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港口。
下方的修士們看到這一幕,俱是面露吃驚之色。
“這……怎麼感覺英前輩的姿態,似乎有些低啊。”
許是英郃特意屏蔽了聲音,下方衆人都聽不到他到底說了什麼。
可是光看這鄭重以待的樣子,甚至親自迎接,誰還看不出來人身份的不凡?
畢竟,方纔面對聖宗的聖子親臨,這位英前輩可都沒有從洞府中出來過。
不由得各個都有些好奇起來:
“這是哪位大人物?莫非是大晉宗門的元嬰大修士?”
“肯定是,能讓英前輩這麼客氣,境界說不定比英前輩還高。”
“還高?那不得是化神老祖了?!”
“那不至於,應該也是元嬰真君,不過同是元嬰真君,差距也很大,說不定這位便是極爲利害的那種。”
“聽說大晉上修都很好說話,若是能指點指點咱們也好。”
“竟然這個時節來這裡……難道也是要去北海洲的?”
“應該是,英前輩不是說等人去北海洲的麼?”
“不管是不是,北海那般兇險,便是元嬰真君,也得和咱們一樣,等着船回來才行。”
下方修士們低聲地交談着。
十餘位金丹修士們則是小心地盯着天上,想要抓住任何一絲上層落下來的機會。
和那些煉氣、築基的中低層散修們不同,他們的消息渠道更廣,接觸的層次也更高,卻是很清楚這位玲瓏鬼市的英真君背後,的的確確就站着大晉的大宗門。
尤其是他們當中,有不少人都有着進入玲瓏鬼市三層的資格,只是受限於越發嚴格的條件,無法成爲大宗門的門人。
而大劫來臨,及時找到能夠庇護他們的後臺,纔是他們當下最看重的事情。
聖宗行事不確定性太大,雖也有規矩約束,但更多卻是赤裸裸的生死鬥爭,相比之下,規矩更多,卻也能保護他們這些弱者的大晉,纔是他們優先選擇的對象。
因此他們自然對英郃以及突然而至的飛舟上的人,更爲熱切。
只是讓他們失望的是,飛舟停在了不遠處的天空中,只隱約能看到一道身影立在舟上與英郃交談。
他們卻完全看不到那人具體模樣,甚至連聲音也盡數被攔截。
明明相距不遠。
卻彷彿隔着一個世界。
只能憑藉修士的本能,隱約判斷出這舟上之人似也是一位元嬰真君。
至於英郃與這位飛舟上的元嬰真君誰強誰弱,卻是完全感覺不出來。
心下頓時都心癢難耐起來。
“也是元嬰真君,若是能得到這二位真君的賞識,說不定也能……”
正想着。
天空中,原本遮蔽的聲音忽然清晰了起來。
“……去北海洲,便交給英某了。”
果然是去北海洲!
下方衆散修聽到這話,心中倒是有些期待起來。
“英前輩身爲元嬰真君,說不定能有法子讓聖子們早點將海船開回來。”
“那是必然的,人傢什麼身份,豈能在這和咱們一起等太久,那豈不是太沒排面了。”
正低聲交談着。
卻見半空中的英郃忽然擡袖一張。
一艘比起方纔那海安門的海船小了不少,但更精緻的鐵船,轟然落在了黑水港口,濺起了大片大片白色浪花!
“這……”
下方的散修們錯愕無比地看着這一幕。
“他們、他們竟然有船?”
一些散修們原本還覺着再是元嬰修士,也要在這一起等海船歸來,可是看到這一幕,卻一下子感覺到了雙方的巨大差距。
有若鴻溝。
大宗門的上修,根本不用和他們一樣在這苦等,人家自己就有。
他們苦求不得的逆天改命的機會,在大宗門的上修們而言,卻只是觸手可及。
英郃當先落入了鐵船中,隨後飛舟之上,那位元嬰真君也隨即飛了出來,只是並未落下,反而落在了旁邊,似是在恭候着什麼。
“飛舟上竟還有人?!”
讓衆人吃驚的是,緊接着,飛舟之上,果然又飛下了一道身影。
雖看不清模樣,可此人身上的氣息,卻讓所有人驚愕無比:
“金、金丹?”
雖是金丹修士,可方纔從飛舟上飛下來的元嬰真君,卻側身在旁,明顯是以這金丹修士爲主。
而下方的英郃真君,更是早已立在海船船頭,姿態略低。
顯然也不是迎接那元嬰真君,而是迎接這位金丹修士。
“難道是哪位化神老祖的後裔?”
