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雙事

小孩子過生辰,除了剛出生的洗三、滿月以及週歲之外,其他時候自然不會大擺宴席,在西苑吃了壽麪,坐了一會兒,老太君咳了幾聲,樑媽媽忙遞上茶碗潤口,衆人愣住,出來多會兒,老太君住慣了唯安院,旁的都不適應了,侯夫人忙起身來,安撫衆人幾句,老太君自覺也沒什麼,就是一時口鼻有些不適,也不想今兒高高興興的弄出旁的事情來,這邊閆氏與項詅留在西苑收拾後面的事,姜氏與侯夫人攙着老太君回西苑,外面備了暖轎進來扶老太君進去坐好,這才衆人送出去了,緊着又去請了太醫去唯安院,閆氏與項詅照看孩子們鬧了一會兒,原先要等着徐三爺回來的,因請了太醫,所以算着時辰還是先去了唯安院探望,老太君看她們大驚小怪的,心裡不想這樣折騰,可有什麼辦法,爲着自己的身子骨,就是這轟動這個上晉的宅子都建了,當然是希望自己好的。

劉太醫把了脈,侯夫人上去詢問,劉太醫一臉平靜,“夫人不必驚慌,老太君只是一時口鼻有些敏感,沒有什麼大礙,這是藥三分毒,也不必多吃,只需好生在這西苑靜養便無恙。”

原先也只是猜測,現在得到劉太醫的證實,自然也就信了,好生送劉太醫出去,既是不用吃藥,那便好生歇着吧,看她們緊張的,老太君也不想她們操心太多,此時消食也差不多了,本想一塊給嫃兒過個生辰禮的,早知這樣,就應該擺了壽麪在唯安院吃,幾個孩子進來,見老太君好好的,心裡放了心,大的幾個去練功讀書,小的兩個便留下來,因着老太君想補償嫃兒今日自己的耽擱,叫樑媽媽拿了首飾盒子出來,祖孫兩個挑了好些首飾出來,家裡的女眷都有,睿哥兒看姐姐挑首飾,一下跳開了,這種時候他便有了想法,自己是公子哥,不是要打扮的姑娘家,老太君叫他上前來,衆人怎麼勸他也不從,項詅知道他心裡彆扭,說給老太君聽,“睿哥兒是男子漢呢,不願要首飾,是不是這樣的,來,與太祖母說說。”睿哥兒就知道,母親最懂自己了,點頭嗯,“太祖母,睿哥兒喜歡哥哥們用的刀劍,日後定是要學的,所以不要首飾,都給姐姐吧。”

老太君拉過他,臉上都是滿意,慈愛的摸他的頭,“睿哥兒真是好孩子,既然不喜歡這些,那太祖母賞你一件寶貝。”

“什麼寶貝,太祖母?”睿哥兒心想,只要不是釵環首飾就行。

老太君叫過李媽媽,吩咐了幾句,李媽媽進去臥房裡,沒一會兒出來時,手裡多了匣子,老太君接過,看着先前李媽媽與老太君的反應,這匣子本身重量就不輕呢,睿哥兒眼巴巴的看着老太君手裡四四方方的匣子,猜想裡面是什麼,看着怎麼也不像是刀劍之類的。

老太君用帕子將匣子上本就不存在的灰擦了好幾遍,仿若對待多年的愛物一般,項詅一看這樣心想這定是老侯爺的遺物,老太君就這樣給睿哥兒了是不是不太合適,家裡還有那麼多小爺們,纔想着怎麼拒絕才好,老太君叫過睿哥兒上前,“這是你太祖父當年的一件軟甲,能防火攻,只需穿在裡衣外面,現在你還穿不了,沒關係,日後你大了就可以穿了,現在太祖母交由你母親管着,待你能用上時,再給你。”說完遞給項詅,項詅也不好此時去看姜氏與閆氏的神色,都是老太君的重孫,沒道理這個有了那個沒有的,老太君看出她的猶豫,總歸是個明白人,示意她拿着,“這是睿哥兒的,哥哥們的早就給了,老侯爺生前那些個能用的物品,原先我也只是留着有個念想,除了他自己留給子孫們的,剩下的只要孩子們日後用得上,我也是要給的,你替睿哥兒收着,日後,咱們睿哥兒是要做大將軍的,全當我提前送的賀儀了。”

