火怜姐姐当然是在学校了。
不过,这三兄妹貌似都是经常会跷课的人,所以也不能保证他们今天就一定会乖乖地呆在学校,但是就算他们逃课了,也会往外跑去救人啦之类,所以应该还是不会呆在家里。
也就是说,阿良良木家,白天应该是没人在的。
完全空无一人。
所以,如果真的要潜入的话,白天比晚上更为适合。
“对对对——这么说来,家里没人的情况,比起晚上,白天的几率比较大啊。啊啊,说得更准确点,有些人会出乎意料地不上锁就出门,或者说干脆不关窗户,据说这样会更防小偷。比起善意的警告,这种反其道而行之的做法,反而会让人觉得家中有人而不敢贸然闯入。”
“…………”
听到朽绳先生这样说,抚子已经不打算回答了——听见别人说这种从自己的头脑中得来的知识,也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但是之后朽绳先生说出的,就不再是知识,而是他目己的意见了。
“说不定抚子你也是一样呢——装出一副毫无防备、完全无害的样子,在周围的人的保护下生存。不过,抚子你的情况有点不一样——里面是真的有人住着呢。”
“……没有意义的废话就到此为止吧,朽绳先生。”
“啊啊?”
“这样的对话根本不会有什么结果。之后我们就直接去历哥哥家翻个遍,找到朽绳先生的尸体就行了吧……?那种事,就算不说话也能做到。”
抚子注意到自己把神体说或了尸体,但是却没有订正的打算,抬头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阿良良木家。
那么,从哪里潜入会比较好?
“话说回来……真的没弄错吗,朽绳先生?”
“啊?什么?”
“历哥哥家里,真的有朽绳先生的尸……神体么?会不会又是误反应啊?”
抚子的语气里满是怀疑,但是考虑到昨天从朽绳先生的误反应开始的一连串事情,就算不是抚子也会这么说吧。
并不是为了以防万一才这么问。
“没有啦没有啦,那个误反应,也不是白费力气的……不如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正因为有那一次失误,才有机会被历哥哥发现,才得以进入那个家里,然后发现本大爷的神体的所在。”
“但是……在历哥哥的房间的时候,你不是什么反应也没有吗?”
“本大爷可是拼命压抑着呢。在别人面前,可不能随便发动那种振动功能啊——所以本大爷在那房间里的时候,不是都很安静么。”
“…………”
看来不只是因为在别人面前的关系——那时候历哥哥被忍小姐带了出去,房间里就只剩朽绳先生一个了,但他也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那应该是能量消耗得差不多的缘故吧。
“原来是这样……所以月火按着抚子剪前发的时候,你也无法出来救抚子是吧……”
“不,那个就算是在平时,也是做不到的吧。”
“可是……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呢。为什么朽绳先生的神体,会出现在历哥哥家里?”
太不可思议了。
抚子记得历哥哥好像没有收集古董的兴趣的……
“难道是历哥哥,又或者是历哥哥的家人,把朽绳先生的神体,从那座神社里带出来了么……?”
“不,应该不是那样——拿时间顺序来说,那应该不太可能吧。大概是有人先本大爷一步找出了那被偷走的神体……然后把它托付给了历哥哥吧。”
的确,历哥哥貌似连那家神社在哪里都不知道——抚子也是中了“咒术”之后,为了寻找解除的方法,才知道神社的所在的。
“可是,受人托付……究竟是受谁的托付?”
“这个嘛……本大爷觉得反正应该是那个穿着夏威夷衬衫的专家吧?”
“…………”
这种没有半点正经的调侃语调,反而更让抚子觉得,朽绳先生对这个推断已经是深信不疑了。
可是,这个所谓穿着夏威夷衬衫的专家……
这样的人,全日本也只有一个吧?
