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是蘭花淡淡的馨香,拿在手中的緋色帖子字跡清秀,顯然是唐婉親手所寫的,就如同她本人給人的感覺一樣,溫婉中帶着一股的堅韌。
唐婉邀請她在這個月二十六號時,去唐家赴宴賞花。
雲夕脣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對立秋說道:“去查查婉兒邀請了哪些人過去。”
立秋點點頭,不到半天就調查出來了。這也是因爲唐婉大大方方的,不曾想過隱瞞的緣故。唐婉這次的賞花宴,包括雲夕在內,一共邀請了二十個姑娘。她所請的客人,也頗爲講究。
一部分是蘇婉平日來往較爲密切的,還有幾個則是和李玲蘭走得比較近的——這幾個皆是在家頗爲受寵的庶女,其中還包括了一些平時和蘇婉不怎麼熟的,其中雲夕就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熟人,比如陶歡歡和陸翊染。
她眉毛微挑,只怕這些人不少都是所謂的見證者,蘇婉這是打算好好打臉李玲蘭啊。就不知道李玲蘭會不會找理由不去,不過想來她現在名聲可謂是如日中天,加上心氣又高,自信不會輸給任何人,肯定是會過去的。
她興致勃勃地給蘇婉寫了回帖,表示自己會過去,然後回花房,打算挑選一盆蘭花送蘇婉。蘇婉先前對她不可謂不厚道,送來的那些書籍,皆是所謂的絕版孤本。雲深在書房中看到後,都驚訝了一回,感慨蘇家不愧是書香世家。
雲夕這才知道,那些書的價值比她想象中還要更高一些,早就有心好好回禮一番。
她眨了眨眼,心想:就如同牡丹一般,蘭花各種顏色皆有,以純色素心爲貴。所謂的素心,便是花瓣的顏色純淨、無雜色。純黑的蘭花那是沒有的,最多也就是黑紫色,所以最爲珍貴。對於文人而言,他們更偏好純綠、純黃、純白這些素雅的顏色。
雲夕這裡所養出來的宋錦旋梅,花瓣皆是素心,葉姿優雅。雲夕先前也讓人打聽過李玲蘭培養出來的那盆宋錦旋梅,舌面上不可避免地有一個紅點。雲夕的可不存在這樣的問題。這樣一對比,雲夕這幾盆蘭花,不僅是宋錦旋梅,而且還是難得一見的素心,直接高出李玲蘭那盆。
她眨了眨眼,直接選了純白素心的那盆宋錦旋梅,打算等那天帶過去給蘇婉當禮物。
……
蘇婉邀請諸多名門貴女參加賞花宴的事情也傳了出來,在知道名單中還有李玲蘭後,不少人都嗅到了其中的鋒芒味,聯想起前些天李玲蘭的名聲之盛是建立在踩着蘇婉的基礎上。
就算蘇婉平素表現得再是溫柔周到,大家也不認爲她邀請李玲蘭僅僅只是爲了單純地賞花喝茶,不由都激動了起來。若不是這賞花宴得有請帖才能進去,他們都恨不得現場圍觀一下兩大美人之間的決鬥。還有賭場直接擺起了賭盤,打賭到底最後哪邊會贏。
李玲蘭挾花魁的名頭,賭她的倒是人比蘇婉的高出不知道多少。
大家的想法也十分簡單:倘若蘇婉手頭真的有什麼好的蘭花,爲什麼不直接拿去參加蘭花節呢?李玲蘭的勝率一時居高不下,也有一部分人抱着僥倖的心態選了蘇婉,蘇婉的賠率足足有十倍,可見大家對她實在信心不足。
當雲夕聽說蘇婉私下讓丫鬟給她自己壓了五千兩後,差點噴出口中的茶水。
蘇家雖然是書香世家,家世清貴,只是終究是文人清流,平日的吃穿用度,比起侯門公族,終究還是相形見絀。當然話也不能這麼說,蘇家若是願意將自家收藏的那些字畫、孤本拿出十分之一拍賣,幾十萬兩輕鬆到手。
不過以蘇老爺子的性子,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把寶貝藏品給賣出去。
蘇婉最算再受他疼愛,這麼多年來,能攢下個五千兩已經算不錯了。只怕這五千兩銀子是她多年的體己。
直接壓了自己五千兩,可見蘇婉對自己是充滿了信心。
雲夕拿出手絹,輕輕擦拭了一下嘴角,對立秋說道:“咱們也拿出五千兩銀子,壓蘇婉。這可是十倍的賠率呢!”
