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你说的那把小太刀——”
我忽然对这一点感到很在意,于是打断了忍的话头问道。
“——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
虽然那只是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也偏离了我刚才听说的正题轨道,但我还是觉得必须问清楚这件事。
一定要问个明白。
就好像现在不问清楚的话,以后就一定会后悔莫及似的——尽管如此,也不是说预感到接下来会有相关的严肃情节在等着我什么的,只是单纯地基于“要是现在不问的话,这家伙绝对会忘了说这件事”这个预测而产生的预感。
我曾经和忍好几次谈过有关“心渡”的话题,但是却从没听说过有那样的一把小太刀——甚至完全没有暗示过它的存在。
或者说,小忍绝对是至今为止都忘记了这件事。
还说什么“吾难道没有说过”。
别在这里装糊涂了。
“如果‘心渡’是杀死怪异的刀,那么小太刀难道是杀死人类的刀吗?不,那样的话就变成普通的刀了吧……”
“嗯,所以那就是‘怪异救护者’啦——小太刀‘梦渡’是能让怪异重新活过来的刀。虽然怪异本来就没有生命,要说重新活过来的话也有点奇怪……总之就是为了让怪异复活而存在的刀。”
“……?我不怎么明白啊。”
“只要用那把刀砍…下,就可以让被‘心渡’杀死的怪异重新活过来——也就是具有治愈属性的道具啦。,当然,它能治好的伤、还有能复活的怪异,都只限于被‘心渡’杀伤的怪异,所以效果是非常有限的——”
基于这样的理由,吾所持的那把锋利度不足的复制品并不需要跟那把小太刀配对使用——忍说道。
“拿着两把刀走路也太沉重了嘛。”
“对你来说根本就没有轻重的概念吧……”
“虽然没有,但这是心理上的问题。而且吾只会杀死怪异嘛。”
“………………”
的确没错。
如果说限制妖刀“心渡”过于凌厉的威力就是小太刀“梦渡”的作用,那么忍的确是不需要那样的东西。
忍绝对不会有让被自己杀死的怪异复活的想法。
因为所有的怪异对她来说都只是食物而已——
“……搞不好你甚至会连那把刀也吃掉呢。
“这就难说了……就算是吾,也未必能一下子消化掉那两把刀吧……”
我明明是在开玩笑,可是她却非常正经地回答了我的问题。这么说来,她也许在四百年前就曾经想过要吃掉它,但最后还是失败了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的食欲也真是太旺盛了。
“先不说吃掉还是不吃掉,如果问题换成是能不能赢的话,又怎么样呢?”
“嗯?”
“那个初代怪异杀手和你最后还是进行了一场战斗对吧?那时候究竟是谁输谁赢呢?既然你现在这样活着,所以我也觉得最后应该是你赢了。但是在听说了那把‘梦渡’的不可思议特性之后,说不定……”
“蠢货!”
她一边说一边狠踢了我一脚。
我被幼女踢了。
这家伙难道是暴力和骂言同时发动的类型吗?
被幼女的光脚丫踢到的我当然是没有任何怨言(我的意思是我并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各位可千万别误会),所以我并没有责怪她的攻击——
“什么嘛。”
我向她说道。
“说不定是被砍死后又复活过来了——我这么想也很正常吧。”
“光是这么想也不行。要是初代怪异杀手拥有足以杀死吾的强大力量的话,吾怎么可能连他的名字都没有记住嘛——实际上,跟吾正面交锋后成功夺走了吾的四肢的那三个吸血鬼猎人的名字,吾不是也好好记住了吗?”
“是这样啊……”
也就是说她总是会记住强者的名字。
那究竟是什么战斗狂啊。
……按照这个原则来推断的话,她足不是记得忍野的名字可真有点难说……那家伙虽然曾经让忍吃尽了苦头,但那并不是堂堂正正的较量。
不,那家伙也许反而会作为性格恶劣、喜欢搞恶作剧的专家被深深印在脑海里吧。
而且从现实性的角度来说,因为遇到那三人是半年前的事,所以她才记住了……我总觉得是这样。
“总之,为了维护吾的名誉先在此声明,吾绝对没有被初代怪异杀手杀掉——虽说后来发生了一场战斗,但也只是类似余兴节日的东西。”
“余兴?”
“是酒宴的余兴啦,吾只是随便陪他耍了几下而已——毕竟吾也想看看他的刀有多厉害。”
那的确是一件值得载入史册的优秀道具——忍满怀感慨地说道。毕竟她一直都保留着那把刀的复制品,给出这个评价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但是,因为本体已经消灭……连传承也一起彻底消灭了,所以非但没有载入史册,甚至没有人记得它的存在。
“……不知为什么,听你这么说的话,就好像光是那把刀厉害,身为初代怪异杀手的那个男人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似的。”
“当然也不是这个意思。如果没听起来是这样的话,那大概是吾为了照顾汝的感受才这么说的吧。假如用伤害汝的说法来描述的话,那家伙作为专家——作为对付怪异的专家,本事可比汝还要胜上十二筹。”
“十二筹……”
那也太夸张了吧,这算什么单位啊。
不,毕竟我不是什么专家,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嗯,这种说法的确会让我产生受伤的感觉。
真是难处理呢。
看到忍把前任搭档说得那么不值一提,我就会自然而然地产生同情心和某种莫名其妙的义愤,但是如果听到忍说一些赞赏他的话,我又会觉得很不舒服。
这实在是太难办了。
刚开始的时候忍还把他比喻成前任男友,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比喻,实际上就是那样的感觉。
“严格来说,那家伙一个人能做到的事也是相当有限的。也就是说那家伙只是作为头领很优秀而已——指挥着五十名专家团队,任何怪异都将在他而前一刀两断。这就是他的战斗风格。”
所以他在一对一的情况下赢不了吾也是很正常的——忍这么说道。
“如果那五十人一起上的话——”
“就会输掉吗?”