衆人的心中,下意識便升起了這樣的想法。
他們並沒有因爲對方是金丹修士而有所輕視,反而更加敬畏。
一個金丹修士,能讓兩位元嬰真君爲輔,不用想也知道身份必定驚人。
很快,兩人便即踏上海船之中。
港口忽然有一頭髮花白的滄桑煉氣老者忍不住越過人羣,擠到岸邊高聲道:
“前輩!各位前輩!北海之上地磁混亂,極易迷失方向,晚輩熟知去往北海洲航線,可以爲前輩們帶路!”
海船之上,三道身影微微一頓。
英郃沉吟了下,隨即朝身旁的金丹修士看去。
滄桑煉氣老者也不由緊張地看向那金丹身影。
他看不清對方的容貌,卻還是緊緊盯着。
他已經九十多歲了,若是還不能突破到築基境,爭那多出來的幾十年壽元,恐怕要不了幾年便會坐化。
生死之間的大恐怖,令他在這一刻徹底拋卻了畏懼之心。
只爲爭得那渺茫的機會!
而不止是他,其他散修們亦是緊張地盯着。
海船上,那位神秘的金丹修士微微轉頭,掃過滄桑老者,隨意地點了點頭。
滄桑老者頓時心頭一鬆。
那金丹修士又低聲吩咐了兩句。
隨即便走入了船艙中。
英郃擡眼朝滄桑老者看來,語氣中微微帶着一些笑容:
“你運氣倒是不錯。”
“上來吧。”
滄桑老者渾身一震,儘管已經猜到了這個結果,可心中卻還是免不得升起一絲恍惚和狂喜。
他連忙弓身大禮:
“多謝前輩!多謝前輩!”
眼看着一個煉氣修士都能上船,其他人修士們俱是眼睛一亮,紛紛大喊:
“前輩!下修、下修也可以!”
“北海苦寒!下修擅長火法,可以爲前輩取暖!減少法力消耗!”
“我、我擅長打漁,北海水濁,卻有一魚名爲‘滑舌’,乃言此魚入口即化,如從舌上滑過……”
“前輩,我擅聞風訊,若是寒流將至,我可第一時間爲前輩們避開寒流!”
散修們這一刻也顧不上藏拙,一個個紛紛高聲疾呼。
只是卻也有不少修士猶記得不久之前那個被活活燒死的年輕修士,心中猶有忌憚。
面對散修們的爭相自薦。
那滄桑老者卻是趕緊第一時間貼上了一道符籙,貼着水面飛入了海船中,生怕慢一點就被人給搶走了。
而英郃卻是又隨意點了幾位散修,任港口上衆散修如何苦苦哀求,卻也不再多管。
這幾位散修,清一色是金丹修士。
卻僅有那滄桑老者一人是煉氣境。
岸上的散修們,包括一些金丹修士,看向滄桑老者的眼神,皆是充滿了羨慕乃至嫉妒。
畢竟一個煉氣修士,在這裡實在是太過卑微渺小,卻偏偏被那位神秘的大人物看中。
掙得了連金丹修士都難以獲得機遇,甚至若是能受到船艙中大人物的青睞,說不定……
人總是這樣,會對自己未曾達到的未知充滿美好的想象。
便是修士也不例外。
待這羣人紛紛落入了船上,英郃隨即吩咐了幾句:
“你們便負責開船,莫要衝撞了艙內之人。”
這幾位散修絲毫也不敢怠慢,連忙便開始駕馭起了這海船。
緩緩駛入了迷霧中。
只留下岸上一衆修士帶着無限的遺憾和失望……
……
“廣靈國這幾年來可不好過,三洲那邊不斷入侵,真武之亂也肆虐了多年,前些日子總算是惹得原始魔宗派人來掃蕩,聽說還設局伏擊了那真武開創之人,這纔算是消停了些。”
“也不知道那人死了沒。”
“不過因此而破落的宗門也不少,再加上外面來的修士,如今無處着落的散修人數卻是越來越多了。”
“亂世人不如太平狗,不拘是凡人,修士也是這般。”
溫暖舒適的船艙中間處。
一盞靈燈上燃燒着一團暖黃靈火。
火焰搖曳,照映着船艙內的三個身影。
正是英郃、王魃、李應輔三人。
和麪對散修時的高冷不同,此刻的英郃面容溫和,談吐措辭儒雅,不像是修士,反倒是像個教書的先生一般。
王魃和李應輔聞言,也都點了點頭,頗爲認同。
尤其是王魃本就是經歷過散修之事,更是能夠感同身受。
李應輔感慨道:
“只是我等畢竟能力有限,勉強護得了自己,卻是渡不了別人。”
船艙內微有些沉默。
不過隨即便被英郃笑着打破了沉寂:
“且不說這些了,我聽宗內法旨,總司主是要去北海洲北部高原是嗎?”
