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禪在漢中待的時間,也就半個月。
在等來鄢陵侯曹彰之後,劉禪便在三日後啓程出發。
又是一個月行軍。
時間,已經是來到了十月中旬了。
呼呼呼~
風雪肆虐,大雪紛飛,寒風呼嘯,遠處的巨城在茫茫白雪中若隱若現。
車隊緩緩地行軍,踏雪前行。
車隊的漢中王太子旗幟在狂風中飄揚,飄動的旗幟上印着鮮豔的紅色,爲這個冰封的世界帶來一絲生機。
雪花在車隊前進的方向中劃過,彷彿是上天灑落的銀白的細鹽,閃爍着寒冷的光芒。
車隊的士兵身着厚重的皮襖,披着毛皮披風,戴着皮帽,臉龐被凍得通紅。每一步伴隨着咯吱咯吱的踏雪聲,彷彿是對大地的一種呼喚。
士兵們用堅定的眼神凝望前方,目標就是那座若隱若現的巨城。
從成都離開,到現在回來,已經有一年多,接近兩年的時間了,他們的家眷都在成都城中,此刻心中自然想家了。
馬匹忍受着風雪的洗禮,嘶鳴着向前奔馳。它們的鬃毛被白雪覆蓋,彷彿是披上了銀色的戰袍。
車隊的車輛在積雪中留下深深的車轍,一輛輛車廂載滿了糧食、武器和軍需物資。
在風雪中,士兵們交流的聲音似乎在風中消失,他們用手勢和眼神傳達着信息,保持着隊伍的緊密。
風雪之中,成都的城牆如同巨龍般屹立在白雪覆蓋的大地上。城牆高大而堅固,白雪爲其增添了一層銀裝。
近了。
更近了。
城牆高聳入雲,被積雪覆蓋,城牆上的烽火臺不時冒出白色的煙霧,在空中劃出幽幽的曲線。城牆上的守衛,穿着厚重的皮襖,手持火把,在風雪中巡邏,目光警惕地環顧四周。
越來越近。
離城門還有數百米的時候,便能看到,在風雪之中,城門處有身着厚實衣物正等候其間。
看人數,絕對不少。
尤其是是在衆人身後,那顯眼的漢中王車輦,格外的引人注目。
“籲~”
劉禪從戰馬上躍下來,彈了彈身上的積雪。
這天氣說變就變,而在大雪中行軍,無疑是一種折磨。
劉禪緩步前行,走近,劉禪才發現,身穿王袍的劉備,居然在城門口中等候許久了。
這身上的積雪,都有半指的厚度了。
劉禪趕忙上前行禮。
“兒臣,拜見父王。”
見到劉禪上前行禮,劉備老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上前將劉禪攙扶起來,用力的拍了拍劉禪的肩膀,眼睛看向劉禪,就像是在看寶貝疙瘩一般。
“好,好,好啊!”
“太子出外征戰,着實是打出了我漢軍的威風,這些事情,便是父王,都不一定能做得好,做得出來。”
似荊州,當年他就是在北面破不開局勢,纔想着入蜀的。
像汝南,當年他也佔據過,但最後還是被曹操派兵打得跟喪家之犬一般。
而這原本是他劉備的傷心地,自己的兒子一出馬,全部給拿下來了。
這讓他如何不開心,如何不高興,如何不驕傲呢?
“都是靠着父王的名聲,纔能有這些成果的。”
劉禪靠着漢中王太子的名頭,籠絡了不少人心。
劉備仁義的金字招牌,在你有一定武力之後,確實是很好使。
劉備雖然不在前線征戰,但他也有三分之一的功勞。
“阿斗過謙了。”
劉備搖了搖頭,說道:“實在是我劉玄德之幸,我大漢之幸,天下黎庶之幸,讓天下出了你劉公嗣。”
“父王如此說兒臣,倒叫兒臣有些無地自容了。”
“殿下何至於如此謙遜?收復荊襄九郡,拿下汝南全郡,又使魏國內亂,挑撥曹丕曹彰兄弟感情,使曹彰能爲我大漢所用,如此功績,如殿下這般年紀者,臣下未曾聽聞有之。”
滿身白雪的法正上前,對着劉禪微微行了一禮。
“不錯,殿下年紀雖輕,然而名聲已經是響徹天下了,海內百姓,無一沒有聽過殿下名聲的,甚至這成都城中,也有不少說書人,專門說殿下的故事。”
吳懿亦是上前,對着劉禪行禮。
“哈哈哈,俺家大侄子,那自然是天下無敵的,快,給三叔抱抱,都好些年沒抱過你了,你可知當年我還給你換過尿布的?”