雲瑤聽說這件事後,也跟着壓了三千兩銀子,還對雲夕笑道:“到時候我就等着收三萬兩回來了。”
雲夕笑了笑,“這錢若是虧了,你到時候可別哭鼻子哦。”
雲瑤下意識地皺了皺鼻子,旋即說道:“我纔不會哭鼻子呢!大不了再賺便是了。”
現在的她,在杜家是除了雲夕以外,最有錢的人。誰讓她寫的那兩本小說,在京城中發售後,銷量居高不下,直接壓下了其他的小說,特別是追捧的女粉絲不少。
這些女粉絲,支持起作者那叫一個兇殘。那種所謂的“買三套。一套收藏,一套安利、一套欣賞”什麼的都弱爆了,像陸翊染,要買直接買一千本!還時常讓戲班子排演上面的劇情。
別的州也有不少的書商趕到京城來,進了不少書回去。
因此從前年第一本出版到現在,雲瑤最少賺了兩萬兩銀子,加上她其他的店鋪抽成分紅,這幾年來竟攢下了三萬多兩銀子,成爲了小富婆。
雲夕搖搖頭,又對立秋、霜降等人道:“你們要不也去壓些銀錢,若是虧了的話,我就補給你們。”也算是這幾個人一直都勤勤懇懇的福利。
立秋俏麗一笑,“我和霜降都壓了五十兩呢,只希望蘇姑娘能讓我們發筆小財。”
雲夕想了想,好笑道:“蘇婉若是成功打臉回去的話,咱們幾個又壓了那麼多銀錢,到時候賭場不得虧死?”
單單她、雲瑤和蘇婉,到時候賭場就得給十三萬兩了。
銀丹道:“我看未必呢!我聽聞那武家的少爺,對李玲蘭可謂是一往情深,特地壓了一萬兩銀子支持她。還有不少商人,也覺得李玲蘭勝率不低,直接壓了好幾萬兩呢。”
她在聽到這些的時候,心情十分複雜。這些人爲了一個打賭,輕描淡寫就甩下幾萬兩銀子,都可以買一千個她和妹妹了。
也是她和妹妹運氣好,才能遇到小姐這麼好的主家。
雲夕歪了歪頭,對立秋說道:“你可以去放出消息,告訴李玲蘭,蘇婉根本就不相信她能養出好的蘭花,覺得只是李家拿錢收買人的。”
嗯,以李玲蘭的性子,到時候肯定會將她那一盆的蘭花帶過去做對比的。
這樣才更有趣不是嗎?
