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到噁心這樣的事,和噁心他的感情。原本在樹上靜靜靠着的人,驟然睜開了眼,掃向青城。
武青城冷冷笑了一聲,似明白他爲何忽然這樣看向自己,他嘴角扯起一抹輕嘲:“難道不是嗎?”
嬴燼頓了頓,那雙邪魅的桃花眼中,有幾分微微嘆意:“武青城,你是龍昭的四皇子,更是修羅門始祖的唯一關門弟子,倘若你不在我這裡,也許你有機會登上龍昭皇位,你也還是修羅門的門主。更不必改頭換面,遮住自己的容貌做人。讓你走,是因爲我明白,終我一生,也不能讓你得償心願,我並不想傷害你!”
“皇位可以舍,修羅門六年前我就已經拋下,早已與我無關。我也不懼傷,可是冥吟嘯,如果不在你身邊,我也許會忍不住傷害你在乎的人,比如洛子夜,比如鳳溟皇宮裡的那位。若是如此,冥吟嘯,你還是堅持要趕我走嗎?”武青城看向樹上的人,那嘴角含着笑意,可那笑絲毫不達眼底。
嬴燼擡眼,那眸色也驟然冷冽了幾分:“你是在威脅我?”
青城閉上眼,怎麼能說威脅呢?若是說威脅,他們就會站到對立的位置,再沒有迴旋的餘地,這一句話,他如何敢應?嬴燼,也並非他表面這般暢飲天下酒,舉手盡風流,他心狠手辣的時候,比任何人都要可怕百倍!
“並非是在威脅你!”武青城應了這麼一句,閉上眼,也不說旁的話了。他什麼都可以拋下,也什麼都拋下了,他怎麼捨得威脅他,明明,他是他傾盡所有,也想守護的人。
場面詭異靜默得可怕,嬴燼那雙邪魅的桃花眼一直投在他臉上,未曾離開,看了半晌之後,他驟然收回了眼神,閉上眼:“你願意留,就留下吧。只是,不要再幹涉我和小夜兒的事!”
“是!”武青城站起身,很快地退到一邊去。
月兒從雲層中探出來,嬴燼的眸光,遠遠地投到那山坡之上,這時候鳳無儔和洛子夜,還在那裡。他盯了一會兒,忽然自言自語:“青城,她會幸福的!”
他這話一出,武青城也跟着看了過去,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
接着,便聽得那人靡豔的聲線,低低地笑起來,擡手遮住了自己的眼,仰靠在樹枝上:“因爲……我會幫她守着的!”
武青城一怔,擡眸看向他,忽然心疼得不能自抑。
“也好,我這樣的人,原本就不配!”他語落,從樹上下來。腳步倒是輕快了不少,就算是因爲青城的話,小夜兒沒守着他,但不論如何,知道他什麼時候會醒,她也一定會去看看的。
武青城看着他的背影,最終搖了搖頭,跟了上去。
也的確如嬴燼所料,洛子夜跟鳳無儔,在山坡上又坐了一會兒之後,她開始欲言又止地看他。一副很想說什麼話,但是生怕說出來惹他不高興,所以努力憋着的樣子,可是那心思根本就現在面上,就差沒寫幾個大字,舉個牌子拿着,寫上——我想去看嬴燼!
他自然知道她的意思,那雙魔瞳凝鎖了她一會兒之後,倒是主動開了口,冷醇魔魅的聲,緩沉道:“想去可以。不準長時間盯着那個狐狸精的小白臉,不許勾肩搭背,不許摸手流鼻血……”
“等等,不長時間地盯着他沒問題,不勾肩搭背也沒問題,不摸手爺也可以憋住,但是流鼻血很多時候不是爺能控制的啊!”洛子夜實在沒忍住打斷了他,她倒也不想流鼻血,難道她不知道自己每次流鼻血其實都特別丟人嗎?
“如果你實在無法控制,那孤覺得你還是不見他爲好!”攝政王殿下語氣很冷硬,面部表情更冷硬,絲毫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洛子夜癟了癟嘴:“那好吧,爺一定忍着!”
