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
火!
火!
自漢軍軍營而燃的火焰,將附近的山林都吞沒了。
若是從天空往下眺望,你會發現周長二十多裡的山脈餘脈,現在宛如是火山噴發了一般,到處都是火。
火光沖天,在幾十裡外的尋陽與蘄春,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如此大火,便是沒有將漢軍全部燒死,那些軍械糧草,也會被燒完,漢軍已經無力再伐吳了。”
鬱結於心多日的憂愁,一朝散盡,陸遜臉上露出最開懷的笑容出來。
然後,身着甲冑的孫桓從其身後奔上前來。
他面色冷峻,臉上有着黑灰,顯然方纔他衝入漢軍營寨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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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督,不對勁。”
不對勁?
什麼不對勁?
陸遜眉頭一皺,問道:“有何不妥之處?”
“營寨之中的漢軍幾乎沒有,殺的那幾個人,俱是民夫,太蹊蹺了。”
沒人?
“不可能!方纔在山間遠眺之時,這營寨之中還有漢軍巡邏,怎麼現在找不到人了?”
人見不到,屍體總是可以看到的罷?
“此事很是詭異。”
詭異便詭異。
陸遜右眼皮狂跳,有一種心神不寧的感覺。
“糧草軍械被燒了,便是沒死多少漢軍,此役我們也贏了!”
他此行過來,本來就不是爲了殺傷漢軍。
而是讓漢軍撤軍的。
“恐怕軍械糧草,也都是假的。”
孫桓臉上滿是苦澀之色。
“將軍此言,是何道理?”
陸遜有些急了。
“若是十萬火急之事,應速速道來!”
“末將方纔去看漢軍營寨中輜重,發現有許多沒有被焚燬的布袋,剛想去加一把火,將這些漢軍的糧草輜重燒個乾淨,結果,卻是發現那哪裡是什麼糧草輜重,分明就是沙土!一個個布袋裡面,裝的全是沙土!”
沙土?
再結合這營寨之中並無多少漢軍。
陸遜當即大呼一聲。
“中計了!”
“快撤!”
在得知有埋伏之後,在這崇山峻嶺之間,陰森的樹林,似乎埋伏着許許多多的漢軍。
“現在要撤,怕是來不及了。”孫桓苦笑一聲。
他們在此地耽擱的時間,已經是夠久了,久到足夠漢軍將包圍圈收攏了。
爲了燒光整個漢軍營寨,他們在此地,已經是耽擱了半個時辰了。
對於戰局來說,這半個時辰,足夠影響整個戰爭的走向了。
“收攏隊伍,朝着尋陽撤去,此行必是艱難,但只要我等撤回去了,我吳國還不至於傷筋動骨。”
就算是他們全部折在其中了,也不過損失一萬人而已。
尋陽守着來便是了。
“不如退往尋陽外的城寨,這去尋陽城,有三十多裡,一路上必是埋伏不斷,若是我等反其道而行之,先至尋陽防線的山寨中落腳,之後未必不能等到時機,復歸尋陽。”
山寨?
陸遜思索着這個可能性。
但很快他便搖頭了。
“尋陽防線各處山寨,寨中糧草只夠他們食用兩年,若是我們這一萬人去了,怕是一兩個月之後,糧草便告急了,不能去尋陽防線的山寨!”
不去這些山寨。
那麼這些山寨便是漢軍難啃的骨頭。
去了之後,漢軍圍而不攻,一兩個月之後,山寨自潰。
吃的都沒了,吳軍守土的意志再是堅定,也只有投降這一條路能走了。
這種拖自家後腿的事情,陸遜自然不會幹!
“不過你倒是給我提供了一個思路,我們可以先朝着蘄春方向去,迷惑漢軍,之後再繞道去尋陽。”
虛虛實實,自然會讓漢軍摸不着頭腦。
也會給撤退的吳軍提供更多的機會存活。
“既然如此,大都督,給我三千人馬,朝着尋陽而去,以作疑兵之用!”
疑兵?
陸遜面露不忍之色。
“只是朝着這個方向而去,十死無生。”
“若是能夠讓吳軍大部離去,末將死不足惜!況且,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說不定去尋陽的路上,反倒有生機也說不定!”
“那便這樣定下來了。”
婆婆媽媽,只會浪費時間!
