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鳳凰縣的震動,真假雲深

和雲夕一起走着的雲瑤沒有注意到這個,目光都被堂姐肩膀上青色的鴿子所吸引。女孩子對於可愛漂亮的小動物總是沒有抵抗能力。

雲瑤忍不住發出驚呼,“好漂亮的鴿子!”她從沒見過這種青碧如玉的鴿子呢。用腳趾頭猜也知道,這鴿子肯定是未來姐夫送來的。

她想要伸手去碰一下青鴿,結果在雲夕肩膀上十分溫順的青鴿,卻忽的變得兇殘起來,嘴就要往雲瑤手上叮過去。若不是雲瑤學武,反應迅速,只怕手上就要被啄到了。

她心有餘悸,“好凶啊。”

雲夕回過神,將罐子收好,看妹妹沒受傷,這才鬆了口氣,她嘆了口氣,說道:“這青鴿的性子可不像普通鴿子那麼好,你別亂摸它。”

雲瑤訕訕一笑,隨即有些不服氣,“可是它在姐姐面前就很溫順啊。”

雲夕沒好氣說道:“除了老虎狼羣,什麼動物在我面前不溫順啊?”

雲瑤想想也是如此,她姐姐似乎天生就有動物緣,再不馴的動物在她面前也和小狗一樣溫順。她有些可惜地望了一眼青鴿,然後促狹笑道:“姐夫是不是寫信給你了?”

雲夕好整以暇道:“他現在還不是你姐夫呢。”這死丫頭,虧她平時那麼寵她,她胳膊倒是常常往雲深那邊拐去。不就是長得好看了點嗎?

“嘿嘿,反正快了快了,我早點叫,也算是練習一下,省得到時候改口都不容易。”雲瑤覺得這兩人絕對是好事將至了。嗯,姐夫這次去京城,說不定就是要準備提親的事情呢。

雲夕看她思想都不知道飛到哪裡去,有些無語地搖搖頭,“回房間吧。”

她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撫着肩膀上的青鴿,神色溫和。

等回到房間後,她重新拿出罐子,拿出裡面的信件,至於裡頭的紅豆,則被她裝在一個淺藍色的荷包裡,小心翼翼地收好,放在枕頭底下。

紅豆就算在大楚也同樣代表着相思。送紅豆在這時代的人眼中,已經是十分明顯的表白了。

雲深的信件不算長,只告訴他已經見了天子,並且告訴他他們兩人的事情,還取得了天子的首肯。

末尾寫着:不必擔心,一切有我。

雲夕揚了揚眉,這信總覺得像是在告訴她,讓她好好準備,到時候就可以嫁了。

雲深信件上卻沒有提到太多京城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因爲發生的事情太多,一封信說不過來,還是擔心信件被人給截下。雲夕能夠確定的就是,他在京城中過得還不壞。想想也是,有皇帝罩着他,只怕他過得不知道多悠哉自在呢。

他那樣的相貌身份,只怕還會招惹不少的爛桃花。

雖然心中有些吃味,雲夕卻也不至於懷疑他見了外面的花花草草就變心,她既然決定喜歡他,那麼就會毫不保留信任他。信任,本來就是情侶之間相處最需要的東西。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利用這次的事件直接將曹家扳倒。

雲夕胡思亂想着,不由又擔心了起來。具體事情也只能等他回來再問了。雲深在信件上告訴她,他八月會回到鳳凰縣。

還有一個月……

雲夕手中捏着信,默默出神。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讓她從發呆中清醒過來,雲夕將信件摺好籠進衣袖之中,然後轉身去開門。

打開門,站在面前的正是杜周氏。

雲夕連忙讓大伯孃進屋,杜周氏進來後,驚訝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青鴿,這種顏色的鴿子她還真沒見過。就和女兒雲瑤一樣,杜周氏第一反應就是鴿子肯定是雲深送的,而她也的確沒猜錯。

杜周氏坐了下來,問道:“雲深什麼時候回來?”

雲夕笑了笑,說道:“大概八月份就回來了。”

杜周氏遲疑道:“今晚又有不少的賓客問你的親事,其中好幾個還想着做媒人。你看是要等雲深回來後再放出你們定親的消息,還是現在就放出?”

