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朝廷的旨意到了。
此時那張本爲朱瞻基安排的大院大廳內,朝廷的傳旨太監站在門口,對着其中的朱瞻基、張本、胡善祥以及郭濟傳旨道:“揚州知府張本聽旨!”
聽着那傳旨公公的話,張本趕忙便跪在了地上。
自從日前朱瞻基與他說過那種與太子敘舊的可能性後,這三日來他一直都心心念念,想到那種可能,心裡不知道有多高興。
這一天他可是等了足足十多年。
如今,終於到了,那心裡怎麼可能平靜的下來。
而那傳旨公公自然不會知道這些,昂着腦袋便高聲的喊道:“揚州知府張本此番揚州推行新政有功,念其深耕揚州十數年,于靖難之時也有功於朝廷,特加封爲正三品,工部左侍郎,初授嘉議大夫!”
“命,領旨後即刻前往京城履職。”
“”
隨着那太監公公說完,張本心中激動的同時,雙手顫抖的舉過了頭頂。
三品
還是正三品!!!
從正四品,不說中間暗升半級的平調,這也足足向上踏了一整個級別!
十多年沒等來的聖旨,如今一來,便直接就是正三品官職!
那傳旨太監在將手中的聖旨交到那張本的手中後,廳內的一衆人也緩緩起身。
正當衆人還沒開口恭賀那張本時,那傳旨太監便又拿出了一封聖旨。
見此,衆人正要再次跪拜,卻被那傳旨太監給攔了下來,隨後捧着笑臉對廳內的朱瞻基說道:“殿下,這封旨意是陛下給您的,不過陛下說了,這封旨意不用跪拜,一共就幾個字,很簡單。”
說完,在衆人疑惑中,那傳旨太監再次高聲的喊道:“陛下有旨”
“小兔崽子,滾回來吧。”
隨着那傳旨太監將旨意宣讀完,廳中的衆人卻一個個都愣在了原地。
誰也沒想到,在他們心目中神聖一般的聖旨,內容竟然是這樣的。
就在衆人震驚之際,朱瞻基卻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太尷尬了
平日裡表現的一本正經,在屬下面前該立威立威,該賞賜賞賜
人設是立住了,可如今在老爺子的這一句小兔崽子下,全破功了
就是一旁的胡善祥也是一時沒忍住,差點笑了場,所幸她還知道這場合不適合笑,趕忙又憋了回去。
而那傳旨太監似乎早已習慣了這樣,臉上倒是異常的平靜,隨後將手中的聖旨交到朱瞻基的手中後,小聲的在他耳邊說道:“殿下,皇上還有句話讓小的交代。接到聖旨即刻返京,一刻不得耽誤,否則東廠的黃廠督就會過來專門給殿下護駕。”
朱瞻基臉頰一抽,臉上硬擠出來的笑容也凝固了。
見朱瞻基不說話,那傳旨小太監趕忙躬身對朱瞻基行了個禮後,退了出去。
隨着那傳旨太監離開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朱瞻基的身上。
還不等衆人說什麼,朱瞻基就先心虛的說道:“讓諸位見笑了,我家老爺子平日裡就喜歡拿我這大孫子開玩笑”
不過,面對朱瞻基的說辭,衆人心裡怎麼想不知道,但臉上卻一個個都表現的十分嚴肅,並沒有半點敢褻瀆聖威的意思。
甚至對面前這位長孫殿下更加的敬重了些。
剛剛那傳旨公公雖然在與長孫殿下說話時故意壓低了聲音,可這大廳一共也就這麼大,這麼幾個人,所有人都不說話的情況下,一點點的聲響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對皇上說的那些話,他們並沒有半點輕視之心,相反,卻覺得長孫殿下竟然能得到皇上如此的厚愛,實屬不可思議。