話說到這份上了,不收就說不過去了,姜氏與閆氏都知道項詅心裡擔憂的是什麼,姜氏不是外顯的人,但她膝下三個兒子,從出聲到長成,老太君對這些東西從來毫不吝嗇,別說是自己的親重孫了,就是隔房堂叔伯家裡的孩子過來,老太君都是大方的,出聲讓項詅接下,“三弟妹,這是老太君給睿哥兒的賞賜,快接下吧。”

閆氏在這場合也不好先開口,別說是一件軟甲,徐淳疆與徐淳洧倆兄弟,這些年得的東西早就不是少的了,見姜氏開口,也出聲勸,“三弟妹快替睿哥兒收着吧。”

侯夫人當然不會說什麼,都是她的孫子,哪一個她都是疼的,兩個兒媳想得開,自己也不用爲難,再說了,她們這樣的人家,從來沒見過爲這些個死物爭執的。

項詅也不是矯情,這本不是大事,老太君願意給哪一個便是哪一個的福氣,小輩們受着便是,聽着姜氏與閆氏的勸,上前接過,給老太君行了大禮,睿哥兒與嫃兒也上前行大禮。徐三爺進來,看着兒女給老太君磕頭,想着睿哥兒是個懂事的,與姐姐一同孝敬,再進來看着心蘭手裡抱着的匣子,這下明白,上前與祖母、母親,兩位嫂嫂見禮,年下衙門裡繁忙,所以侯爺與世子、徐二爺現在還沒下衙,倒是徐三爺,越是臨近年關,軍營裡倒是閒下來,所以這幾日回來的都早。

讓他坐了,老太君叫奉上壽麪去廂房給徐三爺用過,嫃兒上前拜禮,徐三爺給了她生辰禮,其實嫃兒最是期盼的就是父親給的禮物,每次生辰父親都是花心思的去淘新鮮玩意來給自己,雖然心裡十分想看,但當着長輩們的面,也不好直接拿來看,又坐了一會兒,侯爺回來,嫃兒照舊去磕頭得了賀禮,再是世子與徐二爺,大人們早瞧出嫃兒心思不在,想着她今兒生辰所以忍者笑,打發他們回自己院子,中午也不在這裡擺飯了,不過說了晚膳在唯安院擺飯,告辭了長輩們回到西苑,嫃兒迫不及待的打開徐三爺送的匣子,瞬間眉眼笑開,徐三爺看她喜歡,待她上前來,“喜歡嗎?”嫃兒點頭,“喜歡,謝謝父親。”

項詅摟着睿哥兒在一旁笑,今兒嫃兒最大,她開心就好。

鬧了一會兒,擺了午膳,消食後兩個孩子去睡,項詅這纔將老太君賞給睿哥兒的東西拿出來給徐三爺看,這畢竟是老侯爺的遺物,徐三爺看見時,眼中幾位感概,“這是祖父生前最喜愛的一件軟甲,就是當年我頭一次上戰場,祖父也沒有將它給我,只是用它來鼓勵我,若是打了第一個勝仗,它便是我的了,誰知第一仗便一敗塗地,回來祖父怕我多心,所以沒再提,後來也就忘了,沒想到竟然還留着,這是祖父的希望,留給睿哥兒,你好好收着,將來睿哥兒用得上的時候就給他。”說完無比眷戀的看了好一會兒,項詅知道他與老侯爺的感情,也不去吵他,安靜的坐在一旁陪着。

