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最傻的情敵,下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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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個時代的大楚人而言,他們吝嗇於在人前表現出自己的太過熱烈的情感,表達含蓄。所以像雲深這樣,直接大庭廣衆之下秀恩愛的,真的不多見。

當衆人看着雲深毫無保留地在人前一次又一次表現出自己對雲夕的感情,說不羨慕是騙人的。此時不知道有多少的姑娘,希望自己將來的良人,也能夠同他這般。他不一定要同雲深這般身份尊貴,容貌俊美,風姿清雋,只要他能夠和雲深這般,無論在什麼時候,都能夠堅定地站在她們面前,護着她們就可以了。

元靈犀遠遠地看着這一幕,轉頭對自己的兩位姐妹說道:“卻不曾想到,這雲世子在對待感情上如此專一深情,這大楚明郡主的運道真是讓人好生羨慕。哪裡像是我們南陵的那些人,一個個都是爲了攀附我而湊過來。”她臉上明明白白寫着對雲深的興致勃勃。

大公主元靈雅作爲先前一直虎視眈眈努力造反的元靈棲的同胞妹妹,卻同自己的兄長截然不同,行事溫柔低調,特別是在兄長被貶爲庶女後,她便越沉默寡言了。

三公主元靈湘倒是孑然一身輕,說話自然更加隨意一些:“這雲世子的確是不可多得的好男子,只可惜已經定親了,我聽說他們明年三月便要成親。”

她多少知道一些元靈犀的毛病,總是喜歡搶別人的東西,從小是這樣,等現在她嫡親的兄長登基後,這毛病更是變本加厲了起來。

元靈犀不在意一笑,意味深長道“都還沒成親呢,一切皆有可能。”

初次見面的時候,她便驚豔於雲深的外貌,後來被騙說他是靠別人養的小白臉,這才產生了惡感,心中也曾嘆息過卿本佳人。在真正打探到身份後,一開始的確體會到了被愚弄的憤怒。這種粉轉黑,黑重新轉粉的歷程,讓她對雲深越發關注。興趣本身就是情愫的開始,越是關注,越是渴望得到。

元靈犀身份尊貴,她哥對她一直是要星星給星星,她什麼都不缺,唯一所缺乏的便是一個願意同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駙馬。

無論是姿容還是性情,雲深都滿足了她所要求的一切。

三公主元靈湘道:“我看那雲世子本身是一心一意之人,哪裡會隨便改變主意。”她覺得有些好笑:若是這雲深輕而易舉變心了,那還會是元靈犀喜歡的那個人嗎?她不就是喜歡他的專一深情?

元靈犀皺了皺眉,哼了哼,“昔年三姑丈同樣心有所屬,同姑姑成親後,不也慢慢扭轉過來,同姑姑恩恩**的嗎?”她眼神微微一閃,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嘴角忍不住帶出轉瞬而過的笑意。

她容貌身世皆是上等,只要同姑姑一般,放下身架,日子久了,自然他會回心轉意。元靈犀不認爲杜雲夕比自己好多少,她能做到的事情,她爲何做不到?更何況,她還拿到了那東西。有那東西在手,她根本不擔心嫁給雲深的問題。

元靈湘終究覺得不妥,她張了張口,還想說什麼。元靈雅卻不動神色扯了扯她的袖子,元靈犀擡眼瞥見元靈犀不悅的神情,自保的想法終究佔了上風。

元靈犀最後看了一眼嘴角帶着淡淡笑意的雲深,扭頭往回走,“我去找哥哥。”

從小到大,她想要什麼東西,便去找哥哥。而她的哥哥也從不讓她失望。

元靈湘皺着眉頭看她離去的背影,然後轉頭道:“姐姐,你怎麼不讓我說下去?我覺得二姐姐因爲人家的未婚夫好,就想搶到手,這種想法很不對。”

元靈湘容貌秀雅,說話也溫聲細語的,像是春風一樣,能夠輕而易舉地撫平人心中焦躁的情緒,“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說一不二,容不得別人的反駁。你這時候說這種話,也只會平白惹她怨恨。”