畢竟,那可是聖上。
如今以這樣的方式與長孫交流,可見平日裡更是隨意。
這說明什麼,說明異常的看重這位皇長孫。
最起碼對這位皇長孫的喜愛遠超常人的理解。
否則,身爲長輩,又是皇上,如何會對後輩如此態度。
尤其是那張本,雖然如今距離那靖難之時已經過去了十多年,可當初那皇上是如何對待燕世子朱高熾的,動輒便要打罵。
對自己長子尚且如此,哪怕是過去了十多年,這人的脾氣性格也不會有太大的改變吧。
可如今在對待這位長孫殿下時,可謂是天差地別。
就當衆人心中思索時,一旁的朱瞻基見衆人沉默,不想這尷尬的場面繼續,便急忙對着面前的張本說道:“張大人,你那邊那準備的如何了?若是順利,今日你我便一同趕赴京城,若是不順利,我就先行一步。”
聽到朱瞻基的問話,加上剛剛從皇上言語之間所猜測出來的信息,那張本哪裡會放棄這麼好的一個接觸機會。
雖然長孫殿下來到揚州城也有幾日了,二人之間也有單獨接觸的時候,但並不多,還多是爲了公事。
如今有這麼一個與長孫殿下時刻相處的機會,他怎麼會放棄。
現在長孫殿下身邊最信任的人,非那郭濟莫屬,雖然自己與那郭濟一同被升爲了正三品,可在長孫殿下的心中顯然那郭濟纔是最親近的人。
畢竟他們二人之間接觸的最早。
但好在長孫殿下如今處政不久,手下的班底也很少,這個時候,正是他該加把勁的時候。
要知道,長孫殿下如今身邊不過就是他和你郭濟二人,可纔多長的時間,兩個人便紛紛晉升了正三品官職。
如此大好的前程擺在眼前,該怎麼選擇他張本就是再笨也該知道了。
想到這裡,張本趕忙便對着朱瞻基說道:“微臣那裡早已準備妥當,殿下要什麼時辰出發,微臣都可以。”
聽到張本的話,朱瞻基想了想說道:“半個時辰後吧,你回去也抓緊收拾一下,半個時辰後在這院門口,我們一同出發。”
“微臣遵命。”
隨着那張本離開,朱瞻基也轉頭看向了身邊的郭濟,說道:“郭大人,事出突然,皇上叫我回京,這事怕是拒不了了。如今鎮江府和揚州府接連告捷,也算是開了一個好頭,不過在整個南直隸全境新政推行完成之前,這一切都是空中樓閣。”
“只有將後續的一切都完善好,之前所做的一切纔有意義。”
“接下來的事情我就不能陪着你做了,最終結果如何,就全看郭大人你了。”
聽着朱瞻基的囑託,一時間郭濟感覺壓力倍增。
但身爲人臣,本就該爲主君分憂,想到這裡,郭濟也沒含糊,回道:“殿下放心,郭濟定當爲朝廷,爲殿下效死力!”
聞言,朱瞻基滿意的點了點頭。
隨後便命胡善祥去準備東西,即刻準備出發。
另外一邊。
鳳陽府。
當朝廷的聖旨傳至鳳陽府時,漢王朱高煦正在爲了最近度天令的進展而高興着。
雖說揚州府那邊的消息也在近日傳了過來,說是揚州府的度田令也貫徹到了最後階段,而他朱高煦卻依舊還在第一個州府忙碌。
但鳳陽府不比其它府州。
疆域實在太大,況且,僅僅他們這些天所取得的成績,便已經超過了他那大侄子朱瞻基在鎮江府和揚州府耕地登記數目的總和。
只要能夠超過大侄子朱瞻基,對於他朱高煦而言,多多少,少多少他壓根不在意。
正當朱高煦在那興頭上時,府外的下人跑了進來稟報。
“王爺,宮裡來人了。”
聽到這話的朱高煦愣了片刻,隨即一擡手,道:“叫進來吧。”
“是。”
片刻後,那自皇宮而來的傳旨太監,便帶着一臉奉承的笑意,來到了朱高煦的面前。
“小的見過漢王爺!”
瞧着面前的人,漢王朱高煦趾高氣揚的隨口問道:“什麼事啊?”