在離開之前,雲深就已經提親過了。杜周氏和杜一福都沒有反對,兩家雖然還沒正式交換庚帖,卻已經有所默契。

對於那種黏上來,彷彿她是一塊肥肉的人,雲夕也同樣感到煩不勝煩。別看大家嘴裡都鄙視着沈如華的做法,倘若這種下作手段真能成功的話,只怕這些人早就已經實施了。他們先前沒有啥舉動,不過是找不到機會罷了。

她想了想,說道:“那還是現在就放出消息吧。”

也算是斷絕了那些人的念頭。就算她再厲害,遲早有防不勝防的時候。

杜周氏點點頭,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等你嫁出去後,我要操心的就只剩下雲瑤了。”

至於杜睿和杜磊,兩個孩子還小呢,就算要操心親事,那至少也是十五年以後的事情。

雲夕哭笑不得,“大娘你就那麼想要我快點嫁出去離開你們嗎?”

杜周氏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在說什麼呢?我悶巴不得將你留一輩子。只是咱們女子活在世上,就算再能幹遲早都要嫁人生子的,不然外頭的口水都能淹死人。”她頓了頓,臉上浮現出淡淡的不捨,“不過咱們也可以先定親,等兩三年後再成親。反正無爲子道長也說了,你不宜太早成親。”她這時候倒是想起這個藉口了。

她也想將侄女多留幾年。

雲夕雖然不喜歡時下這種觀點,卻知道杜周氏的確是一心爲了她好。除了雲深,她也找不到第二個能讓她產生白頭偕老念頭的男子。

兩人在討論過後,杜周氏打算這幾天在同人來往的時候,“無意”中將這消息發出去。

雲夕可不耐煩應付那些人,自然全程交給了她。

等消息一流傳開來,整個鳳凰縣的人都震動了。

作爲嫁妝豐厚、容貌不凡的縣君,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想着將雲夕娶回去,好給自家擡身價。結果現在倒好,直接被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野小子給截胡了。

不少人聽說後,那叫一個捶胸頓足,默默給雲深扎小人的不知道有多少。大家也跟着打探了起來,這雲深究竟是何許人也,他何德何能能夠贏取雲夕的芳心。

若是說出孟珩這個名字,還是有人瞭解的。但是雲深就不同了,除了少數的幾個,根本沒有多少人見過他。導致不少人打探了半天,也沒找出這個人,彷彿不曾存在過一樣。

一時之間,鳳凰縣甚至掀起了尋找雲深的熱潮。可想而知,他們註定是要失望的,即使是經常同杜家來往的人家,也不清楚雲深的身份,更別提知道對方的長相人品了。

說到底,他們就是想知道他們到底輸給了誰。各種猜測層出不窮,有說雲夕是因爲被雲深英雄救美,所以才以身相許的。也有的說雲深其實是州府的富家少爺,給了杜家二十萬兩的聘金才得了杜家的首肯。

甚至還有一些無聊人士表示願意出五十兩來換取雲深的情報。

雲夕知道後,冷笑道:“區區五十兩,也想買到情報,想得美!至少也得一百兩吧!”

和她彙報這個消息的賴三一臉的無語。這是錢的問題嗎?

……

對於上門詢問的人,杜周氏也只是輕描淡寫道:“等那孩子從京城回來後,你們就知道了。”

她覺得侄女早點定下挺好的,也省得總有人旁敲側擊她的親事。自從消息傳出去後,媒婆都不上門了,杜家都清靜了幾分,真是可喜可賀。

因爲她的一句話,大家都清楚這雲深現在去了京城,據說是拜訪長輩來着。鳳凰縣是個小地方,對於國度總是抱着敬畏的想法。聽到同京城相關,不知不覺就擡高了雲深的身份。

只是他們最多也就以爲雲深是京城中的富戶罷了。

雲夕本人也遭到了不少小夥伴的打趣,說她不聲不響的,親事居然就這樣定下了。

燕翎在州府聽到風聲,更是直接殺了過來。她最清楚自己好友的性格,若不是真心喜歡的話,哪裡會首肯這親事。

她表示自己非要在杜家住上一段日子,看看那奪走雲夕芳心的是何許人也。

雲夕覺得,燕翎純粹是因爲怕熱,所以纔要窩在杜家吃吃冰飲,用用冰盆。整個楚州,估計沒有哪個人和雲夕一樣,擁有用之不竭的冰塊。

雲夕送給好友一個白眼,但還是讓燕翎住了下來。只要燕翎到時候見到雲深後,別吃驚地掉了下巴就是了。她可是見過雲深的女裝模樣。

燕翎這次過來,一方面原因是因爲今年夏季溫度高的不像話——鳳凰縣依山傍水,還好一點。州府熱得簡直讓她要中暑了。

另一方面就是過來和雲夕說一下溫家的事情。

戴家也不算是特別小門小戶的人家,燕翎的大伯還是四品的京官,她爺爺據說生前也曾做到了三品。大伯同她爹可謂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所以兩房關係頗爲不錯。