“不管怎么样,这也是难以保证一定准确的。说不定又是一次误反应。还足快点进去里面调查一下吧,抚子。”
“请你不要说得这么轻松……”
抚子的心情不禁沮丧起来。
想不到竟然是在屋内……什么入室行劫、小偷之类,虽然刚才这些词语也不是没有闪现过,但是现在开始抚子要做的事情,正是这个。
仔细一想的话,其实大可以跟历哥哥或者是月火商量,得到他们的许可之后再进去找就行了……但是历哥哥总是和忍小姐黏在一块,至于月火,就算没有发生过那种事,月火也是个可怕的存在……不管是哪边,都难以开口,而理由,也难以说清楚。
所以,现在就只有做一回小偷才会做的事了。
不对,实际上也的确是打算从屋里擅自带走东西,可以说是货真价实的小偷了。
“……好吧!抚子要加油!”
老是在人家门口打转早晚会引人怀疑(而且还穿着制服,恐怕很容易就会被人抓去说教),于是下定决心的抚子推开了阿良良木家的大门,迈步走进了围墙内。
那光明正大的进入方式,仿佛自己就是这个家的成员一般。
……一直以来都活得小心翼翼的抚子,竟然会有这么大胆的举动……这难道也是月火给剪掉了前发的关系么?
已经搞不清楚了。抚子已经搞不清楚这些事情了。
“…………”
但是很快,抚子的气焰便受到了挫折,玄关的大门果然是锁着的。
而且还是一门两锁。
昨天因为光线太暗没有发觉,看来这门还挺新的——难道是最近才装上的么?
“怎么办好呢,朽绳先生……”
“哼……管他是新装的还是新买的,这种事情对于本人爷来说都是无意义的——就是请一尊神佛在这里放着也没用!”
“哦……”
他要怎么做?难道要像在学校里抚子一记飞踢把门踢开的时候那样,使出怪力来撞破这道门么?可以的话,抚子是不希望采用这种会留下祸根的方法的……
这么说来,吸血鬼啊幽灵之类,如果没有家里的人的许可的话,貌似是无法进去这种陌生的密闭空间的——朽绳先生难道不受这种规则的约束么?
啊。
可是要说是密闭空间的话——
“咔嚓!咔嚓!”
抚子正在发呆的时候,只听见从玄关内侧传来一阵声响——不用确认也知道,那是锁被打开的声音。
抚子战战兢兢地试着拉了一下玄关的门——只见里面竟然爬出来两条白蛇——抚子连忙举脚避让,但是那一瞬间两条蛇已经消失了身影。
没错。
就像在抚子的鞋柜以及桌子里出现的幻象一般——消失了。
“密闭空间这种规则,对本大爷是不适用的啦——本大爷的特别技能,就是让一切结界无效化嘛。”
“…………”
这实在太让人放心
了。尤其在这种准备入室行劫的场合。
看来那不只是幻象。那些蛇——说来,不止能看见,以前还曾经触摸感觉到过。
抚子敏捷地走进玄关脱鞋的地方,关上门,把打开的锁再次锁上。
这种敏捷的动作,简直已经不像是抚子所为了。
只是,仔细一想的话,这个时候抚子应该不要锁门,或者说干脆连玄关的门也不要打开,马上离开这个家的——不,就算把道德上的问题放在一边,也应该这么做。
结界无法适用的怪异。能够潜入密闭空间里的怪异。
如果,能够对个中含义再斟酌一下的话……
但是,在抚子的右手臂上开始高速转动的朽绳先生产生了剧烈的振动,不、应该说是震动才对——动作的幅度之大让抚子实在没有多余精力去想别的了。
如、如果这是探寻手段的话——
那么就不是昨天晚上在沙池的时候的情况可以相提并论的了。
“唔……果然是这里没错——”
朽绳先生说着,开始停下了震动——这种行为并不轻松,光是在旁边看着也能理解了。
如果硬是要比喻的话,应该就跟把因为寒冷而产生的颤抖,硬是依靠意志强压下来一般——一眼就能看出个中痛苦了。
“我……我们怏点吧,朽绳先生。”
看到眼前的伙伴这么痛苦,抚子当然不可能不在意。
抚子脱下鞋子(脱鞋),放入途中准备好的塑料袋中,踏上了走廊。
“怎、怎么样?果然……是历哥哥的房间比较可疑吗?”
