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心病還須心藥醫

雲夕連忙去賴小四的房間,見到好好一個清秀漂亮的小姑娘燒得滿臉通紅的,煞是可憐。她的眉頭緊緊皺着,不時地露出痛苦的表情,顯然是陷入噩夢之中。

雲夕伸手摸了摸小四的額頭,果然是滾燙滾燙的。她皺眉看向賴三,“你趕緊去城裡請個大夫過來。”她頓了頓,說道:“若是可以的話,請李大夫好了。”

她對於這個當初戴夫人請的李大夫有些印象,醫術是沒的說的。

賴三點點頭,趕緊衝了出去。

雲夕則讓人打了盆水過來,擰溼毛巾後,放在她額頭上。

其他姑娘在知道小四發燒後,也都跑來看她。大家對小四這個乖巧又惹人憐惜的孩子印象很好,尤其是朵朵。她和小四性格頗有相像之處,兩人的關係也是最好的。

她神色緊張地不斷給小四換水,雲夕搖搖頭,說道:“你們先回去休息吧,等下大夫就過來了。明天還得早起呢。”

她和雲瑤都是練武之人,就算一個晚上沒睡,打坐休息個半個時辰,又是生龍活虎的人。可是其他姑娘就不一樣了,今天在靈隱寺逛了一天,本來就累了。

她好說歹說,纔將這羣人勸回房間。雲瑤表示要和雲夕輪流看守。這也是她一片心意,雲夕便點頭答應了下來。

等又換了一盆水後,小四的情況似乎穩定了一些,只是似乎還處在噩夢中,嘴脣像是要溢出什麼破碎的話語,卻因爲發不出聲音,只是徒然地抖動着。

雲夕眉心蹙起,握住她同樣發燙的手,將異能慢慢地注入她的身體內。溫柔的異能在她體內流淌着,帶走不安和惶恐,帶來了安寧和溫暖。

小四緊緊皺着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呼吸也慢慢變得均勻起來。

雲夕鬆了口氣,這時候賴三也帶着李大夫過來了。

李大夫也的確是一個宅心仁厚的大夫,在聽到有人生病後,冒着大雨就和賴三出門了。

隔着一塊手絹給小四把脈後,李大夫看向賴三,眼神不是那麼友好,“這是你妹妹嗎?”

賴三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點點頭,“是的,小四是我的親妹妹。”

李大夫一臉的不贊同,“既然是自己的親妹妹,那肯定是要好好照顧她的。怎麼能讓一個小姑娘鬱結於心,憋出病呢?她這燒應該是遇到什麼刺激,所以才一下子爆發出來的。”

鬱結於心?

雲夕和賴三交換了一個疑惑的眼神,然後她上前對李大夫說道:“大夫,他就只有這麼一個妹妹,一直都是當珍寶保護着的。只是……”

她將小四的情況和李大夫說了一下,看他能不能找到一個線索。賴三對賴小四這個妹妹實在沒的說,雲夕也不願他被誤解了。

李大夫捋了捋自己那一把的鬍子,皺眉說道:“她喉嚨並沒有什麼問題,不能說話,只怕是她的心結。只要解開心結就可以開口了。”

雲夕苦笑,鳳凰縣的王大夫也說過這樣的話。可是解除心結,哪裡是那麼容易?最重要的是,他們根本不知道小四的心結啊。小四不僅不會說話,還不能把過去發生的事情寫下來。

李大夫說道:“她這燒不算什麼大礙,我開幾帖藥,你們明天煎給她吃就是了。”他忍不住又勸了一句,“心病還需心藥醫。”

賴三點點頭,將他話聽進去了,也知道李大夫的確是醫德仁心,纔會這樣說。

賴三給李大夫準備了一份看病的束脩,又親自送他回家。

剛回來,就看到雲夕站了起來,淡淡道:“我大概有點線索了。”

在剛剛這段時間,她努力回想起白日發生的事情,加上還有云瑤在那邊補充,兩人交換了一下信息,發現小四是在遇到那小蔣氏以後開始變得不對勁的。只是看小蔣氏的表情,她又不像是見過小四的樣子。

不,也有可能見過,但是沒印象了。

順着這條思路想下去,就可以發現小四反應最大的時候,還是在見到小蔣氏的繼子蔣文川。

所以問題就是出在蔣文川身上了?