遠在京城的大伯這回便送了消息過來,表示自從燕翎他們直接將溫岳氏送的那“大禮”原封不動地返回去,並且直接點出了禮物的貓膩,溫家便不太平了。

身體剛好的溫老夫人聽聞兒媳婦做的好事,氣得差點暈厥過去。人家戴家姑娘好心腸救了她孫子,結果兒媳婦卻這樣心思惡毒地算計人,這事若是傳出去的話,只怕溫家一個恩將仇報的帽子摘不掉了。

溫老夫人也是雷厲風行之人,直接將溫岳氏關到小佛堂中,對外只是放話說溫岳氏身體不好,需要好好休養——休養時間至少會持續兩年。另一方面,又給兒子擡了一個身份清白的姑娘做貴妾,暫時打理府裡事務的。

另一方面,溫老夫人也發聲明表示不許岳家的姑娘登府。岳家所能依靠的便是溫岳氏這個侯夫人,結果她做出這樣的事情,還被發現了,就算他們想着自己家女孩做侯夫人,在這種情況下,也不能舔着臉上門。

燕翎說道:“這回溫家倒是送了更珍貴的賠禮了。我選了一些,帶來給你和雲瑤。”她笑着補充了一句,“你放心,我娘請大夫看過了,這回的禮物,可沒有浸紅花了。”

燕翎說道:“裡面還有一對可愛的白玉兔子,你幫我送給明月。這回明月她爹也幫了一把我呢。”

若不是文晏回看在明月的份上,做了一回的證人,溫老夫人處置自己兒媳婦只怕也不會那麼迅速。

在聽到那老巫婆落得這樣的下場,燕翎那幾天都忍不住多吃了三碗飯呢。管家權被奪,孃家的姑娘被禁止上門,自己只能呆在佛堂中唸經,對溫岳氏來說,估計比死了還難受。

猜也知道對方肯定恨她恨得牙癢癢的,可是燕翎纔不在乎呢。她又沒有想要做世子夫人,溫岳氏討厭她也不關她的事情。

她在興頭之上,雲夕也不會說別的話給她潑冷水,轉而同她說起了沈如華的事情。燕翎也跟着同仇敵愾了一回。

和燕翎每日悠閒玩樂的她,並不知道此時京城正被雲深給掀起了一個巨大的浪潮,甚至波及到了太子。

……

京城。

京城最近一個月最大的新聞便是,雲國公原本失蹤毀容的兒子迴歸,還同曹家的二小姐曹芊墨成親。一個是太子舅家,一個是備受皇帝寵愛小時候還養在宮裡的世子,兩家的強強聯合導致新聞熱度遲遲不下去。

雲國公的妻子云曹氏對待繼子十分慈愛,甚至還勸說雲國公去上摺子,將他世子的地位確定下來。

要知道雲曹氏本身也有自己的兒子,雖然今年不過八歲,可是已經養住了,若是拖個十來年等孩子長大成人,到時候世子位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在不少人眼中,雲深容貌毀了,雙腿殘疾,實在不堪世子之位。雲曹氏不但將孃家的侄女嫁給他,還這樣設身處地地爲他考慮,簡直就是大楚慈母的模仿。

連帶着曹家的家風也被人高看了不少。曹家剩餘的女孩子行情一下子高漲了不少。

天子楚息元的確是真心疼愛雲深,不僅如他們所願,定下了國公府的世子之位。等“雲深”同曹芊墨成婚後的第三天,更是在宮裡大擺筵席慶祝這件事。

就算是皇子成親都沒有這樣的待遇呢,通過這回,大家再一次見識到了雲深所受的寵愛。

燕熙就擺在梅園之中,能夠有資格進來的,皆是京城中的達官貴族,身份低一些的,連邀請函都拿不到。

原本幽靜的梅園從未如此熱鬧過,裡面一共擺了二十張的大桌,坐在桌前的客人,端着禮貌性的笑容,同身邊的人低聲說話。就算是平時有仇的人,在這種場合,也會做出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樣子。