“说得也是啊……现在本大爷就像是进入了磁极之中的罗盘,所以也不是很确定——但是历哥哥的房间果然比较可疑吧。”
朽绳先生说道。
他说话的声音中已经没有了一贯的霸气。
“毕竟历哥哥基本上是半个专家了——而且,那家伙还把传说中的吸血鬼也收服了啊。”
“…………”
是收服么。
以抚子的角度来看,他们之间的关系跟所谓的收服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当然,也并不是指历哥哥就对忍小姐言听计从。
那种关系,应该怎么说呢……
那种关系……
“……得快点了。”
踏上楼梯。
由于昨天才刚来过,所以脚步倒是没有任何迷惘——但是还是非常小心翼翼地轻手轻脚地走上了二楼。
一边想着万一要是有人在的时候,要怎么对答——“对不起,昨天过来的时候有东西忘在这里了,所以擅自进来了。玄关的门是开着的……”一一一边把手伸向历哥哥的房门的把手。
罪恶感油然而生。
但是,自己的人生早就已经完蛋了的自暴自弃的想法,给了抚子不少勇气——该怎样就怎样,还怕什么!——的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了。
然后实际上,的确之后是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之后的事情根本谁也无法预测,自然也不可能知道该怎么应付,抚子只是把后果抛诸脑后,溜进了历哥哥的房间。
至于说不定被历哥哥教训了一顿的月火,正在旁边的房间里严阵以待的可能性,抚子是在走进了房间后才开始想到的——不过以当时的情况来看,要住院的可能性比较高,而且既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什么动静,那基本上就是安全的了吧。
……不过抚子还是祈祷,她不是住院,而是上学去了……虽然自己被欺负得很惨,但毕竟还是朋友嘛。
“……即使那样也还是朋友……吗?说得也是啊……如果能这样想,那真是最好不过了。”
“啊啊?”
“那个时候的事情……那个给抚子施下咒术的人……从那时开始抚子已经无法再把她当作朋友了……但是,其实还是有别的路可以走的……”
那些对班上的同学所说的粗鲁的话。
大概,是抚子希望对自己说的话吧——一定是这样没错。
“……但是不可能发生的啦,那种事。又不是圣人。就像那孩子不是圣人一样,抚子也不是圣人啊。被做了讨厌的事情的话,当然会讨厌那个人。如果别人对自己好的话,自然会喜欢对方。”
“这算是心声道白么?你是怎么了,抚子?”
“没什么……”
抚子先是把历哥哥的房间的门关上,然后首先检查了床下——虽然明知道不可能藏在那里。
如果真的是那个穿着夏威夷衬衫的专家——也就是忍野先生把“那个东西”托付给历哥哥的话,抚子认为历哥哥不会随便把它放在某个地方当装饰,而是会小心的藏在某处的。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果然是那样啊……抚子喜欢的,都是对抚子很好的人。而讨厌的,都是对抚子不怀好意的人……”
“…………”
“喜欢上对抚子没有好感的人,甚至是讨厌抚子的人之类……是不可能的。抚子觉得人跟人交往,对方的感情,是非常重要的。”
“……可是,如果对对方而言,抚子你的感情也很重要——那么可以的话,本大爷不想跟拥有和抚子你一样的感情的人做朋友。”
“…………”
“这么说来,抚子,你对跟自己告白的男生的名字或者长相,完全没有印象吧?先不管那之前是不是完全不认识,但就连喜欢自己的人的名字也记不住——这是不是人格上有问题?你说呢?”
“…………”
“也正因为要隐藏这种人格,抚子你才会隐藏自己的心声,总是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吧——沙沙。”
“……说的也是呢。”
哦——朽绳先生的反应有点奇怪。
也许是没想到抚子会这么坦率地点头承认吧——
因为抚子是个不坦率的孩子呀。
一直讨厌说出真话。
也讨厌主动去做什么。
这一定是因为——自己并不善良。
一定也不——平易近人的关系。
“也许是这样。”
抚子一边审视着历哥哥的房间,一边跟朽绳先生说道——不对,虽说形式上是在跟朽绳先生说话,但是实际上也许更接近自言自语。
至少,抚子是没有期待朽绳先生给予回应的。
“月火所说的话,都是对的。”
“啊?”