“唔——说不定还会受一两道刀伤吧。”
“………………”
就只是那个程度吗……
毕竟是“能杀死怪异的刀”,别说是刀伤,就算是微细的擦伤也会造成极大的伤害,甚至是致命的伤害。但是对忍来说,或者对我来说也一样,就算被“心渡”砍伤——换句话说就是“被杀死”了——也会马上恢复过来,所以实际上也没什么影响。
即使从这个角度来看,“梦渡”对忍来说也同样是不必要的东西。
虽说只是复制品造成的伤害,但我毕竟是体验过那种死了又复活、死了又复活的恶梦般的滋味。
也可以说是恢复力的弊端吧。
“总之,在那些专家和猎人来访的时候,吾也很巧妙地应付过去了。”
“是吗……
这种牛活实往太过随意,简直就像是家里蹲的自我堕落生活,所以我也没有产生那样的印象……不过这家伙的确是“很巧妙”地应付着当地居民呢。
既说不上是关系融洽。
也说不上是彼此友好。
“自那以后,他们就定期性地来转一圈,跟吾说几句话又回去了,不断重复着这样的过程。频度大概是一个月一次吧——不过好像还要更频繁一些。另外吾还好几次协助过他们惩治妖怪的工作。跟他们并肩作战就是在那个时候了。对付日本固有的妖怪的确很麻烦,不过对吾来说怪异也只是一种能量源,或许当时就是单纯觉得希奇而已吧……当然,吾也不可能当着他们的面吃掉怪异,所以也没有摄取到那些能量。”
当时吾就只能默默地看着那些美味的食物被他们白白废弃掉了——忍似乎很遗憾地说道。
真的是很遗憾的样子。
明明记忆经历了长年累月的磨损,她却对那些没有吃上的怪异念念不忘,至今也能鲜明地回想起来……真是太过分了。
这家伙只凭着食欲活在世上。
……但是——
“我说忍啊,既然这样的话,你干脆当神不就好了吗?我本来还以为你不适合担当那种角色,不过听你这么说,好像还挺合配的……甚至可以说是非常适合你啊。也没有虐待民众什么的,不过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你固有的吸血冲动了。
“蠢货,光是有吸血冲动这个问题就已经很糟糕了——如果不能从关系好的人类身上吸血的话,只要出一趟远门就可以解决,不过吾毕竟是一个旅行者,度假终究也只是度假啦。”
“………………”
这家伙还真够顽固的。
但是
我在绞尽脑汁想从吸血鬼变回人类的时候,看起来恐怕也会给人以这样的印象吧——然而,那样的我却完全没有恢复成人类。
现在想起来,我也被这个不死身的体质挽救了许多次性命……
就算现在的所有问题都得到了解决,突然有人跟我说可以马上恢复成普通人类,我恐怕也不能马上回答一句“现在就去恢复”吧——因为现在我正过度依赖着这种吸血鬼的体质,当时的忍难道没有产生这样的犹豫吗?
但是不管是有还是没有,现在再说也太迟了……
“话说回来——”
忍突然露出认真的表情说道。
“问题可不只是这一个。”
“唔?”
“问题不只是这一个——不单单是吾的吸血冲动的问题。到了紧急关头的话,那种问题想怎么解决都可以——虽然是以粗暴的方式来解决,但那毫无疑问也是一种解决的方法。”
“嗯……这一点我也承认啦。而且毕竟是四百年前的事情——既可以采用外出狩猎的方式,情况紧急的话还可以让人们献上活祭品。而且瞒着初代怪异杀手去啃食怪异也应该没有问题吧。”
一年。
忍刚才说过她作为神生活的时间是一年——那么说,忍在那一年之内都几乎处于绝食状态了。
因为作为贡品献上来的食物就只能满足忍的快乐欲求,根本不会转化成她的营养——其实就相当于现在的Mister Donut了。
还真亏她能一直忍下来呢。不过这也许证好说明了她当时是处于最强的壮态,同时也意味着她对“目击谈”的渴求越来越强烈。
从忍的这番模糊的叙述中,我就只能作出这样的推测了……
“无论如何——你的吸血冲动也不会演变为直接性的危险吧。那么,难道还有什么其它问题吗?”
“有啊。那个汝也应该知道的——而且知道得很清楚。”
014
“要是吾再继续卖关子的话,汝大概又会大失所望了,所以吾从…开始就揭开谜底吧——问题并不在于吸血冲动什么的,而是吾这个怪异、吾这个吸血鬼的存在本身存在着问题。”
“汝也应该记得吧?”
“跟那个前发姑娘一起去的那座神社——也就是昨天用于时间跳跃的那座神社,另外在许多其它事件中也成为热门地点的那座神社。”
“北白蛇神社。”
“为什么那个地方会积聚着那么强大的负能量呢——其中的原因,汝也应该记得很清楚吧?”
“毕竟汝曾经接受那个夏威夷衬衫小鬼的委托封住了那里的负能量,最终完成了那项庞大的工程嘛。”
“没错。”
“吾这个怪异——身为怪异之王的吾,正确来说应该是旧时代的吾吧,名为Kissshot Acerolaorion Heartunder Blade的存在——会吸引怪异集中而来。”
“就好像诱蛾灯一样。”
“因为可以随意啃食接近自己的怪异,仔细一想的话,这个特性也真的非常方便。毕竟是食物自己送上门来嘛——但是严格来说这只是吾破坏了怪异的生态平衡而已,对方并没有主动送上门让吾吃掉的自觉性。”
“而且,向我接近而来的都是一些根本不能称之为怪异的负能量,也就是‘不净之物’。”
“就是这样,那个夏威夷衬衫的小鬼总是用‘不净之物’来形容——难道汝对这个没有什么头绪吗?”
