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大夫。”謝玲瓏的目光越過兩人,落在牀上的姚蘭兒身上。她不像美人王爺和千山一樣會變聲術,說話時只好儘量壓低嗓子。“我只會驅邪。”
誰知姚夫人聽了這話卻猛地跳了起來:“對對對,我家蘭兒就是中了邪,大師你可有辦法?大師你快救救她啊!”
說着就向謝玲瓏撲過來,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濃重的脂粉味,謝玲瓏閃身一躲,嫌棄似的拍了拍衣裳:“別叫大師,叫我謝公子。”
姚廉還算比較鎮定,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謝公子能看的出,我家蘭兒是怎樣中的邪?”
謝玲瓏慢慢走到姚蘭兒牀前,裝作低頭查看了一番。姚蘭兒的症狀跟那酒客形容的一模一樣,也正是她自己預料之中的樣子,儘管含着千年人蔘,姚蘭兒臉色依舊白得近似透明,身上隱隱泛着寒氣,手腳還不自覺地抽搐着。
謝玲瓏聲音不緊不慢:“在外與人口角,衝撞了邪靈。”
“可有得治?!”姚廉眼中半是希冀,半是猜疑。也不怪他,主要是這幾天來的騙子太多了,銀子花了不少,卻一點效果也沒有。
謝玲瓏不答話,但卻忽然擡起雙手,在姚蘭兒身上虛空比劃幾下。她今天這身衣服,是爲了來姚府特意穿的,衣衫袍袖十分寬大,就在“做法”的當口,她用左手袖子遮住了右手,趁兩人不察,忽然取出銀針,猛地點了刺向姚蘭兒的一處穴道——姚蘭兒本來還在抽搐的手腳立刻停住了。
“啊,蘭兒,蘭兒手腳不抽了!蘭兒有救了!”姚夫人頓時撲在姚蘭兒身上,又是哭又是笑,跟着轉過身不停地朝謝玲瓏行起禮來。“大仙,大仙救救我女兒,大仙一定要救救她!只要能救活,出多少銀子我都願意!”
姚廉嫌她失態,連忙一把拽起她來,又趕緊向謝玲瓏賠笑道:“謝公子果然厲害,小女這下可有救了!只要謝公子能救活小女,那一千兩銀子我一定如數奉上!”
哼,老狐狸!謝玲瓏在心裡暗罵一句。姚夫人一心救女,出多少錢都願意,而他既看到姚蘭兒的病能治,卻還只肯花這區區一千兩,想必多出一個子兒都會讓他肉疼得要命吧。
謝玲瓏瞟了二人一眼,乾脆往椅子上一坐,徐徐道:“一千兩足夠了,但我要的是……黃金。”
“咯噔”一聲,姚廉竟然驚得打了個嗝。
“怎麼?沒有這些錢?沒有就算了。”謝玲瓏冷笑一聲,擡腳就往外走。
姚夫人才不管自己丈夫多麼肉疼,一把撲上來拽住謝玲瓏:“有有有,金子我們有,大仙你別走——”
謝玲瓏轉頭,揮一揮衣袖,把她的手從身上拂掉,姚夫人連忙訕訕收回:“不是大仙,是公子……謝公子,求求你一定救救我家蘭兒,救救我家蘭兒!”
謝玲瓏轉向姚廉,只見他一張臉幾乎都綠了,如今黃金價高,一兩黃金堪比十兩白銀,讓他拿出這一千兩黃金,真還不如割他幾
塊肉來的痛快。姚夫人見他不說話,衝過去狠狠掐了他一把:“你倒是說話啊!這可是救女兒的命,我一輩子辛辛苦苦只得了這麼一個女兒,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說,我也不活了……”
姚廉吃痛,又被姚夫人哭的心煩,攥起眉頭想了一會兒,終於哭喪着臉極不情願道:“好,黃金就黃金,只要你能治好蘭兒……”
謝玲瓏滿意地點點頭,想了想,又慢慢走回椅子重新坐下:“對了,我說的是治一個人的價錢。”
姚廉頓時叫起來:“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難道我家還有別的人也中了邪?!”
他們不知道,就在剛纔姚夫人拽她的那一瞬,她又用銀針刺中了姚夫人的穴道,姚夫人愛女心切,完全沒有察覺。謝玲瓏可以保證,不出三個時辰,姚夫人也一定會染上這種“病”,到時候只怕姚府上下真的就要雞飛狗跳了。
“令愛中邪這麼多天,難免不會傳上別人,我只是這麼一說,至於有還是沒有,且看看吧。”
姚廉這才喘上一口氣來,擦了擦汗,“但願沒有,但願沒有……”
嘟囔了幾句,忽然又變了聲音,惡狠狠道:“都怪那天街上衝撞蘭兒的那幾個刁民,我看他們就是邪靈!我明天就去放榜,整個羅城府通緝他們,扒了他們的皮,燉了他們的肉,看他們還怎麼害人!”