立秋聽出雲夕的言外之意,忍笑點頭,轉身就出去佈置這件事了。
雲夕繼續道:“銀丹你也可以問一下雲深,是否要小賺一筆?”這可是十比一的賠率呢,不趁這個機會撈一筆是傻子。
雲瑤突然拍了拍手掌,說道:“我也去和爹和娘說這件事。”正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
雲夕點點頭,“還有朵朵也一起說吧,讓立秋去下注,別傳的大家都知道。”
順便給燕翎送了封信,提醒她可以趁機給自己賺點嫁妝。
至於其他人,她懶的去提醒了,若是反而傳的大街小巷都知道那就不好了。還是現在這樣就可以,讓親近的人能夠發筆小財。
五萬兩……雲夕也是得賺好幾個月的,她迫不及待地要等待着二十六號那天的到來。
……
二十六號那天,天空碧藍如洗,輕輕吹拂的微風能夠輕而易舉地消解人心底的煩悶。
雲夕一大早就起來了,她清洗完臉,在臉上抹上了一點滋潤皮膚的面膏,再畫上精緻的妝容。她平日即使未施粉黛,也猶如清水芙蓉,盛妝後,更是明豔動人,讓人無法逼視。
一身淺藍色的月華裙穿在她身上,行走之間宛若隨時都要羽化成仙的仙人,縹緲出塵。
雲夕讓人將那盆素心的宋錦旋梅在外面放一個玻璃罩子,一面不小心磕了碰了。雲夕先前來京城時,爲了花房中的這些花,特地在玻璃店定製了好些玻璃罩子。
雲夕想了想,又說道:“在罩子外面再籠罩一塊布吧。”
霜降點點頭,今日是立秋和她陪同雲夕一起出門的。之所以帶立秋不帶銀丹,也是因爲立秋知曉京城中的諸多消息,對京城裡那些有名姓的人物更是瞭若指掌,保不齊什麼時候就會用到。
雲夕坐上馬車,馬車緩緩向蘇家前進。
等下馬車後,蘇婉的丫鬟瑤池在茶室見到她來,立刻迎了出來。瑤池本身是蘇婉爺爺那邊使喚的人,在紅杏成爲了蘇家的義女後,她爺爺蘇盛便將這位平日使喚的大丫鬟送到孫女身邊。瑤池心中清楚杜雲夕在自家小姐心中的地位,因此待她很是恭謹。
雲夕笑了笑,吩咐人將馬車上的蘭花搬下來。
正巧兩輛富麗堂皇的馬車停了下來,在前頭的那輛翠蓋朱纓的華車上走下一身大紅石榴裙的陸翊染,陸翊染見到她,綻放出一個笑容,“真巧,雲夕。”
雲夕笑着同她走在一起,“我卻沒想到你也會來呢。”陸翊染同蘇婉本來就是不同的圈子,來往並不多。
陸翊染笑得眉眼彎彎,“你知道的,哪裡有熱鬧,哪裡就有我嘛。”
她這話可謂一語雙關。
雲夕笑笑沒說話。
另一輛馬車上,也同樣走下了李玲蘭。李玲蘭今日穿着月白色的裙子,裙襬繡着幾株的宋錦旋梅,看上去清純可人。
李玲蘭見到她們兩人,在最初的怔忪後,揚起了一個溫和的笑容,“見過杜郡主,見過柔嘉郡主。”
李玲蘭後來也打聽到那天同文明月在一起你的姑娘便是名滿京城的杜雲夕,懷抱着一絲的惡意,便讓家裡的下人在放出流言的時候,順便踩了雲夕一腳。
在見到盛裝打扮的雲夕時,她也不得不承認,這位的確是不輸給她的美人,也幸虧已經定親了,不然按照文明月對她的喜愛,她根本沒有機會嫁入文家。
雲夕還有,至少挺給面子地打了聲招呼,“李姑娘。”
至於陸翊染,直接轉過頭同雲夕竊竊私語,根本不搭理李玲蘭。她作爲備受天子寵愛的郡主,也不需要給李玲蘭什麼面子。她本來就討厭連自己身份都看不清的囂張庶女。
“唉,你丫鬟手裡拿着的又是什麼?”
