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从千石家出来,过了一会,看了下时间,我跟千石抚子的父亲说因为有事去不了了。
对方也很懂事,没有明显表露不高兴,但是我知道确实破坏了他们的心情。我想之后跟他们的交流应该不会像之前这么顺畅了。
更何况,我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察觉千石抚子房间的窗户曾经被打开过,但时间过得越久和他们的交流也就越危险,若是想要搜查那个壁橱,也就只剩这几天的时间了。
在这种意义上,我的行动是对的,只不过作为结果而言,落空了。
那种东西。
那种东西——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只是心情变得有点不好。而且,我的心情一直都不好。这不是什么夸张或者夸大其词,除了看到钱以外,大体上,我的心情都不好。
所以不算什么。
马上就可以忘掉。
我这次没有坐出租车而是走着去了车站,坐上电车,回到了旅店——不,严密的来说,我绕了点路。
如果被问为什么要那么做的话,我也不好解释,反而事后很有可能会自我反省为什么要做那样的蠢事,因为我特意从阿良良木家门前经过。
从正面瞥着阿良良木家亮着的灯,也没有特别说什么做什么,只是那样走过。
随意的看了一下二楼,但是我也不知道哪个房间是他的,哪个房间是他妹妹的,所以看了也没用。说不定他们的房间在一楼——小孩的房间不一定在二楼。
只是看着亮着灯的家
“啊,大概在准备考试吧”
我只是这么想而已。
我只是这么想,只是这么乱猜。就算深夜里也还点着灯,就算那个房间是阿良良木的,那也未必说明他是在学习。
玩射击游戏也会开灯。
是好运吗,如果说当然那倒也是当然的。我从阿良良木家钱经过走到车站。
这件事如果败露的话,不知道战场原会有多生气。这件事必须绝对保密,但与之相反,我却很想现在给那家伙打个电话告诉她。
总之我不止心情差还很焦躁。扑空让我很生气。但没有可以发泄的对象,我就只能凭借让自己的危险性暴露,以此消减压力。
这么想就会笑。
嘲笑自己的纤细。
不过之所以会沉浸在那种破灭行动,破灭愿望之中,应该是我有绝对的自信相信自己无论陷入了何种危机状况之中,也绝对可以幸存下来,我真的不是一般的自恋。
如果不是的话,就不会不听卧烟前辈的命令。
更何况。
我这么想着就回到了旅店,打开自己房间的门——然后发现,在没有锁的房间里,床下,浴室前的一块地方,有一封信。
“……”
信?
白色的信封。我关上门,然后慢慢地,慎重的接近那个信封,然后捡了起来。
似乎不是信封炸弹。确认之后,不,在那之前我就已经捡了起来,我已经腻于谨慎,有点粗暴的撕开信封。
“放手”.
折成三折的信纸上简洁地写着这样一句话。不是打印,而是手写的——从笔迹上完全看不出个性。
可能是有意改变了笔迹。
因此写这字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完全想象不到——但至少知道是想让我放手的人。
“……哼”我仔细的检查信纸的后面和信封的里面,确信这留言只有那两个字。我谨慎的把信纸好好地装回信封,谨慎的地撕碎了,然后谨慎的扔进了垃圾桶。
不,扔进垃圾桶有点太不小心了,于是我把它们冲进了马桶。之后就去洗澡了。因为这里是组合浴室,完全没有再出去的必要。
喜欢洗热水澡的我,这时候用的却是冷水。冬天做这样的事很容易得重感冒。但是可以让我冷静。
感觉全身变成了紫色的时候,我在思考。知道我住这家旅店的人到底有多少?战场原知道吗?通过昨天我叫她到车站,可以推测出我住在繁华街。繁华街不止这一间旅店——应该无法推敲出是哪一家。
更何况战场原也不会跟我说“放手”……因为她是自己拜托我的,那种支离破碎的事情,她那种直性子的女人是不会做的。
于是我想到了跟踪者。
现在想想那有可能是我过于神经质而产生的错觉——但那时我就有可能旅店被找到了的不安感。这也不是不可能。我是到如今才迟钝的察觉到,若是我一直被监视着呢——
何况,即使不大费周章的监视或者尾随,只要借用斧乃木那样又有超常能力的存在的力量的话,卧烟前辈等人知晓我的所在之处也不是不可能。那个人总是这样出现,我也变的不是很在意了,但我在星巴克读书的时候,那家伙的突然出现着实让我感到唐突。
但即使查明了我的所在之处,也仅此而已——在上了锁的旅店房间里留下信什么的,留下留言什么的,那种事情任谁也不可能做到。
没错,即使是斧乃木,也必然需要伴随着物理性的破坏——我刚才也非法侵入了千石家所以不敢说什么大话,但这里是高层建筑,从窗户进入当然是不可能的。因为那是嵌入式的。
这么说的话到底是谁怎么进入房间放信的呢?难道是旅店里有内鬼——敌人?
我现在的敌人不是那个年幼的神吗?
“……我说不定变成了什么组织的对手了。”
我说着,也只是说着。
模仿着斧乃木的那个笨蛋发言——再不适可而止就真的要冻僵了,我调了水温,让身体变得暖和些。稍微暖和了一点后,我擦干身体,从浴缸里出来,然后拿起手机。
一瞬间,我怕有人监听,但立刻就判断是“太过太介意了”。我给战场原打了电话。当然,不能告诉他我刚才从阿良良木家门前经过。
“……喂,贝木,你寂寞吗?这样每天晚上都打电话过来……”
“战场原,我有事想问你。”
“什么……,我今天的内衣是蓝色的……”
很困的声音,或者说,似乎是睡迷糊了。原来那女人也会睡迷糊,有点意外。我本以为她是那种永远紧绷,像贝斯弦一样的家伙呢。
“醒醒啊,战场原”
“醒着呢……么么”
“别说么么啊”
“zzzzz”
“这不是睡迷糊,这是正在睡吧。”
“……什么啊。又叫我出去?好吧,去哪都行……跟昨天一样在美仕唐纳滋等行吗?”