雲夕打算等賴三回來,就讓她立刻調查這件事。

只是當賴三回來的時候,卻還撿了一個人回來,一個身上有幾道傷口,年約四十歲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一臉的心有餘悸,雲夕看着那男子,目光掃過衣服上有幾滴血的賴三。賴三身上倒是沒有傷口,可見那血並非因爲他受傷得到的。

賴三指了指身旁的中年男子,“這是城裡的路大夫。他家距離李大夫不遠,我回來的時候,聽到呼救聲,趕過去,發現有人要殺他,便救下了他。”

雲夕問道:“那些追殺他的人呢?”她不覺得賴三救了他後,會無緣無故地將他帶回來。

賴三眯了眯眼,“我將那些人打暈後,順便送到萬事屋那邊,讓他們好好審問。”州府也有萬事屋分店,賴三可不想帶到這宅子來,妹妹小四生病,他們也沒有審訊的時間。

雲夕掃了掃依舊心有餘悸的路大夫,“你一個好好的大夫,被人追殺,只怕是不小心捲入所謂的後宅陰私吧。”

路大夫摸了摸額頭上的冷汗,聲音帶着恨意,“我大概知道想殺我的人是誰,定是那蔣家!小蔣氏看似賢惠貞靜,卻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蔣文川看似溫和有禮,卻是個心狠手辣的惡人!”

雲夕聽到和蔣家一動,正色道:“你把你所說的告訴我。”

路大夫說道:“我今天下午被蔣家請了過去,給那小蔣氏看病。誰知道那小蔣氏明明是寡婦,卻懷有兩個月的身子。我診斷出這點後,就向蔣家保證不會說出去,還開了安胎藥。蔣家也給了我一百兩銀子。我們做這一行也是有道德的,既然說不會說出去,那就不會說出去。誰知道蔣家卻是如此心狠手辣,居然還想殺人滅口!”

路大夫恨得眼眶都發紅了,直接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他今晚被人追殺,若不是運氣好,賴三正好經過的話,只怕他這條命就沒了,因此他恨不得將蔣家的醜事昭告於天下,也算是爲自己報仇。

雲夕示意賴三將路大夫帶下去安置,淡淡將她和雲瑤的推測說出來。

賴三拳頭緊緊握着,“若是小四的心結真和蔣家有關,我定要蔣家付出代價!”爲了讓小四能開頭說話,他這些年也不知道使用了多少的法子,卻還是沒有用。

兩人雖然沒有說什麼,心中卻有着一個共同的想法:若是要對付蔣家,路大夫應該是能夠派上大用場的。

她想起了白日所見過的那如同水一般溫柔的女子,也不知道她在這次事件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她在他們面前所表現出來的溫柔仁慈,真的只是假象嗎?

雲夕知道這位小蔣氏在州府的風評極好,平日只在家裡爲先頭的丈夫守節,鮮少外出。每年更是會施粥爲自己去世的姐姐和丈夫祈福。

這時候,原本在房裡看着小四的雲瑤突然跑了出來,臉上閃過一絲的焦急,“姐姐,小四她哭了!”

雲夕連忙和賴三趕了過去,果然看到躺在牀上的小四雙目緊閉,可是眼淚卻不斷地從眼角流了下來。看她這樣子,更多的是陷入噩夢之中,不像是清醒的樣子。

雲夕正要使用手段先讓她從夢裡醒來,下一秒卻聽到了一聲帶着哭腔的聲音“俞露姐姐。”

她身子僵住了,等等,她是不是幻聽了?怎麼聽到小四開口說話了?

她僵硬地扭過頭,賴三也是目瞪口呆,一副懷疑自己產生幻覺了的模樣。

雲瑤吶吶道:“我是不是聽錯了?”