太子楚鈺,一身太子服飾,越發顯得欣長玉立,他看着這番熱鬧的場景,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

自從雲深世子位定了,又同曹家結成姻親,父皇對他的態度,又恢復了幾分往日的慈愛。朝廷上,這段時間,也沒有不長眼的御史彈劾他,他的地位似乎因爲兩家的聯姻一下子穩固了不少。

只是在欣喜的同時,他心中也頗不是滋味。明明他纔是父皇的嫡子,偏偏卻不得不犧牲舅家的表妹,來“巴結”雲深,以此換得父皇的回心轉意。特別是表妹曹芊墨原本是要嫁給他當側妃的。曹芊墨相貌柔美,出口成章,可謂是才貌雙全。加上他從小和表妹一起長大,也有幾分青梅竹馬的情誼。

他臉上言不由衷的笑容落在大皇子楚隆眼中,分外不是滋味。太子這擺明了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啊。早知道父皇那麼看重雲深,他早就將自己的表妹嫁過去了。

雲深就算毀容殘疾,架不住人家是未來的國公爺,又深沐皇恩,也不算是埋沒了姑娘家。

他皮笑肉不笑說道:“皇弟看上去怎麼不太開心的樣子?難不成對這門親事有什麼不滿嗎?”

楚鈺回過神,勾起了溫文爾雅的微笑,“怎麼會?表妹同雲世子是金口玉言的天作之合。表妹能嫁給雲世子這樣知冷知熱的人,我也很爲她開心。”

他壓下了生起的那份不愉,努力想着這門親事給他帶來的好處,然後同大皇子楚隆面上兄弟情深,實則恨不得往對方心窩捅一刀。對於皇室人來說,演戲已經成爲了一種本能。

等人來了大半後,宴席的兩個當事人這才姍姍來遲。

曹芊墨一身大紅的衣裳,襯托得那張國色天香的臉嬌豔如同怒放的花朵。她嘴角雖然帶着新嫁娘的嬌羞,心情卻不是那麼愉快。任誰嫁給一個殘廢,都高興不起來。倘若這人是貨真價實的世子爺也就算了,只是作爲曹家的閨女,曹芊墨心中十分清楚,這位根本就是皇后姑姑找來的冒牌貨,原本的身份低得不行。若不是他原本的相貌同原來的雲世子有三分相似,姑姑也不會找上他。

想到這冒牌貨這幾日利用丈夫的身份,對她爲所欲爲,曹芊墨心中就涌現出了一股的殺意。她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便是,等太子登基後,便是這冒牌貨的死期。

冒牌貨原名叫盛凡,原本他也的確是很普通的凡人一個,因爲相貌也算得上俊秀的緣故,還因此成爲了一些寡婦的入幕之賓。他靠着她們,日子也算過得瀟灑。

只是他也沒想到,他的人生在三個月前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因爲五官同那雲世子有幾分相似的緣故,他被選作充當冒牌貨。按照這些人的說法,那雲世子早在幾個月前便已經喪命於他們的手下。

欺君之罪是什麼下場他是知道的,只是他原本就是孤兒一個,也沒有什麼九族可誅。連皇后太子都是他的共犯,他怕什麼?大不了也就是去了他這一條性命。可謂是光腳不怕溼鞋。

懷抱着多活一天,便是多享受一天的想法,盛凡就這樣心安理得地進行他的冒牌生活,就算被發現了,也有皇后在前面擋着呢。作爲在底層打滾的小市民,他並非沒有察覺到新婚妻子對他的抗拒。以前的他連給曹芊墨這樣的大小姐捧鞋的資格都沒有,現在卻能夠心安理得地擁有她,這份快意足以讓他忽視了妻子眼中的恨意,就連她的掙扎都成爲了所謂的情趣。

儘管他坐在輪椅上,但是見到他的人,都會一臉溫和地同他打招呼,巴不得同他打好關係。他心中被得意的情緒充滿,這得意中還混合着一絲的感激——若不是雲深被殺死了,只怕他哪來的福分可以頂替他呢。