“对了,汝还把那团‘漆黑’形容为‘莫名其妙的东西’——隐约感觉到那是很相近的存在对吧?”
“实际上的确很讽刺。”
“是的,吾也真是一时大意了。”
“吾竟然忘记了自己为什么无休止地过着这种旅行的放浪生活——不,关于这一点其实并不是忘记了。虽然吾的确是有所疏忽,也一时大意了,但还不至于愚蠢到忘记自己旅行理由的地步。”
“吾是不可以长期逗留在同一个地方的——因为吾会一下子就把怪异的整个生态系统破坏掉。”
“这样的性质还真是麻烦,过于强大也个—定是好事呢——不过就算稍微打破一下平衡,要是集中起来的负能量没有‘成长’为怪异的话,最多也只会令现场气氛变得阴郁而已啦。”
“可是那却有很大的可能成为妖怪大战争的导火索——夏威夷衬衫的小鬼所说的话其实一点也不夸张。”
“即使这样——光是这个现象的话也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实际上吾也一直在用那个方式来处理。不管在这小镇堆积起来的‘不净之物’成长到什么程度,对全盛期的吾来说也都是举手之劳。”
“那个之所以成为问题,是因为吸引那些东西过来的再丧失了力量——并且同时还处在夏威夷衬衫小鬼的监视之下的缘故。”
“自己作为诱蛾灯吸引过来的东西,吾还是能想办法自已解决的——但是如果集中起来的数量超出了某个极限的话就没有办法应付,所以必须适当地进行移动。”
“这样汝也应该明白了吧?”
“吾无法以神的身份永远居住在那个地方的理由——因为要是吾继续留在那里的话,那个地方就会变成怪异的坩埚。虽然对吾来说是天国,不过对吾以外的人来说就是地狱了。
“吾虽然是享乐型的性格,但却没有颓废型的思想。”
“吾并不希望发生那样的事。”
“所以吾起初是这么想的——这种度假式的生活,也必须找个适当的时机做个了结。”
“那么,吾在这时候之所以会一时大意,都是因为之前在无人的南极住过一段日子的关系。”
“我的感觉就因此而出现了偏差。吾明明在这里,那些‘不净之物’却完全没有集中过来——对于这个事实,吾完全没有注意到。”
“由于当地的妖怪也时不时会出现,所以吾就更难察觉到了。如果这段时间完全没有妖怪出现的话,吾大概也应该产生某种违和感吧。”
“这次集中得还真慢呢。”
“那么再继续逗留一段时间也无所谓吧。”
“饭菜也很好吃,想睡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真是太幸福啦——就是这种感觉。”
“不要说吾自甘堕落嘛。从这个意义上说,吾也并不是因为喜欢旅行才四处放浪的,偶尔想在一个地方过一会儿安稳的如子也是很正常的事——被别人当成神看待就暂且不说吧。”
“所以吾就一反常态地一拖再拖,足足在那个地方逗留了一年的时间。”
“还不要紧,还不要紧,还没有事——吾一直这么想着。”
“就在吾想着今天也平安无事的期间,吾就已经丧失了回避悲剧的机会。”
“遭遇事件的——不对,察觉到事件发生的人并不是吾,也不是专家集团,更不是初代怪异杀手,而是附近的居民。”
“说白了就是随处可见的普通人。”
“毕竟怪异现象总是通过民间的传闻扩散开来的——在普通市民之间得到普及后,还要等一段时间才会传递到‘上面”来。也就是到了回天乏术的时候才知道——不过那时候的情况也不能算是怪异现象了。”
“是这样的情况。”
“有人说——人消失了。”
“有人说——人不见了。”
“有人说——人消失了踪影。”
“有人说——外出之后就没有再回来。”
“光听这些说法的话,就只是所谓的‘神隐”现象。但是在这种情形下,把这些事件当作‘神隐”来处理也是不可能的事。毕竟‘吾”这个‘神”就在现场,而且还居住在非常明显的位置,从某种意义上说可算是有着铁一般的不在场证据。”
“如果他们认为是‘神隐”现象的话,大可以到我的神祠里逐个角落搜一遍——虽然实际上并没有人那么做。”
“当然,这也是因为吾平时取信于人——别笑,这时候的吾确实是很守规矩的啊。”
“因为装成神模样而摆脱了神隐的嫌疑,这还真是够讽刺的。”
“不过当吾稍做调查后发现,那种现象的确是存在的——至少那并不是普通的离家出走、失踪、绑架和杀人等等之类的原因造成的——”
“那一连串的事件都是以怪异现象的形式发生。”
“不——那也不能称之为怪异现象。”
“吾当时就心想‘终于来了吗’——因为吾持续性地逗留在这个地方,所以引起了负能量的连锁反应……但是,要说是那样的话也存在着不自然的地方。
“那就是完全没有‘目击证言’这点了。”
“传达到吾这里的与其说是‘现象’,倒不如说是‘现象的结果’——目击了‘神隐”现象,或者体验过的人,都一直没有出现。”
“只是人消失了而已。”
“就是这样。”
“一般来说,这种现象——也就是这一类的怪谈,都应该存在着‘跟消失的人在一起’、‘看到朋友消失的情景’这样的人才对——就算不是这样,消失的
人就算丧失了记忆,也应该会自己回到原来的地方。”
“但是却没有这样的事。”
“在消失不见、被抹消之后——”
“没有回来。”
“如果有朋友在一起的话,那就连朋友也一起消失。”
“就只是这样而已——已经自我完结了。”
“完全没有任何可插手的余地——吾也跟初代怪异杀手商量过,而且也一起进行了搜查,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只是暂时没有证据,不过应该是人类的犯罪行为。”
“因为就算怪异无法实行完美的无痕迹犯罪.人类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并不是吾的工作——不是‘神’和‘专家’的工作。我们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认为应该是警察的工作。”
“但是在那个时代并不是叫警察,好像是寺子屋(注:日本江户时代对平民进行实务知识和技能教育的教育设施)……不对,叫什么来着。同心(注:江户幕府的一种下级官员)什么的,就是那一类人的工作吧?”