“不,今天不用来。”
虽然我很在意监听,但是这样直接见面可能有点危险。我不认为能够找到我下榻房间的人会不知道战场原——我的委托人,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不要直接接触。
“不是这样的,我想问你件事。”
“……什么事?认真的话题?”
“我跟你之间有不认真的话题吗?”
“这倒也是。”
似乎终于想要认真听我讲话,战场原说“我洗把脸,你等会。”然后放下电话,过一会回来了。
“什么事?”
她问。
语气坚定简洁。
真了不起。转换的好快,可以说是个大人物了。
“工作不是已经着手了吗?”
“啊——那边是没什么问题。今天见了千石抚子,进一步交往。”
我说,发音听起来像是“加深信仰”。信仰也好,深交也好对我来说都是好不搭边的语言。
“所以那边应该没事了——”
卧烟前辈和斧乃木的事还是先别说了。若是把这些情报如实告诉战场原的话,她肯定会不安的。
“——有别的问题,所以想问你点事。”
“你问吧。”
不愧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转换速度相当快。刚才睡迷糊的状态就像骗人的一样。
“你……或者说你和阿良良木。还有忍野忍和羽川那家伙。主要是你那边的那些家伙,在委托我解决千石抚子问题的时候,也就是委托我欺骗千石抚子之前,有受到谁的阻碍吗?”
“……”
“妨碍,或者说……有没有被警告什么的,你可以这么想。比如,收到过写着‘放手’之类的信件——”
“……”
听了我的问题,战场原沉默了一会,然后翻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刺探我。
若是被问了这样的问题,那么就要先搞清楚问问题的意图——不过,站在战场原的角度,这是理所当然的吧。若是她对于这种具体的问题,毫无疑问的就回答说也许有吧什么的的话,我反而会不知所措。
我汇报了今天的工作,顺便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了战场原。话虽如此,当然不是彻底的全部告知。比如说非法侵入千石家,即使是工作上的事情也必须要有所隐瞒。否则胡乱的告知,会让战场原也成为共犯。
至少,触犯法律的行为我一个人做就行了,这是作为欺诈师的礼仪。便宜行事也要有个限度。
虽说是有解释权的时代,但
是也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宣布。
我只是觉得还不应该说,或者说可以的话,我想隐瞒,斧乃木的事,还有卧烟前辈的事,但在此我却不得不说。
“嗯……卧烟桑,是吧”
“前一阵似乎来过这个城镇,你见过吗?”
“没有,我没见到……但是和阿良良木和羽川都多少有点关系。不过各自是分开的。更何况,千石抚子变成神原本就是卧烟桑的错——这个情报,贝木,你得到了吗?”
“啊啊。什么啊,你也知道了啊。“
虽然我想说为什么要隐瞒那么重要的情报,但原本就是我自己尽量控制问战场原事情。
放入个人感情着实不好。
那么,我终于逡巡到了那个节点,也许战场原在电话的对面正抚着胸。
“卧烟前辈跟阿良良木或羽川?特别说了什么吗?像对我说的那样要你们‘放手’”
“应该没跟阿良良木说……。这可不是你不要抵抗的被杀死吧那种事。这是无理的要求,连幼儿园小孩都知道。”
“这倒也是。”
其实卧烟前辈为了保持平衡,让阿良良木和战场原死了也不要紧,被杀了也不要紧,但果然这种事还是不能直接对本人说吧。
“只是见过一次羽川……,那时候好像被说了些不好的事,大概,好像阿良良木也被说了那种事吧。”
“嗯……”
“虽说羽川没有被勉强要求什么。但是本人有种被警告的感觉——。”
“也是。我也没有被强求。”
虽然缘分被斩断了。
但是……这样的话,我还是先找战场原的好朋友羽川聊聊吧。虽然总觉得见到以后一定会后悔……。
但是我只能透过斧乃木这根细小的线索推测卧烟前辈的意图,但怎么都无法了解她的真意。但直接受到卧烟前辈忠告的羽川或者已经抓到了什么。
什么……话说,到底,是什么呢?
如果是什么我能接受呢?
“贝木。如果你去问羽川的话——”
战场原说。
什么啊。我还以为她很避讳让我和她周围的人有所接触,莫非是战场原想介绍我和羽川认识?
但是我错了。
“——你还是放弃吧。话虽如此,但卑鄙的你很有可能会想要背着我见他,但那是没用的。因为羽川现在在国外。”
“国外……?在找忍野吗?”
