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泰州城裡沒好人

“這個許樂羣不好好在富安呆着,居然跑泰州來了。”韓秀峰摸着嘴角,喃喃地說:“不但跑泰州來了,還想捧殺我,想借徐瀛的手把我摁在泰州城裡,再借太平賊匪的手要我的命。這是下了大本錢,只是我韓秀峰的命有那麼值錢嗎?”

“少爺,我們的命當然值錢!”

“對對對,我們的命也不賤。”

“所以絕不能讓他得逞,少爺,快想想辦法。徐同知非要你捐頂戴那就捐,銀子沒了我們可以再賺,但守城肯定不行,我們上有老、下有小,不能跟他一塊兒死。”

許樂羣一肚子壞水,竟不聲不響搞個陽謀,布了個必殺局,但李秀才一樣不是啥好東西,韓秀峰不想讓李秀才曉得接下來的打算,一臉無奈地說:“想啥辦法,還咋辦?徐瀛雖只是個五品同知,但在泰州他現在跟能先斬後奏的欽差大臣沒啥兩樣。誰要是敢不聽他號令,誰就別想活。”

“可是聽他的號令,一樣活不成!”潘二急切地說。

“不一定。”

“咋不一定,太平賊匪可不開玩笑的,那些賊匪專殺官!”

“如果賊匪不來攻打泰州呢,賊匪不來我們咋就活不成?”

“少爺,你真打算幫姓徐老鬼守城?”

“不是我打不打算,而是沒得選。”韓秀峰不想熬夜,站起來躬身給李秀才作了一揖:“多謝李先生提點,此情容秀峰日後再報。”

“韓老爺,您這是做什麼。”

“應該的,患難見真情,真是患難見真情啊!”

李秀才不想要韓秀峰欠他什麼人情,竟噗通一聲跪倒在韓秀峰面前,哭着哀求道:“韓老爺,韓老爺,求您看在晚生爲您效過力的份上,救晚生一命!”

“李先生何出此言?”

“韓老爺,姓許的曉得是晚生壞了他的事,一定不會放過晚生的。晚生要是再不出城,就算沒死在太平賊匪手裡,也會死在姓許的手裡!求您大慈大悲,給晚生一條活路,給晚生全家老小一條活路……”

“起來起來,李先生,別這樣,千萬別這樣。”

“韓老爺不答應,晚生就不起。”

“李先生,你又不是不曉得我們韓秀峰是啥樣的人,以你我之間的交情,要是能幫上忙怎會不幫,可秀峰現而今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是啊許先生,我們還不曉得該咋辦呢!”潘二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馬去翻牆出城。

“可是……”

“李先生,這裡是泰州不是海安,秀峰真想幫你,可有心無力。”

在李秀才看來這是唯一能活命的機會,豈能錯過這根救命稻草,擦乾眼淚從袖子裡取出一疊銀票:“韓老爺,這是三千兩,這是晚生孝敬您的。您一定有辦法,求求您了。”

韓秀峰心想現在曉得啥叫有命賺錢沒命花了吧,正猶豫這三千兩要不要,房裡突然傳來哭哭啼啼的聲音。李秀才回頭看了看,咬咬牙,隨即擡頭道:“韓老爺,晚生不讓您爲難,晚生不走,只求您幫晚生把內人和孩子送出城!”

再壞的人也有善的一面,想到遠在巴縣老家的琴兒和從未見過的娃,韓秀峰心一軟,接過銀票問:“李先生,你剛纔不是說只要認捐認輸就能出城嗎?你有這麼多銀子,爲啥不去找徐老爺捐個頂戴?”

“捐了也沒用,徐老鬼發了話,只要是在衙門當差的一個也不能走,說什麼此例一開會動搖軍心,會動搖民心。”一提到徐瀛,李秀才就咬牙切齒。

許樂羣搞陽謀,布這麼個必死局,說明他已經猜出那二十多船私鹽是怎麼被張光成查獲的。

換言之,留着李秀才已經沒啥用了。

再想到讓李秀才自生自滅沒任何好處,救李秀才一命反而能給許樂羣和許樂羣背後的那些鹽商舔舔堵,韓秀峰把銀票順手遞給潘二,隨即雙手將李秀才扶起:“李先生,銀票秀峰先收下,也會想方設法把你們全家帶出城,但這事到底能不能辦成,秀峰不敢打保票。”

“謝韓老爺搭救之恩,晚生靜候韓老爺您的佳音。”事到如今,李秀才只能賭。

“我們先走一步,你可以先收拾行李,能不能出城就看明天。”

“好的,晚生這就去收拾。”

……

離開李秀才租住的院子,砸開客棧門讓夥計找了一間上房住下,韓秀峰才告訴潘二接下來的打算。確認不會被困在城裡,潘二也纔鬆下口氣。

“四哥,這麼說我們要再編練一些鄉勇?”

“出城應該不會有啥變數,要不要再編練一些鄉勇就不曉得了,畢竟這涉及到糧餉。”韓秀峰想了想,接着道:“徐老鬼鐵了心死守,一定會做堅守兩三個月甚至一年半載的準備,沒糧他怎麼守,所以他不會輕易給我們糧。”

“不管他了,要不要再編練鄉勇無所謂,只要不進城就行。”

“我現在擔心的是徐老鬼會不會變卦!”

“四哥,你不是說應該不會有啥變數嗎?”

“他想把我們編練的那三團鄉勇調進城,就得讓我們回海安。我說的變卦是指他不會就這麼讓我們回海安,極可能會派家人跟我們一道走,去做我們的監軍。”

“他不相信你,他會派人盯着我們?”

“他連全家老小的命都賭上了,怎會輕易相信別人。”韓秀峰沉思了片刻,凝重地說:“要是賊匪來襲,我們卻找各種藉口不進城。就算他死了,他的家人一定會告我們見死不救。到時候別說革職,恐怕還要被究辦。”

“四哥,保命要緊。再說賊匪真要是來圍攻泰州,想讓他的家人閉嘴還不容易?兵荒馬亂的,死幾個人再正常不過。”

“這事回頭再說,先走一步看一步。當務之急是許樂羣,他龜兒子能在我們背後使一次壞就能使兩次,尤其在這個節骨眼上,他是最大的變數。早曉得他這麼狡猾這麼壞,當初就不應該心軟。”

“除掉他!”潘二面目猙獰。

“咋除?他既然敢大搖大擺走進州衙,就一定做好了準備,不怕我們來陰。我們要是魯莽行事,反而會中他的圈套。”

“那咋辦?”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韓秀峰長嘆氣,又緊攥着拳頭嘆道:他孃的,泰州城裡沒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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