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合則不得,散則必敗!
只是,有些事情,爲了這個國家,他不得不做。
如今見自己這老二明白了他這個做爹的爲什麼這麼做,朱棣的心中也頗爲感嘆。
不過,朱棣這麼多年來做皇上,多疑早就是不可改變的本性。
兒子能這麼說,他很高興。
可這老二這麼說,到底是爲了讓自己放下戒心,還是真的知錯,他不清楚。
他想相信,可又不敢相信。
相信了,一旦有絲毫的問題,將來發生的,都將導致他們老朱家再次出現自己人殺自己人的事情。
大明朝,也將再經歷一次浩劫。
而這一次的浩劫,能不能像自己那樣,順利的拿下,還未可知。
這,就是大亂開端啊
不過,心中這麼想是這麼想,那老二朱高煦剛剛的一句話,卻說的很對。
這次的北征,他們還得在。
這麼多年來,他朱棣打仗,老二老三一直都是左膀右臂,還真少不了他們。
與此同時,那老二還在繼續說着:“上次在監了一段時間國後,兒臣也嚐出滋味了,那大管家的差事,兒臣是真幹不了,還是留給老大幹吧。我們哥倆就跟着爹打仗,仗打完了,我們就回各自的藩地。”
說着,那老二朱高煦還領着老三朱高燧一同的跪在了地上,磕個頭後,說道:“爹,我跟老三不常在京中,您可得多注意身體。”
聽到這裡,那老爺子朱棣也是長長的嘆了口氣,說道:“每次聽你們說這話,我就會想,要不是建文逼的那麼緊,咱們爺幾個不還在那燕山騎馬打獵嗎?那該多快活啊.”
說到這裡時,門外的太監趙全,趕忙的來到近前,說道:“皇上,太子妃來拜。”
聽到這話,朱棣便笑着說道:“叫進來吧。”
“是。”
片刻後。
朱瞻基的老孃,太子妃張妍便來到了老爺子的面前,對着朱棣埋首一拜,道:“皇上。”
瞧着自家老大的媳婦兒,朱棣每次見都忍不住的想樂。
自己老大那麼一個正經的人,卻找了這麼一個媳婦兒,也是有趣。
不管什麼時候,也跟她發不了什麼脾氣。
“起來吧。”
聞言,太子妃緩緩起身。
見此,一旁的漢王和趙王爺在老爺子的面前也是恭恭敬敬的見禮喊道:“大嫂。”
太子妃點了點頭。
隨後對着老爺子所在說道:“皇上,今兒過來是請個皇上個旨,既然瞻基這孩子要大婚了,皇上總得定個日子的。”
聽到這話,朱棣便是一愣。
他沒想到朱瞻基那小子這麼快就籌措到了銀子。
隨後想了想,說道:“既然是大婚,那就要好好的辦,往仔細了辦,長了不好,怕你這個當孃的心急,短了辦不妥當這樣吧,日子就定在一個月後吧。”
老爺子的話雖然說的正兒八經,但太子妃還是聽出了其中打趣自己的意思。
不過跟老爺子開玩笑還是有失體統的,老爺子能說,自己不能說。
隨即,便回話道:“那好,那就按照皇上的意思辦。”
“過來就是問問這事,好讓皇上拿個主意,既然皇上與漢王、趙王商議大事,那臣妾就不打擾了。”
在看到老爺子點了點頭,太子妃便轉身離開了。
乾清宮的內殿中。
朱棣看了眼自己這兩個兒子,想了想後說道:“既然老二你醒悶醒的這麼快,那做爹的就不多說什麼了。此次長孫大婚之後,大軍便開拔。”
“伱們兩個,老三,你想辦法,派人將韃靼、瓦剌、還有兀良哈他們的來往摸清楚。老二,帶領三千營、五軍營、神機營,到小姑山,按照兵部的計劃做兵演,朕要親自去看的。”
“要是有一點馬虎.”
不等朱棣說完,那老二朱高煦便說道:“爹您賞的那臺棺材,兒子還沒扔呢。要是有一點馬虎,兒子我自己躺進去埋了!”