說完這話,她站起身,往嬴燼的帳篷那邊走。攝政王殿下也很快地跟着,洛子夜看了一眼北面的王帳,愣了一下:“父皇這時候,還沒有回京城嗎?”
她出海到現在,已經有半個多月了,按理說受降儀式應當早就完了,洛肅封也應當已經回京城了啊,所以她回來了之後也沒有去拜見洛肅封,可這會兒她卻發現,對方的帳篷還在!
她這話一出,攝政王殿下微微揚眉,嗤道:“洛肅封身受重傷,不修養幾日,他豈敢回京?兩日之後,軍隊會在大漠出口分開。屆時你或許需要回京城監國!”
“分開?”洛子夜愣了一下,隨後很快地反應過來什麼,扭頭看了他一眼,“你不跟我們一起回京城?”
她這一問,他魔瞳沉斂,凝鎖着她:“不想跟孤分開?”
看他這種說着撩妹的話,還用着一本正經表情的無恥德行,令洛子夜癟了癟嘴角:“沒有,只是好奇!”
她這話,他倒也沒覺得意外,只是聽着,還是難免覺得失望。在攝政王殿下的眼中,他所有的言論,即便過於直白,那也是因爲他對愛情的火熱,而並非故意調戲或說些甜言蜜語。
眼下她說沒有不想跟他分開,他自然失望。但他也沒有多說,冷醇磁性的聲,只應了一句:“孤要出征蠻荒,你忘了?”
“呃……”這件事情洛子夜當然沒有忘,只是沒想過會這麼快而已。
這說話之間,他們便已經到了嬴燼的營帳門口。
洛子夜還沒開口問,門外的守衛便率先道:“太子殿下,嬴燼公子已經醒了!大夫也看過了,說沒有大礙,您可以放心!”
“嗯!”洛子夜掀開了帳篷的簾子。
而彼時嬴燼已經下牀,正坐在桌案邊上飲茶,她進來的時候,他擡眸看了她一眼,那面色依舊蒼白虛弱,眼神卻在看見她臉的那一瞬間,兀地晶亮了一下:“小夜兒,你來看爲夫了?”
這話,他似乎是故意說給她身後的人聽得。
果然,攝政王殿下聽見“爲夫”這兩個字,魔瞳中驟然燃起怒焰,腳步微擡,一看他這樣子,洛子夜就知道他想撕逼,二話不說,在他身前一擋,把鳳無儔攔在自己背後,舔着笑臉看着嬴燼:“嗯,來看看你!”
她這一句落下,嬴燼倒不看她了。
眼神落在了她身後的鳳無儔身上,鳳無儔比洛子夜要高出一個頭,故而他們很容易地盯着彼此的臉對視。攝政王殿下嘴角淡揚,脣角是輕蔑的弧度,似是根本就看不起他。
嬴燼的嘴角,同樣微微勾起,也令人感受不到絲毫善意。
洛子夜嚥了一下口水,直覺這情況就不太對,心裡也開始後悔,自己進屋之前咋沒想好,忘記了這兩人常常一見面就打的事兒!這可怎麼是好?正在頭疼之間,嬴燼已然盯着鳳無儔,開了口:“情敵,幸會!”
洛子夜扶額……
攝政王殿下微微挑了眉梢,威嚴霸凜的氣勢使人心驚。魔魅冷醇的聲,也帶着幾分顯而易見的戾氣,竟也應了一聲:“幸會!”
“聽說不日之後,便是情敵你的二十七歲的生辰,恭喜恭喜,在下也很爲情敵你高興,屆時必然備上大禮!”嬴燼說着這話,輕輕笑着,那笑容魅惑,誘人得很,在攝政王殿下看來,當然欠扁得很。
“啊?鳳無儔,過幾天是你生日啊?”洛子夜很快地扭頭看了他一眼,話說這事兒,她還一點風聲都沒聽見過呢,果然最瞭解自己的人是對手啊。嬴燼把鳳無儔的生日,都記得清清楚楚!
攝政王殿下垂眸,那眸中有火光跳動。
然而在看見洛子夜桃花眼中的情緒,只是在好奇他是不是真的生日,並沒有在意情敵真正想說的,二十七歲這個問題。他這才平靜下來,頷首:“不錯!”