在猛烈的火光映照之下,吳軍花了足足一刻鐘,方纔收攏了部隊,之後,旋即兵分兩路,一路向着尋陽方向而去,一路朝蘄春方向而去。
此時已經是黎明破曉的時候了,天將亮未亮,但從遠處看去,還是可以看到這吳軍的動靜。
“截住吳軍大部隊,將他們衝散,然後趕到吳軍山寨之中。”
在漢軍山寨不遠處的一座山峰之上,劉禪正站在其間。
從這裡往下眺望而去,可以看到兩支吳軍已經分流了。
“殿下何不在方纔便將吳軍截住了,山寨所在的地方地形崎嶇,谷口狹小,若是提前布兵於此,大軍齊入,吳軍怕是要全軍覆沒。”
漢軍紮營之地乃是在崇山峻嶺之間,道路崎嶇,谷口狹小,若是提前準備一支奇兵,那吳軍肯定是逃不掉的。
尤其是在他們深知被埋伏中計的情況下,心神俱震,只想着逃跑,根本不敢逗遛作戰,便更是如此了。
“此地不過萬餘吳軍而已,便是將其全部消滅了,對局勢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
作爲釣魚人,劉禪肯定是要釣大魚的。
面前這一萬吳軍,在劉禪看來,只能算是巴掌大的小魚而已。
離他所期望的大魚,還有些許差距。
“那殿下的意思是,要如何對付這些吳軍?”
“不是已經說了嗎?先發大軍圍堵,將其衝散了,再將他們趕入吳軍山寨之中,另外,若是能夠趁此機會,詐得幾座山寨城池,那自然是極好的。”
劉禪目光深幽,他看向朝着尋陽去的那支吳軍。
若是能靠着這三千吳軍,將尋陽城賺得,那纔不枉他投資了一個營寨給那陸遜燒!
“駕~”
“駕~”
“快,快!”
漢軍營寨距離尋陽只有三十多裡地,但是孫桓卻是覺得這個路程太過於漫長了。
“衝啊~”
“殺啊!”
吳軍行至谷口,卻是聽見兩側山林之中,響起震動山林的聲音。
“漢軍埋伏,漢軍埋伏!”
“快跑啊!”
“將軍快撤!”
夜襲漢軍營寨不成,又匆匆撤退,軍中士卒早已經知道了自己中了漢軍的計策了。
他們一個個本就心中惴惴不安,現在又看見漢軍埋伏,一時間可以用丟盔卸甲來形容。
嗖嗖嗖~
山間箭矢飛射,又見兩側山崖上亂石滾落。
不過是幾個呼吸之間,便有數十吳軍被射死,有許多倒黴蛋更是被亂石砸得腦漿都出來了。
壞事了!
壞事了!
早知道便跟大都督一道去走了,這條路,當真是十死無生啊!
孫桓見此情形,心中已經是開始後悔了。
“將軍快走!”孫桓副將挺身而出,將孫桓護在身後。
“將軍先撤,此處我來斷後。”
此刻,山林之中,已經有源源不斷的衝來漢軍了。
短兵相接之下,吳軍潰不成軍,完全可以用單方面的屠殺來形容。
太慘了。
留在此處越久,這性命便越發保不住。
孫桓咬了咬牙,說道:“我爲主將,豈能讓你斷後之理?”
孫桓副將乃是江東四大家族之一的顧氏的家將,名爲顧勇,正是因爲其有一番勇力,纔會被顧家提拔,甚至將偏支次女嫁與其爲妻。
此人乃是性情中人,孫桓與其很是相善。
可以稱之爲親朋摯友。
如今見如此親朋摯友,竟要爲掩護他而死,這讓他如何忍得下這個心?
“將軍莫要如婦人一般了,再拖延下去,怕是你我一人都活不成了,將軍若是先走,末將斷後之後,興許還會有活路。”
“好兄弟!”
孫桓眼中帶淚,心中感動不已。
什麼是好兄弟,這就是好兄弟!
將心中最後一絲不捨拋開,孫桓當即咬着牙說道:“若是顧大頭你還活着,那我孫桓便欠你一條命,日後有所吩咐,我豁出性命,也要幫手;若是你死了,汝妻子吾養之,汝勿慮也!”
說完,孫桓就近躍上馬匹,不再耽擱時間。
他手上揮動着馬鞭,絲毫不在意馬力的鞭打在馬匹股後面,馬兒吃痛,當即嘶鳴起來,朝着出路狂奔而去。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眷顧的原因,那漢軍衝勢雖然猛,但硬是給他殺出了一條血路出來。
當然
換句話來說,應是給他留出了一條路來。
出了谷口,孫桓轉身望去,只見兩邊山林之中的漢軍,已經是全部衝下來了。
那些吳軍如同無頭蒼蠅一般,被漢軍分而剿殺,反抗越來越微弱了。
唯有那顧勇,勇猛無比,居然硬生生的衝出一條路來,朝着孫桓另外一個方向撤去。
他帶着數百人,當即吸引了漢軍大部分的注意力。
見此,孫桓心中便更是感動了。
顧勇,你一定要活下來啊!