她沒說的是,元靈犀的語氣充滿了篤定,彷彿只要她願意,就隨時可以抓住雲深的心一樣。這其中顯然有她們所不知道的謀劃。

元靈湘想想也是如此,有些不服氣道:“我就不信了,這種國家大事,皇兄也會依着她。”

元靈雅不可置否一笑,只是笑容帶着幾分的傷感。幾個姐妹中,就數元靈犀命最好,有一個事事依她,護她的兄長。她的兄長元靈棲卻不一樣,空有野心,卻沒有足夠的手段智慧,平白成爲別人的棋子。即使她平時再小心謹慎,在南陵終究還是地位尷尬,生活如履薄冰。

她忽然低聲說道:“或許聯姻於我而言,反而是好事。”

……

雲夕並不知道此時正有人在覬覦自己的未婚夫,應該說在決定和雲深在一起的時候,她便已經有了這樣的心理準備。好東西總是招人惦記。

感情這東西,只要足夠堅固,別人的鋤頭再厲害,那也是撬不開牆角的。

大家回過神來,一些性格張揚的人,直接就吹起了口哨起鬨。

雲夕的臉皮再厚,也經不起衆人的打趣,忍不住板起臉,只是微微揚起的嘴角還是泄露了一些她的好心情。

雲深沒臉沒皮地求表揚,“你就沒有想同我說的其他話嗎?”

雲夕感到頭大如麻,私下說說的話,甜言蜜語是沒什麼問題,可是大庭廣衆下,她反倒不如雲深這個土著人來得直接。千言萬語,只化作了一句叮囑,“酒少喝一點。”

想到這點,雲夕頓時就警惕了起來。喝酒容易誤事,這長明山上覬覦雲深的少女不知道有多少,萬一哪個膽大的直接趁着他不省人事的時候,霸王硬上弓,那她都沒地方哭去。

雲深脣角微微勾起,如同皎皎明月,他點了下頭,然後回到原先的桌子,只是大家注意到,這回他的確沒怎麼喝酒了。

裴正海搖搖頭,他這位上司等成親以後,一個妻管嚴的懼內名聲是跑不掉了。這明郡主纔是真本事,都還沒正式過門呢,就將他拿捏成這樣。只是感情的事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他們兩個又何嘗不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想到這裡,一向流連花叢的裴正海,都生出了幾分的羨慕,不由又往嘴裡灌了幾杯美酒。

雲夕則是把玩着那水晶格桑花,對於周圍好友的調笑,她都一概選擇笑而不語。大家鬧了鬧後,也就轉移了話題。

在雲深贏了別爾哈後,倒是沒有什麼人挑戰他。不過有些人覺得玩不過癮,繼續在臺上繼續玩了起來。

雲夕看身旁的明月臉上開始露出睏倦的表情,乾脆帶明月回去。今晚大家已經玩得差不多了,索性一起回院子,一路上說說笑笑的,也熱鬧。

基本同一個身份層次的人,都被安排到了同一個院子中。比如她左邊是陶歡歡和嚴舒靜的屋子,右邊則是薛瑩瑩和禮部侍郎的女兒陳慧梅。

雲夕剛回自己的屋內,林妙琴看了她一眼,眼神晦澀不明,然後衝着薛瑩瑩微微一笑,“瑩瑩,我有些話想同你說。”

薛瑩瑩皺了皺鼻子,說道:“我困了,不想和你說話。”

陳慧梅本身也是懂眼色的人,連忙道:“我想起剛剛吃烤肉的時候,歡歡昧走了我一條的手絹,我去找她要回來。”

其實她只是找個藉口離開,讓這兩人有單獨的空間說話罷了。

林妙琴等陳慧梅走遠後,才輕輕吐出兩個字,“雲深。”

薛瑩瑩臉色微變,不自覺咬了咬自己的下脣,臉色氣惱,“那就進來吧。”