这么说来,好像在元旦的似乎有提到过这件事。羽川似乎前往海外去寻找忍野,但好像是没找到还是什么的——嘛,以和忍野孽缘深远的我来说,那差不多是徒劳的。
那家伙是仅限日本的流浪者。
说是研究课题,他是从事自由业的自由业者,但那家伙是不会从国内跑到海外的。只要那家伙不会产生大幅度的价值观转变,那个男人是不会去海外的——话说那家伙和我一样,都没有护照。
“白费功夫啊。那个羽川”
“对啊。也许是。也许是徒劳。不过把能做的事都做了是羽川的作风。真难得啊。”
“是啊,真难得。”
我随意地回应着。虽说是羽川的作风,但是我又不了解他。
“本来羽川想高中毕业之后,计划环游世界的,但他被嘲笑是在找合适的位置……那样的话,我们这边也是心有不安啊。本来那应该是在去年就结束的。”
“……环游世界……真是个胆大的家伙。”
“据说也受了忍野的影响。”
“这不是已经超越了榜样么”
还有前途堪忧的女子高中生。
但是,要是那样的话,就不能立刻和羽川谈话了。虽然可以用电话或者邮件,但若是没有见过的人的话,我不觉得他会好好地听我说话。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有可能是知道的。至少能通过邮件和电话取得联络——所以,无论羽川在哪都她没打算把我介绍给他。
真是深厚的友情啊。
当然有可能没有关系,但是如果把羽川介绍给我,能稍微知道卧烟前辈的疑惑的话,也就能提高保全自己性命的可能性。
这些家伙的关系好奇怪。
“那算了。”
我转换了话题。我没打算问出战场原不想说的事情。于是今次将话题扯到了我自己身上。
“总之,卧烟前辈似乎害怕我失败。虽然那是不可能的,我没有完成你的拜托,没有让千石抚子骗——”
“……这样的话,像之前一样只是我和阿良良木被杀不是吗?这不还是在卧烟的预料之中么。”
“不是,是怕想骗千石抚子这个策略让她发疯。嘛,这和阿良良木去见她,去抵抗,是不同的。从骗的角度来说”
“……嘛,这个我大概明白。”
战场原一副姑且被说服了的样子,点了点头。然后为了给不确定的自己加深理解举了个例子,“也就是说,只是装样子告白可以,但是告白之后说出‘有女朋友’的谎话然后被甩了,就不能忍受,差不多是这样吧。”
她这么说道。
即使用恋爱作为比喻,我也完全不能明白,但是
“嗯,就是这样的。”
我表示同意。战场原能够理解的话就可以了。
“……”
战场原像看透我的内心一样,不高兴地沉默了一阵之后又说
“……然后呢,刚才的话题,贝木,卧烟给你三百万来着吧?”
话题又回去了。
“为什么拒绝呢?就是,为什么不放手呢?”
“什么。你想我放手吗?”
“不是那个意思……”
战场原想含糊其辞,却清楚地说
“我不知道你的意图,所以感到很不安。’
她无所谓的说着过分的话,但我能明白她的心情。
“还是,你想要两方游走,想骗取比三百万多的钱。”
“……”
我沉默。
然后战场原说
“对不起。说了这么恶毒的话。”
真是粗心的女人。
“但是,真的为什么?当然很感谢你把工作继续下去。但是这样让我很不安,你知道的吧。”
“没有必要盘算三百万以上的钱吧。我已经得到了那么多啊”
十万加上三百万,三百一十万,三百万以上。
“……嘛,这也是。
“继续工作和停止工作拿的是同样的钱,当然就继续了。很简单的道理。”
“拿同样的钱的话,为什么不停止工作?”
“这是小孩的道理。大人不能轻易抛开工作。”
我虽然装模作样的回答,但究竟说欺诈行为是一种工作这件事是否妥当,就一般的判断而言自是显而易见,有点可惜啊。
战场原好像不高兴地说:“不要把我当成小孩。”
027
“虽说卧烟前辈的事就算了,已经结束了。那个人不是那种我接受了三百万却说不放手之后就拿出实力的人。也许会监视我——”
我脑海里浮现出之前被人跟踪的情景,所以这样说。
“他不会费尽心力的妨碍我欺诈,骗人。”
“真的吗?难道不是你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的前辈是一个气量宏大的人吗?他可是极度冷漠,对我和阿良良木还有他的萝莉奴隶被杀这件事袖手旁观的人啊”
“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卧烟前辈没有我想的那么心胸宽广。那家伙可是为了一个最糟糕的城镇的消失就要和可爱的后背断绝关系的冷漠家伙啊”
“嗯……”
战场原欲言又止。可能是想说像你这样的后辈断绝关系也无所谓之类的台词,觉得不好就没有说。
不,这也有可能只是我的被害妄想。
也就是说,我,贝木泥舟,对于和卧烟前辈断绝关系这件事,意外的受到了伤害——若真是这样的话,就有种发现了自己所不知道的自己的新的一面的感觉,
多少有些开心。
“嘛,但是,我只听说过卧烟这个人,就姑且都按照你说的来想好了。卧烟前辈不会费尽心力的阻挠……”
“啊,然后”我说。
我突然注意到了手机电池。今年一次电都没有充过,很有可能在说话过程中就没电了。
充电器怎么了……最近又扔了吗?
“不会有人做两次同样的忠告”
“……”
“所以觉得很不可思议。到底是哪里的猫眼(注:这里是借《猫眼三姐妹》作比喻)趁我不在的时候进入我旅店房间,留下写有同样信息的信。”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能在你不在的时候留下讯息的不只是猫眼。”
“嗯?”
我一时无法理解战场原的话,做出了很直接的反应。
“什么意思?你是在指责我现在住的旅店的保安不好吗?”
不对,战场原应该不知道我住的旅店的名字,应该不知道……我应该没说过,吧?
“旅店的安全性
本来就不是很高,因为住客可以随便出入……”
确实。
高级旅店,开动电梯和开门需要房卡,但那和公寓的自动锁是一样的。如果跟在谁后面就可以轻易进入。
“进入旅店很简单,但是进入房间就没那么简单了。是无法配钥匙的哦。这个旅店是非接触式的房卡。如果想进房间的话,必须是内部工作人员,或者从外部侵入电脑系统的人——”
“不要想得这么夸张。即使不是猫眼,即使背后没有组织,我都可以的哦。”
“你说什么?”
“把信封从门缝里塞进去不就行了。”
“……”
我品味着战场原的话,一遍一遍的推敲,发现没有反驳的余地。
这么想想,在浴室前有一封信确实很奇怪。如果是谁潜入房间的话,不是应该放到玻璃桌上吗。信封在地上,也佐证了战场原的推测是正确的。
“原来如此,真是值得讨论的推理啊。”
基本上战场原的推理是正确的,但我还是慎重的这么说道。不,也许只是逞强。不不,不是或许,确实是在逞强。想要在孩子面前保持威严,没出息的大人。
不过,我也确实没什么出息。
啊啊,真无情。
只是,战场原说的这么轻松,就好像是我自己陷入了夸张的僵局,但是,大多数人在回到旅店后,看到地上掉了一封信,不都会觉得有人潜入吗。
若是在门附近的话到另当别论,要是用力让信从门缝里滑过,距离门有一定距离的话,任谁也不会把门缝和信联系起来吧。
“找到你住的旅店,本身就不是什么难事吧?”