雲夕眼神複雜,放下自己的手,“看來我們都沒聽錯,剛剛真的是小四開口的。”

“俞露姐姐。”

還處在夢魘之中的小四不斷地喊着這名字,聲音悲傷。

一開始因爲好幾年不曾開口的緣故,聲音還有些晦澀,唸到後面,原本有些艱澀的發音慢慢地正常了起來。

她的眼淚依舊不斷地往下流。

雲夕站在旁邊,轉頭看向賴三,“小四口裡喊的這個人,你認識嗎?”

賴三頷首道:“記得,這是原本秋意樓的一個姑娘。”

秋意樓?

雲夕神色一斂,她記得這秋意樓也是州府的一個青樓,只是名氣不如迎春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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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個時間點,正是青樓營業的時間。

賴三顯然也想到了這點,說道:“我出門一下。姑娘,小四就麻煩你幫我照看一下。”他臉上帶着淡淡的歉意,居然讓自己的主子幫忙做事。

雲夕道:“你快去吧!小四這邊有我們呢。”

賴三這幾年來,對她可謂是忠心耿耿,幫了雲夕不少。加上小四又乖巧可愛,雲夕幫助他們也是應該的。

賴三急急忙忙就出去了,雲瑤則是坐在雲夕身邊。

雲夕將路大夫的事情同雲瑤說了一下,雲瑤也是一臉不可置信,“我看那蔣夫人溫溫柔柔的,哪裡想到她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似乎對自己看走眼這件事很是不滿。

雲夕揉了揉頭,眼神不自覺冰冷起來,“蔣家最好是同小四的心結沒有關係……”

不然她肯定不會放過蔣家的。小四那時候年紀還小呢,卻被弄得再也不敢說話,只怕這心理陰影不是一般的大。

在臨近天亮的時候,經過了一個晚上的換水,加上雲夕不時地將自己異能用在她身上,到現在,她身上的熱度已經降了下來,甚至連李大夫開的那些藥都用不上了。

只是雖然退燒了,卻還沒醒過來。其他人也陸陸續續醒來,讓雲夕和雲瑤趕緊去休息一下。

雲夕看着窗外已經停了的雨,打算休息一個時辰再出門買書。

她吩咐銀丹熬些小米粥,等小四醒來後喂她吃一碗,順便再去外面買些醬菜。

銀丹一一記下,和妹妹胡楊接下了照顧小四的活。

等雲夕再次起來後,銀丹立即將早飯給她送了過來。雲瑤還在睡,雲夕也不願吵醒她,決定還是讓她睡到自然醒就好。

吃過早飯以後,胡楊跑來告訴她,小四已經醒來了。

雲夕過去看她的時候,她正慢慢吃着小米粥,氣色還算可以。

等吃完一碗後,她張了張口,喊了一句,“雲夕姐姐。”

雲夕還是第一次聽到她喊,怔了怔,旋即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等你哥回來,聽到你喊他,肯定會開心得想上天。”

小四笑了笑,笑容中還帶着一絲的悲傷。

銀丹疑惑道:“姑娘,你怎麼一點都不驚訝呀!”她一開始聽到小四喊人了,震驚地直接摔了碗呢。本來還想看一下自家小姐吃驚地合不攏嘴的模樣,誰知道小姐的反應卻是如此平靜。

雲夕哪裡看不出她想法,虛了虛眸光,“昨晚小四做惡夢的時候,我就聽到她說夢話了。那時候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小四的身子抖了抖,雲夕坐在她牀前,握住她的手,“昨晚,我聽到你一直喊一個名字,什麼雨露姐姐。”

小四眼眶一紅,聲音哽咽,“是俞露姐姐。我想起來了,她死了。”

她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淚不斷往下掉,傷心到了極點。

雲夕勸哄道:“不哭,我們慢慢說。倘若她死於非命的話,我們肯定得爲她報仇,對吧?”