進屋後,薛瑩瑩讓服侍的丫鬟和宮女都離開,沒好氣看着林妙琴,冷笑道:“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別以爲我會傻到被你當槍使。”原本的她傻傻的被林妙琴幾句話給挑撥了,後來她娘忍不住罵了她一頓,薛瑩瑩才醒悟過來林妙琴的一些手段。

林妙琴垂下眼瞼,看上去卻有幾分楚楚動人的韻味,“以前的我和你是情敵,所以看你百般不順眼,這纔算計了你幾次,還請你別見怪。雲深如此厭惡我,我同他是沒有半點可能性,你也不必如臨大敵。”

薛瑩瑩狐疑地看着她,眼神依舊警惕,她可不會因爲林妙琴示弱的幾句話就心軟。

林妙琴道:“這京城中,除了淑和公主和柔嘉公主,就數我們兩個身份最爲尊貴,才貌門第皆是上選。”

薛瑩瑩有些不甘心道:“還有杜雲夕呢。”語氣在不甘願的同時,還透着隱隱的敬佩。雖然情敵見面分外眼紅,她因爲心儀雲深的緣故,看杜雲夕百般不順眼,總能挑出不好的地方,但內心深處還是十分佩服她的才智。她能夠想出那麼多的好點子,做了那麼多件大事,讓世人對女子刮目相看。這導致薛瑩瑩對杜雲夕的觀感十分複雜。

倘若不是因爲喜歡雲深,她說不定還會主動和杜雲夕成爲好友。

林妙琴道:“今晚雲深對我的態度你也看到了……”她眼中浮現出點點淚意,聲音委屈。

薛瑩瑩難得沒刺她。其實那時候看到雲深那樣對林妙琴,她心中還蠻快意的,畢竟她也看不過去林妙琴這種行爲。倘若雲深沒定親就算了,偏偏人家明明有感情相投的未婚妻,林妙琴還非要湊上去。她作爲郡主,本身有自己的驕傲,不屑用那種小手段去搶男人。

心中最遺憾的便是若是她能在杜雲夕之前認識雲深就好了。

“我是徹底沒有機會了……只是我還是不甘心。比起杜雲夕,我更寧願雲深的妻子是你。若是輸給你的話,我或許就不會那麼難受了吧。”

薛瑩瑩這回卻難得聰明瞭一回,冷笑道:“你還真當我是傻子不成?”

林妙琴道:“不是的,我只是爲雲世子不值。他對杜雲夕可謂是一片深情,可是杜雲夕有了他卻還不滿足,私下還勾搭着文侯爺,得隴望蜀!可恨雲世子被她所迷,竟是看不穿她的手段。”

薛瑩瑩被這信息量很大的話震驚了一回,不自覺問道:“這和文侯爺有什麼關係?”大楚姓氏爲文的侯爺,也就只有文晏回。這位也是不少姑娘暗寄芳心的對象,雖然有文明月這樣一個拖油瓶在。可是文明月只是個庶女,並非兒子,將來總要嫁出去的,所以不少人家對於文晏回趨之若鶩。只是文晏回卻一併拒絕了所有的親事,甚至連下峰孝敬的美人都直接退了出去,簡直就像是不解風情的木頭。

林妙琴道:“你也看到了,文明月十分粘着杜雲夕,若不是杜雲夕刻意籠絡的話,文明月哪裡會如此喜歡她。整個京城的人,誰嫁給文侯爺,文明月都不願,唯獨杜雲夕。這難道不是杜雲夕刻意經營出來的嗎?”

“當年文侯爺,去了一趟鳳凰縣,回來後便表示不願接受皇后娘娘的懿旨,拒絕和蘇婉成親,讓蘇婉淪爲了京城的笑柄。”

薛瑩瑩皺着眉頭,卻還是糾正道:“現在她已經不是皇后娘娘了。”曹皇后已經被廢了,幽禁在宮內,除非出現奇蹟,否則是沒有翻身的機會的。

“自從在認識了杜雲夕後,文侯爺更是謝絕了媒人上門。他們兩人之間若沒有什麼,你相信嗎?”