嫃兒的生辰過了之後,新年很快來臨,果真如徐三爺所說,正月過完,二月間,聖上便有旨意下來,召齊西大營軍馬將士先一萬三月便入西北,消息傳來,自然轟動了整個京都,西大營的動向永遠受人們的關注,每每看西大營就能知道聖上對人對事的態度,左國公的事還沒有傳出來,不過歷經快兩年之後,璟王爺與璟王妃兩人在西北的消息吹散到了各家各院裡,掀起了浪潮,西北與璟王府的恩怨,即便是你不知道隨隨便便尋個人問問就能問清楚,老璟王爺當年就是兵敗西北,生生幾十萬的將士命喪在他鄉,如今連屍骨都沒有尋到,就是現在的璟王爺當年西北大捷也消除不了當年老璟王爺所遭受的事,現在西大營又有了去西北的動向,其他兩大軍營雖暫時情況不明,但只看這情形,但凡西北再有個風吹草動傳來,恐怕便是出大事的前兆了。

這日徐三爺回來,有些煩躁的換下外袍,項詅去接過,“真是一羣酒囊飯袋,吃啥啥不剩,幹啥啥不行。”

還沒聽過徐三爺這般當着項詅的面罵人,“三爺這是怎麼了?”莫不是去西北的事不順利?

接過茶碗一口飲盡,還是不盡興般,又去倒了一碗來,這下澆了心頭火氣,‘鏗’一聲將茶碗扣在茶桌上,心裡壓一壓,示意項詅坐下,待緩了緩語氣,“西北有了回信,璟王妃此時要用你的商隊,你去年給她的信物已經收着,此時正是在用的時候,原定的三月啓程恐怕要提前了,過兩天便要走,你幫我收拾一番行禮,再去就不是一萬軍士,這是聖上要發作了。”

雖然早就有了準備,可真的聽到徐三爺再次去西北,心裡還是有些慌,不管哪一次戰爭總是有消亡,這一次徐三爺是帶着徐家兩位小輩一起去,雖然這就是徐家男兒的宿命,違抗不了也沒辦法改變,就是做再好的準備也只能祈禱,有些緊張,“三爺,在西北,我手下除了商隊,還要兩百多個管事與夥計,這些都是能用的人,若是他們能做的,你一定要用上,千萬不要以身犯險。”

再想說讓徐三爺護着徐淳璋與徐淳疆一些,可這樣的話她說不出來,哪一個兒郎不是爹孃的心頭肉,哪一個不是有家有親人的人,雖則是有將帥分別,可戰場上不分這些,想說沒說,徐三爺朝她點頭,便是作罷,“我去與祖母回話,今兒便是要收拾璋兒與疆兒的東西,也好給他們心裡有底。”項詅送他出院門,一邊走一邊心裡擔憂,但家人臨遠行最忌人多話,想想還是去備下徐三爺要帶走的行禮,年初正月裡,家裡定下徐淳熙的婚期,就在今年冬月初八,祈禱能在這個時候徐三爺領着兩個少年平安回來,每次徐三爺出遠門都是項詅收拾的行裝,這一次終究不同,傷藥防蟲防害的藥品都裝上,想了想,又去尋文清來,讓他去藥堂裡面讓大夫開了幾時服治傷寒的藥,因爲西北的特殊存在,閒時,徐三爺也會與項詅講講那邊的環境,說到靠近北境國國界處還有雨林和常人不能進去的毒氣,能進也出不了,又提筆在一封信紙裡面寫了她能回憶起來用來抵禦對人有害的法子,此時項詅真恨,爲什麼自己知道的東西不能多一些,這個時候要用了才覺得十分的少,這邊項詅一通忙碌,徐淳璋與徐淳疆兩人聽徐三爺說過幾日便要啓程去西北,還是少年不知愁啊,高興得更什麼似得,就像脫繮的野馬終於可以自由了,兩人有商有量的說起要收拾什麼行禮,在外院兩人的院子都是同在一處,姜氏與閆氏兩人到時,看着兒子高興,心裡就是再不好受也不能表露出來,幫着整理行裝交代的話說了幾籮筐,可兩個少年沒有心在這上面,一邊應付着各自母親的叮囑,一邊盤算着以後怎樣建功立業,姜氏看徐淳璋滿臉的欣喜,母親的心只有母親能理解,偷偷回身摸了眼淚,徐淳璋就是神經再大條也感覺出母親的不捨,走到姜氏身邊,“母親,別難過,兒子會好生生回來的,兒子不在身邊,母親要多注意身體,在家等着兒子回來。”

姜氏也不想在他面前這樣讓他走得不安心,隨即換上笑臉,“你說好生生等着我便等着,難道你讓母親聽你的話?”