“总之应该就是其他专家负责的事情啦——吾作为神虽然可以为他们下几场雨,但是涉及到复杂的人际关系问题的话,吾可不愿意惹上身。”
“当然,从结果来说,这完全是一种逃避责任的行为。吾当时是应该想到的,为什么偏偏这一次还没有负能量集中过来呢——吾是应该考虑到这一点的。”
“在人类们消失的期间——”
“负能量也同样随着消失了。”
“吾本来是应该这样考虑的吧。”
“然而实际上,吾知道后来才察觉到这个事实。因为就算负能量没有集中过来,对吾来说也不是值得困扰的事。反而如果是像百鬼夜行那样大量涌过来的话,就算我想视而不见也根本不可能,而还会更认真地思考其中的原因。不过人——即使是吸血鬼也是这样,对于还没有逼近眼前的危机,总是无法摆出认真的态度去对待。”
“虽然吾也为此做过反省,可没想到这个反省会延续到未来。”
“总的来说,吾什么都没有做。”
“吾依然过着跟平常无异的生活。”
“在这段期间内,人还是不断消失——附近的居民都在不断失踪。”
“直到所有人都消失为止。”
015
一时间,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她自己说错了——我是这么想的。
直到所有人都消失为止?
所有人?
“……那算什么啊?直到所有人都消失为止……那就是说,直到那个初代怪异杀手的专家集团的五十人——全部消失为止……是这样吗?”
“怎么可能嘛,吾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汝应该好好看清楚文章的脉络。”
“你的话根本就没什么脉络可言啊……你的记忆也因为磨损过度,许多细节部分都是模糊不清的……虽然这么说有点那个,不过你说故事的本领好像比谁都要差劲耶。”
不是不擅长说话,而是不擅长讲故事。
虽然也不是赞同八九寺的说法,但是怪异不能当说书人的规矩还真是太棒了。
“哼,少说废话了。不过现在获得最高评价的故事说书人竟然是那个猴子丫头呢。汝这不是被人超过了吗?”
“不,神原的评价之所以那么高,都是因为她叙述起故事来比预料中要正常得多的缘故吧……?那也就是说,在某种意义上令人觉得有点失望吧?”
话说回来,你怎么又理所当然地谈论起未来的事情了。
怪异可以进行超越时空的发言这个规矩,我看还是趁早废除掉比较好啊……不过,事到如今也已经为时过晚了。
毕竟就只剩下一本书了啊。
“顺便说句,最后一本书的说书人好像是那个傲娇女呢。”
“咦,是真的吗?怎么不是我?”
真是大受打击。
那么我到这一卷就功成身退了?
就这么爽快?就这么干脆?
不管怎么说也不可能吧?
“哎呀呀,真让人期待呀,那个傲娇女的心里话。究竟会说些什么骂人的话呢。”
“骂人,难道是骂我吗……?不对,她不会骂我的。她已经改过自新了,已经变成心地善良的战场原黑仪了啊。”
“哎呀呀,女人的心里话可说不准喔。根据吾的推断,那个女人现在绝对是在思考着该如何切入分手的话题。”
“为什么你说得自己好像很精通人类心理的样子啊……你不就是因为搞不懂这些事才惹出了大麻烦吗?”
“毕竟现在提出分手的话很可能会影响汝的考试成绩,所以人家就因为同情汝才一直忍着没说。”
“这种事还真是经常听说啊!”
那个……
哇,听她这么一说,我还真的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来呢……
虽说在改过自新后表情也丰富了许多,但是我有时还是经常搞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
即使是现在这个瞬间,我也想像不出那家伙究竟在做仟么事……虽然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在思考着该怎么责罚没去参加开学典礼的我。
“算了吧,下一卷的话题就到此为止。要是这样下去的话,就连下一卷能不能出来也不知道,而且搞不好的话,这一卷的篇幅恐怕会全被你的回忆给占去了啊。”
各位读者应该也觉得很不安吧。
对于你这段出乎意料的、长得有点吓人的往事回忆录。
“那不是很好吗,回忆场面可是人气漫画的基本构成要素喔。”
“不,作为一名读者,我认为这是一种很不好的风气……”
“除了回忆场面之外,为什么人气漫画的故事推进速度总是会随着人气的升高而放慢呢?”
“这个问题,难道非要在这个时候讨论吗?”
你的故事应该更重要一点吧?
而且还是最重要的。
“如果速度太慢的话,读者固然会很难受,但吾觉得写的人也同样会觉得很难受吧。这又不是什么加压训练,要是慢吞吞地往前磨的话,写着写着恐怕就连自己在做什么也搞不清楚了啊……”
“如果离开读者的视点,尝试站在爱好者的立场来看的话,实际上应该是因为响应出版社的请求才放慢进度的吧。”
“嗯,可是出版社也应该不会要求作者慢慢来吧……”
“当然了,出版社并不会要求作者慢慢来,而且还希望尽可能加快速度,不过人的才能是有限的,要长时间持续下去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改变密度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啦。”
“原来如此。虽说这种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即使是这样,那些被出版社请求拖长故事的大牌人气作家,真的会那么轻易听从出版社的吩咐吗?那些计划完结的故事,作家也应该也会想着尽早把它解决掉吧?”