倘若雲夕知道薛瑩瑩在背後這樣編排她,只怕要大大喊冤了。文晏回一直沒成親,一方面是因爲他身份特殊,有意結親的對象,基本背後都站着皇子。另一方面則是爲了文明月。

“所以我不願讓雲深繼續被杜雲夕這個虛情假意的女人給矇騙,我想要揭穿她的真面目。”

薛瑩瑩隱隱察覺到了什麼,擡眼看她,“你想做什麼?”

林妙琴從懷裡拿出一個瓶子,說道:“這裡面裝的藥,吃下後對人體無害,只會讓人吐露出真言。將這藥放在杜雲夕的水中,讓她喝下即可。”

“你若是擔心我在其中下毒,可以找太醫過來檢查的。”林妙琴的語氣溫和,卻帶着蠱惑的味道,彷彿話本中勾引人走向地府的妖魔。

“輸給你的話,至少我能夠心服口服。”

薛瑩瑩姣好的臉上是滿滿的掙扎,林妙琴卻篤定了她會答應,直接將瓶子放在她桌上,然後轉身離去,任憑薛瑩瑩佇立在原地,神色變幻連連。

……

牀上明月裹着被子睡得正香,宮女瑾容也被雲夕打發走了,立秋則是去廚房燒些熱水。屋內只餘下雲夕和霜降。

雲夕聽着霜降的彙報,挑了挑眉,尾音上揚,“嗯?讓人說出真話的藥劑嗎?江湖上真有這樣的東西存在嗎?”

她到時候還是去問一下雲深好了。

雲夕在發現林妙琴找薛瑩瑩的時候,就讓輕功出衆的霜降去聽牆角去了,沒想到卻得到了這樣一個大情報。

她可不認爲林妙琴給的東西真的會是吐真劑,只怕是暗藏禍心,就不知道薛瑩瑩會做出什麼選擇了。

若是能拿到那藥,讓雲深研究一下就好了。

霜降看出雲夕的心思,語氣果決,“等薛郡主睡着後,我便去偷了那藥回來。”霜降做事一向靠譜,她是等林妙琴離開,薛瑩瑩將藥收起來後,纔回來的。

雲夕也不想爲了提防那所謂的吐真劑而導致吃不好,點點頭,“你小心一些。”

霜降的身手擺在那邊,只是拿出一瓶藥應該是沒有什麼大問題。

在瞭解了這事後,雲夕便默默凝神思索:她實在好奇,那瓶子裡到底是什麼藥?難不成是絕育藥?

她爲自己的腦洞感到幾分好笑,忽的卻聽到了窗外傳來哎喲的一聲,像是什麼東西被絆倒一樣,然後是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着有人輕輕敲着窗子。

雲夕揚了揚眉,這大晚上的,都快休息了,是誰閒着沒事過來敲窗戶的?

她走了過去,打開窗子,便看見薛瑩瑩站在窗前,俏麗的臉蛋被風吹得發白,嘴脣不住地打哆嗦,薛瑩瑩不斷地搓手取暖。

雲夕道:“怎麼不走正門?”

她目光落在薛瑩瑩的手上,在剛剛被絆倒的時候,她似乎手被石頭刮到,受了些傷。

薛瑩瑩擡了擡下巴,“走正門的話,林妙琴肯定會發現的。”

“還不快丟一把椅子出來,我爬不進去。”

雲夕忍俊不禁,也有心看薛瑩瑩究竟是來做什麼的,於是還真把屋內的椅子遞給她。薛瑩瑩踩着椅子,總算成功爬了進來。

溫暖的屋內讓她神色不由鬆了鬆,然後咬了咬下脣,對雲夕說道:“這幾天,你在吃食上稍微注意一些。”

雲夕卻沒想到她過來的原因是爲了通知她這件事,怔了怔,旋即露出了淺淺的笑意,說道:“還是先處理一下你的手吧,女孩子身上若是留下疤痕就不好了。”就算是留在手上也不好。