聞言,朱棣點了點頭,然後一個眼神,那漢王和趙王便立馬躬身拱手,退了出去。
在二人離開之後,朱棣瞧着二人離開的地方,暗自的嘀咕着:兵權.兵權
隨即想到什麼,嘴角微微一翹。
皇宮內。
朱瞻基與那于謙一同朝着宮外走去。
臨到宮門口時,朱瞻基這纔開口說道:“去軍隊裡養馬,這差事能幹的了嗎?”
于謙面無表情的說道:“腦袋掉了都不怕,養馬有什麼可怕的。”
朱瞻基也不能跟他廢話,只是瞧了瞧他這瘦弱的身子後,才說道:“這人吶,不管讀了多少書,走到哪學到哪纔是正理,看你的平絨策,似乎對兵事還挺敢興趣,既然如此,就好好去到軍隊裡學學吧,光看兵書,是成不了氣候的。”
儘管昨日在酒宴之上,他于謙被眼前這位長孫殿下訓斥了一通。
但那時也是因爲他于謙醉酒,腦子轉的不靈光,對於眼前跟自己年紀並不差多少的朱瞻基,于謙顯然並不服氣。
神情也不見多麼恭敬。
對此,朱瞻基並不在意,招了招手,對那負責宮禁的侍衛說道:“這位可是朝廷這次的狀元郎,好生的送到軍營中,知道嗎?”
聽到朱瞻基的話,那侍衛也是心中一緊,趕忙恭敬的說道:“殿下放心,屬下一定辦妥。”
可一旁的于謙在聽到朱瞻基故意在這侍衛面前將自己的來歷說清楚,頓時氣的指向朱瞻基:“你!”
但朱瞻基卻只是微微一笑,起身直接離去。
而在朱瞻基離開後,那侍衛瞧了瞧于謙,見他剛剛的舉動,不由的皺眉說道:“狀元郎,不管你是什麼身份,多少的才學,對長孫殿下不恭,可是大不敬。”
“別怪我沒提醒你,這整個大明朝,你就是得罪了皇上,可能還有條命留,若是得罪了長孫殿下,殿下不說話,皇上都要先拔了你的皮!”
聽着這侍衛對自己的提醒和威脅,于謙本想說什麼,但想到此人身份,頓時一揮衣袖,什麼也不說了。
在侍衛的護送下,很快那于謙便被送到了軍營當中。
而那侍衛顯然也很懂朱瞻基的意思,于謙是本屆新科狀元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軍營。
這軍營當中的人本就都是些五大三粗的軍伍漢子,見着這個搜啦吧唧的于謙,本就沒什麼好感。如今聽到他的身份,知道他竟然敢頂撞皇上,更是沒個好眼瞧他。
畢竟,當今的皇上也是行伍出身,可是他們這些軍中之人崇拜的人物。
這個時代雖然沒有偶像這個說法,但意義大差不差。
因爲他們就算跟皇上沒有半毛錢關係,卻因爲同爲行伍出身,不免就有種親近的感覺。
感覺跟自己是一類人。
對於那些文人對皇帝的詆譭,本就憤慨,如今聽到這狀元郎還敢詆譭他們的皇帝,怎麼可能對他有好臉看。
基本上這于謙走到軍中任何地方,雖不至於動手,卻也受人白眼。
好在這于謙生性倔犟,你不理我,我還懶得搭理你們這些粗漢子。
只是想到那長孫朱瞻基對那侍衛說的話,還是不免有些憤恨。
正是因爲他的這句話,讓他于謙平白多了這麼些個煩心事。
不過,他又怎麼知道,朱瞻基這樣的舉動並非是一時興起所爲。