盛凡同自己的新婚妻子坐在桌前,因爲被刻意訓練過一段時間的緣故,他不再像是一開始那般,見到精緻的美食就移不開眼,勉強也有幾分的世家公子的味道。

當然前提是他別開口說話。不過盛凡爲了少露點破綻,也努力塑造自己沉默寡言的形象。

等時辰到的時候,楚皇楚息元協同皇后一起出現了。

衆人在請安過後,楚息元坐在最上頭的位置上,皇后坐在他身側,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皇后的朝服顯得她雍容華貴,只是眼角的魚尾紋卻也隱隱留下了歲月的痕跡。

盛凡同曹芊墨所再的位置位於距離皇帝最近的那桌,楚息元眼中閃過一絲的冰冷,旋即又恢復了慈愛的模樣。

只是宴席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御史周默柏忽的跪倒在地,“陛下,臣彈劾翰林院編修童超科舉舞弊,犯了欺君之罪。”

原本喧鬧的氣氛不由地凝固了下來,誰也沒想到周默柏會在這時候發難。

衆所皆知,周默柏的岳父是太子太傅,也是天然的太子陣營的官員,平時多彈劾其他皇子手下官員。至於童超,恰好是屬於三王子未婚妻的表弟。

拉他下馬,無意是給三皇子楚齡大大的難堪。三皇子近幾年來因爲辦事沉穩,越發受到天子的器重。

難得有這樣的紕漏,太子自然不會輕易放過。再說,科舉舞弊,這罪名可不是一般的大。若是落實了的話,只怕三皇子在文人之中的名聲就徹底毀了。

童超恰好也在場,連忙跪下喊冤。

周默柏若是沒有足夠的證據,也不會在這個場合直接發難。他直接拿出一疊的紙,說道:“陛下且看,這是周默柏的文章,字跡同他兩年前科舉的卷子可謂是天差地別。昔年臣正好也是考官之一,對他當時的一手好字可謂是印象深刻。他當時的試卷同現在的自己明顯不是同一個人,只怕當時他是請了別人來頂替他參加科考。”

在大楚,科舉過後一個月,所有士子的卷面都會收錄在翰林院中,供人觀看。在更早以前,一些考官可能會因爲考生的身份,在排名次的時候,偏向一些身份貴重的舉子。現在的話,爲了他們的名聲,他們也會收斂許多。畢竟文章擺在那邊,好壞大家都可以判斷出來。

童超自然是不會輕易認了這指控,“陛下,臣只不過是因爲這個月手受傷,所以字跡纔會發生這樣的變化。臣向陛下保證,絕無舞弊一事。”

另一邊周默柏則是繼續拿出證據指控童超。

楚息元眼中玩味的笑意一閃而過。他直接下旨吩咐將童超先前的卷子掉出來,與童超最近一個月的筆跡相對比。兩相對比之下,果真不像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在看起來十分給力的證據面前,形勢自然是偏向了周默柏。

不少太子陣營的官員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準備利用這個機會定下童超的罪名,順便再將三皇子給牽扯進來,也算是幫太子掃清障礙。

“陛下,童超犯下這樣的欺君之罪,若是不做出懲戒,實在難以服衆啊。”

楚息元看着好好的宴會卻弄得和朝會一般,他所看好的青年才俊甚至還成爲了所謂欺世盜名的欺君之人,他臉上卻沒有如同大家所預料的那般,流露出憤怒一類的情緒,有的只是漠然,“哦,所以你們覺得該如何懲戒他纔是?”

周默柏只當天子也想狠狠懲罰他,心中大喜,面上卻依舊作出公正無私的表情,“欺君之罪,其罪當誅。”他倒是沒說誅九族一類的話,不然就連三皇子、皇帝都一起誅了。

楚息元反而笑了,在這樣的場合之中,他一笑,便平添了幾分的詭異,“那麼他的同夥該如何處置?”