雲夕回道:“是我在家閒着沒事時種的蘭花,也算勉強能拿得出手,蘇婉喜歡蘭花,我便索性送給她了。”
陸翊染驚訝:“看不出你們兩個的關係挺好的。”
雲夕笑了笑,“只是投緣罷了。”
兩人聊天的時候,有意無意地冷落了李玲蘭。
李玲蘭有些不甘,端着一張笑臉說道:“真巧,我今天也帶來了一盆蘭花呢。”
陸翊染猜也知道她肯定是將自己那盆獲獎的宋錦旋梅帶來,直接道:“哦,你帶來的蘭花也是要送蘇婉的嗎?沒想到你倒大方。”
李玲蘭花了好大力氣才從採蘭人手中買下這宋錦旋梅,並且培養了將近半年,她手頭也就只有這麼一株,哪裡捨得送出去,她說道:“只是今日正好是賞花宴,所以我才帶了過來,也讓大家一起欣賞一下。”
陸翊染嗯了一聲,說道:“原來不是送人的啊。嘖,我還是將你想的太大方了。果真是庶女出身,小家子氣,上不了檯面。”
她每一句話都直接指向李玲蘭最不希望別人提起的部分,簡直是往人家的傷口上撒鹽,李玲蘭氣得再也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臉都歪了。
雲夕差點噴笑出聲。也就只有陸翊染這樣身份尊貴,又不怕得罪李家的人才敢如此損她。就算是李玲蘭的父親李侯爺在現場,也是不敢說什麼。
陸翊染在往李玲蘭胸口插了好幾把刀後,轉頭對雲夕道:“咱們進去吧,說不定看在你份上,蘇婉還會將平日收藏的蘭花茶拿出來呢。”
她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瑤池這位蘇婉身邊的大丫鬟,是爲了迎接雲夕而出來的,由此可以看出雲夕在蘇婉心中的地位。
瑤池笑了笑,說道:“小姐早將壓箱底的好茶給拿了出來。”
這話倒是承認今天喝的茶是蘭花茶。
幾人一起慢慢走着,將李玲蘭和她的丫鬟落在後面。
一個二等丫鬟得了瑤池的眼色,也上前領着李玲蘭。
一等丫鬟和二等丫鬟在服飾上本身就有些許的差別,能夠分辨得出。李玲蘭看帶着雲夕的一等丫鬟,心中怒火燃燒得越旺,加上先前陸翊染字字句句將她往地下踩,杜雲夕還在旁邊看熱鬧。
她覺得這些高高在上的嫡女根本就是故意看不起她。作爲庶女出身,她對身份尤其的在意。
她咬緊牙根,纔沒讓自己情緒徹底爆發,長長的指甲更是掐進了手掌心,隱約有血絲滲出。
她深呼吸一口氣,勉強擠出一抹的笑臉,對那丫鬟說道:“勞煩帶路了。”
……
走在前頭的雲夕忍不住對陸翊染說道:“真難得會見到你如此針對一個人。”
陸翊染嘆了口氣,說道:“她姐姐李玲梅小時候也是同我玩過的人,明明是千尊玉貴的嫡女,在家的吃穿用度皆不如一個庶女。加上那李玲蘭心思不正,踩着你揚自己的名聲,若是不給她一個難看,她真以爲自己多能耐了。”
雲夕心中感動,笑了笑,“那還真是謝謝你了。”
陸翊染唉喲了一聲,“你若是要真感謝我,不如告訴我,你那美容館什麼時候纔開呀。”
雲夕笑道:“四月二十。”
那天正好是她的生辰,也算是小小地慶祝一下。
陸翊染頷首道:“到時候我一定要好好過去支持一番。”
兩人說說笑笑的,瑤池已經將她們領到了花園中。
花園中種植了各種的蘭花,雖然不是什麼名貴品種,卻看得出都是精心照顧過的。品種繁多,卻不顯得雜亂,看上去反倒十分舒服。
這花園的門口牌匾上還寫着三個字——倚蘭園,字跡一看就屬於蘇婉。
園裡已經來了五個姑娘,其中陶歡歡早就到了,在那邊啃着糕點。蘇婉一身淺紫色的裙子,眉目如畫,溫婉可人。
看到雲夕到來,她臉上的笑容也真誠了幾分,“雲夕、柔嘉郡主,你們來了。”
雲夕微笑着同她致意,“我想不出別的禮物,索性帶了一盆平日侍弄的蘭花過來。”
蘇婉眼睛亮了亮,說道:“那定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
陸翊染直接坐下,撿起一塊點心,慢慢吃着,驚訝道:“這點心也是用蘭花做的?”