战场原无视我的逞强,继续说道。
端正的家伙。
“至少,想让你停止现在工作的人的话,不可能办不到。那个跟踪者也让人在意……”
“跟踪者和这件事几乎没关系,也许是别的家伙。”
“也是,特别是你在这座城市遇到了好多……若真的是没有关系,反而需要在意”
“常有的事,别介意。”
我说。当然这并不是说我总是被跟踪,但这么说的话,战场原应该能多少安心点。
只是委托我这样的人工作就已经很不安了,再增加不安的要素,着实不忍。
“倒不如说‘常有的事’对我来说更好点。好不容易碰到一件简单就能解决掉的工作现在才变得麻烦的话会让我很困扰。……给你打电话是想,也许你会有点线索”
“可惜了,没有”
思索的时间不短,然而战场原的回答却很简单。说是无趣也不错。若我是战场原的同级生大概会担心自己是否被讨厌了吧。嘛,虽然实际上,战场原真的很讨厌我。
“而且,我拜托你的事跟谁都没说。”
“即使不说也会败露的吧。比如在阿良良木家的走廊和我说的话,可能让谁听见了。”
“没有,好吧,即使有这种可能性,若是阿良良木背着我检查我的手机的话,就可能知道吧……?”
“喂喂。阿良良木不会做那种事吧。”
连我自己都被自己说的话吓了一跳。意外的,我对阿良良木历这个男人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虽然我想对于我的高评价他不会感到高兴。
“嗯,也是,就是这样。即使他从我的态度上察觉了什么,也不会寄匿名信,应该会直接谈判的哦。
“是啊。”
我干脆的点点头。怎么回事呢,这个状况。难道我是阿良良木的理解者吗。但即使是这样,也有超出预想的地方。
“战场原。阿良良木会怎么样呢,如果他了解到,这些跟我有关,并且在现在这种节点了解到我已洞穿直至解决为止的一切现状,那家伙会怎么样呢?你一心想着让它成为秘密,实际上,他找我直接谈判的时候,你觉得他会说什么?果然那家伙说‘放手’吧”。
“……是啊。不,谁知道呢……”
“不知道吗?”
“就算是我也没有完全理解阿良良木君啊”
一瞬间,我想这是她作为那家伙的恋人发出的败北宣言吗,但是断言“我了解他的一切”那样的女朋友更加恐啼,果然战场原是对的。
对不对我不知道,直率就好。
我对直率的人很有好感。
因为很好骗。
“嘛,不管怎么说,为了以防万一我会先查查……也许那个送信人和卧烟前辈不同,他会想要干扰我欺骗千石抚子吧”
“是啊……是手写的吧,那封信?”
“啊啊,没错。感觉故意换了笔迹。”
“对。……不过也许我一看就知道是谁了。但今天晚上不行了,明天让我看看好吗?”
“你不是没有线索么?”
“以防万一”
“这种谨慎不是什么坏事。”
我想要蒙混过去,但对方是战场原,我觉得不会成功就放弃了,如实的转述了事实。
“不可能。那封信已经让我撕了,扔了。”
“诶……”
“冲到厕所了,所以也没法再拼起来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可是很重要的证据啊。”
“证据?我又不是警察。你应该很清楚的啊。我会毫不犹豫地把我不要的或者让我不高兴的东西扔掉。”
“我确实知道。因为你就是这样把我也扔了啊。”
“说什么呢。你,难道被我抛弃了吗?”
“……口误”
战场原露骨的啧了下。
“没留意,还以为是跟阿良良木说话呢。
就这么随意的回了一句话。若是想以此让我受伤那可真是失败了,而且还很失态。
就随便听听吧。
小孩子耍脾气也没办法。
先不管所谓证据,扔掉信确实稍嫌缺乏考量。也因此,战场原恐怕要怀疑那封信是否真的存在了。就立场上而言,着实想让人讽刺一下呢。
“怎么说是寄到我房间的,也就是寄给我的信,作为工作的一环,我会想想办法,你别在意,也不用做什么,尽管跟阿良良木恩爱着吧。”
“那可不行。不,当然我希望你做好自己的工作.那边的事情就全拜托你了,我也要尽可能做自己能够做到的事”
嗯。
与其说这是想要帮忙,还不如说已经做好了我会“放手”或者逃跑的准备——很聪明。
不过,她应该不会问我准备怎么做吧。
而且,若是在寻找其他解决途径的话,就应该适当控制如此频繁的打电话把。
“话说,贝木。”
“怎么了。
“你没有骗人,真的要去参拜千石抚子一百次吗?”