“抚子喜欢历哥哥,是因为这样做的话,不会受伤……这是她说的。因为,恋爱这回事,非常耗费精力不是吗?”
跟朽绳先生一样啦。抚子说道。
“喜欢别人,或者被人喜欢……都会很累。那么干脆陷入一段绝对不可能实现的恋情,会更轻松……也不用担心会移情别恋,不用迷惘,就像月火所说的一样。”
“…………”
“否则就解释不通了啊。虽然今天早上抚子找了很多借口……但是像抚子这种从来不懂坚持为何物的人,竟然会一心一意地用六年时间来喜欢一个只是萍水相逢的朋友的哥哥……实在太难理解了吧。”
其实并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也许发生过许多事,但是像故事里往往会出现的情节,却什么也没发生。
月火虽然那样解释,接受了这个结果,但是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例如在快要被车撞倒的时候突然被推开,或者受人欺负的时候得到了帮助之类,都没有发生——只是在月火的房间里一起打过游戏,仅此而已。
如果硬要找出理由的话——
只能说因为他是月火的哥哥——他是阿良良木历。
也就是说,虽然这不是应该对男人随便使用的词语——但也只能说,他是长在高不可攀的悬崖上的花,能让抚子放心去喜欢。
“抚子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光靠这份感情就能活下去,光是拥有这份感情就能精神百倍,会整个人变得温暖而柔软。”
“…………”
“世上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困难,有很多事难以随心所欲,以为一直会保持不变的生活有可能一瞬间灰飞烟灭,可以依靠的事物有时候会突然变得不可靠,身心都容易疲倦,一旦累到极点,就很容易就这样倒下去再也爬不起来,可是即使这样,只要心中有着喜欢某个人的感情,就能继续努力下去。”
“…………”
“就算是想哭的时候,也能面露笑容——所以……”
抚子停顿了一下。
就像是要说给某个人听一般。
“所以,也许是因为这样,抚子才会喜欢上历哥哥——只是为了喜欢上某个人,好让自己的精神安定下来。”
“为了让——精神安定下来?”
“因为,按正常人的思维来想的话,不是会觉得很恶心么?只会让人觉得恶心吧?月火想说的,应该也是这个吧。六年来,一直喜欢一个见不上面的人……如果是故事情节的话,也许会觉得很美好,也许会觉得很浪漫……可是老实说,这不是偏执狂么。感情到了这个地步,只会让入觉得沉重而已。
抚子说着,仿佛在做梦一般。
“其实抚子有想过的……月火所说的那些话的真意。虽然一想就觉得累,但是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所以抚子一直都在想。”
“…………”
“所谓太过高的理想会让入迷失——这确切来说其实是羽川姐姐说的话……意思也就是说,反正都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梦想,所以更能够放心地去追不是吗?”
绝对不可能实现的梦。绝对不可能追得上的理想。
绝对不可能找得到的失物。
这些的东西——即使无法实现,即使找寻不到,即使追赶不上,自己都能保证不受挫折。
不会有任何事物因此而改变,不必采取任何行动。
“如果一个触手可及的梦想最终未能实现,人一定会感受到打击吧……提出一个远大的理想,一定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手段。因为当结果真的无法实现时,只说一句‘果然不出所料’就能掩盖过去了。”
别只顾看着梦想,要看着眼前的现实。
月火到现在为止,究竟受了多少挫折?——在能够面对抚子说出那种仿佛再清楚不过的话之前,她究竟要了解多少事情?
如果换抚子来经历那一切的话,说不定只要那么一次,就会摔得站不起来——人生就会终结——而月火的经验以及知识,是经历过类似的挫折才得到的。
没错。
对于月火而言,那样子顶撞老师,或者与班上的同学为敌这种小事——根本不值一提吧。
如果是月火的话,那之后也不会早退——她会以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继续听她的课。
那样的月火,让抚子觉得——
“……说不定,抚子最初喜欢的人,其实是月火呢。说不定是想通过喜欢历哥哥……跟月火成为姐妹……”
“…………”
“因为有时候抚子会发觉,自己在很努力的找寻‘历哥哥的优点’啊。”
“…………”
“唔……”
一边说,手其实也一直没停,但是却依然没有找到类似朽绳先生的神体的物件。
难道不是在这间房间里?