身爲人君,駕馭人才,首要便是降服其心。
使其懼也好,使其貪也罷,不管怎麼樣,首要便是讓其甘願俯首稱臣。
這于謙輕狂,雖是狀元,但也輕狂的沒邊兒了。
以爲有些才華,便肆意妄爲。
這樣的人,若不狠勁折騰,他是不會有所悔改的。
太自傲了。
連在老爺子面前都是如此輕浮狂悖,更是沒有將自己這個皇長孫放在眼裡。
若是以勢壓人,只能得其一時屈服。
這不是朱瞻基想要的,況且他並不着急,活八十九歲呢,慢慢來。
所以,先要讓其親眼瞧瞧,他朱瞻基的爺爺朱棣,到底是個什麼人。是不是他口中所說的那樣,世間流傳的那樣。
別光聽那些腐儒說,到這軍中親耳聽聽。
于謙出身不是大多數人印象中的寒門。
祖先原是河南人,從金、元以來世代爲朝廷大官。高祖於夔當過元朝的河南江北行中書省參知政事,追封河南郡公。曾祖於九思最後當了杭州路總管,並死於杭州。
祖父於文在明朝任兵部主事。
只有其父於彥昭,職位低微,幾近隱逸。
這樣的經歷,必然導致其所聽所聞非世間公斷。
也養成了其地地道道的讀書人做派。
這一樣不是朱瞻基想要的。
朱瞻基要的是個能文能武的治世大才。
跟這些行伍之人打打交道,也能使其消一消其身上的腐儒之氣。
能踏踏實實下來。
在功名已得的情況下,空閒下來好好想一想。
第二日。
在朱棣的召集下,漢王、趙王、以及兵部的楊士奇全部來到了老爺子朱棣的乾清宮內。
此時在他們的面前,是一個巨大的沙盤。
上面詳細標註了北邊地形,
此次召集他們過來,正是要商議一個最好的出兵之法。
那楊士奇指着沙盤上的一個位置,說道:“我們大軍駐紮在這兩條河的中間,道路並不寬廣,不利於大兵團的作戰。如果敵人將道路一封,豈不成了圍殲?”
“他們可以選擇圍而不打,切斷供給,那結果,可不敢想啊。”
聽到這話的漢王,頓時說道:“有大炮有火銃,他圍得住嗎?” Wωω• t tkan• ℃ O
見此,楊士奇耐心的解釋道:“大炮火銃最多,糧食斷了,十日之內軍心必亂!這場仗沒那麼容易!兵部的官員討論了一下,他們還是覺得困難重重。”
聽着楊士奇的話,不等一旁的老爺子朱棣發話,那漢王已經開口說道:“你們兵部老是把困難說的比天大,按你們這麼說,這仗就不能打了?躲在家裡就太平?”
對於漢王的說法,楊士奇也是一臉的無語:“兵部和朝廷是一起的,怎麼會有你們兵部這種說法。”
一旁的趙王朱高燧也是趁機說道:“你打過幾仗啊?你一個文官,管好後勤就行了,管不了找個能管的人來做這個官。皇上叫你來,不是叫你來聽困難的!”
“你!”楊士奇指着那趙王簡直無語了。
事情不好好談,光耍胡!
可他楊士奇不知道的是,這兩位王爺做的可不僅僅只是胡鬧。
這麼多年來,他們陪在老爺子朱棣的身邊,南征北戰。
對於老爺子想的什麼,他們倆門清。
至於怎麼打這仗,老爺子說這樣的話,心裡就早有主意了。
另外,真正到了戰場上,這仗怎麼打,靠的是什麼?
