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回頭,只是輕說:“你敢和雙我單賭嗎?”
勾鼻揚聲大笑:“怕你不敢!”
緩緩回到座位,冷冷說:“好吧,就賭你的單雙數。不過請把衣袖裡的紙牌清理掉!”
勾鼻臉色劇變,喝道:“小子,你亂說什麼?”說着偷偷往下抖袖子。
金旗見他把幾張千牌丟了,也不去戳穿,掏出一疊錢扔在桌上說:“開始。”
許多人圍上來,勾鼻瞅着一萬元,眼都紅了,推出一付新牌,從中抽一張捂在手心裡。金旗照樣壓了一張。兩人目光互視,勾鼻練過幾十年內功,目光如電,平常人不敢和他對視,今天他可是用足功力的。金旗一瞬間變了念頭,假裝不敵,躲避開去。“雙!”勾鼻突然高喊。
自己手裡梅花九,對方掌下是方片三,應該是雙數,金旗卻喊“單”,自然輸了一萬。再一把又輸五千,第三局金旗惱了,掏出兩小疊丟在桌上。人羣中有人識貨:“兩萬美元!”勾鼻贏上癮了,猛一揮手,旁邊有人搬來二十萬人民幣靠在美元邊上,這是第三局雙方下的賭注。來狠的!
牌抽好,金旗隨口喊了單。輪到勾鼻,他根本不在乎對方底牌,因爲整副牌的秩序他爛熟於胸。現在是怎樣把自己手裡的單數換成雙數,至此把“和”從單變爲雙。衆目睽睽之下怎麼換?他樣子似乎在思考,雙目圓瞪逼視着對方。金旗假裝避開目光,就在這一瞬間遠處傳來一聲尖叫,當所有人愣神時,一秒吧,勾鼻已經完成了換牌過程!他冷冰冰的臉上浮起難得的壞笑,說:“我要雙,開!”
兩張紙牌同時翻開,人羣中炸開一片譁然。一張紅心七、一張黑桃四,實實在在的單數,莊家輸了,而且一輸就輸二十萬!
勾鼻還是一臉得意樣,等助手推他才發現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看。目光垂下,他只覺得眼前金星亂舞,無論如何不相信竟然是自己輸了。明明換了牌,湊成雙數,爲什麼變成了單?
久久不見勾鼻認輸,人羣開始發出噓聲,助手連連桌低下踢他腳,勾鼻才返過神來,一甩手走人了。金旗笑着找來一隻塑料袋,把贏來的兩大疊錢放在袋裡,就這樣晃晃悠悠朝門外走去。到院子裡就被攔住,一個五大三粗的傢伙說:“朋支,我當家的有請。”無所謂,陪他們玩玩。金旗拎着二十萬現鈔跟壯漢轉到另一處院落。在踏進屋子前覺得臉上絲絲涼意,擡頭一看,下雪了。真有意思!南方人幾乎沒見過鵝毛大雷,眼前紛紛揚揚的飛雪猶如潔白的花絮臨空飛舞,太美了!
喔,屋裡人也美!儘管三十出頭,可是修煉武功使身體凹凸有致,線條剛健有力,渾身透出野性。細眉斜挑,杏目圓瞪,雙腮由於憤恨染得桃紅一片,此刻正緊咬貝齒冷笑着。
一見她差點當成可人,再細看歲月風霜畢竟累積在細微之處,和可人相比少的就是青春。隨便走近,不等招呼一屁股坐在客位上,喊着:“怎麼?茶都不上,我可是你們請來的客人。”
“朋友是那路神仙?”嗓音清脆悅耳,屋裡幾位就她開口,看來還是個頭。賭窩頭子是隻雌虎,還真有味道。金旗嘆一口氣,懶惰地說:“進賭場想尋個樂子,鷹勾鼻輸錢那副嘴臉實在讓人噁心。走人吧,又被帶到這裡,像受審似的。倒黴啊,你這位大小姐看樣子能做主,是不是放了我,本人晚上還有飯局,時間可不早了。”
女人上下打量着這個一臉倦意,懶懶散散的男人,看不出竟然是個身藏鉅款的收玉人。自從新會龍門山出了紅玉着實招了許多大款來,現在紅玉越來越少,價錢越來越貴,款爺們見少了,沒想到今天蹦出一個來。賭牌一甩兩萬美元,剛纔手下老八一手瞞天過海的絕活也被他破了,反輸二十萬,這可是弟兄們拼命來的血汗錢。看看,吊兒郎當用塑料袋裝着還真不怕人搶劫。莫非是暗道高手?一米七五個頭不算偉岸,細長的手指顯得書生氣,儘管目光迷惘叫人看不透外,此人有什麼本錢敢叫板一個地方黑幫?