蘇婉含笑點頭,“這幾日正好琢磨出了一些新鮮的點心,大家可不要嫌棄。”
陶歡歡搖搖頭,“不嫌棄不嫌棄!沒想到蘭花做成糕點還蠻好吃的。”
陸翊染道:“我倒是更期待傳說中的蘭花茶。”
這時候李玲蘭也來了,現在的她倒是收拾好了情緒,語笑嫣然地同大家打招呼。雲夕發現大家果真十分不待見李家呀,雖然都有迴應,可是態度卻頗爲冷淡,除了兩位本來就同李玲蘭交好的人。
因爲有那兩個她的好友在,李玲蘭被她們不着痕跡地追捧着,心情纔好轉了不少。
大家三三兩兩地坐着,同相熟的好友邊在淡淡的蘭花馨香中,吃着蘭花點心。
蘇婉也開始泡起了蘭花茶。她嘴角噙着一抹溫柔的笑意,泡茶的每一個動作都如同行雲流水般的優雅,帶着某種說不出的韻律,如詩如畫般美好。
雲夕欣賞着這賞心悅目的一幕,連動作都放輕了不少,生怕干擾了面前的美景。同她做出一樣舉動的還有不少人,就連陶歡歡都不啃點心了,呼吸都輕了幾分。
茶香嫋嫋,這茶香中還帶着絲絲縷縷的蘭花香氣,沁人心脾。茶香中多出一抹蘭花香,卻不顯得雜亂,反而相得映彰,完美地交融在一起。
只是聞着這香氣,便猜到定是絕無僅有的好茶,將大家心中的期待感帶到最高。
蘇婉將泡好的茶傾倒在每一個天青色茶盅裡,然後手捧着托盤,笑意盈盈地走了過來,蓮步輕移,身姿優雅閒適,“我許久沒泡這茶了,手藝都有些生疏,若是泡得不好,還請大家多多見諒。”
陶歡歡平日也時常同蘇婉走動,說話間也顯得親近自然,“若是泡得不好,到時候就罰你給我們摘幾朵蘭花好了!”
蘇婉嘆氣道:“每次你一過來,我這倚蘭園的蘭花就要遭殃了。”
雲夕笑道:“那不如罰歡歡給這些被她荼毒的可憐蘭花寫一篇悼詞好了。”
陶歡歡立刻苦着張臉,“還是別了,我對這些詩啊詞啊,一竅不通,還不如罰我摘蘭花呢。”
陶歡歡爲人活潑,心胸寬廣,被打趣也不生氣,十分開得起玩笑。因此大家紛紛打趣她,氣氛一下子就歡快了起來。
雲夕接過其中一杯茶,茶水清澈見底,沒有半點的雜質。她輕輕抿了一口,不僅品嚐到茶香,還有蘭花似有若無的馨香,脣齒留香。
果真好茶!而且同桌上的那些點心搭配起來,味道更是說不出的美妙融洽。
就連一向挑剔的陸翊染都挑不出不好的地方,等到一盞茶喝完,蘇婉所邀請的二十個姑娘也都到齊了。雲夕看到蘇紅杏沒出來,有些驚訝。她以爲以那位的心計,肯定不會放過這個同其他人結交的機會。
估計蘇婉也防了對方一手吧。
雲夕壓下這些念頭,笑意嫣然地同其他人聊天說話。
李玲蘭今日可謂是來者不善,加上剛進門時就受了一肚子的氣,因此在喝完茶,放下杯子後,她便率先點燃了戰火,她微微笑道:“蘇姑娘的養蘭本事,大家都是清楚的,也不知道今日會拿出什麼樣的珍品,也好讓我們大開眼界。”
她停頓了一下,說道:“我今日也帶了我那盆宋錦旋梅,在這樣的好日子裡,正好也可以同大家一起欣賞。”
她話應剛落,她的丫鬟彩雲已經上前將她帶來的蘭花搬了過來。
李玲蘭的蘭花同樣是放在罩子中,當罩子拿開後,那盆宋錦旋梅便出現在大家眼前。緊圓的萼片,優美的葉姿態,宛若聘婷少女。