王魃聞言,當即點點頭:
“正是,據師父所言,北海洲北部高原之上,有位前輩在那裡隱居,我也是去那裡學習一番。”
“原來如此。”
英郃恍然,不過隨即便皺起了眉頭:
“只是北海洲雖然地域遠不如風臨洲,卻也比得上數個大晉的大小,咱們前往北部高原,需要橫穿北海洲,一來一去,只怕北海絕道開啓的時間,未必足夠。”
王魃眼見英郃雖然皺眉,卻言語從容,顯然早有定計,當即笑着道:
“還請英護法教我。”
李應輔也笑哈哈道:
“英護法就別在總司主面前賣關子了。”
“呵呵,卻是瞞不過總司主慧眼。”
英郃也順水推舟,笑着開口道:
“這關鍵,便是落在了那極北寒流上。”
“哦?”
王魃有些詫異:
“極北寒流?傳言這寒流極度危險,正面相迎,甚至能凍煞元嬰修士,難道還有什麼奧妙之處?”
“總司主英明!”
英郃笑着恭維了一句,隨即正色道:
“這極北寒流,端是可怖,不光是能凍煞一般的元嬰修士,甚至即便跨過了北海洲,來到這北海之上,也仍是兇險異常,即便是我,若是在這北海上空待久了,也極易因極寒而凍住法力。”
“法力凍住,在這兇險的北海之上,卻是危險萬分。”
“這也是爲何前往北海洲哪怕是元嬰修士,也都需要乘船的緣故。”
“竟這般兇險?”
王魃和李應輔都有些吃驚。
他們從宗內瞭解到的關於北海洲的情報,對於極北寒流只是一帶而過,卻是並不知曉其中的危險。
英郃點頭道:
“不光如此,這寒流似能凍住一切,便是傳訊的法器落到了這裡,也會被封凍住,所以來往北海洲,也需要當地的嚮導指引。”
王魃有些不太敢相信地取出了靈犀石,向師父姚無敵發了一條消息。
很快,靈犀石中便傳來了一道有些斷斷續續的聲音:
“王魃……你去……你去北海洲……了嗎?”
王魃下意識看向英郃。
英郃略有些尷尬地低聲道:
“如今尚未完全進入極北寒流籠罩的區域,所以還能用。”
王魃恍然,隨後對靈犀石飛快做了回覆:
“正在路上……對了師父,您還沒說那位前輩的具體位置,還有性格如何……”靈犀石滋滋發出了些聲響,隨後響起了姚無敵的聲音:
“你……身邊是……不是有其他……人?讓……他……們避開。”
王魃有些不明所以。
不過英郃和李應輔聞言卻是已經識趣地暫時離開了船艙。
王魃面露歉然地目送二人離去,之後纔有些好奇道:
“都走了,師父,這位前輩莫非身份很特殊?”
許是到了沒有極北寒流的地帶,這次靈犀石裡的聲音卻是流暢了許多,只是語氣之中卻少見的有些遲疑:
“唔,倒也不算特殊吧,此人……本是大燕那邊的,不過冰道霸道,難以控制,這纔不得不前往北海洲……性格,唔,有些古怪。具體的,你到了就知道了。”
“具體位置你應該知道吧?應是在……北部……”
聲音再度斷斷續續起來,直至忽然掐斷,只剩下一片‘滋滋’的聲響。
王魃灌注法力,卻是始終無有回覆。
最終無奈地搖了搖頭:
“看來英護法倒是沒說錯……這寒流果真連傳訊都能封凍住。”
想到這,他連忙又親自打開艙門。
一陣呼嘯的海風,穿透了外面的縫隙和船艙的通道,猛地灌了過來。
極致的寒冷,竟是直接激起了王魃身上的法力屏障。
一道氤氳光芒從王魃的身上悄然亮起。
“有點冷!”
感受這股寒冷,饒是早就知曉這北海苦寒,可王魃心中還是微有些吃驚。
他可是金丹修士,不說法力的保護,即便是本身肉身也已達到了金丹層次,身體對冷熱的抗性遠超一般同階修士。
可此刻卻還是能感受到一絲冷意。
而眼下才出發不久,距離北海洲尚遠。
不敢想象真到了北海洲,又該是何等的冰冷。
這也讓原本還有些不以爲然的他,立時認真了許多。
擡眼掃視了一圈,他沒看到英郃與李應輔,顯然是都在外面的甲板上。
想了想,他隨即也走了幾步,推開艙門。
呼——
比方纔更加激烈的嘯聲伴隨着風雪重重摔在了他旁邊的艙門上!