如今功勞在身的朱高煦,那是一個意氣風發。
聽着朱高煦的詢問,那傳旨太監趕忙回話道:“王爺,皇上有旨意”
聞言,朱高煦趕忙跪在了地上。
而那傳旨太監也隨即高聲的宣讀起了聖旨。
隨着那聖旨唸完,朱高煦頓時皺起了眉頭,接過聖旨的同時,問道:“這鳳陽府的新政馬上就推行的差不多了,皇上現在叫我回去是什麼意思?”
聽着朱高煦的問話,那小太監猶豫了下,最終還是來到了他的身邊,小聲的在耳邊說道:“聽說這次長孫殿下和王爺是一起回去的。”
“哦?”
見老頭子是這樣安排的,朱高煦心中的那一絲不快也就蕩然無存了。
總之他此行的目的非常的清晰,展現處政之才能外,勝過自家那大侄子。
如今既然那大侄子也是同自己一起回去,那以如今自己的功績,可是要穩壓對方一頭的。
想到這裡,那朱高煦的臉上便又浮現出了笑意,隨後從那袖袍中隨手的抓了一小把的金豆子,便賞給了對面的小太監。
見此,那小太監頓時眉開眼笑。
“謝漢王,謝漢王。”
聽着這話,朱高煦笑着一揮手,將那人打發離去。
在這堂中的人都離開後,朱高煦頓時笑着嘀咕道:“大侄子,二叔這次又贏你了。”
也就是此刻朱瞻基不在,若在的話,只怕又要感嘆他二叔這該死的勝負欲了。
而在接到自家老頭子的要他回去的聖旨後,這破地方他朱高煦是早就不想待了。
此番若不是爲了在老頭子面前表現,他朱高煦纔不願意來這破地方。
照他那漢王府比,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還整天要被那新政推行的破事煩。
當即,朱高煦便命府裡的護衛們準備好,即刻便要返京。
當天晚上,在確認這位提着官員腦袋推行新政的漢王爺是真的離開後,那鳳陽府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如此的膽大妄爲,爲了慶生竟然連放了三天的煙火。
對此,鳳陽府的官員們一個個是閉口不言,全都推說不知道。
可一到晚上,就樂的成宿睡不着覺。
應天府,京城皇宮。
剛剛用過午膳的朱棣,緩步走在那皇宮之中消食。
走着走着,似乎想到了什麼,便對着身邊的太監問道:“這都兩天了,朱瞻基那小子還沒回來嗎?”
聽着皇上的詢問,那身邊的太監趕忙轉身,朝着另外一名東廠近侍詢問起來。
在得到答案後,趕忙又來到了朱棣的身邊,回話道:“稟皇上,長孫殿下如今人已經到了京城。”
朱棣眉頭一皺:“哦?那他人呢?”
“回陛下,長孫殿下如今應該是在錦衣衛的北鎮撫司衙門。”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來朱棣更加疑惑了。
“那小子回京後不來皇宮回話,也不回太子府上交代一聲,直接去了錦衣衛的北鎮撫司?”
太監點點頭:“正是,長孫殿下回京後便徑直去了錦衣衛。”
隨着這話說出口,一旁朱棣的眼眸卻微微的眯了起來。
直覺告訴他,以這小子懶散的秉性,此番回京之後便直接去了錦衣衛,絕不可能是因爲公事,更不可能是因爲離開京城這麼久去詢問一下錦衣衛的事情。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這背後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指不定這小子還要搞出什麼幺蛾子。
想到這裡,朱棣便對着身邊太監下令道:“派人去暗中查查,這小子跟那錦衣衛中間到底有什麼勾當,記住,是暗中查,不要暴露了身份。”
“遵命!”
還不等那太監離開,朱棣似乎又想起什麼,說道:“對了,將人給朕帶回來。”
“是!”
錦衣衛,北鎮撫司。
離開京城半個多月的朱瞻基,此時正在錦衣衛北鎮撫司的衙門裡召集了南北鎮撫司的指揮使,以及那都指揮使,紀剛。
“殿下,之前您交代的事情已經辦妥了,該處置的也都處置了,這是處置後的人員名單。”
北鎮撫司指揮使齊承說道。
聽着他的話,朱瞻基只是粗略的瞧了一眼後,便將那名單又扔到了一旁。
轉頭繼續問道:“應天府糾查貪污之事,可有進展?”