“因为控制作家的进度也是出版社的工作之一,所以他们一定会用不让对方察觉到自己被控制的方式来善加调节的啦。”
“也就是说,创作者其实一直都被资本耍得团团转吗!”
“我实在不知道你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表达愤怒啊……”
那既不是读者的立场,也不是爱好者的立场啊。
而且,对寿命超长的忍来说,不管人气漫画要拖多长也应该没有关系吧……虽然我不知道现在的忍的寿命有多长。
不过最近的确是越来越少见了呢。
人气漫画的最终回。
“那么,忍。这件事也算是得出结论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到主线上了呢?”
“唔,虽然哥还是有点难以接受,不过就听汝的吧。”
“要是这件事跟那团‘漆黑”没有关系的话我可饶不了你啊,我绝对会把你的胸部揉得变成原来的两倍大为止。”
“但是对吾来说,被揉胸部可是奴隶的忠义证明啊。”
“是这样的吗?”
的确是有这样的设定呢。
初期设定已经变得相当暖昧了,没想到那个设定还有效。
“那么,如果你说的故事跟我看到的那团‘漆黑”没有关系的话,我就把八九寺的胸部揉得变成两倍大为止。”
“没有办法了,吾已经把故事说到这份上了,再承担这点风险也算不了什么。”
在失去意识的本人旁边,无视少女人权的交易已经达成了协议。
“那么,直到所有人都消失为止——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就算说要拟看清脉络……从你的说法和语气来判断,我就只能认为是附近居民全都i学失了啊?”
“那就没错了。”
忍非常干脆地肯定了我的话。
“什么嘛,汝不是理解得很准确吗?不对,这果然是冈为吾作为故事说仁人的能力太优秀的缘故吗。说不定下一卷的说书人的人选会出现临时变更,换吾来上场呢。”
“那也太离谱了吧,战场原已经没有位置可站了嘛——咦,但是,所有人都消失了?然后变得一个人都没有——喂喂,这可不是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啊。”(注:阿加莎·克里斯蒂是一位著名
英国侦探小说作家,她创作的大部分小说都曾被搬上银幕。)
“………………”
不管怎么说——这规模也太庞大了吧。
因为之前用的是村子消失和集落消失的婉转说法,所以脑子一时间没能理解过来,但是……
究竟是消失了多少人啊?
五十人——应该远远不止吧。
因为我而知道当时的人[]密度是什么水准,所以也不能信口开河,不道至少应该在一百或者两百人以上吧……
这种规模的“神隐”现象?
“等一下……听你刚才那么说,这次跟你把湖消灭掉的时候不一样,那些人不是一下子全部消失,而是阶段性地逐步消失吧?也就是一点一点地消失不见——既然这样的话,在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之前,你也应该会发现吧,在事态发展到‘什么人都没有”之前,你究竟都在干些什么啊?难道在睡觉吗?”
“要说睡觉的话,吾的确是在睡觉。”
听了我稍微带有批评语调的追问,忍却毫无愧疚地这么回答道——虽然没有任何愧疚的迹象,但还是稍微有点尴尬的神色。
“因为,吾一直郁在那里无所事事地过日——不过汝啊,那到头来也都是一样的吧?”
“嗯?”
“就算全部人是一下子同时消失的,那也是无法预防的事情——无论如何,在吾没有采取积极手段加以避免的前提下,集落的消灭就已经是既定事项了。”
“……嗯,那么说也的确没错。”
从理论上来说,不管是一下子全都消失还是一点点地消失,最终结果也还是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但是在这个问题下,我还是希望尽可能不用这种方式来讨论。
“就像汝把自己当成有钱人那样。平时一点一点地把钱用掉的话,总有一天汝也会发现自己的钱包已经空空如也了吧。就跟那个一样啦。”
“……这个比喻也有点不妥吧。不过比起一下子全部消失,还是一点点消失更难以察觉……或者说不容易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呢。毕竟在最初的调查中也忽略了这件事……”
如果突然有百人规模的村民失踪的话,就算是忍——还有初代怪冲杀了,也应该会马上采取行动吧。
但如果是每天晚上消失一个人、每隔三天消失五个人这样的速度的话,无论是问题对应和事态的察觉都会出现延迟。
问题的重要性……
“那么,你最后到底是怎么发现的?那个……怎么说呢,就是那个异常事态。”
“汝在说哪件事?是吾明明逗留在这里也没何发生负能量流入的事情——还是村民接连失踪、直到最后全部人都不见了的那件事?”
“两个都是——不过要问哪一件的话,那就过后者了。”
“首先是察觉到后者,然后马上就想起了前者……大概是这样吧。不过后者的活,就算吾再怎么迟钝也是早晚会发现的吧,因为拜吾为神的信徒们一直都没有来参拜嘛。”
“啊啊,说的也是……”
“起初吾只是以为他们厌倦了我的冷漠反应才没有来的。因为吾对‘神隐’事件采取了袖手旁观的态度,在认定事情跟自己和妖怪变化无关后就放弃了调查。吾起初以为他们觉得吾是—个靠不住的神,结果就舍弃了信仰——所以来参拜的人才会越来越少。不过即使是这样,减少到一个都没有的话也实在太奇怪了。因为不管‘神隐”现象再怎么频繁发牛,人也还是要吃饭生活的。既然这样,他们就不可能中断来向吾求雨的行动——对于没有遭到神隐损害的人来说,当然是日照旱灾的问题更迫在眉睫。他们自然不可能放弃我这个神的眷顾而重新面临饥馑危机吧……因此,我终于发现了。”
这是理论性的归结——忍说道,
不知为什么,理论这个词从她口中说出来,我就有一种很不爽的感觉……
“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
然后,吾走出神祠来到村子一看——正确来说应该足从湖底走下村子一看——呈现在眼前的就是像玛丽·塞勒斯特号一样的景象了。”(注:玛丽·赛勒斯特号是一艘双桅帆船,建造于1861年的加拿人新斯科细亚坎伯兰地区。它曾经干1872年在大西洋被人发现全速朝向直布罗陀海峡航行,不过在船上并没有发现任何人。)
“从时间顺序来说,这个比喻好像有点不合理吧。”
无人之村。
什么人都没有的集落。
忍作为神所统治的几条村子,都全部变成了幽灵村。
崇拜她的村民都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点一点地——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不见了。
“……是什么样的心情?”