平心而論,雲夕也不得不承認,這盆蘭花養得的確是很好,花魁的名頭可謂是名至實歸。
大家不由看向了蘇婉,明眼人都看得出,李玲蘭將平日小心珍藏的這盆蘭花拿出來,便是爲了踢館。
一些同蘇婉交好的人,都不由露出了擔憂的眼神——蘇婉若是今日輸給了李玲蘭,只怕就要被踩到地上了。
蘇婉臉上卻依舊是溫和的淺笑,語氣中充滿了真誠的讚歎,“果真是不可多得的好花。”
她吩咐瑤池等幾個丫鬟,“將我那幾盆花也一起拿出來吧。”
瑤池福了福身子,領着幾個丫鬟款款離去。片刻之後,每人手中都捧着一盆的蘭花。
兩個大丫鬟手中皆小心翼翼地捧着金黃花瓣的蘭花。
陸翊染不由發出一聲的驚呼,“這是天逸荷!”她在幾年前,也是看過當時蘇婉培養出來的天逸荷,也不由神魂顛倒。後來知道那盆花被摔壞了後,還分外惋惜。
所有人都只當蘇婉天逸荷的培育只是僥倖,誰料到,今日卻有這個緣法,能夠再次欣賞到傳聞中的天逸荷。
所有人不由精神一振,甚至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那兩盆的天逸荷就會從面前消失。
雲夕揚了揚眉,有些驚訝地看着蘇婉。她先前只送給蘇婉一盆,沒想到蘇婉不到一年的時間內,就養出了另外一盆的天逸荷。
畢竟是自己養過的,儘管兩盆十分相似,雲夕還是一眼認出,左邊那盆便是她送給蘇婉的天逸荷。
兩個丫鬟將兩盆天逸荷放在桌上,其他幾盆擺在旁邊。其他幾盆的蘭花,也是不可多得的蘭花珍品,可是在兩盆天逸荷身邊,終究還是黯然失色。
純粹素心的金黃色,這是許多人心目中夢寐以求的蘭花,甚至還有人認爲天逸荷只是一個傳說,直到昔年蘇婉培育出來了,人們纔開始相信,傳說也是真實存在的。
蘇婉所培育的那盆天逸荷,同雲夕那盆不相上下,各有其美感,擺放在一起,殺傷力可不是簡單的一加一了。
大家看了看這兩盆天逸荷,再看看李玲蘭的宋錦旋梅,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被比下去了。
宋錦旋梅的確是蘭花之首,但前提是沒有天逸荷的存在。
李玲蘭的臉色鐵青,不可置信地看着兩盆天逸荷,嘴裡喃喃道:“怎、怎麼可能……”不是說蘇婉已經江郎才盡了嗎?不是說她先前弄出天逸荷只是僥倖嗎?爲什麼還會有新的?
就連她的幾個好友,都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同她保持距離,大家心中都清楚:李玲蘭這是被徹底比下去了,而且輸的不是一般的慘。誰讓她先前踩人踩得太過高調,這下好了,臉都被打腫了。
陸翊染笑着對蘇婉說道:“蘭花仙子果然名不虛傳,先前我還覺得你這名頭來的僥倖,如今看來,這纔是實至名歸,可不是有的人花掉小錢就可以拿到的。”
“假的就是假的,再怎麼蹦躂,也還是假的。”
任誰都聽得出陸翊染這是在諷刺李玲蘭來位不正呢。
李玲蘭表情扭曲,偏偏一句反駁的話語都說不出來。她的身子晃了晃,若不是她的丫鬟即使扶住了她,只怕就要直接摔在地上。她心中是滿滿的惶恐:這件事傳出去的話,她的名聲怎麼辦?