周默柏心跳得很快,強自鎮定,“自然同樣如此。”

楚息元點點頭,默不作聲地拿起一杯酒,慢慢喝着。

他不開口,更是沒有人敢說什麼,場面就這樣安靜了下來。在場的人最多也只是用眼睛相互交流着觀點。

出乎大家的意料,童超可是三皇子未婚妻的表妹,只是楚齡卻始終一言不發,不曾爲他求情過一回。這樣有悖常理的舉止落在人們的眼中,自然又引發了新一輪的猜測。

不少人心中琢磨着:只怕今日事畢,三皇子的親事就要平添波折。保不齊那位楊家姑娘要被表弟連累,當不成皇子妃了。

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楚息元忽的將杯子狠狠投擲出去,酒杯準確地砸在原本正在看好戲的盛凡頭上,他額頭上頓時出現了一個血骷髏,整個人也因爲這場無妄之災而呆了,配合那張被毀了容的臉,看上去越發的醜陋不堪。

只是場上呆滯的卻不只是他,那些歷經各種大場面的大臣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發展給弄懵了。自從這位雲世子迴歸後,天子對他的寵愛大家都是看在眼中。

可是現在,在這場爲雲世子舉辦的宮廷宴上,天子卻突然將酒杯砸在了他額頭上。明明惹怒他的是童超,要發火也不該衝着童超纔對嗎?

楚息元發出低低的笑聲,聲音中透着幾分的殺意,“既然欺君之罪當誅,盛凡,你還不認罪!”

盛凡……

這名字一出,曹皇后瞳孔不自覺微縮,差點在人前失態。怎、怎麼會……爲什麼皇上會知道盛凡這個名字?

幾個月沒聽到過這伴隨他十多年名字的盛凡,乍一聽,竟有些陌生的感覺。他擡頭看向楚息元那雙毫無保留帶着殺氣的眼神,恐慌幾乎要將他整個人給淹沒。

整個腦袋中只餘下一個念頭:天子居然知道他是冒牌貨!

他身子一晃,直接從椅子上栽倒了下來,頭上的血順着臉頰流了下來,好不狼狽。他張大了嘴巴,因爲恐懼,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身子瑟瑟發抖。

楚息元聲音冷得猶如十二月的寒風,“好,好一個盛凡,好一個曹家!竟敢將朕當做傻子一般玩弄,隨意拿一個下三濫的人物來冒充雲深,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不僅是盛凡,曹家過來參加宴席的人都全跪倒了一片。

曹皇后的弟弟曹樂連忙磕頭,“陛下,我們曹家對陛下忠心耿耿,不敢欺瞞陛下。他的確是雲世子啊,陛下切莫中了他人的挑撥離間,最後導致親者痛仇者快啊。”

欺君之罪的罪名曹家可擔不起,因此曹樂自然是咬牙認定盛凡的身份。反正那雲深當時都已經被斬殺了,可謂是死無對證。

曹皇后更是眼眶微微發紅,“陛下,雲深這孩子吃了這麼多苦頭纔回來,你卻又懷疑起他的身份,傳出去讓他如何做人。”她深呼吸一口氣,說道:“他是不是雲深,陛下與其聽信他人挑撥,不如問問雲國公,雲國公纔是孩子真正的父親。”

不得不承認,皇后的心理素質不是一般的好,在皇帝都將盛凡這名字爆出的情況下,還能夠鎮定地給自己尋求退路。

楚息元望向臉色複雜的雲穆,問道:“哦,雲穆,地上這人可是你的兒子云深?”

雲穆看了地上的兒子,他已經十分對不起兒子,自然不忍見他被質疑。當年若不是他將怒火遷到這孩子身上,也不會導致他毀容,還因此流落民間。

雲深回來以後,他也問過他一些小時候發生的事情,問題也全都對的上。他若不是他兒子,誰會是呢?

他點點頭,嚴肅道:“陛下,臣確定,他的確是我的嫡長子云深,不是其他人假扮。”

楚息元嘴角勾起諷刺的弧度,“你確定嗎?”

雲穆再次點頭,不少人隨着他的點頭也不自覺鬆了口氣。

人家親爹都已經蓋章了,可見是不會有錯的。不少人還在心中嘀咕:前段時間還見皇帝寵他賽過兒子,如今卻翻臉無情,可見伴君如伴虎啊。

這時候太子開口說道:“父皇,雲世子受了這樣的委屈,父皇可得好好補償他。還有那誣陷他的小人,父皇也不能輕易饒恕啊。”

“誣陷他的人,是我。”

一道清越如清澗泉水的聲音響起,伴隨着不疾不徐的腳步聲。

大家不由地望向了來人,簡單的藍色衣衫硬是被他穿出了出塵之氣。只見他容貌之俊秀實屬平生之罕見,讓人不由覺得上天實在太過偏愛他,五官容貌無一處不美。

被他容貌所攝,那些御史大夫甚至一時忘記了自己的職責,沒有跳出來職責對方這般無禮的出場。

一些年紀較大的人更是對着他默默地出神,似乎覺得這張臉似曾相似。

雲穆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可置信。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雲深。他沒有看跪倒在地上的父親一言,行了一禮,“雲深見過陛下。”

楚息元諷刺地看向雲穆,“雲國公,你看,哪個纔是你的兒子?”