賭窩女頭目越琢磨越弄不準。她姓宋,叫紅玉。可不是龍門山出了紅玉才改的,人家娘肚子是就是這名兒。當過特警,退伍後在國企幹過兩年,老總吃她豆腐,一氣之下三拳兩腳把人搞殘了,爲此拘留十天。出來後破罐子破摔,接了父親班,掌管着新會地下黑道龍門兄弟會。金旗到新會當天兄弟會就派人盯着,覺得此人特有銀子,是頭肥羊,所以纔想着釣魚,摩的司機就是會裡弟兄。誰料到魚沒釣到,餌卻吞去二十萬!
宋紅玉忍不住,斥道:“不想死就說實話,來龍去脈交代清了也許能活命,否則難說出的此門。”
宋紅玉提着二十萬元有點發愣,滿屋人見頭不出聲誰也不敢多嘴。眼看着得意洋洋的男人出門,過幾分鐘宋紅玉纔回過神來,說:“好歹人家把錢自覺還了,伸手不打笑臉人,我看就算了。”說這話時紅玉有點臊得慌,心裡明白不是這會事,可到底爲什麼眼睜睜把到嘴的肥羊放了,不知道。
剛想再嘮叨幾句,門外突然闖進一血淋淋的人,慌得話也連不成串:“紅……紅門……殺來……殺來啦!”隨着話聲外面傳來混亂的砍殺聲。
宋紅玉大喊:“三號應急方案。集合地點龍門山四號點。快!”手一揮衆人立即從腰際抽出砍刀衝出屋,紛紛朝院牆攀去。可惜遲了,幾聲慘叫,剛上牆的弟兄凌空摔下,牆頭齊刷刷站起一排手執明晃晃長砍刀的刀手。
隨着一陣囂張的狂笑,前排屋子的後門“咚”地一聲推倒,四、五個渾身是血的半死人被扔進院子。緊接着十幾個提刀年輕人氣勢洶洶地蜂擁而入,兩邊圍牆上也跳進二、三十條漢子,一式長砍刀,刀刃上還滴着血。所有涌入者脖子上都繫着一根紅繩,紅繩一頭咬在嘴裡,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吼聲:“殺!殺!殺!”
兄弟會的殘兵敗將互相緊靠着縮在院心,驚恐地持刀防備着。突然襲擊,兄弟會損失慘重,更要命的是喪失了鬥志,像被逼到牆角的野狗只會慌亂地狂叫。宋紅玉被護在人圈中央,她竭力平息着絕望的怨氣,此刻的辦法只有拖延時間,分散在外的兄弟們是否會趕來增援,警察會不會得到消息前來干涉……總之拖一分鐘是一分鐘。她推開擋着自己的弟兄,擠到前面,朝不遠處脖子上繫着三條紅繩,敞着衣襟,黑般醜漢說:“黑疤頭給個理由,爲什麼?爲什麼不講道上規矩襲擊我們?”
哈哈!醜漢又一陣暢笑,轉頭對身邊瘦子說:“陰軍師,她孃的她要理由?哈哈,我就給你一個理由。因爲老子想睡你,想嚐嚐紅玉的滋味!”
“理由很清楚,一年前三塊紅玉就是你們下的手,現在就藏在你們地窯裡,宋會主不會不承認吧。既然你們兄弟會不仁,紅門當然只能不義了。再說一山豈容二虎,新會縣也小了些,只能委屈宋會主了。現在丟刀投降,還能有條活路,我們再給會主數十的餘地。開始,一……”陰軍陰惻惻說着,開始數數。
宋紅玉長嘆一聲,心裡明白會中一定出了內賊,否則會內機密怎能泄露?看來今天紅門襲擊是設計謀劃妥當後的行動,如今大勢已去,能追脫一個是一個了。她冷冷地說:“開個價?我們賠償損失,再把紅玉還你。”
“呸,死到臨頭還想用緩兵之計,擒下你什麼全是老子的。弟兄們,幹他孃的,殺!”劉黑狂喊着,當先舉刀朝宋曉蘭撲去。
幾十把刀頓時挾着厲風劈向中間人堆。宋紅玉大喊:“各自突圍,散!”首先踢倒一位撲來漢子,騰身向院牆竄去。還沒到牆邊六把刀圈過來劈頭蓋臉一頓刀風刃雨。宋紅玉竭力躲避、反抗,此起伏落髮瘋般的六把刀眨眼間給她落下五處傷口,才一刻就渾身是血。好不容易硬闖到牆邊,雙腿發軟,一點勁也提不起來。平時縱身輕易而過的院牆,此刻像一座山橫亙在面前。她轉過身子,雙手扶着牆,絕望地瞪着明晃晃的長砍刀兜頭劈下……
突然一道彩光呼嘯而過,勁爆的風吹得六個殺手東倒西歪,等再翻身爬起時牆角待死羔羊消失了?