只見人羣中,硬是擠出了一個大漢。
此人身材高大威猛,體格魁梧,肌肉結實,力大無窮。他的臉龐濃眉大眼,方形的下巴上留着濃密的絡腮鬍須,使他顯得更加威猛。皮膚黝黑,經常暴露在風雨和戰鬥中,因此多了幾分堅韌和粗獷的氣息。
不是張飛張翼德,又是何人?
被黑熊一般人環抱着,劉禪頓時感覺這空氣都變得有些沉悶起來了。
他有些詫異的看向張飛,問道:“叔父不是在巴西?怎麼有空到成都來?”
“哈哈哈~”
張飛一陣爽朗大笑,說道:“俺原來確實是在巴西,但有賴殿下在荊州打出了名聲,那些巴蜀豪酋一時間都偃旗息鼓了,之前跟隨過逆賊作亂的,都請求內附投降了,我這纔有空過來嘛。”
說着,又很是熱情的攬住劉禪的肩膀,打趣道:“這段時間過來,也是要送女兒的。”
送女兒?
“我養的這麼好的女兒,你可得好好待她?不然.”
張飛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了一根筷子出來,直接當着劉禪的面將其折斷。
“不然你小子的下場,就跟這筷子一般。”
“叔父.”
劉禪都要被這滾刀肉張飛給逗笑了。
而在劉禪身側的劉備已經是滿腦子黑線了。
“翼德,不得無禮!”
此話一出,張飛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頓時就蔫了。
不過他也是大大咧咧的人,手摸着後腦勺,傻笑兩聲,當即就當做若無其事了。
實在是被劉備訓斥多了,那也就習慣了。
“殿下之智,殿下之勇,在下深佩服之。”
“擊敗曹賊,興復我漢室,我等見殿下,彷彿在黑暗中見到了陽光一般。”
“殿下神武,吾不如也!”
無數人的奉承聲,比這風雪還大。
或許劉禪的名聲,確實已經大到天邊去了。
當然
更多的是他們看到了劉禪的未來。
在出兵平定南中,出兵收復荊襄九郡,擊敗曹魏、擊敗江東,如此種種事情之後。
劉禪原本在漢中國內穩固的地位,就更加難以撼動了。
而且
能打勝仗的主君,更能讓人真心追隨。
也讓軍中的那些大老粗一個個對劉禪敬服佩服。
像是糜竺、許靖這些文臣,恨不得將劉禪拉到身邊,狠狠的露面。
武將中,像是黃忠,像是馬超,此刻也放棄了矜持,只爲上前跟劉禪搭個話。名聲名聲。
到此刻,劉禪才知道這名聲的威力。
他倒像成了蜀漢明星了,這些文臣武將,一個個都是他的真愛粉,前仆後繼的,瘋狂得讓人有些害怕。
“好了好了。”
對於這些臣子的想法,劉備如何不知?
不過是想要巴結,想要露面而已。
劉備心中並未有不悅。
反而心中更加放心了。
他的這些班底成員,能夠如此擁護自己這個兒子,哪怕他現在嗝屁了,想必這成都也生不了什麼亂,這天下也動亂不了。
“待到大堂之中,喝酒再聊,阿斗在風雪中行軍月餘,爾等難道忍心見其被風雪所傷?”
劉備一發話,那些想上來套近乎的人,很是默契的讓了一條道。
見此,劉備拉着劉禪的手,說道:“殿中已準備好接風宴了,隨阿父去喝碗暖酒。”
被劉備拉着,劉禪快走走到漢中王車輦前面,然後登上車輦。
到了車輦之上,外面的寒氣,似乎也被阻隔開來了。
呼~
吐出一口白氣,劉禪與自己的便宜老爹相對而坐。
隔得近了,劉禪便發現劉備在這一兩年裡面,確實是衰老了許多。
他的頭髮已經佈滿了華髮,滿頭皚皚白髮,顯得歲月的滄桑。面龐皺紋縱橫,歲月的痕跡深刻地刻在了他的臉上。
那拉着他的手,也是血肉無多,年輕時強健的體魄,撐起的皮,年老衰敗之後,便顯得有些褶皺了。
感受到劉禪的眼神,劉備自嘲一笑,說道:“老了,不服老不行了,數月之前一場大病,差點去見了泰山府君。”
聞此言,劉禪趕忙說道:“父王身體康健,如何能說出如此之語?”