立秋恰好端着一盆燒好的熱水進來,雲夕原本是要用這水洗臉的,現在直接先給薛瑩瑩處理傷口再說。陸翊染看人果真準確,這薛瑩瑩,雖然性子驕縱了點,卻不是個壞心的,從對方還能夠跑來通知她這件事就可以看出來。

立秋找了個沒用過的乾淨毛巾,在熱水中過了一遍,擰乾後遞給雲夕。

“伸出手。”

雲夕的話語不疾不徐,落在薛瑩瑩耳中,卻有一種不容反駁的味道,讓她不由乖乖伸手。

她的左手還好,也就是蹭了皮滲出點血罷了,右手卻被割了長長的一道,鮮血往外冒,薛瑩瑩還在那邊大驚小怪,“咦?我怎麼沒感覺到痛?”

不然以她的性子,早就哭出來了。作爲嬌生慣養的郡主,她從小就吃不得苦,受不住疼。

雲夕道:“大概是凍到沒知覺了吧。”然後用熱毛巾輕輕擦拭着傷口,薛瑩瑩感覺到痛覺重新回到體內,因爲這一瞬間的疼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眼眶也生理性地浮現出水霧。

雲夕動作輕柔,等清洗過傷口後,拿出千鶴膏,往傷口處抹,冰涼的觸感一下子撫平了所有的疼痛。

薛瑩瑩一臉的驚奇,雲夕直接將這瓶千鶴膏給她,說道:“每天抹一下,到時候就不會留下疤痕了。”

千鶴膏有多珍貴薛瑩瑩是清楚的,儘管賣五百兩銀子,但是預約要買的人,卻已經排到了明年了。

薛瑩瑩接過千鶴膏,脫口而出,“你和文侯爺認識嗎?”

雲夕眨了眨眼,平靜問道:“你是說明月他爹嗎?他和雲深有些交情,我們自然是認識的。”

她態度大大方方,本來她和文晏回之間就沒有什麼不可說的事情,根本不需要遮遮掩掩。

薛瑩瑩竭力裝作若無其事地詢問,“那文侯爺爲何一直不肯成親,是因爲心有所屬嗎?”

在知道薛瑩瑩和林妙琴對話的前提下,看着薛瑩瑩這小小的試探,雲夕只覺得有些好笑,說道:“這個的話,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文侯爺十分重視明月,他將來所選的妻子,必須得是能真心對待明月的人。”

“我看你對明月很好,文明月也十分喜歡你。”

雲夕點點頭,“明月是無爲子的弟子,進京之前,無爲子道長十分放心不下她,特地讓我多加照顧。明月又是個可人疼的,和我妹妹是同門師姐妹,我當然應該要好好照顧她。”

雲夕坦坦蕩蕩,一派的風光霽月,徹底打消了薛瑩瑩心中小小的疑慮。她也覺得林妙琴說的話不靠譜,雲深在她心中,那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運籌帷幄,哪裡會那麼輕易被一個女子給矇騙了。

林妙琴以爲她一挑撥她就會上當的話,那真是太小瞧她了。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掏出了帶在身上的瓷瓶,“林妙琴希望我將這東西倒入你吃食中,說這是能讓你說出真話的藥劑。”

雲夕沒想到薛瑩瑩居然會真把這東西拿出來。

薛瑩瑩哼了哼,“我只是覺得,比起她,你看上去更可信一些。”

這份信任,一部分是源於對雲深眼光的相信,另一部分則是因爲陸翊染。薛瑩瑩的母親曾經對她說過,別看陸翊染不靠譜,實際上她們這一波姑娘裡,最聰明的就是她。她不喜歡的人,多少身上都帶着些問題。

陸翊染都如此喜歡杜雲夕,可見杜雲夕人品應該是信得過的。

雲夕接過這瓶子,點點頭:“我明天讓人檢查一下。”