一座盛大的冰雪世界,也在他的眼前展露出了冰山一角。
他吃驚地看着眼前銀裝素裹的海面。
除了略有些昏暗的天空以及鵝毛一般的雪花。
觸目所及,四面八方皆是一片泛着黑光的冰雪。
但覺天高地迥、宇宙無窮。
海面之上,唯遠處冰川一橫與鐵船一芥,船中人數粒而已。
厚厚的冰層伴隨着鐵船的破冰前行,發出了一聲聲沉悶的‘咔嚓’聲響。
也將王魃從恍惚中驚醒。
那羣在黑水港被英郃挑選上來的散修們圍在甲板上的一團特製篝火四周。
一邊灌注着法力,一邊判斷着方向與風向,避免走錯。
在這裡,修士們都已經失去了方向,唯有靠着經驗進行判斷。
而船頭上,英郃與李應輔也正目視着前方的冰霜世界,察覺到王魃的到來,英郃和李應輔當即便走了過來。
“總司主,你身上沒有禦寒之物,還是先回船艙吧。”
英郃勸道。
若是平時,王魃倒也是個聽勸的人,不過此刻感受到激烈的寒風,感受到天海之間的空闊浩渺,他卻忽然心中一震。
縱目望去。
《乘風六御》之法在他心間悄然流轉。
風有六御,乃爲寒、熱、溼、邪、緩、急也。
緩急之道,他已然領悟。
而其他四種,卻遲遲唯有契機。
只是在這一刻,他卻忽然對六御中的‘寒’之一字,有了莫名體會。
英郃與李應輔皆是元嬰修士,又豈能看不出王魃此刻狀態的特殊。
當即屏氣凝息,不敢多做打擾。
同時隔斷了甲板上的散修,讓他們也不會打擾到王魃。
王魃立在甲板之上,也並未感悟太久,便又回過神來。
歉然道:
“讓二位久等了。”
“哪裡,總司主天資絕世,令人欣羨不已啊。”
英郃由衷道。
王魃聞言無奈笑了一聲,他哪是什麼天資絕世,只不過是學得太多太雜,不知不覺間積累得底蘊越發雄厚,以至於稍有觸動,便能感悟許多罷了。
這不算是天資,更多是後天的堅持和努力。
嗯,與其他絕對無關。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自己登上總司主之位後,身邊的馬屁似乎不知不覺也多了起來。
他也未有辯解,隨即想起了之前尚未解決的疑問:
“英護法,你方纔說的極北寒流……”
“哦,是,差點忘了……這極北寒流在北海洲之上,若是往常威力驚人,除了化神老祖,誰敢往上頂?不過每到這北海絕道開啓的時節,從東邊天漠洲吹來的暖流,卻會與之抵消,雖無法消弭寒流,卻會形成一道較爲安全的空中通道,且在那湍流之中,速度極快,隨之而行,幾可與地脈流轉相媲美。”
英郃連忙解釋道。
“哦?竟有此等奇妙?”