但是要搜这栋房子,最多能被允许的,只有搜历哥哥的房间而已吧……嗯。
但是这么一看,发觉历哥哥的房间,还真是缺乏个性。
该怎么说呢。就是感觉不到任何有历哥哥特色的东西——平时使用这个房间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实在看不太出来。
能够反应爱好或者兴趣的东西,基本上都没有放置。书架上放着的书,也都是些名著,历哥哥喜欢的恶趣味之类,都感受不到。
一眼看上去就像是酒店的房间。
直放着最低限度的东西……就像是随时准备离开这个房间一般——仿佛早就为离开做足了准备。
如果家人的房间是这个样子的话,一定会很不安吧——抚子不禁这样想。
“……啊。”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件很能够反应兴趣或者爱好的东西。
是黄色书刊。
好几本叠着放在桌子最下面的抽屉里。
“呜哇。呜哇。呜哇——”
“……喂,抚子?”
“看、看到这个的话,家人一定会觉得不安吧……”
抚子伸手取出了最上面的一本。
封面就已经够震撼了。
描述得具体一点的话,就是……该怎么说呢,没错……是一个傲娇的女孩子……不对!
抚子不会再对这个点评半点了。
“好、好厉害。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变态的……果然不愧为历哥哥……真不是盖的……不、不对,可是。这个也……”
“喂,抚子!”
“别说话。说不定就在这种书的某页跟某页中间,就夹着朽绳先生你的神体啊!”
“不……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被压得那么扁啦……”
“唔……”
抚子很认真地开始检查。
一页一页地,生怕有半点遗漏。
毕竟,要是漏掉了朽绳先生的神体就不好了。
“抚子——”
“嗯?”
“抚子为什么称呼自己的时候不用‘我’或者‘人家’,关于这个的理由……你知道吗?”
“本大爷怎么可能知道!你自己想啦!”
“是那个。”
“啊?”
“应该就是那个了——抚子并没有所谓的‘自我’。”
看完第一本,抚子伸手拿第一本的同时,开口说道。
第二本风格骤变,充满外国特色。
这……这也太荒唐了吧。
这个接受不了。太接受不了了。
“抚子没有……自己。”
这也是想过很多遍的事情。
虽然不想去思考。
“自己?是没有自信的误用吧?”
“不是。是自己。自己。”
“你在说什么呢,抚子——现在在这里的你,不就是你自己么。”
这只手。这只脚。这个身体。
就连一条头发——也都是你自己啊。
朽绳先生说道。
“——那么你的自己,不就有了么。”
“唔……当然,名为千石抚子的‘某个人’,是存在的。被大家称作‘千石’或者‘抚子’的某个人,或者被朽绳先生你称作‘抚子’的某个人,是确实存在的——就在这里。正在念初中二年级,现在正在历哥哥的房间里找东西的女孩,的确存在。”
但是,那不是“我”。
无法认同那就是“我”。
“对于‘我’来说,抚子的事都是与己无关的——所以,抚子不会把抚子称作‘我’。”
“…………”
“大家所认识的千石抚子不是‘我’——如果说千石抚子很可爱的话,那她就不是‘我’。”
总觉得自己是在活在别人的人生里。
觉得里而没有自己。
对别人言听计从的人生。
只对别人的指示产生反应。
自己从不主动做些什么——这是理所当然的。
自己连空洞都算不上——抚子的表面,以及内里,存在着的都是来历不明的人——
“真无聊。也就是说是个小鬼对吧。”
“…………”
“结果,这跟不懂事的小鬼用名字称呼自己是一样的道理吧。他们这样子称呼自己,就等于是那样‘理解’自己——也就是说无法形成自我。啊啊,对了,那个老师,第一人称的时候老是把自己称之为‘老师我——’之类,也是一样的道理。用这样的名字来称呼自己,‘老师’才会觉得自己是‘老师’——”
“……也就是说,抚子是没有自己的……是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的……”
“并不是说那样就不好——如果只是这个本身的话。因为活得像自己,其实也并不是什么有价值的事情。”
“可是……如果没有自我的话,如果没有自己的话……不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了吗?”