劉備搖了搖頭,說道:“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曉,多年在外征戰,身上的創傷有二十多處,骨頭斷了又長,現在坐着,身體的那些創傷,時不時便要痛上一痛,在回南天的時候,便更是如此了,如今天氣酷寒,身子便越發難受了。”
人老了之後,毛病就是一大堆的。
尤其像劉備這樣征戰一生的,那便更是如此了。
“我身邊有名醫華佗,有他爲父王診治,調養身體,父王身體必能無憂。”
見劉禪如此關心自己的身體,劉備心中甚慰。
他擺了擺手,說道:“不知太子可聽說過扁鵲見蔡桓公的故事?”
劉禪點了點頭。
“扁鵲一見蔡桓公,言之: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將恐深。居十日,扁鵲復見,曰:君之病在肌膚,不治將益深。又過十日,又說:君之病在腸胃,不治將益深。又過十日,再說:病在骨髓,司命之所屬,無奈何也。”
劉備長嘆一口氣,說道:“如今爲父這病,便是病在骨髓,藥石難醫了,縱使是名醫華佗來了,怕也是無濟於事。”
劉禪面露悲傷之色。
“父王若走了,這興復漢室的大業,孩兒如何扛的起來?”
“你扛得起來。”
劉備臉上露出釋然之色,露出驕傲之色,露出暢快之色。
“爲父這一輩子,都是被那曹孟德壓着,最後纔在漢中,名義上擊敗了他,但實際上,並未將其完全擊敗,爲父這輩子啊!輸他太多了,但有一點,爲父贏了他,而且是贏太多了。”
說着,劉備看向劉禪,柔聲說道:“父王生了你這個好兒子,便是到了九泉之下,我也能大聲說:我劉玄德這輩子,贏了他曹孟德,而且贏得太多了!”
“父王.”
與劉備做了十幾年的父子,若說沒有一點感情,那肯定是假的。
他劉禪也是人,也是肉做的。
此刻看那興復漢室的劉玄德,此刻卻似枯萎的老人一般,着實是讓他有些心酸。
“這幾年,父王爲你走最後一程,罵名我來擔,這漢室,要由你來複興,這天下百姓,要靠你來拯救,你可有這個信心?”
劉禪重重點頭。
“興復漢室,父王的夙願,兒臣定爲父王實現!”
“好好好。”
劉備重重點頭,心中最後的那絲擔憂,也隨之散去了。
是夜。
漢中王府大擺宴席。
羣臣歡宴。
作爲主角的劉禪,當真是被酒灌到飽。
若非關興張苞等人上前爲劉禪擋酒,怕是連這王府都出不去了。
至深夜。
月盤高掛天穹。
宴會亦是進入到尾聲。
漢中國集團的大老爺們,今天很是高興。
便是身體不適的劉備,今天都破戒了,喝得那叫一個伶仃大醉。
黑臉張飛那就更不用說了。
別人喝酒是一口一口的喝,他喝酒是一罈一罈的喝。
早早的便倒下了,鼾聲如雷。
像是馬超、黃忠這些人,一個個也都是醉醺醺的了。
出了王府。
劉禪在太子親衛的護送下,朝着太子府的方向緩緩而去。
哪怕是這個時代的酒精度數不高,哪怕劉禪他的酒量不錯,但今夜也是將他喝翻了。
太子府門口。
早有兩人等候其間了。
大一點的身着厚實襦裙,裡面應該是有穿絹布棉衣之類的,外面披了一襲藍白色的披風。
她的臉龐潔白如玉,皮膚上覆蓋着淡淡的薄粉,妝容精緻。眼睛明亮而清澈,透露着智慧和溫柔。紅潤的雙脣微微含笑,顯得嫺靜而柔和。
不是蘭娘,又是何人?
在張佩蘭旁邊,張佩玉,那粉雕玉琢的小蘿莉,已經是長大不少了。
她身穿厚實冬裝,頭上戴着一個虎頭帽,連眼睛都遮住了,只露出被凍得紅通通的小鼻子。
“張家娘子。”
費禕趕忙上前對張佩蘭行了一禮。
“郎君怎喝得如此伶仃大醉?你爲幕僚,也不看着些?”
費禕一囧,說道:“都在興頭上,臣下也阻止不了啊!”
那張飛,那馬超、那法正
哪一個是他這個費禕小卡了米能夠說的。
“也罷。”
蘭娘上前,將劉禪攙扶住。
“今晚,便由我來照顧殿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