是主帥的臨場應變。
真靠朝廷商議,能商議個屁出來。
就是能想出一個完美無缺的主意,等送到戰場上,黃花菜都涼了。
戰場上的戰機稍縱即逝。
往往就是對方主帥的那麼一次小小的失誤,就必須要抓住了。
一擊斃命。
所以那老三趙王所說的話,其實並沒有錯。
兵部老老實實的準備好後勤,給前線的戰士準備好糧食和用度,這是最關鍵的。
其它的,那都是老爺子到了戰場上後,該考慮的事情。
而如今兵部這麼說,無非還是不想打這場仗。
可老爺子的意思,就再清楚不過了。
這仗,必須打。
那老二老三也是清楚的知道這一點,纔會如此主動的充當馬前卒的角色,將老爺子朱棣不能說的話,由他們的口中說出。
在雙方吵完架後,楊士奇沉了沉聲,拿着那木棍,繼續指着那沙盤說道:“我們的大軍從長城出,到多倫,再到斡難河畔。供給路線超過了兩萬裡,這一路上送軍需、保護軍需的人也要人吃馬喂,敵人的小股軍隊又時時驚擾,入了冬,車走不快,馬蹄打滑。”
“這幾日臣爲了供給的事情,想的心神皆散,沒有良策啊。”
對於楊士奇的這些問題,朱棣都清楚。
他緩緩端起一杯茶水,穩穩喝了一口後,說道:“我們想太平,人家不讓啊。這一仗,非打不可。”
在老爺子朱棣說完這話,那楊士奇和身邊的一名官員頓時對視一眼,都明白了此次老皇帝朱棣的心思。
不過,朱棣還是好言相勸道:“當年趙國和秦國是死敵,追擊匈奴的時候,秦國能把城門打開,讓出大道,合併追擊萬里之遙。當時的軍需遠遠不如我們,那時統兵的大將李牧,也只有二十幾歲,也不如我們。古人能做到,我們也能!”
朱棣此話一出,便是爲這次打仗定下了基調。
見此,一旁的衆人便趕忙躬身行禮。
也在這時,早早便來到這裡,卻不想參與到他們廢話吵鬧的朱瞻基,終於是一轉身,走進了內殿當中。
瞧着朱瞻基到來,朱棣嘴角微翹,然後故意問道:“你來的還真是時候啊。”
見被老爺子猜中了自己的心思,朱瞻基也是有些尷尬,忙解釋道:“最近不是爲了大婚的事情忙裡忙外的亂跑嗎,爺爺傳令的時候正好在外頭。”
朱棣心裡清楚,卻並不點破,只是好奇的說道:“將差事交給宮裡的人辦就是了,你這個太孫,忙什麼?你爹、你二叔三叔大婚的時候,也沒見他們自個兒忙什麼。”
見老爺子還好意思問,朱瞻基當即說道:“那可不是,這我爹、我二叔三叔大婚的時候,都是朝廷給操辦的,不僅自己不操心,最後估計還得了不少的禮金吧?”
說着,朱瞻基看向了一旁的二叔三叔。
而聽到這話的老爺子因爲在場的人太多,也有些不好意思。
畢竟這給大孫子辦大婚,卻要他自己出銀子的事情,還是有些不太好看的。
便趕忙開口說道:“行了,這件事就不用再說了,你自己琢磨吧。”
說着,便指向了那沙盤,對着朱瞻基問道:“既然你小子來了,你就來說說吧,這仗,你小子覺得該怎麼打?”
聽到這話,朱瞻基本來就不想參與他們的廢話討論。
可老爺子既然問了,也只能是推脫的說道:“孫兒能有什麼意見,這事兒由兵部和爺爺您議定,孫兒只管聽候差使就是了。”
朱棣卻並不打算這麼放過他,繼續追問道:“那可不行,等你小子冊封了太孫之後,可就是咱們大明朝日後的繼任之君了。若是連點戰法都不清楚,怎麼能行?說,說錯了不要緊,這兒的都是戰場上的老人,說錯了,聽聽教導,日後也就懂了。”
朱棣讓朱瞻基說這戰法,其實壓根就是想讓他充當一下剛剛緊張緊繃的商議局面的調和劑。
朱瞻基反正也沒上過戰場,隨便說說也不丟人。
當然,除此外,也想讓朱瞻基這小子多多學習一些這軍事上的東西,畢竟是他朱棣的孫子,這點光榮血統可要好好繼承住。
見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自己的回答。
朱瞻基想了想後,還是說道:“其實剛剛爺爺你們商談的時候,孫兒也聽到了些。按照孫兒的想法,此次北征,恐怕要無功而返了。”
朱瞻基的話一出口。
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那楊士奇,如今的他算是明面上的太子黨,但實質上卻是鐵桿的長孫黨。
這一點別人就算不知道,他自己是清楚的。
不管是之前皇上的暗示,還是在那獄中被升官,直接做了兵部尚書加內閣大學士,成爲大明朝一等一的實權官員,這些全部都是仰仗着長孫朱瞻基的。
剛剛他們兵部提出的那些反對意見,他們可以說,因爲他們就是做這個的。
不提纔不對勁兒。
加上他們也都是皇上身邊的老人了,說幾句不中聽的是能接受的。
可長孫殿下就不行了。
不是說皇上不厚愛,而是此次皇上剛剛說了,已經定下了基調。
此次出征,是必須要出征的。
如今還沒有出征,你就說要無功而返,這是什麼意思?
