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喝了酒的緣故,臨疏影的小臉蛋兒上染了兩抹誘人的酡紅,她說話的神情很是投入,彷彿已經徹底沉迷於回憶當中。
“父皇的耳力何等厲害,不過沉喝一聲“誰在外面”,便輕揚了衣袖以內力將房門震開。當時,我與錦年姐姐一時猝不及防,兩人若熊貓一般滾進了父皇的寢宮,停在了六哥身旁!見得是我二人,父皇當時臉色一沉,語氣卻是再沒有之前與六哥說話時的和藹可親。”
“‘錦書!’,你不好好陪着公主唸書,跑到朕的寢宮來做什麼?’父皇當時說話的樣子兇極了,我和錦年姐姐嚇壞了,跪在地上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也沒敢指責父皇認錯了人,就這樣由着父皇將錦年姐姐當成了錦書哥哥。到後來,父皇大約是察覺到自己的語氣太重,只輕輕嘆了口氣,便讓我和錦年姐姐站了起來。”
“見父皇沒有真的動怒,我和錦年姐姐都鬆了口氣,膽子也大些了,但還是很默契的沒有提起父皇認錯人的事!那個時候,我們只想着,只要父皇別生氣,甭管是錦年姐姐還是錦書哥哥,父皇覺得是誰,那便是誰!”
“不過,錦年姐姐到底還是比我大膽些的,起身之後,她大約是猶豫了一番的,才慢慢走到六哥面前,從懷裡掏了個早飯時沒吃完的包子遞到了六哥手中,然後壓着嗓子學着錦書哥哥的聲音說‘殿下一定是餓了吧!方纔錦書聽到殿下的肚子在叫呢!’。‘多謝!”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之下,六哥說了進宮以來的第一句話,並且從錦年姐姐手中接過那個包子慢慢吃了起來!父皇大約是真的極高興的,沒有再責罰我們,只讓我們有時間便多去陪陪六哥!”
“再後來,我們三人便時常在一起玩耍,讀書,學武,而錦年姐姐也一直扮演着錦書哥哥的角色,越來越像個男孩而了!由於錦年姐姐實在是扮得太好了,大半年過去了,六哥也一直沒有發現錦年姐姐其實是個女孩兒!錦年姐姐也不許我說出實情,我便也就沒有告訴六哥,至於錦書哥哥那邊,由於病情久未好轉,他被宋爺爺接回了府中調養身子。而父皇一直忙於朝政,也未將那日的事情放在心上,更是很少來看我們!再者,即便來時,錦年姐姐也是有意迴避着父皇的!”
“那個時候,我不明白錦年姐姐爲什麼要那麼做,直到後來,我才明白,原來那個時候,錦年姐姐便是喜歡六哥的!可當時,我們誰也沒有料到,前面等着我們的,竟是‘生死離別’!”說到這裡,臨疏影的嗓音再度低沉起來,但她的臉上,懷念之色卻越發濃烈。
“而六哥,對錦年姐姐確實是特別些的,去哪裡都帶在身邊,不論有什麼好吃的,好玩兒的,好用的,也總是最先想到她,有一次我心裡嫉妒跑去找六哥控訴,你猜六哥他怎麼說?他說,疏影,你若是個男孩子,爲兄也會如此!”說到這裡,臨疏影慢慢閉上雙目,脣際慢慢撫上一抹苦澀。
“當時,我一聽六哥這樣說,心中也就釋然了。因爲我知道,再過幾日,錦書哥哥就要回宮了,而錦年姐姐,也到了快要出嫁的年紀,要回家準備及笄禮,半年內都是不能再出府的。這樣一來,我就不用再鬱悶,其實我和錦年姐姐都是女孩子,爲什麼六哥對她總要更關照些!”
“錦年姐姐出宮那日,六哥剛好跟着太傅去了獵場學射箭。我本是悄悄送錦年姐姐出宮,不料宮人突然來報,說是別苑那邊母親病危,要我便跟着舅舅一同前往。當時,我們誰也沒有料到,那一場匆匆別過,再相見時,卻已是物是人非。”
“我從別苑返回宮中已是大半年之後,回宮那日,我的轎攆在城門口與錦年姐姐的花轎擦身而過。只是,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花轎中即將嫁往夜國的新娘,是錦年姐姐!一直到回到宮中,我才知道宋爺爺已經於半月之前辭官歸隱,而錦書哥哥,也在宋爺爺提出辭官的前一日,被父皇賜死!至於錦年姐姐,被加封文秀公主,就在那一日,坐着花轎嫁往了夜國,成爲了夜國太子的太子妃。與此同時,市井之內,皇宮之中,關於六哥喜好男色的傳言漫天飛舞!”
聽到這裡的時候,南宮九心中猛然一緊,儘管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她卻突然有些明白,爲何剛纔臨疏影提及宋錦年時,臨淵會是這樣的反應了!
“這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我甚至弄不清發生了什麼事情,直到我宮中的婢女私下告訴我,說是在我離開的半年之中,錦書哥哥愛上了六哥,並伺機勾引六哥就範,方纔被父皇賜死!”
“那一刻,我如遭雷擊,突然十分後悔,當初沒有將真相告知六哥。直到後來,宮人燒燬錦書哥哥的遺物時,其中有一本錦書哥哥生前所寫記錄生活的小冊子被送到了我手中。我才知道,原來,我不在的半年中,竟然發生瞭如此之多的事情。”提到宋錦書時,臨疏影漂亮的大眼睛中滿是同情和憐憫,甚至於,還有一絲絲的愧疚。
“錦書哥哥與錦年姐姐本就長得如出一轍,再加之錦年姐姐平日裡的舉動也是刻意模仿着他的,回宮之後,六哥並沒有察覺到到任何的異樣,仍舊一如既往的對錦書哥哥好。我們誰也沒有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錦書哥哥竟然對六哥生出了別樣的情愫!”說到這裡,臨疏影有些激動,話畢,她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慢慢平復心境,將視線慢慢轉移到南宮九身上。
“宮大哥,六哥你是見過的!應該也再清楚不過,以他的風姿,即便是令男子傾心,也並非不可能!”話說到這裡,臨疏影又是微微一頓,看着她的視線慢慢空渺起來,帶着些迷醉的味道。
“這麼多年以來,除了六哥外,像這樣的男子,我所見的,你是第二個!”
臨疏影的話,讓南宮九心中咯噔一聲。
還來不及多想,卻見臨疏影已經再度慢慢垂下頭,一邊苦笑,一邊哽咽。
“若非我當時瞞着六哥,或者他便不會再一如既往的對錦書哥哥好,而錦書哥哥,也不至於會爲此送了性命,錦年姐姐就更不必再遠嫁夜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