“抚子你根本承受不起那种意义的重量吧?”
“…………”
说的没错。
抚子并不是希望能够拥有“我”。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是想要的话——
“第三本……”
喂喂。
高中生拿着这种东西真的没关系么——要是让人知道会藏着这种东西的话,人生说不定会变得一团糟的。
“我们是不是把这个当作朽绳先生的神体,拿回去比较好……”
“你究竟把本大爷的神体当什么了……?”
“啊。”
有什么薄薄的东西从第三本书中飘落下来了——是书签么?
但是这种黄色写真书里也放书签,历哥哥也未免太过认真了吧……也就是说,夹着书签的这一页,是历哥哥特别中意的了么?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就要重点看一下了。
看看是什么东西。
“其实,抚子——就像之前朽绳先生说过的,并没有觉得这样有多不好。”
“啊?”
“朽绳先生的同胞?兄弟?部下……眷属?也就是……杀了蛇的那个时候……杀了很多蛇的那个时候……而且,还是用很残酷的方法杀掉。”
并没有后悔。也没有反省。
什么也——没做。
“只是觉得没有别的方法……因为那时候觉得如果不那么做的话,抚子就会死的。说不定抚子其实有在反省,但是‘我’是没有在反省的。”
“……但是,那种屠杀是没有意义的,而且对于抚子你来说,也只有产生负面作用啊?”
“就算是这样,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抚子什么也不知道啊。”
“…………”
“没有办法的。嗯。对于抚子来说,这一句足以解释一切。因为……自己的事情,都是别人的事啊。”
就算是像这样子非法进入历哥哥的家里也是——抚子认为那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被人骂的话——应该会道歉吧。
因为,对方生气了啊。
应该会道歉的吧。
就像不关自己事一样。
“因为朽绳先生你生气了——所以抚子才会以这样子的方式赎罪。”
“不,其实本大爷也并没有在生气——”
“就算杀了人,抚子也大概只会说‘没有办法’吧——”
“抚子!”
朽绳先生突然大声喊道——抚子不禁吃了一惊,翻着书页的手也停了下来。
“怎、怎么了……是这一页的女生有什么特别吗?”
“不是啦……本大爷是指那张夹在书里的书签。”
“书签?”
是掉在地上的那种书签吗?
难道这张书签是初回特典,另一面还印着女生的写真?——抚子于是按照朽绳先生所说的,把背面朝上掉在地上的书签捡了起来。
“啊……”
只见书签的正面画着的是——一条蛇的画。
自己吞噬着自己的尾巴的蛇。
衔尾蛇的——画。
“这么说来……这个不是书签……是符……?”
想起来了。
六月的时候,在那座北白蛇神社里,历哥哥所贴的符——据说是忍野先生交托绐历哥哥的符。
跟那个很像。非常相似。
貌似那时候曾听说过光是贴上那道符的任务,价值就超过五百万日元——只是,那张符上面写着的是字,而这一张上面画着的是画,要说相似的话,也许有些欠妥。
只是。
画画的——以及写字所用的红笔,感觉上是一样的——那笔触非常神似——
“……原来是这样。”
朽绳先生开口了。
“原来是用这张形式保存了啊——没想到本大爷的神体竟然不是用物质的形式,而是以画的形式来保存了……这还真是超乎想像。沙沙。”
“画……”
不是尸体啊。
也不是骨头,或者木乃伊……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带走也好,保存也好,隐藏也好,都简单多了——自动探测能力超强的朽绳先生没能发现它,也可以理解了……
画?
“这、这种东西能够成为信仰的对象么……?你看,就这么薄薄一张啊——”
“原来如此。”
就算是——薄薄一张。
面对抚子的疑问,蛇神马上解答了。
而且回答得非常简单。
“你们人类,不是会理所当然的把‘画’当作信仰对象么?”
“是、是那样没错啦,虽然会觉得萌会觉得有爱,但那是最近才兴起的文化呀……”
“不不不,本大爷不是说那个。”
“还、还是说不是照片,画也可以之类?”