徐淳璋看着她還有心說笑,心裡總算放開些,今年他已經十五了,能與自己從小就念着的三叔一同上戰場是他的夢想也是他的期盼,雖然家裡的一切他也捨不得,但沒有舍哪裡會有得,自己的未來總要自己去爭取,家裡再安逸,也不能就這樣過一輩子,“母親莫不是要上演一出千里尋子來?”

姜氏忍不住與他嬉皮,伸手打他,“嬉皮笑臉的,誰與你說笑。”

她的三個兒子,徐淳熙自小便是侯爺與世子親自教導的,自己也不甚多與他教誨,小兒子徐淳燁又是喜歡跟着哥哥們攙和的,見天也見不到人影,徐淳璋雖也是自小在身邊八歲去外院,可看着粗心卻是最貼心的孩子,從來捨不得她不開心,母子倆相處自來便是舒心的,也是現在還能說笑,徐淳璋上前扯住姜氏的胳膊,“母親不用擔憂,有三叔在呢,再說兒子與淳疆的功夫從小就有基礎,比之當年三叔剛上戰場時也是不弱的,我們兄弟還有三叔的庇佑,定會安全回來。”

姜氏點頭,就是不相信別人,也得相信徐三爺不是,收了心思幫着兒子打理行裝。

閆氏想得開些,兒子總是要放開手,如今是再好不過的機會,徐淳洧一同幫着哥哥收拾,知道這是要去打仗不是去遊玩也不是去逗趣,再聽說西北靠近邊境十分苦寒,也不知三叔帶着哥哥們是去哪一個州府,這便棉襖大氅的可勁兒裝,徐淳疆瞧見了搖頭,“洧哥兒,哥哥帶不了那麼多行禮,大氅就要一件就好了。”

一件怎麼換着穿,在家裡,一天都要換兩件呢,他不明白的是,有一件大氅便可以白天當一穿,夜間當被蓋,再說進到軍營,都會有補給的,這樣華麗的大氅穿在身上都是打眼的,或許打仗的時候不小心成了醒眼的目標被人瞧上也不一定。

“就一件怎麼穿,哥哥多帶幾件吧。”徐淳洧強行要將一件大氅放進去,徐淳疆阻止他,“就帶一件,這樣太打眼了,難道要人明着說三叔特殊嗎?再說,這大氅穿在身上怎麼殺敵呢?”

拿出來自己套上,想想,是啊,這樣極爲不方便,那就帶一件吧,又將其他的揀出來,閆氏將薄襖和平日要穿的衣物放進包袱裡,提領起來也不算重,沒必要的東西便不用帶着了,徐淳疆又捧出了自己的鎧甲,一去雖是普通士兵,但至少不是炮灰級別的,好歹也是徐三爺的近衛,所以可以自行佩戴鎧甲,家裡五個少年都有自己的鎧甲,是比着身子做的,十五歲便可以穿了,自然是極爲合身的,閆氏也沒什麼好交代他的,這個兒子從來省心,再一想,自己的兩個兒子都是省心的,只盼着這次去了,平安回來就好,就當是去歷練了。

晚些時候世子與徐二爺當差回來,見兒子已經收拾好行禮,其實都不多,就一個包袱,多的話也不說,只交代他們好生聽徐三爺的話,注意安全之類的,兩兄弟聽訓,就等着徐三爺說哪天出發了。