“啊啊。不,还是有说谎的成分的。当然不打算做到一百次那种程度。我也年纪一把了。不过在月末之前应该是每天都去的。”
“每天啊……”
“嗯,所以算起来费用可能需要三十万吧。虽说这是必要的经费,我之前从卧烟前辈那儿拿到的分手费应该也够了。”
多下来的应该就是我的了吧。大赚了一笔。
“每去一次一万日元,真像是去喝花酒的。”
语气平稳,但内心似乎没有如此镇定,战场原如此说道。
喝花酒啊。
我倒是觉得那个更像是视觉效果上的存钱箱,果然感性上的东西不同啊——我是年过三十的中年大叔,战场原是如花的女子高中生,如此想来,一般,我们用的比喻,应该是反过来的才对。
“不过说句实在的,那真的让人不放心。你每天都去的话,不会被千石操子笼络吗?被卷进去,然后就变成她的一伙了。”
“喂,我说,战场原,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看来玩笑开过了。
幸亏不是直接见面而是打电话——如果这会儿是在美仕唐纳滋见的话,估计一杯水就泼下来了。
本来想等着她打电话过来,但是又一想,我也算个成年人,还是我稍微屈服一下吧。我拨过去电话,上来就说
“抱歉。”
若是由我道歉的话,就能显得我比较伟大。但我的道歉没什么效果。
“开什么玩笑啊。”
战场原没有说原谅我,但也没有揪着不放,继续了话题。
“那个孩子,有魔性。”
“呃,你之前就认识千石抚子吗。
“没有,我之前可能也说过的吧,她认识阿良良木,作为朋友,我在她成为神之前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
“那你为什么就断定她有魔性呢?我倒是觉得她只是个白痴。”
还是个疯了的白痴。
“……是啊。好像你之前也说过。但是我正是因为没见过她才能这么断定呢一我听你说要三天去见她一次的时候,倒没觉得有什么,但是要一天去见一次,我劝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我不得不忠告你。”
“……”
被忠告要收手,又被忠告不要每天去,今天可真是被忠告了不少了呢。
但是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我这个人最恨被忠告什么。
“嗯嗯嗯,知道了!既然是你难得的忠告,那我姑且就听听吧!看来我还是不要每天都去比较好呢。”
“哎,蛇毒要是没毒就好了。”
战场原感叹道。
似乎她已经察觉了。
我呢,只当是没听到。
晚安的招呼也没打我们就挂了电话。我连上充电器,插上电源。看来这回充电器没有被扔掉。然后作为一天的总结,开始更新笔记。
开始工作第三天。
今天发生很多事。
偶遇斧乃木,卧烟伊豆湖。用蛇玩翻绳的千石抚子。谜一样的跟踪者。非法侵入千石家,打开的衣柜。还有掉在房间里的,不,应该是塞进房间里信。和战场原讲的电话。
这些事情我都配上插画,记在我的本子里。这些工作大概花了我一个小时的时间吧。
然后翻开一页,我准备开始列TO DO清单。如今已差不多洞察了一切,某种意义上,不安要素也已了然,正式制作TO DO清单的时候。
“去北白蛇神社百回参拜(一月末为止)”
“警惕跟踪者(警戒级别2)”
“调查送信的主人(必要级别4)”
“打听卧烟前辈的困惑(优先级别低)”
“不被阿良良木历发现(绝对)”
“不被阿良良木姐妹发现(尽量达成的义务)”
大体上就是这样了吧。刚一想又觉得丢了点什么,慌慌张张的把“购入线绳”给添上了。
用乌洛波洛斯(注:又名噬身之蛇)翻绳的经历,这辈子有一次也就够够的了吧。
028
接下去的一段时间就是每天拜访蛇神·千石抚子所在的北白蛇神社的单调日子了。这样的日子怎么看也没有什么不好吧。但是事情总是不如人意的,踏踏实实的日子开始之前还发生了这样一件事。
如果也算是纠纷的话。
第二天,也就是一月四号。好不容易正月结束,商店也开始正常营业了。我首先外出吃早饭。
想来前天晚上吃过甜甜圈之后,我还什么都没吃呢。一紧张就忘记吃饭还真像是我的秉性。我应该是消化神经有问题吧。或者说我对食物的欲望远不及对金钱的欲望。
在宾馆一层的餐厅里享受完自助早点后(与其说我喜欢自助餐的氛围,我更喜欢自助这件事。),我回了房间。
然后我冲了一下澡,差不多时候出了门。出门的时候我本想用胶条什么的把门缝下面封起来,但是转念一想,按照我现在的状况如此神经质的话就没完没了了,于是作罢。
在宾馆的前台处,我咨询道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这附近有卖线绳的吗?”
我觉得如果去了东急翰兹或者那种阁楼店铺应该就有的卖的,但明明这种店是什么都卖的,可就是不卖我想要的东西。这真是挺不可思议的(也可能是大店铺有拒绝欺诈师的政策吧。),所以我还是事前确认一下为好。
但是,
“哈?”
结果,前台侧头反问道。作为旅店的工作人员,对旅客的要求这么回应是不太礼貌,但是我大概能理解她的心情。
“啊,没什么。”
然后我就直接去了东急手创馆。就算没有翻绳用的花绳,在手工艺品的区域总该有一些绳子,带子的吧。
为了以防万一,我注意着四周——一边观察者有没有跟踪或者监视的人,一边走在显眼的大道上。但是怎么也感觉不出来,也许有跟踪者,也许没有。
我知道同样的事情卧烟前辈不会说两次,但是万一,万分之一的几率,斧乃木就埋伏着等我呢。但是最后也没有。
这样的话,那个小女孩这会儿应该是在和阿良良木玩呢吧。虽然之前遇到的时候还不是那样,但是想来那家伙还真是相当自由的式神呢。
说令人高兴也是挺令人高兴的。
从这点上说,还应该感谢阿良良木。
于是我也想顺便买点其他的什么。往捐香钱的箱子里扔进去一万块,然后蛇神大人就会嚷着“抚子哟!”兴高采烈的登场,但是,也许我意外的十分介意战场原说的“就像是喝花酒。”这句话。就好像是为了强调这是去参拜的一样,我决意去买点什么上供的东西。
嗯,对,祭祀品。
但是,水果啊花啊什么的,又太一般了。而且怎么看怎么像是更增加了喝花酒的感觉,我尽量避免。
太在意了吗?