蘇婉卻搖搖頭,“在雲夕面前,我可擔不起這個名頭。”她指着左邊那盆蘭花,說道:“事實上,這盆蘭花,是去年夏天的時候,雲夕送給我的。後來我才根據蘭花苗,培育出另一株。”
雲夕笑道:“這也很厲害了。即使有苗在,能養出這麼好的天逸荷,難度不是一般的大。”她有異能在手,手頭都只有三盆呢。從桌上蘭花那邊傳遞過來的情緒告訴她,她們都十分喜歡蘇婉。
有沒有用心照顧,蘭花也是感受得到的。
蘇婉在沒有異能的情況下,還能夠養出這麼一盆,雲夕是真心欽佩她。
衆人皆大吃一驚,齊刷刷地看向雲夕。原來真正的大神在這裡!大家居然都沒發現。
陶歡歡笑容燦爛,“反正你們兩個都很厲害,我笨手笨腳的,就算送花給我養,都會被養死。咱們京城也算出了兩個蘭仙了。”
至於李玲蘭先前炒作的名聲,在這一刻都淪爲了笑話。她的那幾個好友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反倒也跟着吹捧雲夕和蘇婉,將見風使舵進行到底。
李玲蘭想起了先前自己踩雲夕的那些話語,一口血差點從喉嚨中噴出來。她曾說過的話,如今都化作巴掌,一道道往她臉上打去。她緊緊咬着下脣,眼中是滿滿的不甘。
雲夕看着她猙獰的表情,心下大暢,她輕啓朱脣,“說起來,我今天送給蘇婉的蘭花也是宋錦旋梅。”
蘇婉聞絃歌而知雅意,“那我們可有眼福了。”
她衝着瑤池點點頭,瑤池再次將雲夕送來的那盆蘭花送來。瑤池也是個促狹的,故意將雲夕的蘭花擺在李玲蘭那盆旁邊,立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雲夕那盆不僅葉姿更爲優美,渾然天成,花朵還是素心,直接將李玲蘭那盆襯成渣了。
不少人先前也是聽過李家放出的流言,在看打臉的一幕,不覺有些好笑,忍不住都輕笑出聲。
李玲蘭死死地盯着雲夕那盆宋錦旋梅,感覺到一陣的天旋地轉,強烈的暈眩如同潮水一般兇猛地席捲而來,她的胸口像是壓着一塊大石頭一樣,讓她喘不過氣。
陶歡歡聲音清脆,“雲夕姐姐,你手中有那麼多好蘭花,爲什麼不去參加?不然魁首肯定是你。”
雲夕輕描淡寫道:“只是隨手養出的,沒覺得自己多厲害,所以才放家裡了。”
其他人嘴角一抽,隨手一養,就能養出天逸荷,養出素心的宋錦旋梅嗎?
蘇婉淡淡一笑,“或許正是因爲你這份恬淡的性子,才能養出這麼多好蘭花。再說了,咱們這樣的人家,養花也就是陶冶情操罷了,哪能僥倖養出一盆好的,就嚷得全天下都知道。”
這綿裡藏針的話語明顯是在針對李玲蘭。蘇婉性子雖好,卻也不是那種任由人搓圓搓扁的人。
李玲蘭感覺大家看着自己的眼神都充滿了諷刺和笑話,又聽了蘇婉這指桑罵槐的一番話,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她的兩個丫鬟焦急地扶住了她。
一個身着杏黃衣裙的少女語帶不屑,“這就暈了?心理承受能力真差,果真是庶女,真是小家子氣。”
李玲蘭的丫鬟臉上露出屈辱的神情,她們也算有點理智,知道自己的身份,就算心中再不滿,也只能壓下。
雲夕淡淡道:“大概是天氣要開始轉熱了,所以她不太適應吧。”
蘇婉想了想,說道:“不如將李姑娘送去紅杏院子中休息一下好了。”
兩個都是心大過天的庶女,倒是挺般配的。
李玲蘭的丫鬟彩雲勉爲其難地擠出一抹笑容,“不用了,我家小姐認牀,我送她回去就好。”難不成還要留下來被這些人給羞辱不成。
兩個丫鬟手忙腳亂地扶着李玲蘭準備離開,雲夕指了指李玲蘭帶來的蘭花,說道:“這蘭花別忘了帶回去,好歹能賣兩萬呢。”
她可是聽說了,李玲蘭在自己身上壓了一萬兩銀子,看來這筆銀子要打水漂了。
伯爺家的一個姑娘道:“不,我覺得從明天開始,只怕只能賣一萬兩了。”
丫鬟彩雲聽到這話,身子一個踉蹌,手一鬆,李玲蘭直接摔在了地上,臉着地,鼻子直接撞到地上了。
雲夕單單看到這畫面,就覺得鼻子很疼。哎喲,不會摔塌了吧?