姚廉只自顧自說着,卻不知道對面的謝玲瓏和蕭今來已經惱了。尤其是謝玲瓏,她聽到別人威脅自己可能會不在意,但是有人在她面前這麼威脅美人王爺,她可跟他們沒完。
謝玲瓏雙眼一眯,周身寒意大盛,離她最近的姚夫人彷彿也感受到了這一股殺氣,頓時打了個機靈。
“謝,謝公子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不妥?”
姚廉仍兀自憤憤,又說要全府通緝,又說要請高僧道士去收了陸清清這個“妖魔”,謝玲瓏默默捏着自己的手指,心中冷笑——這個妖魔,此刻不就在你面前麼?
但面上她還是不動聲色:“沒什麼不妥,你們大可放心去,只不過那幾個人若是有三長兩短,你們全家都得跟着陪葬。”
謝玲瓏的口氣雲淡風輕,彷彿說的根本不是什麼生死大事,而是“今天天氣真好”“早晨吃的啥”,可那姚夫人可受不了這種刺激,一聽這話,雙腳不穩,“咕咚”一聲就跌坐在了凳子上。
“怎麼,怎麼會這樣……謝,謝公子,這是爲什麼啊……”
謝玲瓏剛纔露了一手,此刻兩人已經對她深信不疑,姚廉一聽這話臉又綠了,再也不敢瞎說:“那幾個人的馬車正是衝撞了我家蘭兒啊,難道不是嗎……”
“哼,若不是她這一撞,令愛恐怕當場就死了,那車中的男子與令愛命格相輔,應算是她的救命恩人,知府大人,還是小心行事的好。”
姚廉夫婦頓時點頭如搗蒜,再也不敢胡說。這話說過去,姚廉又請謝玲瓏接着診治姚蘭兒,謝
玲瓏卻說這病需要循序漸進,得治足七天才能痊癒,今晚就到此爲止。
接着,謝玲瓏又要了他五百兩黃金當做定錢,約定剩下的治好病再給,姚廉夫婦哪敢不從,奉上金子,像送大神一樣把她和蕭今來送了出來。
出了姚府的宅子,兩個人慢慢往客棧走,這一夜天氣十分好,天上的星星一顆一顆全都晶瑩剔透的鑲嵌在穹頂之上,煞是好看。謝玲瓏一邊走一邊看,一邊還在微笑着。
兩個人誰都沒說話,直到最後蕭今來笑出了聲:“不錯,很有長進。”
謝玲瓏也樂了:“多謝王爺誇獎!”
“你真的打算給她治足七天?”
“王爺有急事麼?”謝玲瓏反問,“若沒有急事,咱們在羅城府多待些日子何妨?一想到這貪官污吏被我捉弄,我就覺得解氣的很!”
蕭今來笑道:“本王沒有急事,就陪你多解氣幾天又何妨。”
兩個人走回客棧裡,當夜無話不提。到了第二日晚上,謝玲瓏仍舊和蕭今來一起到姚家去給姚蘭兒診治,臨走之前又要了銀子,滿載而歸。
因爲晚上有了活幹,謝玲瓏的睡眠少了,自然就要在白天補回來,第三天的時候,她正在房間裡睡午覺睡的正香,誰知外面卻忽然傳來一陣抽泣聲,把她驚醒了。
同牀的美人王爺還在安眠,謝玲瓏躡手躡腳起了牀,走出門去,想看看這客棧之內,會是誰大中午的哭個不停。
“是誰在那哭?!”謝玲瓏走到庭院正中,低聲喝道。
很快,一個身形瘦弱的人影跌跌撞撞地從廊柱後跑了出來,上來就道歉:“小的不知公子在此,衝撞了公子,實在對不住……”
但那人實在哭的厲害,一面哽咽地說着,一面深低着頭,眼淚一顆顆滴落在衣襟上,也顧不上動手去擦。
謝玲瓏愣了一下,再仔細看去,這瘦小的少年人,不正是這客棧的小二麼?好端端的,他怎麼會在這裡哭?
進了羅城府的這些日子,謝玲瓏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事做了不少,人也越發有底氣了,看這小二哭的這樣慘,她頓時就心軟了,連忙道:“你有什麼事,怎麼哭的這樣悲傷,說出來,說不定我還能幫你!”
那小二聽了這話,終於稍稍止住了哭泣,抽噎道:“回公子的話,小的名叫李小成,是這客棧的小二,因家裡出了點事,心裡難過,才躲在這裡哭,不是故意衝撞公子的……”
“衝撞不衝撞的,真的談不上。索性這裡沒人,正好我也閒來無事,你有什麼煩心事,就跟我說說了。”謝玲瓏說着,打量他一眼,只見他眼睛紅腫,神情悲慼,顯然是遭遇了什麼不得了的事,不然也不會哭的這麼痛。
“莫不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我……”李小成猶豫了一下,又帶了哭腔,“我,我妹妹她,她……”
李小成慢慢講來,謝玲瓏終於明白了原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