雲深的容貌同他娘至少有七成的相像,不少人經由提醒,也回想起當年那大楚第一美人的絕世風姿。這樣如出一轍的傾城容貌,便是最好的證據。無需多餘的語言和證明。

他們的腦海中不由閃過一個念頭:除了他,還有誰配是那人的兒子?昔年孟芷芸出現在人前的時候,便已經是國公夫人,不知道多少男子爲其容貌失魂落魄,相見恨晚,卻礙於對方的國公夫人身份,不得不將情愫暗藏在心中。如今乍一看到故人的臉,心中的惆悵又被勾起。

雲穆死死地看着那張臉,嘴裡喃喃道:“芷芸……”

以雲深的聽力,他自然是將這低聲呢喃收入耳中,他眼中閃過一絲的諷刺。連自己的親兒子都能認錯,他又有什麼臉面做出這種癡情的姿態?

他神色漠然,“雲國公還是莫要將我孃的名字掛在嘴邊的好。我娘若地下有知,知道她丈夫隨意將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的冒牌貨認作我,只怕要氣得從墳墓中跳出來。”

他頓了頓,說道:“畢竟我娘可生不出那麼醜的兒子。”

他看向盛凡的眼神帶着厭惡,彷彿他是臭不可聞的垃圾。

他話說得冷酷無情,甚至還有些惡毒,卻沒有人覺得他說的哪裡不對。雲深同盛凡本來就是雲泥之別。

盛凡身體最後一絲力氣都失去,整個人攤倒在地上,他身旁的曹芊墨,癡癡地望着雲深。像這樣清雋無雙的男子,才應該是她的丈夫纔是,而不是一個醜陋的冒牌貨。

這樣想的曹芊墨,根本沒有考慮到雲深願不願意娶她的事情,心中只被這個念頭給充滿。她甚至怨恨起了自己的家族,若是她再晚幾天成親……

這念頭一旦起來就無法熄滅,埋在她心中深處。

曹皇后一看到雲深的出場,便知大事不妙,她先下手爲強,怒道:“陛下,這人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假冒雲深。臣妾一時不察,竟被他給矇騙了,甚至還委屈了我那芊墨丫頭。”

在大庭廣衆之下,楚息元卻半點沒有給自己的元后留面子,“哦,皇后你是覺得,單單他一個人就有這個膽子做出冒充權貴的事情嗎?”

“若是沒有人告訴他,他一個平頭百姓,又如何能夠說出雲深小時候的事情,來取信於朕。”

經歷過剛剛這麼一場的鬧劇,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相信楚息元先前真的被矇騙了,只怕當今天子早就清楚原委,只是一直按捺不發,留作今日發作罷了。

曹樂痛哭流涕,“都是臣子耳根子太軟,知道雲深的消息後,太過開心,這才被賊人所矇蔽了。”

大皇子楚隆諷刺道:“只怕你們曹家纔是這冒牌貨的同盟吧。你們打的算盤還真不是一般的厲害啊,尋一個聽你們話的人來冒充雲世子,也好方便你們行事。”

只是這曹家也挺厲害的,爲此甚至犧牲了嬌養的小姐。

和大皇子想到一處去的人不少,畢竟大家也不是傻子。回過神後也可以猜出曹家的算盤。

曹家自然不可能認下這事,開始拿曹芊墨做筏子,“倘若我們知道他是假的,怎麼可能將芊墨嫁給他?”

曹芊墨被一次次提醒着這個事實,沐浴在衆人或同情、或幸災樂禍的眼神中,簡直要羞憤欲死。

她腦子一熱,開口道:“陛下,我要同這賊人和離。”聲音中還帶着一絲的委屈,“我的未婚夫明明是雲公子。”

她忍不住拿溼潤了的眼睛望着雲深,看上去楚楚可憐。

雲深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吐出一個字,“髒。”

然後往旁邊踱了一步,把距離拉大,將嫌棄進行到底。

------題外話------

雲深表示,連我一成的美都沒達到,居然好意思冒充我,簡直就是侮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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