這不是明擺了要唱反調嗎?
就是一旁跟朱瞻基關係很好的二叔朱高煦,此時也忍不住的皺眉說道:“大侄子,這話可不興亂說。”
聽到衆人的話,朱瞻基瞧了瞧四周這些人的表情,然後笑了笑,對老爺子問道:“爺爺,那孫兒這話能說嗎?孫兒的話可有些不中聽。”
面對朱瞻基的詢問,朱棣雖然皺起了眉頭,卻還是堅持的說道:“繼續說。”
聞言,朱瞻基點點頭。
一旁的二叔朱高煦則一撇嘴。
是真鬱悶啊.
而朱瞻基則仔細的想了想後說道:“諸位可還記得,本朝前四次皇上親征的結果?”
對於這些,那老二和老三自然是最熟悉的。
當即便說道:“自然記得,此四次皇上親征,我們哥倆都陪在老爺子身邊,其結果也都是大獲全勝,打的塞北那些人四處逃竄。”
聽到這話,朱瞻基笑了笑說道:“二叔三叔說的大致不錯,不過,應該也沒有說的那麼簡單吧?第一次親征前,首先是淇國公丘福帶領十萬大軍,被打的全軍覆沒。而後爺爺親自率軍,果然大獲全勝,將整個韃靼按在地上打了一遍。”
“可此次大戰,我朝出兵五十萬,除了解決掉襲擾邊境的禍患後,還得到了什麼?韃靼部對我朝的朝貢?那值幾個錢?”
“第二次親征瓦剌呢?雖最終那瓦剌投降,可其一共出兵不過三萬,我朝卻是五十萬!雖斬敵數百,但未免有些不痛不癢。”
“第三次出征,醜虜阿魯臺聞風震懾,棄輜重牛羊馬駝逃命遠遁,看似大勝,我朝可有所得?”
“第四次更是如此,韃靼部族首領阿魯臺早就避之遠去,明朝大軍雖“如入無人之境”,卻無實際收穫。”
“所以細數下來,在這四次大仗之下,雖壯了我明軍聲勢,致使北方敵寇不敢襲擾邊疆,但實際上的收穫,與我朝付出的代價,卻不成正比。”
“儘管站在整個大明朝的戰略上,利大於弊,有些收穫不能只用實質性的東西來衡量,比如和平,沒有這幾次大仗,哪裡有大明朝這些年的和平。對於爺爺的決策,孫兒並無任何的意見,這仗肯定是要打的,這沒有錯。”
“但是,根據以往的經驗,我們是不是也能得出些什麼道理來?”
在朱瞻基將這幾次親政細數後,原本老爺子的臉上是有些掛不住的。
因爲朱瞻基說的沒有錯,除了第一次出征韃靼外,後幾次基本是無功而返。
甚至在與瓦剌打仗的那一次,雙方不勝不負,但大明朝可是五十萬大軍,對方只有三萬。
說起來,意氣用事點,那就是輸了。
雖然那瓦剌想要發展,所以害怕他面子上掛不住,所以主動的投降了。
他朱棣當時並不清楚。
後面知道後也是十分的氣憤。
一門心思的想要報仇。
可自己這大孫子說的話,並沒有錯。
可是,在別人的口中都是大明朝威風凜凜,軍隊勢如破竹,可到了這小子的嘴裡卻是沒有任何的收穫。
好像把他這個爺爺這麼多年的功績給抹掉了一般。
他這個爺爺心裡能舒服嗎?