薛瑩瑩想了想,補充了一句,“等調查出結果,記得告訴我,裡面是什麼東西。”

然後她歪了歪頭,“不過我不覺得林妙琴會只留下一份,你這幾日還是小心點吧。”

薛瑩瑩簡直都要被自己給感動了,這世上像她這樣沒有落井下石,還跑來通知情敵的傻子肯定沒幾個。

雲夕笑了笑,笑容多了幾分真誠,“謝謝。”

她眸子漾着暖暖的光,薛瑩瑩在她澄澈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還有一份的善意。她有些彆扭地轉過頭,“我只是覺得,你若是中了算計,在人前丟了臉面,作爲你的未婚夫,雲世子也會被世人嘲笑。”

“我要回去了。”

然後就要繼續爬窗子回去,雲夕吩咐道:“霜降,你送薛郡主回她屋子。”

薛瑩瑩正想說什麼,霜降已經摟住她的腰,使出輕功,輕輕巧巧地落在了窗外。

一會兒後,霜降重新回來,立秋則繼續去燒熱水。

雲夕把玩着這瓷瓶,打開蓋子,就着燈光看了看,卻看到瓶中,只有一隻蟲。這蟲大概指甲蓋的長度,細細長長的,身軀透明,甚至可以看到它體內的器官。這透明蟲子的頭部有一條長長的觸角,

想到林妙琴居然想讓她吃下這種東西,雲夕的胃就一陣的噁心。

原本她以爲裡面會是藥粉,誰知道卻是蟲子。

蠱。

雲夕腦海中突然閃過了這個詞,直接寫了封信,將事情完完整整告訴雲深,也着重描繪了一下這蟲子的形態特徵,然後讓碧玉送信給雲深。

她這次出門的時候,爲了方便聯絡,將碧玉也給帶了出來。

等她梳洗好,將髮髻解下後,雲深的回信也到了。

雲深道:她的描述很像是一種叫做同心蠱的蠱蟲。這蠱蟲是一公一母一對的,身軀透明,母的有紅色的須,公的則沒有。若是女子服下母蠱蟲,男子服下公蠱蟲,在同心蠱的作用下,會受到彼此的吸引,不知不覺愛上對方。

雲深還點出一點,同心蠱據說天下也沒超過七對,極難培育,上一對同心蠱出現的蹤跡是在南陵。

不用說,雲夕已經猜到出,林妙琴只怕是從那位靈犀公主手中得到的同心蠱。

對方小算盤打得還挺好的,還騙薛瑩瑩說是吐真劑。雲深信件上可是說了,江湖上,最多隻能用催眠的手段,暗示對方說出心裡話,但是那種一服下就立竿見影噼裡啪啦說出真心話的藥物是沒有的。

從林妙琴那番話來看,另一隻公的同心蠱應該打算種在文晏回身上纔是。

雲深的人品相貌擺在那邊,想讓雲夕移情別戀的話,對象至少也不能輸他太多才具有可信度。

雲夕還真猜對了。林妙琴最初拿到同心蠱的時候,是打算勸元靈犀把另一隻蠱種在一個身份低微的護衛身上的,只是元靈犀爲了增加可信度,所以拒絕了。

她坐在位置上,默默思索了一會兒,然後將瓶子收好。若不是雲深說過,弄死一隻同心蠱,很有可能會影響到服用蠱蟲的另一個人,雲夕早就直接毀了這東西。

這種蠱蟲一類的東西,還真是防不勝防。不過文晏回那邊,雲夕倒是不太擔心,雲深表示會通知文晏回這件事。在有了提防的情況下,文晏迴應該不會輕易中招纔是。

若是對方真不小心吞下了,那就將母的蠱蟲給他,一了百了

將思路理過了一遍,她才躺回牀上休息。

……

第二天早上,雲夕早早便起來,瑾容服侍她洗漱後,問道:“郡主的早膳要端到房間,還是去正堂?”