只是,他從來沒有過生辰的習慣,也未曾有人敢自作主張爲他慶賀。
嬴燼也笑笑,輕聲開口:“是啊,小夜兒,鳳無儔還有幾天,就二十七歲了!二十七啊……其實我這般二十出頭的人,一直都很佩服情敵這樣的人,畢竟閣下與我們相比,有着前輩般的閱歷和眼界!”
洛子夜聽着聽着,就開始越來越覺得這個話不對味了。嬴燼這到底是在誇讚鳳無儔有眼界,還是在諷刺對方年紀大啊?都用上前輩兩個字了!
攝政王殿下魔瞳一凜,嘴角淡揚,那是譏誚和輕蔑的弧度,旋即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打算從此稱呼孤爲前輩?”
若當真如此,那鳳無儔就長了嬴燼一輩了。
嬴燼輕輕一笑,那笑容似荼蘼花開了遍地,有冠絕笑天下之美,靡豔誘人的聲線,緩緩地道:“豈會如此!畢竟小夜兒如今雖然選了你,但情敵你畢竟年事已高,不比我們這些年輕人,一個說不定,情敵你恐會在小夜兒之前與世長辭,屆時我也好照顧疼愛小夜兒。此刻,後輩的名份,我自然不敢隨意認下,否則若真有那一日,旁人豈不說我亂了倫理綱常?”
洛子夜聽得一愣一愣的,大了九歲多就是年事已高?都想到與世長辭了?嬴燼的想法是不是符合哲學過度了?哲學告訴我們,應當以發展的眼光看問題,可嬴燼這看得也太長遠了吧?
然而,攝政王殿下聽到這裡,反而那身上的戾氣散了一些,已經明白了嬴燼的意思。對方無非是想告訴他,哪怕等到自己百年之後,對方也不會改變對洛子夜的執着,所以這是在提醒自己注意,不要以爲洛子夜已經選擇了自己,就能放鬆警惕不再珍視她,因爲他的情敵將百年如一日的在一旁虎視眈眈!
清楚了情敵的本意,他心中的怒氣自然也散了一些。輕嗤了一聲,揚聲道:“嬴燼,你的意思,孤明白了!你可以等,你可以盯着,但孤不會給你任何機會。從前沒有,如今沒有,以後也不會!”
“那樣最好!”嬴燼扯了扯脣畔,應了一句。他縱然希望洛子夜跟自己在一起,可如今她的選擇不是他,他現在能希望的,只是她選擇的那個人,不會負她,那麼她便不必如自己一般,心裡痛極了,卻還要含笑以對。
洛子夜看他倆原本劍拔弩張的,這會兒忽然氣氛又正常了,這反而讓她有點看不懂了,剛剛這兩人那些似乎是心照不宣的話,她也沒聽得太明白,兩邊看了一會兒之後,她問了一句:“那個,你們……”
“無事!”嬴燼輕輕笑了笑,收回了看鳳無儔的眼神,那雙桃花眼落到了洛子夜的臉上。開口道,“小夜兒,出海求藥,是不是很危險?”
昏迷之中,他當然不知道洛子夜求藥的經過,彼時青城沒能跟着洛子夜一起上島,自然也是不知道。可千浪嶼是什麼地方,不必多說他心裡也明白,上頭決計是危險重重,老太太也並不是好說話的人。
洛子夜笑了笑:“還好,總不會比你當時的情況更危險!閩越那時候可是說,找不到妖蓮,找不到神醫,你也許就醒不來了,可不是比爺求藥的時候,危險多了?”
她這話纔剛說完,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接着,外頭就有下人進來,進門之後,盯了洛子夜一眼,開口道:“太子殿下,陛下傳您覲見!”
洛子夜愣了一下,回眸看了鳳無儔一眼,攝政王殿下眉梢也微微挑了挑,表示他也不清楚洛肅封找洛子夜做什麼。尤其這時候天色已經黑了,洛肅封就是找洛子夜,挑這個時候,也的確是古怪了一些。
洛子夜盯着那下人,問了一句:“可說了,父皇找本太子做什麼?”