孫桓心中狂呼。
左手擦拭乾臉上的淚水,孫桓當即朝着尋陽城狂奔而去。
半個時辰之後,馬跑累了,口吐白沫,直接暈死在路上,孫桓直接從馬上一躍而下,將盔甲褪下,只留下一把寶劍,當即朝着尋陽城狂奔而去。
到後面,興許覺得手上的寶劍都是累贅,孫桓乾脆將寶劍都丟了。
與孫桓的狼狽相比,顧勇明顯要閒適不少。
在孫桓走遠之後,顧勇當即停下腳步。
其身後的吳軍士卒當即問道:“將軍,現在還未脫離危險,爲何停下來?”
顧勇輕輕一笑,說道:“諸位且逃命去,某累了,打算在此處會一會漢軍。”
“將軍不可!”
那吳軍士卒當即說道:“現在逃跑,尚有生路,將軍何故棄生?”
“我們朝的是方向尋陽的方向奔逃,現在離尋陽,已經是越來越遠了,近處便是雞公山山寨,此寨堅不可摧,你等便先入此寨,待我埋伏此間,殺了一個漢國將軍,得了功勞之後,再與你們會合!”
殺漢國將軍?
這羣吳國士卒目瞪口呆。
感情這顧勇將軍不是要去送死,反而是要去建功的?
簡直是離了譜了。
“將軍,此計太險,可以稱之爲十死無生,還請留下有用之身,不可冒險啊!”
顧勇冷哼一聲,說道:“若是你們要與我一道埋伏,便留下來,若不是如此,自去雞公山山寨!再敢聒噪,當真以爲某手上的環首刀不利嗎?”
留在此處?
他們又不是顧勇這種猛人,哪還敢在這個兇險的地方逗留?
見自己勸不下顧勇,現在的情況又如此緊急,吳軍士卒當即說道:“既然如此,我等便在雞公山山寨,靜候將軍消息!”
說完,數百吳軍當即狂奔而走,朝着雞公山山寨的方向去了。
不聽好人言,吃虧在眼前。
顧勇,你再是勇猛,那又如何?
雙手難敵四手,好漢也怕羣毆!
留在此處?
跟送死有什麼區別?
溜了溜了!
看着數百吳軍離去。
顧勇調轉馬頭,朝着漢軍埋伏的地方奔去。
到了谷口,顧勇高聲吼道:
“我乃顧勇!”
先奔而去,顧勇便大聲說話,言明身份。
“我是間軍司百戶!”
張苞領軍上前,他早知道顧勇的身份了,故而方纔在用兵的時候,留了一手。
不然
以他一萬精銳埋伏在這兩側山上,孫桓這三千人,怎麼可能逃得掉?
“你便是顧勇?”
張苞身穿甲冑,勒馬上前詢問。
“在下便是顧勇。”
張苞看了看顧勇的模樣,轉頭對着身着黑衣,頭戴斗笠面紗的周徹問道:“周秘書,可是此人?”
周徹接管了間軍司部分職權之後,已經是掌控了不少吳國的間軍司暗子。
她現在便是這間軍司百戶顧勇的直屬上司。
“便是此人。”
每個暗子,都有一些特徵記錄在上。
顧勇的面貌特徵乃是身高八尺,頭大脖短,相對而言,還是比較好辨認的。
“既是如此,那你可知道你這次的任務?”
顧勇當即點頭。
“此番我收到消息,便準備爲大漢建功立業,賺個尋陽城!”
顧勇雖然與孫桓的關係不錯,但也不至於好到好給他送命。
之所以搞這一套,還不是爲了後續進入尋陽城做鋪墊!
“場間吳軍服飾,有千套之多,我讓三百漢軍佯裝吳軍歸你統管,進入尋陽城之後,我要你守住城門,直到漢軍進入尋陽城爲止,你可做得到?”
尋陽城中,尚還有吳軍萬餘人。
這些人不算是精銳,但也不是草包。
至於江東水師,則是遊弋在江河湖泊之間,只要短時間拿下尋陽,這些江東水師,便拿漢軍沒有什麼辦法!
況且尋陽城不在大江邊上,尋水水流不大,走不了大船,只能走小船,如此的話,江東水師的威脅,便被大大減弱了。
“三百兵甲,足夠守住城門了。”
張苞重重點頭。
“此役,若是能拿下尋陽城,你乃是首功,我不是貪功之人,定會爲你表功,以你的功勞,甚至可以封侯,我也會在殿下面前美言幾句,將你在吳國的家眷換出來。”
顧勇卻是一臉的無所謂。
“家眷還是免了,若是能封侯,在下定然爲殿下效死此生!”
家人都不要了?
張苞面露震驚之色。
這是一個狠人啊!
“既是如此,事不宜遲,還請顧將軍帶着這三百人,前往尋陽!”
在顧勇離去的這段時間,已經有漢軍換上吳軍兵甲服飾了。
打上帶血的吳軍旗幟,活脫脫的就是一支吳軍。
“諾!”
顧勇當即起身。
有着封侯之功的誘惑,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他都不怕!
至於爲何不要吳國中的家眷?
道理很簡單。
這贅婿,不當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