王魃和李應輔聞言,頓時嘖嘖稱奇。
世界之大,確乎無奇不有。
兩人也頗覺眼界增長了不少。
不過隨後,王魃便不再回歸船艙,而是直接在甲板上放了一個蒲團,甚至放開了法力屏障,仍有風雪拂面。
他畢竟兼修了肉身之道,雖覺寒冷,卻也很難受到什麼損傷。
反倒是這風雪更有利於他對乘風六御的領悟。
因此他乾脆便直面風雪,體悟修行。
英郃見狀,心中也不由對王魃多了幾分正視。
他之前對王魃姿態極低,那還是看在其師乃是化神修士,以及其本身地位極高,且受宗門高層看重的份上。
如今卻是對王魃這個人,多了幾分認可。
就在這風雪呼嘯中。
鐵船破開了層層厚冰、海面上的冰川……
又過了兩日。
冰層漸漸變薄,風雪也漸漸停歇。
直至渾黑的海水,再度出現在了衆人的視線中。
波濤帶着沒有完全化開的碎冰,摔打在鐵船上,卻沒有留下半點的痕跡。
“咱們算是剛過了外圍,如今便是到了颶海關的範圍。”
英郃解釋道。
王魃微微頷首。
這幾日,他也大致瞭解了路線。
剛出海會有一段冰封的海面,這是受到了極北寒流的影響。
而到了颶海關的附近,高空仍舊是極度冰寒。
可海面上的氣溫反倒是溫和了下來。
只不過等過了颶海關,就會迎來更加驚人的寒冷,但那時距離北海絕道也就很近了。
“這個時候,也該加速了。”
英郃隨即吩咐了那幾個散修。
鐵船直接貼着海面懸飛而起,朝着北邊飛速趕去。
也不敢飛高,因爲稍微高一點,溫度便斷崖式下跌。
而這裡的海浪也漸漸激烈起來。
風急浪高。
甚至時而有雷霆轟鳴之聲在天空徘徊,卻始終沒能落下來。
王魃擡起手掌。
一股帶着溼寒之意的氣流在他掌心旋轉。
眼中,微微浮起了一絲笑意。
“運氣不錯,不光是領悟了‘寒’,對‘溼’也有了些感悟。”
隨即也不再留在船頭,回到了船艙裡。
……
海面之上,陰風怒號。
一尊留着花白髯須的老者立在一艘破敗的竹筏上。
身上的衣袍血跡斑斑,已經破敗得不成樣子。
露出了其中猶如雕塑一般的肌肉。
他身材高大魁梧,雖然頭髮、髯須皆已斑白,且凌亂不堪。
卻依然精神矍鑠,飽經風霜的面容上,雙目精芒湛然,顧盼之間,如虎視鷹揚。
只是不受控制地大口喘着粗氣,卻已經暴露出了他此刻狀態的困難。
在他的四周。
三尊魔焰洶涌的元嬰前期修士身上也都各有些破損。
相比老者而言,這三人的狀態都要好上許多。
只是三人卻都不敢小覷這個老者,一個個面容凝重。
爲了圍剿此人,他們可不只是來了三人,可除了他們這三個元嬰修士之外,其他的金丹修士都已經葬身在這深海之中。
儘管已經盡力高估此人的實力,真正動手,卻發現還是小瞧了對方。
以至於一路追殺到了此地,卻仍未拿下。
“你以凡人之身,卻掌握了這等力量,甚至竟然堪堪能與元嬰搏殺,倒是不愧‘真武之祖’的名號!”
“不過,也到此爲止了!”
一位元嬰魔修冷冷道。
老者立在竹筏之上,任由海浪推動着竹筏起伏,他自巋然不動。
即便狀態困難,傷重難返,目光卻依然猶如鷹隼一般銳利,沉聲道:
“老夫倒是想知道,你們爲何會知曉老夫所在?”
他的問題,卻反而被嗤之以鼻:
“呵呵,你替三洲賣命這麼久,難道還不明白麼?”
“你在他們眼中,與豬犬無異,不,說不定他們也正忌憚着你呢!”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你死了,流傳在外的真武之道很快便會斷絕,這便足夠了……反倒是我更好奇,你一個凡人,真有這般驚世天賦,能夠自行開闢這真武之道?此道雖說與長生無關,可能讓一個凡人短短數十年,便能比肩元嬰,還是太過不可思議了,想來多半是從哪獲得的傳承……”
“你若是如實招來,我等說不定還能放你一條生路。”
“驚世天賦?傳承?”
老者聞言,卻是哈哈大笑了一聲,隨即笑容一收,失去了彈性、長滿了皺紋的臉上,驀然凝出了一抹兇厲:
“想要?那就看看你們有沒有這個資格來拿!”
“只恨我竭盡心力以致天命將盡,不能再將真武之道推向更高!”
“否則爾等宵小,又有何資格在老夫面前叫囂!”
“今日既死,老夫亦要爾等僞仙明白什麼是凡人之怒!”
說話間。
他腳下猛然一蹬!
整個人便從竹筏上高高躍起。
最後一截竹筏瞬間崩裂。
渾身氣血極速暴漲,猶如一臺全力發動的氣泵,身體之中,轟鳴之聲不絕於耳!
無數鮮紅蒸汽從他的七竅之中排出!
整個人化作了一道極速的血色流光。
轟然朝着其中一道元嬰魔修砸去!
元嬰魔修不敢怠慢,面色一肅,法力迅速涌入了防禦法器之中。
只是下一秒,三人卻忽然愣住。
只見那道血色流光在即將砸向元嬰魔修的瞬間,竟猛然折向了另一處的深海之中!
三尊元嬰魔修頓時暴怒!
“莫要讓他逃走!”
驚濤駭浪中。
卻見遠處一艘頗顯精緻的鐵船,正飛快朝着此處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