在這樣的力道之下,原本暈了的李玲蘭也幽幽醒轉了回來。她擡起自己的臉,臉上還黏上了幾顆的沙礫。她感覺自己的鼻子疼得要命,鼻腔一熱,有股熱流涌了出來。
衆目睽睽之下,李玲蘭的鼻血就這樣流了下來,十分狼狽。那張清純柔美的臉再無原本的美感。
彩雲從小服侍她,最是清楚她的性子,心中一片恐慌:她闖下這般禍事,也不知道小姐日後要如何整治她。
李玲蘭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手上是黏黏的鼻血,她眼前一黑,第二次暈厥了過去。
彩雲這回倒是及時地接住了她,兩個丫鬟這回不敢大意,慌忙地將她給扶了出去。
雲夕等人看着這啼笑皆非的一幕,有些好笑地搖搖頭。
李玲蘭的離開,也讓氣氛好了不少。大家欣賞着這幾盆難得一見的珍貴蘭花,在旁邊品頭論足的,喝着蘭花草、吃着蘭花做的點心,感覺整個人似乎都要羽化成仙了一把,可謂是雅緻到了極點。
賓主盡歡後,大家也紛紛向蘇婉告別。
今日的她們可算是看了一場的好戲,等回去以後,一定要好好宣傳一下。
至於雲夕,則被蘇婉留下來說說話。
蘇婉直接將她帶到她房間裡。
雲夕這是第一次來到她房間,乍一看,還是以爲是間書房呢,好幾個書架子上都擺滿了各色書籍。
蘇婉請她坐下,雲夕笑了笑,說道:“託你的福,我這回可是大賺了一筆呢。”
蘇婉怔了怔,很快就明白了雲夕的意思,抿脣一笑,“同喜同喜。”
雲夕眨了眨眼,說道:“不過今天紅杏沒出來,倒是讓我有些驚訝。”
蘇婉意味深長道:“她前幾日染了風寒,自然不好外出見客,不然將風寒傳染給客人就不好了。”
雲夕點點頭,放過了這個話題。只怕這風寒也是蘇婉下的手。
蘇婉卻主動提起,“說起來,我倒是要感謝李玲蘭,不然也沒法將嫁妝錢一口氣賺回來了。”
雲夕忍俊不禁,又有些疑惑,“你孃的嫁妝應該是在你手中吧?”單單她孃的嫁妝,就足夠了呀。
蘇婉臉上的笑意減少了幾分,“之前我孃的嫁妝在我爹手上,雖然後來我拿了回來,上面的田產地鋪也不曾減少,只是一些現銀卻已經沒有了。”
“紅杏比我早出嫁,我爹說她嫁妝太薄,也不好看,便將賬面上的銀錢拿來給她置辦嫁妝了。”
雲夕覺得蘇婉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纔會遇到這樣一個偏心到了極點的父親。
蘇婉看出雲夕在爲她抱不平,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的感激,“我爺爺知道後,很是生氣,倒是逼着我爹,賣了自己的體己。說沒有爲了丫鬟將嫡女丟一邊的道理,硬是讓他拿出兩倍的銀錢。”
雲夕噗嗤一笑,心中懷疑,蘇老爺子只怕是知道紅杏的真實身份,這才故意幫蘇婉做臉。也幸虧蘇婉有疼愛她的爺爺在。
蘇婉道:“你送來的那蘭花我很喜歡,也太過珍貴了,我這裡也沒什麼好東西,只能隨便送你幾本的字帖和書畫。”
說罷,她拿出事先就已經準備好的一個包裹遞給了雲夕。
又吩咐瑤池包兩包的蘭花茶給雲夕帶回去。她見雲夕先前喝了好幾倍,便猜到她大概是喜歡這蘭花茶的味道。
雲夕接過禮物,再次謝了她一回,才同她道別。
與此同時,蘇婉這賞花宴上發生的事情也在京城中傳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