二月初六,大軍出城,一家子都去送,此時已是初春,春寒料峭,徐三爺領着將軍們率領的當然不是原先說的一萬將士,而是三萬,待大軍走之後,第二日老太君便領着家裡的女眷去西山祈國寺上香,回來之後在唯安院開始每日吃齋唸佛,侯夫人每日除了處理內宅的事便也在唯安院裡面靜養,侯爺卻異常忙碌,他一個兒子兩個孫兒上戰場呢,這便日日待在兵部,有時候一待就是一整天,兵部的大人們天天見他,也知道他的擔心,西北有消息傳來也不瞞他,時時都讓他知曉。

家裡一時安靜了許多,徐淳熙現在每日都跟着世子去外院處理家務,因着項紹雲三月便要下場,徐淳燁看他異常努力,自己便也整日在書房,只有徐淳洧日日都來接了睿哥兒去家裡的練武堂,有時候嫃兒也去看。

轉眼便是春圍,這對於項家來說是大日子,下場前幾日,魏大人日日都來侯府,歐陽大人也是,如今歐陽大人已入內閣,除左右丞相之外,四位首輔大臣中居其中,徐三爺看人的眼光果然是異常的,歐陽大人這樣的人,作爲項紹雲的恩師,不論現在還是將來都是再好不過的助力。

考場裡兩日不能回家,吃用都在裡面,進場頭一天,項家二老太爺開了祠堂,項紹雲淨身焚香,看着眼前絮絮繞繞的煙霧,項家祠堂了一片靜謐,去年,項紹雲滿十五歲行冠禮,項詅攏共進了三次項家祠堂,第一次是自己成年行及笄禮,第二次是當年立誓代項紹雲管家,最後一次就是項紹雲行冠禮,那天,是項家這麼些年來最熱鬧的一天,當年項詅代項紹雲管家,曾寫下立誓書,只待項紹雲成年,便交還家主印章,諸多感概也不能說出姑侄倆的心情,仿若恍然間,項紹雲成人,鄒老夫人早在那年去新河的時候,就已經將立誓書交還給項詅保管,當着族裡長輩的面,衙門裡當年爲證的常大人,想不到這十年過去了,常大人都沒挪地方,這便也好了,都是當年的老熟人,事情便也簡單許多,將立誓書燒燬在香爐裡面,爲項紹雲行冠禮的是項家二老太爺,新河宗族裡的長輩們沒有來,只送來賀禮,多是步步高昇、鴻運當中寓意的文房四寶,若是別人行冠禮自然不需這樣隆重,可項紹雲不同,成年之後的他便是項家的家主,他的未來關乎項家所有族人,更何況現在只看他下場結果,項家,真正從商家轉爲讀書人家,只看他一人了。

項詅當日當着項家祖宗牌位和族人的面說了對項紹雲的一番話,“項紹雲,乃我長嫂所託,幼時五歲至我膝下撫養,這十年來,我不談功勞,只談對得住先去的長兄長嫂,如今他已成人,不枉了長嫂的重託,也不枉了族人的期望,今日,我將項家家主之印交付,等同於項家當年主母交付,日後還需各位叔伯族人對他多加提拔,我期望他不負衆人所託,定得項家祖宗保佑日後行事順利,萬萬順心。”將當年項大奶奶交付於她的那枚印章雙手遞給項紹雲,項紹雲聽着項詅的一番話,眼眶早已紅熱,擡頭擡手接過,將印章收好,當着衆人的面叩謝項詅十年養育之恩,祖宗牌位在上,項詅也不敢哭,只是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回想往昔就像一個夢一樣,只是這個夢是真的,而且成了美夢,扶項紹雲起來,這是好事,無需難過,這一幕就像畫卷一樣捲入人的心間,值得稱頌值得傳揚,可身在其中的兩個人,他們想的只是人生平樂安好。

入場前一天,項紹雲在祠堂了不止一次的想着項詅,就像多想一遍,心裡便更多意氣和勇氣,項家祠堂的大門一直敞開到亥時初,項詅爲着他下場,所以領着兩個孩子回來住幾天,安排他入場事宜,項紹雲肯定是要從項家出門下場的。