“……本大爷只是说正常的像伦勃朗或者达芬奇之类啦。”
“啊……”
这样啊。
被他这么一说,那的确是信仰——没错。
“其实也不一定是画,有时候可以是音乐,可以是文学——那些也是可以成为信仰的。当然,那也有可能是尸体、岩石、树木等的时候——”
“…………”
听他这么一说,抚子再次确认了那张符——唔……
但是看起来就是一张普通的画而已。
抚子觉得那跟能够成为信仰对象的画不太一样。
如果不说这是符的画,看起来就是一张书签而已……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要藏起来的话,这里也许是最适合的对方。
因为应该没有人会想到,神社的神体竟然会被藏在一本色情书刊里面啊——这么说来,历哥哥,你就不怕得罪神灵么?
抚子开始觉得,最近历哥哥的霉运、或者说是灾难的原因,说不定就来自这上面……
“制作成‘画’,然后将其存在、其概念‘永久保存’起来——这也算是一种智慧吧。但是没想到本大爷,蛇神大爷我,本体竟然就是这么薄薄的一片——沙沙。抚子你说的没错,说不定最不了解自己的,就是自己啊。”
“……那么,这件事就算是,解决了吧?”
抚子一边把符翻来覆去的看——一边跟朽绳先生确认。
然后最后确认一
“这样一来朽绳先生你——就可以取回本来的力量……以后也不用担心能量会用完,能够一直存在下去了吧——”
“也不是可以永远存在啦——纸只不过是一份拷贝,失去的信仰也不可能找回来。但是,应该还可以存在个三五百年吧——应该比电子书籍的寿命要长一点。好了,抚子,快点让本大爷吃掉那张符吧。”
“……吃掉……?”
“放心,答应你的事本大爷一定会守信的——抚子的前发,一定会恢复。不对,光是这样的话,还不足以表达本大爷的谢意啊。要是你还有其他愿望,本大爷也可以帮你实现。”
朽绳先生从未有过这么心情大好的时候——或者说已经是过度兴奋了。
这也难怪。
一直以来的夙愿终于实现,自己的神体——能量、能量之源终于找到了。
“…………”
“嗯?没有其他愿望了么?抚子,说出你的愿望——什么样高不可攀的愿望都可以哦。例如‘把今天学校里发生的事一笔勾销’之类——剩下的能量,也足够做这个了。”
“……高不可攀的愿望……”
长在悬崖上的——花。
愿望。
就像是去参拜神社的时候一样——那样的话,抚子会许下什么样的愿望?
为了千石抚子这个人。
“我”会许什么样的愿望?
“一笔勾销那个就算了。”
“啊?真的没关系吗?抚子——你不是说自己的人生因此而完蛋了么?虽然实际上是通过‘消除大家的记忆’之类的手段实现啦——但是完蛋了也没关系么?”
“反正都是一样的……抚子是个很怕集体行动的人。”
“啊,这个看得出来。”
“但是害怕集体行动这种说法所透露出来的傲慢,有时也会让抚子深思——其实,那不就是等于说,无法把周围的人当作是同伴来看待么?害怕别人说‘你可以自由地跟自己喜欢的人组队’——其实是因为抚子没有喜欢的人。”
“…………”
“所以,结果是一样的——从一开始对于抚子而言,抚子就已经完蛋了。从很久以前开始,抚子就完蛋了。只是‘我’没有正视这个现实罢了。其实早就完蛋了。不管是不是今天,不管有没有被人施下咒术。”
早就完蛋了。
“……那么,真的没有其他愿望了么?”
朽绳先生问道。
语气中很明显透着一股兴奋和高兴——虽然听上去极其认真。
“抚子要对神祈祷的愿望……”
“要祈祷的愿望……”
“或者说想要实现的事情也可以。”
抚子想一想。
面对这个问题,好好想一想。
虽然觉得很累——但还是会想一想。
“……最喜欢的——”
抚子开口道。
累人的话。
“希望可以跟最喜欢的历哥哥相亲相爱之类……这种愿望也可以实现吗?”
“这个可就难度高了。千石。”
站在抚子身后说出这句话的——不是朽绳先生。
就算不回过身去看,也知道是谁。
现在,他就在抚子身后。
历哥哥。
阿良良木历,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