想来想去我决定买日本酒。因为我刚好看见了一家挺有意思的酒家。怎么也不会有男的带着一瓶土产酒就去见自己爱慕的陪酒女吧。
因为有闲钱所以才能这样做,也可以说是有玩闹之心。
这种情况下也不会有你在诱使女中学生喝酒吗这样的对于不道德的责难吧。毕竟那家伙已经不是女中学生了,甚至已经不是人类了。
是神。
何况,日本有句古话叫做无酒不成神,若是她不喝这日本酒的话反而会让人觉得她失去了神的资格,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问题解决了。
寄托了我这么多想法的酒瓶子,可千万不能因为我不小心在雪地里摔倒这样愚蠢的原因而打碎了。这么想着,我尤其谨慎地攀登着雪间的山路。到北白蛇神社的时候刚好是正午。
带着一升的酒瓶爬山可真是体力活,我心想着再也不想这么干了。可是今后还得有好几回吧。
我刚想向捐香钱的箱子里投入一万日元,突然想到什么,又抽出一张一万的。一共放了两万进去。
放一万块千石抚子的出场就很有趣了,那如果给了两万块,会是什么样子呢。我有点好奇。
钱来得容易自然花着也就大手大脚。虽说这样不太好,但是我觉得钱就是为了花才存在的,那这样也就没什么不好。
我扔进去两万块。
“为……为,怎么,诶诶?!”
本以为会很有气势地在大殿中央华丽登场的千石抚子却摇摇晃晃地出来了,还摔了一跤。头狠狠撞在了箱子的一角。我还想她会不会死了。
话虽如此,她好歹也是是神,似乎没受什么伤,马上就站起来了。只是依旧摇摇晃晃。
“两,两万?为什么啊,这,贝木先生,就算你弄错了我也不会还给你哦。”
“……”
看来在千石抚子的感觉里,只能接受一万块。但还是能够摆出不会归还放进钱箱里的钱的姿态还真是了不起。你是近来的游戏中心吗。
“没关系。”
“啊……你提前支付了明天的?”
“今天的……还有这个”
我把酒瓶子放到箱子上面。咣当咣当的不太放的稳,于是只好横过来放。
“给你的慰问品!”
“啊!酒!!这个,我早就想喝喝试试了!!”
听口气酒量还不小。
真可惜。她不愧还是“神”。嘛,不只是神,基本上妖怪什么的也都很喜欢酒精。
只是,多少我有点在意她的说法。那就好像她从还是人类的时候就开始憧憬了一样的……。
“我爸爸只喝啤酒,所以,日本酒,这可是头一回哦!!”
“……”
明白了。我也不打算深究了,但是听她的言语,差不多就可以推断出来似乎千石抚子从还是人类的时候就开始背着父母偷偷的喝酒。
也许认为“从外表看不出来”或者“不像她”的人们会继续追问下去吧,但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嘛,反正我也不是那种因为喝了点酒就啰里吧嗦的卫道士。
“贝木先生,你说日本酒和啤酒有什么不一样呢?”
“用米做的是日本酒,大麦做的是啤酒。’
我大概地说了一下,然后结束了这个话题。接着拿出了另一件贡品,或者该说是礼物吧,就是线绳。
“看,给你带过来了。”
我把它递给千石抚子。
“这样你就不用用蛇玩了。还给你预备了好几根呢,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吧,当是打发时间了。”
“啊,谢谢你。这样杀历哥哥之前的空闲都打发喽!!”
因为她都是用一个语调很高兴地说话,现在这孩子用现在进行时,反而不知道她开不开心了。就算是开心可能也只是情绪很高涨,只是很兴奋。也正因为这样,突然说到什么要杀阿良良木的是事,着实让人毛骨悚然。
我不是卫道士,精神上也没有脆弱到接受不了死,但是轻而易举地就说出“杀死”这样的话,真的让我无法平静。
当然表情还是很平静的。
这是两回事。
“虽说是打发时间,可是,千石,翻绳也有很深的学问哦。”
说着我又教给千石一些昨天暗暗记住的《翻绳全集》里玩法。
与其说些毛骨悚然的话题,今天还是就玩些翻线绳就好了,我心里暗自想着。接下来就一直玩了几小时,然后跟她道了别,说完“明天见”我就下山了。
我虽然知道千石在后面向我
挥手,但是我故意无视掉了。倒也不是因为接受了战场原说过的话,只是我也害怕跟她的关系亲近的太快,被卷进千石抚子的魔性里什么的,总之,还是小心一点吧。
手上没有了一升酒的瓶子,下山的路也就好走多了。在完全到达山脚之前,我想着注意被跟踪而一直小心的走着,直到车站。不过,似乎没有那个必要。
那个女人。
在去往神社的台阶入口处,醒目地等着我。
029
黑与白。
感觉如同相互混合一样——不,并不是说我能一眼洞穿她的内心,而说不定只是对这孩子的头发黑白相间的简单感想而已。
我当然无从得知这个穿着粗糙的厚呢外套,戴耳罩,穿冬靴的孩子是什么人。
但是从她堂堂正正,不偷偷摸摸的神情来看,怎么也不像是昨天的“跟踪者”,也不像是鬼鬼祟祟往房间里送信的人。我有这种直觉。
不——是她让我有这种直觉。
“你好,贝木泥舟。初次见面,我是战场原和阿良良木的同学,我叫羽川翼。”
说着她——这个叫羽川翼的孩子对我这个欺诈师,深深鞠了个躬。在她头低下去的一瞬间,她的视线肯定也从我身上移开了,所以如果我想趁机溜走也不是不可能。
我对自己的脚力还是有自信的。
不过,在雪地上就不一定了,而且,这是为什么呢,我没有想像这样从这孩子这里逃离。
这对我来说还真是很少见——或者说几乎是不可能有的。我不想在这孩子面前做出逃跑这种卑鄙的行为来。
逃跑是卑鄙的行径,在这之前我从没这么认为过。
“……我”
我支吾着开了口。
“我叫贝木泥舟一看来我也不必要做什么自我介绍了,你应该是从战场原,阿良良木那里听说我的吧。”
“是的。”
羽川抬起头,说道。
那是一张一丝不苟的脸。眉眼分明,有种气势逼人的感觉。这种与年龄不相称的强大气场倒是跟战场原是一样。
这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
但是,这——
“但是,容我说句实话,从她们两那里听说之前我就知道您的事情了。我曾经协助过火姐妹的调查——”
“……小孩子,说话还是不要这么严肃啦。”
我打断她说道:
“不管怎么说,你有话问我吧。问吧,我也有话要问你的。”
“…………”
羽川嗯地应了一声,一只手拢了一下头发,
“也是,都是站着闲聊嘛”
语气还是很尊敬,也就是说没能随便起来,不过她的态度略显柔和,朝我点了点头。
“不过,在那之前我想问一句,你这样跑来见我,战场原和阿良良木知道吗?”