“不清楚,只聽說是有些機密的事情要商討,龍將軍也在。只請太子殿下一個人過去!”下人說着這話的時候,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小心肝兒也在發顫,陛下這話的意思,分明就是不想讓攝政王殿下去,陛下是皇帝敢這麼說話,但是傳話的自己,很害怕啊!
嬴燼劍眉挑了挑,開口道:“你們的皇帝陛下,倒很有幾分意思,小夜兒難得來跟我說句話,他便要小夜兒去見他,早不見,晚不見,偏偏選這個時辰。怎麼,你們陛下這是在針對我麼?”
他這話一出,來傳話的人倒是愣了,擡眸看了嬴燼一眼,在看見對方那張臉的時候,頓時一驚。縱然他是個男人,可看着對方那張比女人還要魅上幾分,美上幾分的臉,也禁不住紅了臉,趕緊低下頭:“這個,這個……”
支吾之間,他倒也反應過來了,嬴燼縱然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但也就只是太子府的一個男寵,他到底哪裡來的這麼大的膽子,居然問他們天曜的皇帝陛下,是不是針對他?
他還沒想好怎麼回話,洛子夜就嘆了一口氣:“好了,你也別爲難他了,他就是一個傳話的!爺先去看看父皇找爺有什麼事,你們兩個也冷靜一下,別動不動就動手打架,有啥可打的!臭臭,我最喜歡你了,你千萬別欺負病號,麼麼噠!”
洛子夜說着這話,對着攝政王殿下撅了撅嘴,做一個親吻的動作,這才轉身出門。她是真的很擔心自己不在,這兩個人又打起來,尤其嬴燼這時候還算病號,身體虛弱得很,可別被鳳無儔打出個好歹來!
她這話一出,還有這撅嘴的表現,攝政王殿下見了,心情自然不錯,開口道:“對只會吃軟飯、無能的小白臉,孤素來有包容度,你放心!”
嬴燼原就在洛子夜這一句話之下,表情發黑,此刻又聽情敵這麼說,竟也輕輕笑了一聲:“對年紀大得可以給小夜兒和我當叔叔的老男人,本公子也從來秉承敬老的態度,定然不會隨便動手!小夜兒你不必害怕。”
洛子夜:“……”當她啥都沒說,頭也不回地大步出去了。心裡卻覺得有點奇怪,洛肅封要見她就很奇怪了,龍傲翟也在,那是想做什麼?
懷着這種納悶的心情,她在下人的帶領下,進了洛肅封的王帳。進門之後,洛肅封威嚴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太子!你回來之後,都沒來拜見朕,你心裡還有朕這個父皇嗎?”
洛子夜嘴角一抽,就知道來了沒啥好事。她孫子一樣的馬上跪下,開口道:“兒臣心知父皇傷勢未愈,不敢打擾父皇修養,故而未至。還請父皇恕罪!”
她這話一出,洛肅封的怒氣似乎消了一些,盯了她一眼之後,這纔看向龍傲翟,道:“龍將軍說有要事要找朕稟報,必須等太子來了,才能說,不知道是何要事,你但說無妨!”
“啓稟陛下,末將有一事相求!”龍傲翟說着這話,很快地跪在洛子夜身邊。洛子夜狐疑地扭頭看了他一眼,不知道爲什麼,她心裡忽然有點不好的預感。
洛肅封蹙眉,顯然也是少見龍傲翟如此慎重的樣子,冷聲道:“愛卿有什麼話,直說便是,只要朕能答應,朕必會答應!”
“不知陛下可還記得,數月之前,末將因爲太子對末將無禮之事,彈劾太子?”龍傲翟低頭開口。
洛子夜嘴角一抽,立即道:“龍將軍,那時候父皇已經下令責打本太子了,您不會沒完沒了,還想翻舊賬吧?”
龍傲翟沒理她,只盯着洛肅封的方向。
洛肅封皺眉:“朕自然記得,此事怎麼了?”
龍傲翟傾身,意味不明地道:“末將近日左思右想,覺得太子此舉,實在辱沒末將清譽。末將認爲,陛下應當即刻下旨,讓太子對末將終生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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