小四點點頭,只是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中滿是恐懼,身子也不斷地顫抖着。

雲夕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帶着安撫的味道。

小四好一會兒才勉強平復了情緒,眼睛因爲哭了一場的緣故,紅腫得像是兔子一樣,“他們都說俞露姐姐是因爲得了髒病死的,可是我知道她肯定是被害死的,被蔣文川害死的!”

像小四這個柔弱溫和的小姑娘,在說起蔣文川三個字的時候,都帶着一股刻骨的恨意。

雲夕懷疑,她口中的那俞露姐姐只怕對她很重要。若是她還記得,肯定是會惦記着爲她報仇。這一點她和賴三一個性子。只怕是她當時受到了太大的打擊,所以才一時沒有了這方面的記憶。昨晚受了刺激,只怕又再次回想了起來。

雲夕只是靜靜地聽小四說,然後從她的話語之中,拼湊出有用的信息。

“當時在樓裡,俞露姐姐是唯一對我好的人,若不是她一直保護着我,我也不能安安穩穩地活着。”

“我被賣進去,都不敢說話,他們以爲我是啞巴。俞露姐姐便讓我裝作啞巴,至少這樣被客人看上的機會比較小。”

“那個時候,俞露姐姐被蔣文川給包了,只是我們都知道俞露姐姐只是擋箭牌,蔣文川根本不曾碰過她。”

“我看到了,看到蔣文川和蔣夫人抱在一起。”

“俞露姐姐爲我求情,說我是啞巴,又不會寫字,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小四抽抽噎噎的,哭泣聲裡滿是對蔣文川的怨恨,“那時候針紮在我身上,好疼……可是我不敢喊出聲,我是個啞巴。我不能說話的!”

她情緒激動起來,甚至有些喘不過氣來。

雲夕連忙制住她,語氣溫柔中帶着誘導,“來,深呼吸。吐氣,再深呼吸,再吐氣!”

小四下意識地跟着她的話做,情緒這才平復了下來,她的手緊緊抓着雲夕的袖子,直接把雲夕的衣服抓得皺了。

雲夕看着滿是水汽的眼睛,一字一頓認真說道:“你放心,無論是你,還是俞露,我們都會爲你們討回公道的!”

小四點點頭,露出一個似哭非哭的笑容,“我相信你。”

她原本燒就剛退不久,剛剛情緒又大起大落的,狠狠哭過一場,睏意一下子涌了過來,讓她眼皮越發沉重。

雲夕聲音溫柔,“睡吧,好好睡一下,醒來就沒事了。”她不自覺用上了自己的異能,那異能帶着一種讓人安寧的氣息。

小四眼一合,直接倒了下來。

雲夕將她重新安置在牀上,被子蓋好。眼中閃爍着滔天的怒火。

從小四的描述中,她多少明白了整件事的真相串聯了起來,推測得**不離十。原本她以爲蔣夫人是在外頭有人,誰知道她的對象卻是她的繼子,她嫡姐留下的兒子。當時照顧小四的那個青樓女子俞露,的確是一個難得的好姑娘。

一個啞巴,給人的威脅性是最小的,甚至還會讓人產生一些同情。在青樓裡當啞巴的小四,在俞露的保護下,日子應該過得還可以。當時的蔣文川,爲了掩蓋自己和繼母的姦情,索性做出流連花街的姿態。

只是那時候不知爲何,俞露和小四不小心撞見了她們的姦情。俞露以小四啞巴不可能說出秘密爲理由,懇求蔣文川放過她。

蔣文川爲了驗證真相,狠狠折磨了小四,只怕各種刑訊都上過。

若不是小四死死忍着,甚至不曾發出半點的聲音,只怕她那時候會步上俞露的後塵。這段折磨的記憶太過痛苦,纔會讓她下意識地選擇了遺忘。

後來她被自己的哥哥救出來後,儘管沒有這段記憶,仍然潛意識地保護自己,不敢說話,不肯識字。

至於昨夜被追殺的路大夫,也是蔣文川爲了保住他和蔣夫人的秘密而下的手。不,他應該不僅是想要保住秘密,還想要保住這個孩子,不然就不會讓路大夫開安胎藥,寫一些注意事項了。