“嗯?”
“不,虽然这样询问你的感想也有点残酷……不过我真的很想知道那时候的你——而且是全盛期的、还没有受到我影响的那个时代的你,在那时候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感想。”
一直崇拜着自己的那些人,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本应是触手可及的地方彻底消失了。
陷入了这样一个无法挽回的局面。
她——Kissshot Accrolaorion Heartunder Blade究竟会如何面对这个事实呢?
我很想知道。
“不,也没什么啦。只是觉得‘呜哇,全不见啦,真是大吃一惊’这样子。”
“………………”
根本就没有面对。
真是一招非常华丽的穿越传球。
不,那只是纯粹的穿越——完全无视罢了。
“是不是大家一起外出了?还是到外地打工去了?吾当时是这么想的,后来又想他们竟然一起瞒着吾悄悄离开,真是太过分了,吾甚至气得想要把他们全部杀光呢。”
“真糟糕……”
那只是一个急性子的家伙啊……
不过也差不多是那样了……毕竟是那个年代,再怎么责备她也是没有意义的吧。反而是提出这个问题的我是个傻瓜。
那个时代的忍和现在的忍根本不一样嘛。
“现在的话,应该不同了吧?如果是现在的你,应该是不会以那种态度去面对的吧?”
“没错,如果是现在的吾,一定会放开嗓子‘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全不见啦啊啊啊啊啊啊!’这么大喊出来。”
“就只是反应大了一点吗!”
顺便一提,她还摆出了吃惊的姿势。
开什么玩笑,在跟我打交道了这么长时间后,你学到的就只是这种反应过敏的多余能力吗?
你应该学习感情啊?
比如人类的心什么的。
“要从汝身上学那种东西可有点困难呢……总之,接下来吾就在附近的几条村子转了一圈。”
“噢噢。”
“吾怀着感情和人类的心转了一圈。”
“你就别乱添一些多余的形容了。只告诉我事实就可以。”
“然后,吾通过这次搜索活动了解剑,周围的桌落已经连一个人都没有了——就好像划了一条境界线似的,在相隔了一定距离的村落中,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现象。”
“境界线——那条所谓的境界线,就是以‘是否信仰着你这个神”来划分的界线对吧?从地域上来说——”
“没错。说得更准确一点,应该是以‘是否知道吾的存在’来划分。这跟信仰是没有关系的——在附近的村子里,也有一些虽然知道吾的存在却没有对吾怀抱信仰的人。尽管那是少数派——吾本来还以为那些人会留下来,没想到期待还是落空了。”
“唔……这么说的话……”
虽然我起了这么一个头,但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事情很离奇,实在很难捉摸……听她说了这么久,找还是没有找到关键的要点。先不论作为故事说书人的能力如何,毕竟这是由忍来叙述、由忍来当主人公的故事,在我看来,故事仍保持着它应有的主轴——否则的话,这作为怪异谈的话就太杂乱无章了。
并不是怪异谈——而是怪谈。
那个——是不净之物,那个——是莫名其妙的东西,是不明来历的东西——
这么想的话,就像是那团“漆黑”一样。
“这么说的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我内心的混乱,忍在这时候接着我的话头说了下去——不,应该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吧。
毕竟我和她的心是连接在一起的。
“就算是吾,也知道那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到了那个时候你也还是怀抱着这样的认识吗……你的心态究竟有多悠闲啊?”
“汝就不能用‘有大人物的风格’来形容吗?——嗯,总之我已经推测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原因就在我身上。”
“嗯?但是要说你是原因的话也有点不妥吧?就算知道那种现象跟你有关系,当时你也应该只能推测到那个程度——”
“不,这已经是经验问题了。每当发也了什么事,原因多
半都在吾身上。”
“………………”
说的也对啊。
的确没错。
不过对我来说,因为在解决事情时候——也就是处理结果的时候也需要借助忍的力量,所以实在很堆开口抱怨她。
“然后,吾才终于恍然大悟——说起来吾已经在这里逗留了相当长的时间,但是周围却完全没行积聚起负能量。要找原因的话应该就是这个了,因为吾在这里逗留了太长的时间,所以那些能量在什么地方引发了某种现象——吾本来是这么想的,但是在四周绕了一圈之后,却没有发现任何迹象。”
“………………”
“没有发生那样的事——那就太奇怪了。”
这是异常情况。
是异常事态——忍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没有发生奇怪现象这件事是一种异常情况——明明如此,出现的异常事态也很奇怪。怎么说呢——完全对不上座。总给人一种不协调的感觉。说实话,不起附近居民全部消失这个事实。吾反而对附近一带‘没有积聚着任何东西’这一点感到更加不可思议——更加恶心。”
“………………”
“因为觉得很恶心,所以吾就回家睡觉了。”
“喂喂。”
“咦?不舒服的时候最好就是躺下来睡一觉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
就算遇到什么莫名其妙的事,只要回家睡一觉就完事解决了……难道她是这么想的吗?这种体质还真够方便的嘛。
“因为什么人都没有嘛,吾就想着干脆到别处去算了。这次不是用蓄力大跳跃,而是张开翅膀飞起来,享受一下多啦A梦的竹蜻蜓的爽快感。”
“我说那个时代根本就没有多啦A梦的竹蜻蜓吧。”
虽然现在也没有。
究竟是什么时候发明的呢?