“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是吗。”
这些家伙都是一样的。
就像是时钟的链子和梳子的故事里有新人物登场,但是这样的话,有人插在相亲相爱的情侣中间登场,又有些滑稽的意味。
当然,这个意义上我的立场是相当黑暗的,也不能说羽川什么。
雪地上站着的两个小丑。
也许这家伙反而跟我有相似的地方呢。
“这就行了,怎么都行。放心吧,没打算告密。没打算用这个秘密威胁你。”
“……。不用专门解释,我也没担心。”
羽川苦笑着回答。该怎么说呢,那可以说是游刃有余或者说是宽容的,有包容力的笑容。
不巧的是隔着外套,也没法估测战场原所说的胸部的大小。
“而且本来,站在我的角度,其实不这么严密隐瞒跟你的见面也可以。”
“什么啊,这样啊。”
感觉亏了,确实是这样。
我在雪地里走着。
“但是,我是必须隐瞒我在这个城市的见不得光的人。特别是跟你一起还是不要被看到比较好。我想在这打车,行吗?”
“可以,没关系。”
羽川很爽快的点了点头。
先不说她堂堂正正与我相对而立,我认为她和欺诈师一起乘车就已经是不小的胆识了。
因此我不能理解。
反倒是我都想避免这样了,不过这又是自己所提出来的,所以没法收回。
我和羽川下了山,搭上出租车,离开车站直接去了商业街。说不定这是有些过于紧张了,但是羽川这个少女的形象过于显眼,所以这也不算过于紧张吧。
如果我要彻底保证安全的话,就应该先跟羽川分开,几个小时以后再在其它的地方会面吧。
但是,看来跟千石抚子不一样,羽川翼对“可爱”或者“美丽”之类的东西,似乎毫无自觉。“是,确实很醒目呢,这个头。对不起,虽然去学校的时候每天早晨都要染成全黑色,现在放假,就忘了。”
她这样说。
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
“…………”
而且,在车上,一边谈论着其它的事,随意闲聊着,我一边想到了。
我认为——这孩子在成长过程中“没有被疼爱”。是她的父母很严格呢,还是说是放任主义呢。
因为也不是什么深刻的话题,所以没有得出结论,但这孩子异常成熟的态度,使我想到了这样的过往。
“我听战场原说你现在在国外……那是为什么?是为了防止我与你接触,所以战场原才说谎了吗?”
“啊啊,不是。那不是说谎”
羽川这样回答我最先想问的问题。
“不如说,战场原不认为这是说谎。那孩子还有阿良良木现在还以为我在国外”
“是吗……”
我感到不可思议,不知道这孩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先不说与我有所接触这件事,明明回到日本的事不需要保密的。
“啊啊……,不,这已经可是说几乎是白费力气了吧,就像为了心安理得而做出的徒劳一样。还以为靠这个就能打开突破口……”
“……突破口”
“对……,虽然我大概也知道忍野不在国外,但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情,而且,我觉得一旦出国,可能就能掩饰什么吧,能不被发现”
“不被发现一—这是说被谁?是千石抚子吗?”
“虽然也是这样,不过说起来应该是卧烟吧”
说完羽川好像觉察到了一样,向我道歉说:
“啊,很抱歉,贝木,我用了这样的说法”
“明明卧烟是你的前辈,我说了失礼的话。非常抱歉”
“已经不是前辈和后辈的关系了。卧烟前辈和我绝交了”
这样,我感觉还总是用前辈这个称呼的自己很滑稽。当然我说的“前辈”这个词里也没有一点儿敬意。
“所以别在意。……,说起来,我听说你直接受到了卧烟前辈的忠告。怎么说呢……,是灾难吧”
一瞬间,我都想错误的向羽川道歉了,不过仔细想想我没理由道歉。
呵呵,不知道为什么,羽川笑了。
“我想让那个人认为我采取了失误的行动……,所以虽然回国了一会儿,不过打算明天早上再飞走”
“回国一会儿……把这么宝贵的时间花在与我的接触上有意义吗?”
“嗯。有”
羽川用力点点头。
这孩子一旦这样断言,就感觉这次会面好像真的有了非常重要的意义一样,真是不可思议。
“虽然对什么都知道的卧烟采取那种手段几乎没什幺意义,可是,由于我去了海外,所以战场原行动更方便,与你取得联络的事——我认为很好。说是令人愉快的失策,倒不如说是令人愉快的预料之中。贝木”
羽川盯着我说。
我没见过能如此直率地直视别人眼睛的人。
“请你帮助战场原吧”
030
说了自己不想白干,我总之先让羽川付了出租车费。羽川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但是也没有再反驳,用信用卡付了出租车费。
虽然觉得她明明是高中生,却用信用卡很傲慢,但是这现在是出国旅行必备的工具吧。
“谢谢”
我说,然后下了出租车。
下车的时候羽川说:
“贝木,想不到你还是很好的呢”
“啊?”