依舊是那齊承回道:“回殿下,之前在調查完京城以及朝堂官員的貪腐之事後,屬下便開始着手調查應天府的貪腐之案,這些是目前所能掌握到的所有貪腐名目以及人員名單。”
說着,那齊承似乎早就預料到了朱瞻基會有這麼一問,再次將一份名單拿了出來。
這一次,朱瞻基查閱的便要稍微仔細一些。
在確認這份名單上的人物官員並不是他們做做樣子隨意糊弄後,便點了點頭,道:“做的不錯。”
“行了,名單收好,你們可以下去了。”
“是!”
在那南北鎮撫司的指揮使離開後,朱瞻基又將目光看向了一旁沉默不語的紀綱,問道:“之前讓你截下的銀子呢?”
紀綱忙回道:“回殿下話,因爲殿下最近都不在京城之中,所以屬下便私自下令將那些銀子都藏匿在了京城中的一戶老院內,日日有人看管,殿下需要的話可以隨時取用。”
“嗯,今晚吧,我會命人去你府上,後面的事情聽他安排就是。”
“屬下遵命!”
衙門裡,朱瞻基剛剛與那紀綱談完事情,門外便走進一人。
“稟報長孫殿下,宮裡來人了。”
聽到這名錦衣衛的話,朱瞻基並沒有驚訝。
心知是老爺子要找他,便交代了那紀綱一句後直接起身走了出去。
來到門外那傳令太監的面前,問道:“什麼事?”
“回殿下,陛下讓您即刻到宮中。”
朱瞻基點點頭:“前邊帶路。”
皇宮,乾清宮。
隨着朱瞻基到來,那內殿中的朱棣只是略微擡了擡眼皮,便又專心的看起了書。
瞧着老爺子又來這一套,朱瞻基忙笑着開口道:“爺爺,看書呢?”
朱棣面無表情的回道:“沒有,作畫呢。”
朱瞻基聞言,頓時揉了揉額頭,然後緩步走到了近前,主動認錯道:“爺爺,孫兒之所以回京後沒有第一時間過來跟爺爺述職,是因爲之前離京時走的匆忙,錦衣衛裡有幾件要緊的事情沒有辦,所以這才先去了那裡。”
可老爺子卻壓根不相信他的話,說道:“怎麼,你小子往外面跑了一趟,回來性子都變了嗎?以往你不是隻要爺爺不拿着鞭子在後面追,你就一步都懶得動嗎?”
瞧着老爺子又在故意擠兌自己,他也只能是耐着性子,跟哄小孩兒似的說道:“爺爺,孫兒這不是在外學到了嗎,這人總是要有長進的嗎。”
隨着朱瞻基這話一出口,朱棣頓時便指着他說道:“你這話還真說對了。”
“不過,你爺爺我怎麼只瞧見了那別人長進,就沒瞧見你小子長進呢?”
“爺爺問你,你臨走之前,爺爺教你的話可還記得?要你做的事情你可還記得?”
面對老爺子的質問,朱瞻基趕忙捧着笑臉,回道:“爺爺的話,孫兒自然記得。”
“記得?記得你到了那鎮江府後便先是抄了那劉府,之後又命人將城中七十戶官紳全部抄家,這就是你嘴裡的記得?”
朱瞻基道:“爺爺,孫兒這不也是爲了朝廷,爲了爺爺你考量嗎。您想想,此次要是不以強勢推進,等這新政徹底在南直隸推廣貫徹下去,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呢。”
“孫兒這麼做,也是無奈之舉啊。”
聽着朱瞻基在自己面前賣乖,朱棣又怎麼會不知道他是爲了新政推行才這麼做的,不過嘴上卻依舊說道:“爲人君者,當以恩威並重爲首,此番在那鎮江府若不是郭濟是你爹曾經門下,那張本是你爹好友,你以爲你能順利的將度田令在這兩地推行嗎?”