“但是吾可不会出现电池没电的状况哦。汝知不知道?竹蜻蜓必须每隔四小时休息一会儿,否则就不能长时间使用了。”
“那可是放在妹妹房间里的漫画,我当然知道了……咦?你该不会就这样飞到外国去了吧?真的睡醒之后就全部忘掉了……”
“没有,怎么可能嘛——汝可不要太小看吾啊。”
“不,我一直都对你做事的规模之大致以十二分的敬意……所以才这样向你确认的。”
“睡醒之后全部忘掉这一点,的确是正如汝说的那样。”
“真厉害啊!”
我实在没有办法估计她的力量了!
“开玩笑的,吾可没有单纯到一睡醒就全部忘掉的地步。醒了之后也还是记得发生过的事,啊~糟糕了~从短期记忆换成长期记忆了吗~!——就是这种感觉。”
“嗯,也对啦……虽然你这种轻松的口吻令人很不愉快,不过人脑的构造也不少那么单纯的东西吧……”
“所以,吾就把手伸进头里面,把脑细胞破坏得一塌糊涂,强行忘记了最近发生的那件事。”
“那摆弄脑浆的手段,原来除了回忆起往事之外,还可以用来强行忘记事情吗!?”
太可怕了!
尽管可以恢复过来,但是这样子随便捣弄记忆还真是令人难以想像。就算是什么都知道的羽川,听说了这种事的话也应该会大吃一惊吧,然后大喊一声“不可能!”。
“所以,吾就把那件事完全忘掉,准备再好好睡一觉——但是却出现了一个妨碍吾安眠的人物。”
“在那样的情形下,我也很希望会出现这样的人呢。如果不出现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不过如果那样的话,我就可以任意摆布八九寺的胸部了,要说无所谓的话也的确是无所谓,我反而很鼓励她这么做,但是事情果然没有那么顺利。
“出现了……是敌人出现了吗?”
“不,出现的人……”
是初代怪异杀手——忍说道。
016
“……快起来,神啊——!被他这样喊了一声,吾就醒了过来。不过吾睡懒觉的习惯汝也应该很清楚吧。”
“毕竟是醒了之后再睡下去的,所以也不是那么贪睡。但是那家伙好像对叫了好几次也没有回应的吾感到不耐烦,结果就大步大步地闯进了神祠里面。”
“神祠里面是神域中的神域。”
“吾当时就是用这样的设定来禁止其他人出入的——理由当然是为了维持吾的舒适生活了。”
“虽说是被人推上神台的,但毕竟也挂着神的名号。”
“要是被人看到吾在里面懒洋洋地睡觉的话,那也太不体面了……不过在这个时候也还是被看到了。”
“无礼之徒!——吾以神的态度这么喊了一声,但是因为已经被他看到自己以接近全裸的姿态趴在床上睡觉的样子,现在不管再说什么也为时巳晚了——而且那家伙好像比没有对吾的样子感到惊讶。”
“从他的样子看来,他似乎已经没有余力去考虑其他事情了。”
“不——反而是吾感到吃惊。”
“因为那家伙是单身一个人来的——如果是平时的话,那个男人总是像在炫耀自己的勋章似的带领着大量手下来访。”
“那样的男人竟然在一个人单独行动,这实在让吾吃惊不少——甚至连睡意也一下子吹散了。汝可能会说吾这样也有点吃惊过头了,但是汝啊,那真的是极其气罕见的情形。”
“不过,因为总不能带着一人群人闯进吾的神祠里,所以他才让下属们在外面等,然后自己一个人走了进来——虽然这么推测也不是不合理,但吾觉得基本上不存在这个可能性。因为如果有必要这样做的活,他完全可以只派出一名下属走进神祠来完成任务。”
“他是一个讨厌孤独的男人,也可以这么形容吧——爱寂寞的人?嗯,在喜欢跟别人聚在一起这一点上,他真的跟汝是完全相反类型的男人。但是,汝应该也不是喜欢一个人独处才孤立自己的吧……
“那样的男人正在展开单独的行动。”
“吾顿叫大吃一惊,立即向他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事’——顺便说一句,吾在这个时候已经通过搅动脑浆来抹消了记忆,所以对于附近村子发生的异变也是完全不知道。”
“接着从他口中听说了异变的情况,吾也马上吓了一跳——不过在听着听着的期间,吾也慢慢想起来了.以他说的话为契机,吾的脑细胞开始再生起来。””啊,为什么吾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记了啊?——当时吾还这样自责着,进行了一番深深的反省。”
“当然那是骗人的……啊~啊~!竟然想起了这么讨厌的事情!——这才是吾的真正心情。然后又想着一觉睡醒之后能不能全部忘掉——思维开始出现循环现象了。”
“当然,吾最后还是无法在初代怪异杀手面前继续睡第三次觉——更重要的是得到了新的情报。”
“所谓的新情报,就是关于初代怪异杀手的下属们的事情——为仆么他没有像平时那样带着自己的下属一起来呢?”