都让她付了出租车费,这女孩说什么呢。她其实是想说“你很狡猾呢”的吧。
“不,没什么。比起这个,我们去哪呢?能好好说话,最好是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比较好。”
那是当然了。
暗中回到日本的羽川,就算时间不紧迫,也和我一样,说不定比我更加要偷偷摸摸。
战场原告诉的mister donuts虽然也很好……不过那种店白天比较混乱吧。
“可以的话在我住的旅店说吧,不介意吧?因为是便宜的旅店,肯定跟你住的不同了。不过我现在住在这附近。”
“……我不介意,但是”
“啊,没事的。我不那么介意。而且我也算是会看男人的嘛。”
羽川微笑着这样说,虽然我还想再对她说些什么,但是越讨论我自己越有可能感到内疚,所以作罢。
羽川住的宾馆比我住的更加体面吧。
但是对欺诈师说自己会看人,这台词如果没有一定程度的自负是说不出口的,我有些佩服了。
“真是坦率啊一或者说是开放吗”
我只是这样说了,然后跟在羽川后面,让她把我带到她住的宾馆。
在有点小的单人房,我面对羽川。
“叫点什么送过来吧?”
“不……,那个,请不要随意使用我的房间服务。虽然我有信用卡,但我不是有钱人”
“这样啊。”
说起来她是说过是便宜的房间了。
“我做出极大的努力去找尽可能便宜的票,利用便宜的行程,去环游世界。”
“这样一”我点着头。
虽然我想炫耀自己的优惠卡300让她吃惊,但这就太小孩子气了,所以作罢。
不,不是因为小孩子气而作罢的。
即使向博学的她炫耀这张卡价值三百万日元,她似乎也只会说类似这样的琐事:
“啊,但是,因为这个是一律都登记为二十万码的机制,所以换成EDY或者换成票的话,实际上就没有那么合算了呢”
本来我花钱就大手大脚,倒不如说不义之财不近身比较准确,所以恐怕怎么都胜不了光明正大地走在太阳底下的羽川翼。
倒不如说那“极大的努力”才是在向我炫耀。好好生活着的人应该知道这就已经深深伤害了没有好好生活着的人了。
像这样,我都想说些缘由了。
“好好生活着的人应该知道这就已经深深伤害了没有好好生活着的人了。”
我说。
然后羽川脱掉外套,把它挂进衣橱,然后好好的笑着说:
“确实是呢。说不定也可以这么想呢”
我真想猛揍她一顿,但是,我没有在那之后能利落收拾事态的自信,就克制住了。
“我说羽川。你有话想对我说,我也有话想对你说。所以我非常情愿,不如说正中我意,不过在那之前想统一一下思想比较好吧?”
“统一思想吗?”
“啊啊。看来这次的事似乎是各种家伙想着各种事,各种想法交织在了一起”
而且还有“跟踪者”(说不定),还有卧烟前辈派出的“监视者”(说不定),还有不明身份的寄信人(这是确实的)。
“从事我这种营生的人最重视人的感情”
“哈”
当然知道我是做欺诈师这一行的羽川翼这反映真可谓是赤裸裸了。
没关系。为这点儿事就灰心的话就干不了欺诈师这行了。我可以百折不挠能独当一面的人。
“所以我想知道,羽川。你是站在要‘帮助’战场原和阿良良木这一方吧?”
“当然了啊。我刚才不是都说请你帮助他们了吗?”
“但是反过来说,也可以当成是让我去帮助,而自己没想要伸出援手。也可是看做是拜托他人自己隔岸观火。或者说,说不定去国外找忍野也是因为想必战场原和阿良良木先见到忍野,骗过忍野让他别回日本,或者直接拜托他不要去救那两个人”
“……你怀疑人到这种地步,能活到今天还真是不容易呢”
羽川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看来这种程度的怀疑对她来说也是文化碰撞。
虽然不记得被这样看过。
她是怎么坦诚得生活过来了啊。
但是作为人类非常优秀的羽川翼,似乎善良的想应和我的做派:
“我想帮助战场原和阿良良木。不过帮助他们的不是我也可以。我只是不想他们俩死,所以谁来帮助他们都好。我,忍野,你都好”
“能对神发誓吗?”
我问。在以千石抚子为对手的现在,这是个诡计,但是羽川却认真的说:
“我对猫发誓”
这算什么。虽然不是我所知道的委婉说法,不过说不定是最近女高中神的暗语吧。糟了,没能跟上潮流。被遗弃了。
“……你不问吗?”
“诶?”
“你没有想问我的事吗?我的立场,或者说我的想法。委托人战场原自己可是非常在意哦。你不向我确认一下这个吗?我为什么会接受战场原的委托,还有究竟打不打算完成这个委托”
像找理由一样说了这些,并不是因为准备好了真的被问到后的回答。所以如果这时羽川问“为什么呢?”之类的,听到类似的话的我就词穷了,然后说不定心生烦躁之后把一切都弃之不顾。
说不定会丢下战场原黑仪和千石抚子,受够了寒冷的地方,又一次飞去冲绳。
虽然厮混战场原说过大人不会这样轻易的丢弃工作,不过说到底这也是昨天的话的,跟今天没关系。
但是,羽川却不是那么说的。
这个女人笑眯眯的说:
“我不问”
“…………”
“那个,那么我想进入正题了——”
“等等。为什么不问。你是打算说早就看穿了我的心思了吗?”
有点,不,是非常焦躁,我对比自己小十岁的少女采取了像是纠缠一样的反问。
但是羽川依旧笑着。
完全不为与年长的男人同处一室而感到胆怯。
“是说这种事都不用问吗——嗯。看来小姐,你是什么都知道呢”
“不是什么都知道。只知道我所知道的事而已”
羽川依旧笑着说。
我因这句话而住口了。被这句让我联想到卧烟前辈的台词压倒了——这是不可能的。
完全没有。
与卧烟前辈不同,羽川没有要在气势上压倒他人的感觉。
但即使如此,明明如此,她还是让我沉默了。怎么说呢,感觉很蠢。感觉她把小心防备、试探这样的事,漂亮地变得相对化了。
“……那好吧”
“什么?”
“进入正题吧。就开始相互尽情情报交换吧,羽川。即使这样说,你是想采取与我和战场原不同的路线来解决问题吧?我告诉你与此有关的信息——所以你也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