不過好在,這小子最後還是說到了點子上。
這幾次的大戰,雖然看似沒有太多的收穫,但那也是無奈之舉,明軍在北邊能獲得什麼收穫,弄點牛羊回來?
最終得到的是大明朝在戰略上的勝利,讓四周八方,都看到了大明朝的實力,保證了大明朝的邊疆不會受人欺凌。
正所謂,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
這可不光是北面,四面八方的鄰邦們,可都在瞧着呢。
這也是爲何這次朱棣還執意要出征的很大一個原因。
他朱棣一旦死了,大明朝連一個真正能穩操勝券的主帥都拿不出來。
永樂朝可遠不如洪武。
洪武年間,別說是徐達大將軍這樣的牛人了。
就是隨隨便便一個藍玉,都能在北邊牛叉哄哄的打出一個捕魚兒海戰役,大破北元,基本摧毀其職官體系,從而名震天下。
這一點,從他朱棣第一次親征之前,派那淇國公丘福去就看的出來。
十萬大軍,全軍覆沒。
逼的他朱棣御駕親征。
儘管能打仗的將軍還是有的,但真正能統帥三軍的主帥人物,卻一個都沒有。
就那丘福,還號稱靖難第一功臣。
永樂年間帥才凋零,真不是在扯淡。
是真沒有。
他朱棣到底是皇帝,他就是再喜歡打仗,如果手下打一仗就勝,打一仗就勝,誰真願意一直御駕親征?
朱元璋也是打仗出身吧?
他後來去打仗了嗎?
什麼大戰,隨隨便便派個年輕將領就能收拾了,還需要皇帝去?
也就他朱棣經過朱元璋的培養,成了才。
不然永樂年間的武力,是真完了。
雖說,朱棣害怕兒孫受欺負。
這同樣也是朱棣一直糾結於到底要立老二爲繼任之君,還是朱高熾爲繼任之君的一個很重要的衡量。
要只說治國,一百個朱高煦也抵不上一個太子朱高熾。
可是,在這種情況下,你可能是太子朱高熾當着皇帝,還讓老二手握重兵在外打仗?
這不是癡人說夢嗎?
所以,朱棣一直在猶豫。
而在如今考慮好了日後的繼任之君的人選後,越是偏向於老大和朱瞻基這個大孫子,他這一仗就必須打!
他要在自己臨死前,給大明朝軍隊再打出一個赫赫威名來!
最起碼保證他大明朝十年內的和平!
給大孫子朱瞻基一些成長的時間。
這一次,不光要打,還要徹底的消滅一些敵寇,不然他們不長記性!
不過這些都是他朱棣自己思考的事情,如今聽着自己大孫子說到了這些,朱棣還是皺着眉繼續問道:“什麼問題?繼續說!”
見老爺子並沒有發脾氣,朱瞻基也是鬆了口氣。
畢竟當孫兒的去質疑爺爺的功績,不拖鞋拍過來已經算是好的了。
這也是他爲什麼不肯說的原因。
雖然他想養生,但養生也是要看情況的。
在軍國大事上,絕不能馬虎。
“是!”
一旁在聽到這爺孫倆對話的其他人,心裡就更加鬱悶了。
尤其是那老二和老三。
這都不拿刀砍?
而朱瞻基回了一句後,繼續當着所有人的面說道:“在孫兒看來,第一次親征之所以有所收穫,究其根本是因爲韃靼部的自信和狂妄!”
“以爲輕鬆的消滅了我朝十萬大軍後,便看輕了我朝,以爲我朝遠不如太祖時期。”
“所以,他們敢於正面與爺爺的大軍抗衡。”
“而之後數次,之所以沒有太大的斬獲,說白了,是見識過明軍正面作戰的威力後,他們不敢了.他們開始想別的辦法了,他們開始靠着騎兵的機動能力,開始與我朝的大兵團作戰玩起了游擊戰鬥!”
“可我軍呢,合,則不得。散,則大敗!”