想到小四曾經的遭遇,想到那無辜受死的俞露,雲夕心中的怒火幾乎要讓她整個人燃燒起來。倘若蔣文川現在出現在她面前,只怕會被她直接大卸八塊,替她們報仇。

不,僅僅只是殺了他太便宜他了,至少得讓他身敗名裂,人人唾棄纔是。

銀丹也是一臉的憤怒,任誰知道發生在小四身上的事情,都會爲她心疼,爲那死去的俞露悲傷,同時痛恨起那蔣文川。

雲夕吩咐銀丹,“你好好照顧小四。”

銀丹認真點頭。

雲夕剛走出房間,賴三也從那秋意樓中回來了,身上還帶着淡淡的脂粉味,眼裡佈滿了血絲。

雲夕還沒同他說自己從小四那邊打探得出的消息,賴三已經先開口道:“那俞露,在死前據說曾經被那蔣文川給包養過一陣。蔣文川昔日甚至想要將她納爲妾室,這件事在當時差點將他父親蔣老爺給氣得一命嗚呼。”

“後來俞露得了那髒病,一命嗚呼後,蔣文川據說對她也有幾分感情,甚至還親自給她下葬。那時候的秋意樓不少姑娘都羨慕她,雖然命運多舛,卻有一個深情厚誼的恩客。”

雲夕聞言,嘴角帶出一抹諷刺的笑意。這所謂深情厚誼,背後真相卻是那麼令人發涼。俞露不過是一個可憐的犧牲品。

她將小四說的那些事情,一五一十告訴賴三,賴三一下子就炸了。

他睚眥欲裂,額頭上的青筋直接冒了出來。

雲夕說道:“你現在過去殺了他也於事無補,反而會害的自己身陷牢房中。還不如好好謀劃如何爲小四報仇。”

總不能讓那俞露白死,讓小四這些年的委屈白白忍着。

從小四剛剛的說法,俞露之所以會得那病,只怕也是蔣文川下的手。爲的便是將她滅口,俞露或許心知這事,沒有選擇爆出,應該就是爲了小四。

她脣角揚起了冰冷的弧度,五官因爲這份冰冷的戾氣顯出了精緻凜然的美感,“其實想要報復蔣文川很簡單,只需要讓路大夫去狀告蔣文川殺人滅口,順便桶出小蔣氏懷孕的消息就可以了。”

賴三點點頭,“我送他去公堂,順便將昨晚抓到的那些人一起送到公堂上。”那些人猜也知道肯定是蔣家的下人。

雲夕目送他匆匆忙忙帶着昨晚救下的路大夫出門,垂下眼瞼,久久不語。

……

“你在想什麼呢?怎麼站在風口這邊吃冷風呢?”

燕翎的聲音將她喚醒。

雲夕回過神,瞧見她身後帶來的一個木箱子,扯了扯嘴角,“這些書是借給我的嗎?”

燕翎點點頭,“對啊,這些是我從我爹的書房中找出來的,對了,其中用黑盒子裝的那些書,可珍貴了,你可得小心點。若是不小心弄壞了,我爹會和我拼命的。我費了好大口舌才說服他的。”

雲夕原本暴虐的心情因爲好友的體貼而被按了下來,她勾脣淺笑,“這些書,我打算先請人抄寫玩後,再拿抄寫的那些書去印刷。”

燕翎笑了笑,“可惜我字寫得實在不好看,就不幫忙了。”

這方面雲夕早有主意,笑道:“哪裡需要你幫忙,以你那蝸牛一樣的速度,一個月都未必能抄一本。等你抄好,黃花菜都謝了。”

她看向燕翎身後,疑惑道:“奇怪,藍辛今天沒和你一起來?”