如果是去正堂的話,那就是和同住在這院子裡的人一起用早膳。

雲夕沉吟片刻道;“人多熱鬧,不用特地給我端進來。”

等明月換好衣服後,她牽着明月的手出門。

薛瑩瑩的屋門恰好打開,她和陳慧梅也正要一起去吃飯。

經過昨晚的事情,雲夕對她的觀感已經好了不少,和她們兩人打了下招呼。在薛瑩瑩走到她身邊的時候,不動聲色藉着袖子的遮掩,將事先寫好的紙條塞在薛瑩瑩手中。

紙條上主要說了兩件事:一個解釋同心蠱,另一個則是讓薛瑩瑩幫忙演一場戲。

幾個人一邊走着,一邊說話,聊天的內容不外乎是衣服首飾這些東西。

今天主要的活動便是那擂臺賽,姑娘們基本都將自己打扮得分外光彩照人。

到了正屋後,雲夕發現林妙琴已經到了。她身邊坐着兩個相貌尋常的姑娘,不時低聲同她們說什麼。見到雲夕等人進來後,還能夠揚起得體的笑容打招呼,“你們幾個今日倒巧,竟是一起來了。”

雲夕選了個位置坐下,沒有搭理她。這樣的行爲實際上是有些失禮的,不過在看到昨天林妙琴做的事情後,大家多少也能理解雲夕的心情。誰會給勾搭自己未婚夫的女子好臉色啊!

大家反而佩服起了林妙琴的臉皮,在這種情況下,她還能夠若無其事和雲夕打招呼。林妙琴的身邊也只有兩個林家的附庸家族出身的姑娘,這兩人家族都是靠着林家起來的,自然不會因爲這種事而遠離她。

陸翊染、陶歡歡等人也陸陸續續到來,看樣子大多數人都選擇出來吃飯。人多了,氣氛也就熱鬧了起來。

很快的,一樣樣精緻的早點端了上來,現磨的熱豆漿、煮過的熱羊**、燕窩粥、梗米粥、蓮蓉糕、幾道醬菜、各色包子餑餑……將大大的桌子擺得滿滿的。

明月一邊喝着豆漿,一邊吃着奶油松茸卷酥。

雲夕則吃了一份玫瑰粥,再用了一個餑餑。

薛瑩瑩卻突然要了兩個碗,然後親自去打了兩份的豆漿,放在托盤上。

她手捧着托盤,走到雲夕面前,說道:“前幾日我心情不太好,對你的態度有些差勁,我在這裡同你賠罪。”

雲夕整了整,看到薛瑩瑩衝着她眨了幾下眼睛,心中瞭然:薛瑩瑩這是要在林妙琴面前演戲了。

她露出淺淺的笑意,“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只是小事一樁,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薛瑩瑩將右邊的豆漿放在她面前,說道:“我酒量不好,大早上的喝酒也不好,我就先用豆漿代酒。”然後端起另一杯豆漿,喝了起來。

雲夕接過豆漿,慢慢喝着。

她今天吃了一個餑餑、一份粥,外加一碗豆漿,也差不多了。

等用完早膳後,大家三三兩兩地離開。

薛瑩瑩故意落在了後頭,同林妙琴並列走着。林妙琴便打發走了她的兩個跟班,笑盈盈地看着她,“有事?”

薛瑩瑩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已經將你給我的那東西放在她喝的豆漿裡了,希望你所說的是真的。”

林妙琴怔了怔,臉上笑意加深,眼中多了幾分的愉快,“沒想到你的動作竟是如此的快。”她以爲薛瑩瑩至少會拖個幾天的。

薛瑩瑩臉色有些不自然,“早點解決以免夜長夢多。”

林妙琴點點頭,“是這個道理。”她低低地笑了一聲,“日後我只怕得喊你一聲雲夫人了。”然後先一步走了。

薛瑩瑩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的厭惡。

……

“這林妙琴果真有幾分手段,這借刀殺人的法子玩得還真是不錯。”

元靈犀聽着侍女的彙報,臉上綻放出大大的笑容,“說起來,我對這杜雲夕還真不錯。那文侯爺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子,在同心蠱的作用下,他們日後肯定能夠恩恩**。”

“姑姑果真將同心蠱給了你。”南陵的皇帝元靈御緩緩走來,一襲龍袍爲他平添了幾分的威儀。

元靈犀撇了撇嘴,說道:“我手中也就只有兩份的同心蠱。”

元靈御示意侍女退下,“另一份同心蠱呢?”