“像你一樣,只知一味強勢推行,早晚有一天那些官紳被你逼的造反嘍。”
對於老爺子話中的道理,朱瞻基自然是明白的。
說白了,這官紳之中除了那些真的觸犯律法,欺壓百姓的萬惡之人,大多數其實並無錯。
將自己帶入他們的角色當中,按照朝廷律法而行,用真金白銀購置耕地,爲各家增添收入其實並無錯。
況且這樣的事情,已經在這片土地上發生了幾百上千年了。
對這個時代的人而言,跟吃飯放屁是一樣一樣的。
這種情況下,如果站在那些官紳的角度上,他們又何錯之有。
就好像自己前世那些老闆們,又何錯之有,放誰在那個位置上,也都會以賺錢爲第一要務。
所以,不管是官紳還是權貴之類的羣體,本質上他們是無錯的。
因爲朝廷的體制本身就是家天下,封建王朝本質上就是君、王、侯、官、紳這樣的重重壓迫體制。
就好像天道,虎狼吃肉,兔牛食草這樣的物競天擇。
難道要說虎狼吃肉,兔牛食草錯了嗎。
說白了,他們也只是階級固化這一原罪的背鍋俠而已。
想到這裡,朱瞻基頓時笑着說道:“這不是有爺爺在這宮裡給孫兒做靠山嗎,爺爺封了那郭濟和張本一人一個正三品,這不就是賞嗎,若沒有爺爺封賞那郭濟正三品官員的聖旨傳出去,孫兒在那揚州府又怎麼會如此的順利。”
見朱瞻基這小子這麼說,朱棣頓時忍不住的笑了。
隨後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能看明白這些,算你小子還不笨,還沒到了那不可救藥的地步。”
說到這裡,朱棣又道:“還有個已經不可救藥的人回來了,你這個做侄子的,去接一接吧。”
聽到老爺子這話,朱瞻基的腦子裡瞬間便浮現出一個人。
想到自己在揚州、在鎮江府的時候所聽到那些個傳聞,心中頓時感覺好笑,可還是對着老爺子一拱手,道:“那孫兒去迎一迎二叔。”
說完,便跑了出去。
皇宮門口。
正揹着手來回走動的朱瞻基,很快便在那宮門口瞧見了那剛剛從馬車上下來的二叔朱高煦。
遠遠的,朱瞻基便喊道:“二叔!”
此時的漢王朱高煦剛剛從那鳳陽府中趕到京城,這腳也是剛落地。
瞧見那宮門口的大侄子,朱高煦頓時高興的走了過去:“大侄子,這次你在鎮江府做的漂亮啊,可是差點把二叔都贏了。”
朱瞻基趕忙笑着回道:“二叔說的什麼話,侄兒怎麼能贏叔叔呢,再說了,要是贏了二叔,這回京後二叔還不跟侄兒將那五萬兩銀子給要回去?”
朱高煦哈哈一笑,儘管在那鳳陽府度田令推行落後的時候,他還真有這個想法,可如今這嘴上哪裡能這麼說:“瞧你小子說的這話,二叔是那種人嗎?”
朱瞻基聽到這話,頓時在心裡嘀咕道:“你不是那種人,你太是那種人了。”
可嘴上還是說道:“快走吧,二叔,老爺子可是在那宮裡誇了你半天,說二叔你這個比侄兒強,那個比侄兒強、”
聽到這話,朱高煦頓時眼前一亮:“當真?”
朱瞻基眼睛一瞪:“當然了!”
“快走吧,老爺子指不定又要賞二叔點什麼呢。”
聞言,朱高煦頓時拉着朱瞻基便說道:“快,走走走。”
與此同時。
那太子府、趙王府,也都收到了朱瞻基與朱高煦返回的消息,在聽到消息的第一時間,這老大和老三便匆匆的趕來了。
只是,當他們穿行過皇宮來到那乾清宮的大殿門口,還沒進去,便瞧見一隻瓷器從那殿裡飛了出來。
“啪!”