“嗯,事情正像汝所预料的那样。”
“或者说,就像吾刚才所说的那样。”
“那些家伙——也不见了。”
“不见了——消失了。”
“不知道消失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们全都像村民们那样消失了——具体来说,那帮专家集团其实比吾还要早发现那些村落变得空无一人的事实。”
“而且跟吾不一样,他们还谨慎地进行了调查——竟然回到家也没有睡觉,真是令人佩服的家伙。不,这可不是在开玩笑。吾的确很佩服勤劳的人,这种观念吾也是具备的。”
“就算是汝也会这么想吧,看到勤劳的蚂蚁和蜜蜂的时候,汝也会很佩服它们的勤劳精神吧。就跟那个差不多——当然,结果却是落得一个不剩地全都消失的话,吾也找不到其他可以夸奖他们的地方了。”
“他们似乎也不是五十人一下子消失,而是一个一个地相继消失的——于是,不知不觉间,就只剩下初代怪异杀手孤零零一个人了。”
“跟吾不一样,他恐怕有着相当强烈的危机感——以及更甚于危机感的恐惧感,那个喜欢集体行动的家伙孤身一人来到吾这里,恐怕也不是基于使命感,而是在恐惧感的驱使下采取的行动吧。”
“不过理由是什么根本不重要,最后他毕竟是振奋精神采取了行动,这一点还是值得赞扬的。”
“比吾要有志气多了。”
“那么,当时的吾——当时那个自诩为神的吾,在听完他的叙述后,马上就摆出严肃的表情说了一句‘那就必须马上展开调查’。不过对唯一的幸存者摆出神的架子也没什么意义啦……而且初代怪异杀手本来也不是吾的信徒。”
“这恐怕可以说是一种习惯性姿态了。”
“虽然吾已经在周围的村落走过一圈把握了现状,但那时候的是已经忘记了——如果要说明的话,吾自己捣弄脑浆的事情就会露馅——所以吾就再次跟初代怪异杀手一起到村落里巡逻——足足花了两天时间。”
“这种行为就跟对已经上了锁的门锁再多上一次锁没什么两样——当然也没有发现什么变化.遭遇‘神隐’的那些家伙也没有出现突然跑了回来的情况。”
“然后——周围什么人都没有。”
“当然,跟吾这种光会吃东两的怪物不一样,初代怪异杀手毕竟是专家,他并没有采用无目的搜索方法,而是从各种各样的角度进行验证——但最终也没有得出任何成果。”
“虽然汝刚才很瞧不起他似的把他说成是怕寂寞的人什么的,不过事实上他也不是一个光会带着下属耍威风的家伙——不是那种一个人什么都不会做的家伙。”
“当然,首先对他产生那种印象的不是別人,正是吾自己啦。”
“所以,吾在感到佩服的同时,也对他刮目相看了。”
“如果用汝以前的说法来形容的话——那也许就是被感动了吧。主要是被他努力寻找消失的居民和下属们的态度感动了。”
“然而非常遗憾,他的努力也是徒劳无功的。”
“既没有得到任何成果,也没有获得任何结果——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竟然什么都没有。后来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吾才觉得这个状况本身就很不对劲——在那个时代,怪异……还有‘黑暗’和人之间的联系比现在还要深刻的多。”
“‘什么都没有’的状况是绝对不可能的。”
“虽然法律上有一条原则叫做‘罪疑唯轻’,但如果连作为验证对象的可疑点出不存在的话,那该怎么说呢……究竟该怎么说才好呢……啊啊,对了对了。”(注:罪疑唯轻原则,又称疑利被告原则或存疑有利于被告原则,指的是犯罪事实的存在与否在证据上存在合理怀疑的时候,应当作出作有利于被告的推定。)
“感觉就像毫无痕迹的完美犯罪一样。”
“怪异不可能做到完美犯罪,而人类则有可能,所以那就是出自人类之手的完美犯罪——现在想起来,这真是相当浅薄的二阶段论法,而吾正是因为这个理由而把这次‘神隐’现象判断为人类的行为,从而撒手不管——初代怪异杀手也同样因此放弃了追查——但是,这个理论却存在着某个缺陷。”
“怪异实现完美犯罪的可能性?不,我们并没有打算对这一点进行验证,因为比起钻这样的牛角尖,我们还有另一个更值得优先考虑的可能性。”
“没错——那就是既不是怪异行为,同时也不是人类行为的可能性。”
“第三个可能性。”
“吾和初代怪异杀手,事到如今才察觉到了这样的可能性——不,这与其说是察觉,倒不如说是被现状逼迫到了非这么想不可的地步吧。”
“因为吾的性格很随便,所以即使在那样的状况下也觉得很轻松自如——但是说起初代怪异杀手的丧气样子,可真是让人大吃一惊。”
“如果原因是怪异还好说——就算犯人是人类也还好说,但是超出这两种情况的对应,无论是吾还是初代怪异杀手都没有任何头绪。”
“根本不是找我们的专长。”
“吾虽然会啃食怪异,也会吸人类的血——但也只是这样的一个吸血鬼,而且那时候还扮演着神的角色,而初代怪异杀手尽管拥有专门知识,却已经失去了作为手足的四十九名下属。唯一可以依靠的妖刀‘心渡’和‘梦渡’虽然确实是具备了神格的高贵道具,但正如‘怪异杀手’和‘怪异救护者’的名字所描述的那样,它们就只能用来应付怪异。”
“顺便说一句,初代怪异杀手虽然也是有权势的人——但是他的权势也只能对人类发挥效用。”
“在以怪异为对手的时候,或者以人类为对手的时候,我们都能发挥出举世无双的强大力量——但是面对眼前的状况,我们却什么都做不到。或者说,根本无事可做。”
“根本就没有——可以做的事。”
“吾在这里重申一遍,因为当时的吾在行动上并不是太积极,所以对于‘无事可做’这个状况也没有感到太大的失落——但是初代怪异杀手却非常沮丧……而且还一直振作不起来。”
“优秀的人总是承受不住挫折。”
“实际上,我们根本就没有时间在这里垂头丧气——吾就先不说吧,初代怪异杀手实在没有余力去享受自己千变万化的精神世界。”
“因为——在人类一个接一个消失、像烟雾一样逐个消散的状况下,当然不可能产生‘只有自己是例外’这样的想法——不过……
“能做到这一点的才是人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