三疊泉是新會縣的名酒,三兩下去余文銘有點不勝酒力,想到身旁包裡五十萬元的現鈔再也不敢貪杯,抱歉地說:“金大哥,我快醉了,今天只能陪到這裡,明天再請你。這兩天我會努力想法子,已經查到有一人收藏十公斤左右紅玉,一定給你挖出來,挖……”
看樣子確實不行了。好哉酒店外有車候着,都是余文銘的債權人。今天這小子果然找來52公斤,說單價九千五,共計四十九萬四。金旗給了五十萬,這小子硬要請喝酒,叫三位玉主等在門外車裡,可惜沒幾杯就快醉了。還不讓扶,腦子很清醒,送到車邊就非讓金大哥先走。走老遠還聽這小子朗笑聲,今天一手進、一手出,這檔生意能不笑嘻嘻?
嘿嘿一笑,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開始打坐。
宋紅玉又氣又羞,卻不知說什麼好。最後憋出一句:“我衣服呢?”
“看我糊塗的?你身上衣服全砍碎了,不能穿,我買了些馬上拿給你。”衣櫥裡抱出一堆塑料掂包,放在牀上說:“不知你尺寸,隨便買的,請原諒。我先出去一下……”
“不用。”宋紅玉很乾脆阻止了。心想什麼都給你看過、摸過,還裝什麼裝。能夠冒死救出自己,給你看看、摸摸只能當自看、自摸囉。她本身就大大咧咧,想通再不去多想,硬氣地穿衣爬起,抓起饅頭亂啃。姓金的想的還算周到,香菜豬耳、鹽水花生,外加酸辣湯都很對胃口,稀里嘩啦撐了個飽。吃完才皺着眉峰問:“當時我記得逃到院牆邊,幾把砍刀直劈下來,以爲沒命了,怎麼會到這裡?”
“哦,我剛離開賭場就發現許多人拿着刀衝進來,就躲在一旁看。見會主危險就隔牆把你提了過來,趕緊逃回旅館,幸好路上沒人發現,否則你我會不得安寧。”金旗緩緩敘說:“你的傷都是皮外傷,沒有傷到骨頭。我學過急救,爲你處理過,估計三天就會痊癒,現在小範圍行動沒有關係。”
“金先生可知我的同伴們怎樣了?”宋紅玉急問。
“請原諒,我沒顧上他們。事後我去看過,警察和醫務人員都到了,十幾名重傷很慘,四人死亡,多人輕傷。紅門刀手在警察來時全撤走,聽說進行了大掃蕩。”
“謝謝救命之恩。我想問,想問……”
“問什麼?”
“是誰爲我包紮,是你嗎?”
“是我。當時你血流的很可怕,又不敢去醫院,剛纔我說過本人學過急救,所以顧不得避嫌就動手處理了。”
確定是他乾的,宋紅玉不是羞澀而是悲傷,因爲有個重要原因不知怎麼辦?十八歲那年做黑道的父親親手給她大腿紋了一把利劍,還下了個禁咒,若有男人看到這把劍就是自己丈夫!三十歲了,沒一個男人能入眼,劍也隱藏鞘裡。可是今天……姓金的一看就是有家有室的男人,這?最後狠狠說:“算了,不能怪金先生,我要走了。”
金旗趕忙說:“你應該再休息一夜,明天行動傷口才能不崩裂,你應該聽人勸。”
宋紅玉也知道對方苦口婆心爲自己好,長嘆一聲進了衛生間。她動手解開繃帶發現傷口真的已經收口結疤,不知他用的什麼藥,果然神奇。一些沒有溶化的紅色藥粉正散發着陣陣清香,聞之還提神。不知什麼聖藥,反正一晝夜能便傷口長出新肉,這藥應該很厲害。她重新包紮一遍,使身子靈巧些,穿戴整齊纔出來。桌上已經泡好了噴香的綠茶,金先生正含笑望着自己,一種從沒有過的羞怯之感闖入三十歲女人心裡,好一陣忐忑。說實話雖然在黑道混,可是應該潔身自好,仍然保持雛兒之身,當然追求自己的男人能用畚箕裝,很怪,就是沒動過心。今天爲什麼身上有很軟弱,很不得勁的感覺?她坐在牀上,岔開說:“你是來收紅玉的?”
“是呀。前天、昨天收了一些,宋會主有嗎?我們可以做做生意。”
“就爲了紅玉才落到這種地步,否則你救了我說什麼也要送你幾塊。”
“這一點我不能苟同,爲財是表面,骨子裡爭權,兄弟會和紅門遲早一決,只是你們沒有清醒認識到才吃虧。”
“金先生意思是一山難容兩虎?”看到對方點頭,宋紅玉嘆道:“不是不知,是不願。用刀砍殺同鄉我很難下得了手,誰想到人家就敢下刀!幾年的積累一掃而空,弟兄們死的死、傷的傷,真他孃的雞飛蛋打!”
金旗望着憤憤不平的女人覺得有點滑稽可笑,長得如此花容月貌卻當刀頭舔血的黑幫頭子,柔弱的肩頭怎能肩負起上百號人的性命?是不是趁機勸她改邪爲正,放下砍刀?他抿着茶說:“宋會主想沒想過脫離黑道,進入商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