掉地上摔個粉碎。
本以爲此次新政推行大獲成功的同時,老爺子一定會賞賜這倆人,想着趁老爺子高興過來熱鬧熱鬧的太子,以及想瞧瞧老二得了什麼好,以便自己後續要價的趙王,頓時站在宮門口面面相覷。
“你個臭丘八,老頭子我是上輩子做了什麼孽,生了你這麼個玩意兒!”
聽着那宮裡傳出來的聲音,太子和趙王不約而同的將邁出去的一隻腳又收了回去。
正準備轉身開溜的時候,只聽那宮裡的老頭子再次喝道:“外面那倆,給我進來!躲什麼躲,以爲老頭子人老眼花了嗎?”
聽到這話,二人臉色一沉,跟家裡死了人似的,拉攏着個腦袋便又走了進去。
來到老爺子的面前,瞧着地上跪着的漢王朱高煦以及朱瞻基,趕忙對着老頭子說道:“爹。”
“跪下!”
噗通。
二人好像條件反射一般,拱着的雙手還沒放下,腿已經跪在了原地。
“說!”
“老頭子平日裡就是這麼教你們的嗎?”
“殺大臣,還殺一個就多十萬畝耕地登記,殺二百二十個大臣,耕地的登記數目就夠了。”
“老二你算計的清楚啊”
老爺子站在那龍椅旁,雙手挎着腰,眼神死死的盯着那下面跪着的朱高煦。
可面對老爺子這話,朱高煦能說什麼?
原本以爲回來是領賞的,誰知道這剛一進門,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跪下
此時的朱高煦正一臉幽怨的不知道跟誰抱怨呢。
花了銀子買了差事,差事辦好了,回來還得捱罵,這叫什麼事。
見老二不說話,老頭子又將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太子朱高熾,問道:“老大,你說,老頭子我平日裡就是這麼教你們的嗎?”
聽着老頭子的話,朱高熾怎麼說?
他也不知道怎麼回答。
可愣愣的想了想後,只能是轉頭看向了一旁的老二朱高煦,然後擺出一副說教的姿態,說道:“老二啊,你說說你,那差事幹不了怎麼不幹就是了,你老二是在軍隊裡帶兵打仗的,非做這差事,受這罪幹嘛,還專門惹爹不高興。”
聽到這話,老二朱高煦頓時擡起頭瞪着眼珠子瞧向老大朱高熾,然後指着自己的臉,滿臉的委屈。
在老大朱高熾胡扯幾句表明了態度後,一旁的老三朱高燧也是趁機主動的說道:“對對對老大說的對,我說二哥,幹不了咱不幹就是了,你看你把爹惹的,那些大臣都是爹一點點提拔起來的,你這都殺完了,你讓爹用什麼人?”
說着,瞧了眼朱高煦惡狠狠的目光,以及老頭子背對着他們的架勢時,老三朱高燧趕忙雙手舉在面前跟自己二哥告饒。
可嘴裡卻還在述說着老二的不是。
倒是一旁的朱瞻基,躲在角落裡,瞧着老頭子背對着他們時臉上獨自樂呵的模樣,不由的搖了搖頭。
自己老爹他們這仨兄弟,也真是遭罪了。
天天這麼捱罵。
隨之,老頭子便轉身將一封摺子扔在了他們仨人的面前,說道:“這政務老頭子是指望不上你們了,自己看看吧。”
瞧着地上的摺子,仨兄弟頓時互相對視一眼,然後撿起摺子湊在一起瞧了起來。
在看到那摺子後,朱瞻基的老爹朱高熾恍然大悟。
一旁的兩位王爺卻好像找到了轉移矛盾的方向,說道:“爹,這韃靼和瓦剌的膽子好大啊!”
“爹剛收拾了他們,如今一轉眼就襲擾咱們邊境!爹,沒說的,打吧!”