藍辛的武功實在不錯,應該說是戴家那段時日所招的護衛中,身手最好的一個。生怕女兒被白衣教帶走,戴夫人可是讓藍辛片刻不離的。

燕翎難得扭捏了起來,期期艾艾的,半晌才憋出一句,“他昨晚淋了一天的雨,結果發燒了,今天早上才燒退呢。”

她眼中閃過一絲的茫然,難得表現出不知所措的一面。

雲夕暫時放下蔣文川的事情,八卦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嗎?”如果只是普通的發燒,燕翎哪裡會是這個反應。

燕翎咬了咬牙,旋即拉着雲夕到房間,關上門纔對她說道:“藍辛就是溫梓然。”

“咦?”雲夕這下是真的吃驚了。細一回想,又覺得這似乎很正常。溫梓然對燕翎的感情,雲夕可謂是旁觀者親,當時他回到京城後,加上他繼母弄出那麼一出,雲夕還以爲這兩人沒希望了。

結果沒想到溫梓然居然選擇易容,繼續呆燕翎身邊。難怪呢,難怪他那天會來找雲深幫忙,只怕這易容就是雲深幫忙搞的鬼。

她看着燕翎臉上難得的迷茫,裝作義憤填膺的樣子,“他真是太過分了,居然再一次欺騙你。我看啊,你還是趕緊將他趕出去的好。”

燕翎連忙道:“他昨晚淋了一天的雨,燒纔剛退呢,哪裡能那麼狠心對他啊。”

雲夕笑容透着幾分的狡黠,眼中笑意點點,“反正他是習武之人,身體很健康的,就算把他趕出去也死不了人的。”

“那怎麼可以!”燕翎不滿道,等瞧見雲夕臉上壓抑不住的促狹笑意,忍不住伸手擰了擰她的腮幫子,“好啊,你故意打趣我呢。”

雲夕連忙避開來,“不,我只是幫你認識一下你內心真正的想法。你對於他欺騙你這事,生氣嗎?”

燕翎說道:“我也不知道呢。不過他這段時日的確是救了我不少回。只是……我不明白,他幹嘛非要隱姓埋名呆我這邊呢,是爲了報恩嗎?其實我並不需要他報恩的。他家那時候也送了不少禮物過來,也算恩怨兩清了。”

“因爲他喜歡你啊。”雲瑤脆生生道。

雲夕和燕翎同時轉頭,卻看到雲瑤從牀上坐了起來,顯然剛睡醒的她將她們之間的對話都聽見了。

燕翎有些懊惱地咬着下脣,她剛剛直接拉雲夕進屋內,都沒注意到雲瑤睡在裡面。

雲瑤從牀上下來,人小鬼大道:“他喜歡你,想要保護你。可是之前溫家鬧出那麼一遭,他擔心你根本不願見他,索性用這種法子留在你身邊。”

她搖頭晃腦道:“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這話是雲夕有一回無意間看到一本小說而發出的感慨,沒想到雲瑤居然記住了,還用在這種場合。

雲夕直接撐不住笑了。燕翎氣鼓鼓地瞪着雲瑤,瞪了一會兒,自己忍不住也笑了。

“你想多了,我又不是多麼國色天香的大美女,哪裡值得他這般費心。”

雲夕認真說道:“我覺得你很好,值得最好的人傾心對待。他若是看上你,只能說他眼光不錯。”

雲瑤說道:“你若是不喜歡他的話,我過去幫你拒絕好了。”

燕翎白了雲瑤一眼,“就算我要拒絕,也是應該我自己拒絕才是。我纔不需要別人幫我。”