元靈犀皺眉道:“哥,另一份我要用在雲深身上的,你若是想要,就回去找姑姑拿。我懷疑她手頭至少還有一份,不然纔不會那麼幹脆利落地將這兩份送給我。”她在來大楚之前,就已經計劃好了這兩份同心蠱的去處。

當年她也是無意中發現這件事,然後以此威脅姑姑交出同心蠱的。

元靈御嘴角勾了勾,淡淡道:“不,我要的是和杜雲夕同一對的那公的蠱蟲。”同心蠱,在出世的時候,本來就是雌雄同體,後來被人用了特殊的法子分開來,服用的人,不自覺就會受到蠱蟲的影響。

元靈犀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哥,你不會是想要自己服下吧?難不成你真要讓杜雲夕當你的皇后嗎?就算她現在是大楚的郡主,別忘了她一開始只是一個農女。”元靈犀在遇到雲深和雲夕後,便讓人調查了他們,對於杜雲夕的履歷自然清楚。杜雲夕的發家史無疑是十分鼓勵人心的奮鬥史。

元靈犀的後宮雖然有幾個妃子,後位卻暫時空了出來。幾個世家爲了這個皇后的位置打破了頭,元靈御則以此爲餌吊着他們,穩坐釣魚臺。

平心而論,元靈犀並不太願意,杜雲夕若是成了她嫂子,那豈不是要壓過她一頭了?

元靈御悠然笑道:“無論是鍛鐵還是閱兵……她的才華值得我以後位相迎。”

元靈犀勸道:“哥,若是在同心蠱的作用下,你真愛上了她,那怎麼辦?”她心中突然有些不安,倘若皇帝哥哥真的愛上了她,到時候會不會反過來站在杜雲夕那一邊。

元靈御反而道:“這不是正好?她一向聰慧,若是不付出真心,哪裡能夠得到她的真心?綁住一個女人最好的方法,便是愛情。”

原本溫和的聲音在下一刻又轉爲了涼薄,“再說了,同心蠱,也不是沒有解除的法子。”

同心蠱的解除,有兩種法子。一種是取出人身體的蠱蟲——這蠱蟲吃進去後,便在血液中流淌,真取出後,只怕早就沒命了。另一種則需要用對方的心頭血來化解。

心頭血,便是人心臟上最新鮮的血,取之即死。

元靈犀不由感到了一陣的寒意,倘若是她將來妨礙到皇兄的話,皇兄會不會也這樣無情地對待她?她看着依舊帶着淺淺笑意,看上去溫文爾雅的皇兄,在最初的顫抖後,反而安心了下來。

是的,這纔是她的皇兄。堅定冷酷,不會輕易爲愛情而停下自己的腳步。她真是傻了纔會將自己和杜雲夕做對比。她可是皇兄嫡親的妹妹,從小相依爲命,皇兄對別人或許會冷酷無情,可是對她只有滿滿的疼愛和縱容。

她拿出了一個天藍色的瓷瓶,說道:“這便是另一隻蠱蟲。”

元靈御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摩挲着瓶身,嘴角依舊是雲淡風輕的笑意,“不知道愛上一個人,會是什麼滋味?”他的語氣帶着躍躍欲試的期待,眼神溫柔,彷彿面前就坐着他親密的愛人。

元靈犀垂下眼瞼。倘若只是幾年的時光,她也不是不能接受杜雲夕做南陵的皇后。

愛上一個人,便等於是將自己的弱點暴露在外。以皇兄的性子,最多隻能忍耐三年。三年,她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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