老三朱高燧也是趕忙說道:“對!打!爹,二哥,你們是不知道,如今京城裡有個傳聞,說那瓦剌的馬哈木就躲在京城裡學咱們養馬的技術,還聽說那馬哈木有個孫子,叫什麼也先的,傳聞他是鷹視狼顧,那馬哈木還在京城中爲他找了個相面的先生,你們知道那相面的說什麼嗎?”
“說那小子有帝王之相!”
“這還了得!他馬哈木什麼意思,這不就是要造反嗎!”
聽着這倆兄弟的話,一旁的朱高熾卻好像猜到了老頭子的用心,趕忙說道:“那都是江湖術士的胡亂之言,傳聞而已,怎麼能信?而且,如今朝廷根本沒錢,這仗怎麼打?”
可是,一旁的老二老三也是被罵怕了,壓根不理會老大的話。
而那老二朱高煦似乎在說到自己的老本行的時候也是有了勁頭,說道:“這次阿魯臺部襲擊遼東,必然是得到了瓦剌部和兀良衛的支持,不然他們哪有這麼大的膽子啊?”
老三朱高燧也是迎合道:“我一直就說瓦剌不穩,都是喂不飽的狼。”
朱高煦繼續接口,跟說相聲一般,道:“上次我就說了,回手就把瓦剌給收拾了,現在也不會有這麼多的煩事。”
可太子朱高熾哪裡能讓他們就這麼當着自己的面前把這事給敲定呢,當即便說道:“皇上的意思,還是願意和草原各部和平相處,共享安寧,那人家瓦剌沒反,你把人家收拾了,那不是橫生事端嗎?”
朱高燧道:“老大,那也先可是有帝王之相!”
朱高熾道:“傳聞,傳聞而已,小孩子過家家,還糊個紙帽子裝皇上呢。一個江湖騙子,能說明什麼?”
聞言,老二朱高煦趕忙看向了一旁的朱棣,說道:“皇上,說明他有不臣之心吶!”
可朱高熾卻道:“要想讓人家臣服,你首先就要有仁愛之心”
但朱高煦卻道:“人家現在刀都架脖子上了!”
一旁朱高燧跟老二朱高煦像是心有靈犀一般,補充了後半句:“你拿什麼仁愛”
見這倆人不講理,朱高熾也不搭理他們了。
一時間,這相聲沒了搭話的,瞬間安靜下來。
聽着在自己面前賣嘴的仨人,朱棣也沒生氣,只是揮揮手,說道:“說,你們繼續說。老大,老二,都說。”
說着,他自個兒卻朝着內殿走了進去。
瞧着這一幕,外殿的仨人正要起身,朱棣卻道:“跪着說。”
聽到這話的朱瞻基,差一點沒憋住笑出聲。
老爺子這是受不了他們的聒噪,跑進了內殿。
而外面的仨人見還得跪着,無奈的同時也還得按照老頭子的意思,繼續談着。
“我們這一次從河北出兵,出張家口,直撲阿魯臺老巢,現在就發函”
“讓兀良衛駐兵三萬,看他來不來!不來啊,先平了兀良衛再說。”
“沒錯!”
這老二老三一唱一和。
一旁朱瞻基的老爹朱高熾此刻卻沒有功夫搭理他們這倆,整個人就那麼坐在地上,整個人跟個不倒翁似的,雙手揣在袖子裡,縮成一團,滿腦子都在猜着老頭子的心思。
臉上還盡是憂愁之色。
顯然,朱高熾從今兒種種,已經是猜出了這次老頭子又起了動兵的心思。
可如今朝廷國庫空虛,再次大動干戈,又不知道會多少百姓餓死在家中。
一時間,那額頭上的幾縷亂髮都顯的有些發白了,愁的。
內殿,聽着外邊沒了動靜,朱棣再次喊道:“別停着,繼續說!”
聞言,老二趕忙又道:“我們這次要追到斡難河!”
朱高熾:“沒錢。”
“對!掃蕩梨庭!”
朱高熾:“沒錢。”
“這次皇上御駕親征!”