她回想起這段時日藍辛跟在她身邊的場景,無論誰知道一個侯爺世子,這般處心積慮,改頭換面留在自己身邊,只是因爲喜歡她,都會有淡淡的虛榮感和喜悅的心情吧。

只是對於溫梓然,燕翎也沒弄明白自己對他的想法。說惱怒是有的,但是惱怒過後,也的確涌現出淡淡的欣喜和羞意。

在楚州這裡,作爲同知之女,她也是備受追捧的,唯一摔的跟頭就是在表哥那邊。只是其他人追捧她,更多的是看在她的身份上,而不是爲了她這個人。

但是溫梓然並不一樣,他身份明顯高出她不止一截。以他的人品相貌,在京城中,哪裡找不到比她好一百倍的姑娘。

一時之間,燕翎有些不敢相信,也有些茫然。

她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她並不討厭溫梓然。

或許一開始會惱怒對方的隱瞞,但是當她從家裡出來,來到雲夕面前後,那點淤積的惱怒便慢慢被澆滅了。

雲夕也沒打斷她的思考,只是拉着雲瑤,準備出去。

燕翎回過神來,也跟着她們走了。

想不明白,那就暫時別想了。她一向是這個性子。

等雲瑤吃過早飯以後,藍辛來了……不,準確來說,應該稱呼他爲溫梓然纔是。

溫梓然已經卸掉了臉上原本的易容裝扮,恢復了原本俊美的容貌。因爲初愈的緣故,他的臉色還有些白。

儘管他沒有開口說找誰,但是誰都看得出他是因爲燕翎而來的。

燕翎臉上閃過一絲的尷尬,她剛剛纔被雲瑤點醒,又乍一見溫梓然,整個腦子此時可謂是一團亂麻,那複雜的少女心事實在難以用言語描繪。

溫梓然看着她閃躲的視線,臉上閃過一絲的黯然,“我知道你大概不想看到我。”

燕翎張了張口,直覺地想要反駁,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只是沉默地看着溫梓然。

這難得安靜的姿態落在溫梓然眼中,更像是默認,他不覺苦笑。昨天的他,因爲淋雨的緣故,雖然最後成功等到了那在雨中開放的曇花,可是回去後卻直接發燒了。

他沒有想到,燕翎發現後,居然會照顧他,還爲他請來了大夫。結果臉上的易容面具,在他人事不省的時候,就這樣掉了下來。

這麼快的身份暴露明顯出乎他原本的意料之中,他一開始想要在培養更多的感情後,再暴露的。

只是……

溫梓然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勉強對燕翎笑了笑,“如果你不想見到我的話,我可以離開。”

雲瑤聞言,忍不住拉了拉燕翎的袖子——她覺得溫梓然可比燕翎先前那個表哥好多了,單單這份用心就讓人動容不已。

溫梓然從袖子中拿出一個白色絹布做的袋子,那袋子看上去分外眼熟,雲夕她們昨天下午也人手拿到一個。

溫梓然語氣溫柔,“我昨晚守了半天,總算是守到這開放的曇花。靈隱寺的曇花十分靈驗,你帶在身上也好。”

燕翎吶吶開口:“這個你還是自己帶吧,我自己也求到了一個的。”只是她運氣比溫梓然好多了,排隊一排進去就排到了,不像溫梓然,還弄得自己發高燒。

事實上,若是沒有昨晚那陣雨的話,排隊等花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溫梓然還真未必能等到……

他看着燕翎,語氣雖然依舊溫和,卻十分堅定,“我知道你有,只是我還是想送你。”

燕翎抿了抿脣,最後還是接過了那袋子,花瓣的馨香隱隱傳了過來。

溫梓然釋然一笑,轉身就要離開。

體內突然涌現出一股的衝動,開口喊住了他,“等等!”

溫梓然頓了頓腳步,卻沒有轉過身。

燕翎開口道:“你身體還沒好全呢,要去哪裡。”

溫梓然轉過身,語氣帶着一絲的黯然,“你不願見到我,我自然也不想留在你面前礙你眼。”

燕翎簡直想要跺腳,惡狠狠道:“你就這樣一走了之,萬一身體沒好全,更厲害了怎麼辦?哼,我可變不出一個健康的你和你家人交代。”

雲夕忍不住嘴角的上揚,其實燕翎這已經算是變相的服軟了。

溫梓然轉過身,說道:“我爹他們並不知道我來到這裡,就算我真出了事,他們不會找你算賬的。”

燕翎簡直要被氣笑了,難不成真要她開口挽留不成。她惡狠狠地道:“你可是拿了我們家這個月的工錢,難不成想要捲款而逃不成?”