“不急還好,一急於立功,必陷入對方的圈套!爺爺不是說過嗎,兵法,勝在敵而不勝在己。”
“可仔細想想,敵我雙方,誰急,誰不急?敵人在自己的地盤上,可戰可走,走,驅趕牛羊說走便走。戰,帳篷一紮,上馬便戰。可我軍,大規模調兵,無時無刻不需要強大的補給能力,每時每刻都在耗費着國家朝廷的財政。就是銀子再多,也總有消耗一空的時候。”
“這樣的戰鬥,從一開始就註定不可勝!不敗,已是萬幸!已是爺爺運籌帷幄下的結果!”
“唯一可勝的可能,便是期盼着他們敢與朝廷的大軍正面對抗,但經過前幾次爺爺的親征,事實已經證明,這不可能!再想着這些,無異於癡人說夢!就是太祖時期,數次北征可所以可以大勝,也是因爲其還延續着北元的建制,是國與國之間的大戰!有些地方,是他們決不可捨棄的。”
“這樣的戰鬥,有利於我朝的大規模軍團作戰方式。但現在不同了,他們絲毫不顧及顏面,說走就走,已經是部落的形式。在那廣袤的土地上,我們如何去找出他們,並且還要擊敗他們?他們在逼迫我們,用他們的戰鬥方式來與他們戰鬥,可那樣一來,我們明軍戰無不勝的制勝法寶,火銃和火炮將毫無用武之地。”
“所以,若按照往昔戰法,不貪功,可保不敗,一旦貪功,必敗無疑!”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朱瞻基的目光一直都打量着自己爺爺朱棣的臉色。
因爲他清楚,老爺子第五次親征在歷史上好像就是因爲分兵貪功而導致大勢已去,最終的失敗也導致老爺子死在了返程的路上。
若以老爺子的能力,面對那些土崩瓦狗,絕不可能失敗。
因爲這時候的明軍武器是幾乎領先那些塞北部落半個時代的。
正面作戰,不可能失敗。
事實也證明,在失敗之後,明軍就算大勢已去,那些塞北的部落也無法再有更多的收穫。
因爲一旦他們繼續貪功冒進,其結果就會像明軍貪功一樣。
形成了另外一種兵團正面作戰的形勢。
一旦大戰一起,頃刻間依仗着火器的威力,便是攻守轉換。
正面作戰下,塞北部落必敗!
而老爺子之所以這樣做,不是他不清楚分兵的危害,實在是沒有辦法。
不分兵,那些部落的軍隊絕不敢打。
只有分兵,那些人才敢上前試探。
道理就是這麼簡單。
而朱瞻基之所以當着老爺子的面說這些,就是爲了以此來警醒一下老爺子。
但這麼說,對於老爺子也無疑於是一次質疑。
一時間,儘管場中人對朱瞻基能說出這些話來而感到十分的驚訝。
但他們更擔憂的,則是那老爺子朱棣的脾氣!
果然。
在朱瞻基說完後,老爺子朱棣沉默良久。
他知道,自己這大孫子說的,都是對的。
可怎麼辦,他能怎麼辦。
事情已經擺在了面前,他是不得不爲!
不過,唯一讓他朱棣驚喜的是,原本以爲自己這大孫子僅僅只是在治理國家上有極強的天賦。
卻不曾想,這小子對這軍事還有如此的見解。
畢竟,剛剛這小子所說的,可不是一些將軍戰法上的見識,而是在整個戰略上的見解。
這是真正主帥才具備的能力。
關鍵,這小子分析的完全沒有錯。
甚至這些都是他朱棣多年打完仗後所總結出來的經驗。
卻被這小子一語道破!
想到這裡,朱棣突然笑了。
不愧是他朱棣的大孫子。
他老朱家別的本事可以沒有,但這打仗的本事,可不能丟!
而這場中的所有人在見到朱棣笑了後,跳到嗓子眼的心也緩緩落了下去。
朱棣緩緩轉身,看着朱瞻基問道:“這些話你都是從哪聽來的?是那于謙說的嗎?”