朱高熾:“沒錢。”
聽着老大這話,朱高煦頓時皺着眉頭說道:“老大,你讓不讓我說話啊。”
朱高熾道:“反正是沒錢,你以爲都跟你一樣,見人就抓把金豆子賞啊?”
聞言,朱高煦心慌的一把將老大朱高熾摟過去,小聲說道:“老大,沒你這麼坑人啊”
聽着他們仨人擱這兒廢話,朱瞻基是實在聽不下去了,你們自己廢話吧,我溜了。
趁着老爺子在內殿的功夫,獨自便偷偷的溜了。
瞧着偷偷溜走的朱瞻基,外殿那仨是羨慕嫉妒恨啊
他們不想溜嗎,不敢啊
尤其是那朱高煦和朱高燧,他們不知道自己是在賣嘴嗎,可咋辦,老頭子讓說啊。
在朱瞻基偷偷溜走後,朱棣似乎並不是不知道,他依靠在那龍榻上,對着身邊的小太監招了招手。
隨着小太監過來後,朱棣小聲的囑咐道:“去,派人跟着那小子,瞧瞧那小子幹什麼去了。”
“是。”
小太監走出內殿,越過外殿裡賣嘴的仨人,趕忙派出去傳令。
離開皇宮後的朱瞻基。
第一時間便來到了城內的一家客棧內。
在那客棧的一家屋子裡,錦衣衛的齊承早早的便等在了那裡。
見着朱瞻基,趕忙便跪在了地上,說道:“屬下見過長孫殿下。”
朱瞻基隨手一擡,來到那屋子的椅子上坐下後,說道:“交代你辦的事情,怎麼樣了?”
那錦衣衛北鎮撫司的指揮使齊承回道:“回殿下,按照殿下的話,屬下已經查明瞭,都指揮使紀大人的府中確實有些門道”
聽着這話,朱瞻基的心中一定。
果然,歷史上記載的這件事並不是空穴來風。
隨後說道:“繼續查,我要知道那裡面到底有什麼。”
“遵命!”
皇宮中。
老爺子朱棣在拋出這個問題,坐着看清幾人對此次事情的態度後,便將仨人都趕走了。
而被他派出去監視朱瞻基的東廠之人,也帶着消息回來了。
“回皇上,長孫殿下在離開皇宮後便去了一家客棧,與那錦衣衛的北鎮撫司指揮使齊承見了面。談論的,好像是那紀綱紀大人府裡的事情。”
聽着這話,老爺子更加好奇了。
“紀綱?那小子不是之前還派那紀綱調查京城和應天府百官貪腐之事嗎?現在又調查這紀綱?他要做什麼?”
老爺子雖然是在說,可卻沒指望面前這小太監給出答案,而是一個人暗自琢磨着自家這大孫子到底憋着什麼屁。
直覺告訴他,這小子剛剛回到京城就跑去那錦衣衛,如今從皇宮跑出去後依舊是去見了錦衣衛的指揮使,絕對是有所圖謀的。
可這小子到底是在圖謀什麼呢?
造反?
不可能。
這小子就是天生的大懶蛋,給他監國不要,給他錦衣衛還不願意要。
每天就想着享樂的事情。
怕就是現在自己讓位給他,這小子都不惜的要。
一時間,這位在位幾十年,閱人無數的老皇帝,也是對這個大孫子摸不清了。
還有這次這小子主動的要去督辦新政推行的事情。
這件事本身就讓他十分的困惑。
那天晚上答應他後又返回,何嘗沒有這個原因。
就是怕這小子趁着這督辦新政的由頭,跑出去享樂去。
不過好在這小子這次倒沒有這麼不成器,反倒將那新政推行的事情給辦的不錯。
也讓他將這個擔憂給拋到了腦後。
可如今
這小子一反常態,到底是爲了什麼呢?
隱約間,老爺子有種直覺,能讓這小子不惜忙碌的去做這些事,其必有所圖!
還是那種見不得光的!
“來人!”
“皇上。。。”
“派人去給朕查,另外,將那錦衣衛北鎮撫司的齊承給我暗中帶過來,不得讓任何人知曉!”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