溫梓然笑了,眸光中蕩着輕輕淺淺的暖意,“其實我可以多領幾個月的工錢的。”

燕翎看着他臉上了然而帶着小得意的笑容,不知爲何,感覺臉頰有些燒,她抿了抿脣丟下一句“隨便你吧”,然後轉身直接進屋裡。

雲夕看着溫梓然,眼睛微微眯起,“臉上抹的粉要掉了。”

溫梓然下意識地伸手抹自己的臉。

雲夕才笑道:“騙你的!”

然後轉身也跟着進去,她只不過是幫燕翎找回一點場子罷了。她哪裡看不出溫梓然使用的是苦肉計,一邊白粉將臉色弄得更蒼白一點,另一邊又用以退爲進的模式,讓燕翎心軟。

燕翎這個傻子,一下子就心軟了,甚至都不計較他之前的欺騙。雖然溫梓然對燕翎心意是沒的說,但云夕還是想要敲打他一下,別以爲燕翎單純又心善,就可以隨意拿捏她。

只留下溫梓然站在原地,無奈地搖頭——幸虧他喜歡的是燕翎,不是雲夕,這姑娘伶牙俐齒又聰穎非常,一不小心就要被對方給謀算了。這麼一想,他不自覺對能夠拿下雲夕的好友雲深肅然起敬。

這位真是真高手啊!

聰明的女子太難纏,還是燕翎這樣的剛剛好。

……

幸虧雲夕不知道溫梓然的腹誹,否則她非要給溫梓然的追求之路塑造一些障礙,好讓她知道女人小心眼起來是很可怕的。

她走進去的時候,看見燕翎正對着那白色的娟袋默默出神。

她笑了笑,上前推了推她。

燕翎臉一紅,將袋子小心收好,說道:“對了,我們等下出去買書嗎?”

至於她帶來的那箱子書,雲夕在剛剛就讓人搬到她房間去了。

她搖搖頭,想起了蔣文川,臉上原本的笑意收了起來,“早上不買書……等下,我帶你去看一場大戲,現在過去的話,正好可以趕上**劇情呢。”

這時候路大夫應該已經狀告了蔣家,就不知道蔣家要如何應對了。

在人證物證接在,而且小蔣氏還懷孕的情況下,蔣家根本沒有勝算。

燕翎的注意力立即被轉移了,“什麼?看什麼好戲?”

雲瑤也坐了下來,眼巴巴地看着雲夕。她照顧完小四後就去睡了,所以對於小四以前的事情還真不瞭解。

雲夕將來龍去脈一扒拉,兩人果真都憤怒了。

“那小蔣氏看上去溫柔可親,沒想到卻是那樣的人!”

“還有蔣文川,先前他妻子去世,他一直不願續娶,大家還誇他對妻子情深義重呢,沒想到內心卻是這般污濁狠毒。”

不用雲夕多說什麼,兩人一臉急切地要去衙門,看看情況如何。

正好這時候小四也重新醒了過來。

雲夕同她一說,她也表示要一起過去。雲夕心知她更多的是想要看到蔣文川的下場,雖然有些放心不下她身體,可是在小四懇求的眼神下,還是答應了下來。

在馬車上,小四忍不住問道:“那小蔣氏,會有什麼下場?會死嗎?”

雲夕怔了怔,低聲道:“下場大概不會太好吧。”出軌,而且對象還是自己的繼子,世人怎麼可能容得下她的存在,只怕到時候對她的討伐會比蔣文川更厲害。世道對女子就是如此的不公。

小四說道:“其實,那時候,她也爲我求情了的。”

雲夕神色淡了下來,最後只是嘆了口氣,“她和蔣文川朝夕相處,怎麼可能不瞭解他的性子。或許她曾經選擇阻止,可是她最終還是選擇了縱容對方的罪惡。”

小四神色暗淡,“是啊,至少俞露姐姐的死,她肯定是知道的。”

雲夕聲音帶出了一絲的諷刺:“也不知道她這些年做的那些善事,是否爲了贖罪。”

馬車緩緩地停下,知府府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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