聽到老爺子的話,朱瞻基一愣。
不過想想也就明白了,笑了笑,說道:“爺爺,這還需要聽別人說嗎?看看歷年戰報,仔細想想,也該能看的出來。”
“哦!?”
聽到這話的朱棣頓時一陣驚喜。
朱瞻基原本完全可以順着老爺子的話將其扔到于謙的腦袋上。
但他不願意了。
老爺子年紀大了,想給兒孫辦點事情的心情他能理解。
但他也想告訴老爺子,老朱家的兒孫,還是有本事的!
大明的江山交給他們,受不了欺負!
也在這時,老爺子朱棣緩緩來到朱瞻基的身邊,滿臉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說得不錯!”
“不過,光說問題不行。說說,在這種情況下,該怎麼辦,怎麼打這仗,才能勝?”
老爺子的話,被朱瞻基猜了個正着。
“若想對付北方的那些部落遊擊式的戰法,辦法有二!”
朱瞻基此言一出,老爺子的眼中頓時精光一閃。
本以爲這小子能看出問題所在,就已經是天縱奇才了。
問他解決辦法,也不過是隨口一問。
畢竟要是真有辦法,他朱棣也不至於這麼多年都一直保持着這樣的戰法而沒有改變。
卻不曾想,這小子不光有辦法,還一說就是倆!
“一,化整爲零!將我朝大規模兵團式的作戰方式從根本上分解出來。”
“每次幾十萬大軍的出征,太耗費國力。以兩三萬人爲一個團體,將運用火器的戰法復刻到各個團體之中。”
“這樣就避免了那些塞北部落一見勢大便逃竄的情況。”
“使他們敢於與明軍正面作戰,如此一來,明軍利用火器作戰的優勢就能發揮出來。”
“等於是一個縮小版的明軍建制。”
“同時,朝廷也不需要每次出兵都依靠大規模的人數取勝而耗費無數的財力。”
“邊疆常年駐紮這樣一支軍隊,便可與那些塞北部落正面作戰,依靠大明朝的國力,可與其慢慢周旋。”
“同時,也解決了大明朝幾次大勝而無法獲得太多實質性收穫的問題。因爲軍隊規模太大,不能長時間維持。那些草原上的土地,自然也就不可能一點點的收復。可小規模軍隊的話,朝廷便能養的起,依靠着大明朝的國力,一點點的蠶食其土地。”
“不至於出現他們一見明軍出動,便什麼都不管,直接跑的局面。因爲他們清楚,明朝大軍堅持不了多久,等我們走了,土地還是他們的!”
“當他們看到土地在不斷被蠶食時,就會與明軍正面作戰,從而進入到我朝軍隊的優勢範圍內,正面作戰,同等人數本就完全不懼。況且,我朝還能不斷的增兵。直至在正面將其徹底的擊潰,達到擊殺這些部落有生力量的目的。”
隨着朱瞻基不斷的講述,對戰場十分熟悉的朱棣一眼便看中了朱瞻基這個辦法的精髓所在。
他這是將分兵運用到了極致!
試想往次出征,人數基本在五十萬左右。
若以這小子的辦法,便可分出十五六支這樣的小規模軍隊!
五十萬大軍一起行動,在不清楚最終收穫的情況下,確實損耗太大,。
可支持一兩支這樣的軍隊,在塞北的邊境與敵人常年作戰,以大明朝的國力,還是辦的到的。
但那些北邊的部落,可就不行了!
他們敢跟大明朝在同等人數的情況下,打一場連續四五年的戰鬥嗎?
光拖也能拖死他們!
因爲他們死一個人,就等於死一個百姓,國力就削減一分。
可大明朝,卻有無數的百姓在養軍隊。
這樣的戰鬥,他們打的起!
而且,還能不斷的蠶食其土地。
戰爭,無非就是兩個目的。
一,我要這一片土地。二,消滅其有生力量。
既然你們一直跑,那好,我就要土地。
但只要你們不能接受這個局面,來正面作戰,正好,將你們一網打盡,消滅你們所有的有生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