項詅着人去尋他,待項紹雲回神,這纔出來,家人檢查了燭火香灰,擡來門板一一裝回,也是怕他緊張,所以都沒有提起下場的話,頭天便早睡,清晨寅時初便起身,小廝三兒與楊家小子齊齊來拜見,項詅又檢查了他帶入場的物品,帶着小廝進去自然是要方便照顧飲食歇息的,只能帶一個,三兒是他自小跟着的,楊家小子雖然跟着他才幾年,不過更爲懂得人情世故,所以就帶了楊家小子進考場,三兒在考場外圍早就安排好的地方等候,寅時一刻,項家全數出動,開了中門,都來送他下場,雖然這樣的陣仗怕他緊張,可也擋不住族人的心心想念,所以一同去送,睿哥兒與嫃兒走在項紹雲腳邊,臨別時姐弟倆,睿哥兒抱拳說“預祝哥哥高中。”嫃兒說,“名上榜首。”項紹雲原先看着這麼多人來送,還是有些緊張的,看着弟妹可愛,心裡開闊幾分,給項詅與族人行禮,這便領着小廝進場,衆人回去等候消息。

這一場纔是項紹雲的第一場,這一場過了便是舉人,之後院試入圍纔是真正的考驗。

項詅從來不信奉燒香拜佛,更何況現在也算是臨時抱佛腳,也不知有沒有用,反正試一試,擺了香爐每日禱告,兩個孩子原先出門來項府還是很新奇的,現在看母親擔憂,也忍者沒異常吵鬧,安靜的練字背詩。

兩日後,纔開考場門,來接的家人都擠上去,徐家兄弟並着項詅與兩個小的來接,徐淳熙今年要考武舉,不過是在六月,所以還早,衆人遠遠看着項紹雲出來,迎上去,精神還算好,這樣的考試就是磨礪人的心智,考驗考生的耐力,兩天一夜,折騰得夠嗆,又是在那樣的氛圍,吃苦是正常的。

接了人回去,還是回項家,三天後出榜,衆人意料之中,中了榜首,嫃兒雖然不懂,但是聽哥哥中了榜首,心想看來自己的話最靈。

歇了十來天,又準備院試,離前一場只有一個月準備,項詅一直在項府照料,老太君與侯夫人早先就答應了她讓她回去一段時日,這段時間對於項詅有些難捱,徐三爺去西北一去一個月,沒有信傳來,京都像是被鎖了消息一般,全無一點音訊,日日看着項紹雲挑燈到半夜,感覺自己做什麼都是心不在焉的。

難捱的日子也會過去,一月之後迎來第二場,這一場三天兩夜,照舊是先前一樣只帶着楊家小子進場,就是徐府裡也感受到緊張的氣氛,家人們就是大聲說話也不敢,提心吊膽的過了三天,這一次去接的人,除了原先的項家以及徐家兄弟,魏大夫人與魏夫人都來,還帶着家中兩個小的,陪着項詅,這外邊等的人比裡面進場的還要累,考場院門大開,許多考生都是虛着腳出來,聽說有才進考場就暈厥了擡出來的,也有考到一半受不了了發瘋的,什麼的都用,這簡直就是一場廝殺,自己與自己的廝殺,衆人殷勤的看着大門,尋着項紹雲的身影,考生出來好一會兒,才見項紹雲悠悠走出來,有看到身邊同考場的還能笑着寒暄,他這樣衆人鬆了好大一口氣,不說不好的話,看他這狀態也是好的。

待走到人前,小的圍着他上前來,看見除了項詅之外,還有魏家的岳母及嬸孃,來見禮,雖是有些憔悴,但大小夥子也沒甚要緊事,衆人說說笑笑的會項家,魏家兩位夫人留坐了一會兒,告辭回家去,項紹雲帶着兄弟們去送,回來自己便到頭就睡着,項詅看他這樣心知原先的精神都是裝的啊,心疼無比,幫他安置了,留了人看着,去廚房燉了補湯,哪裡知道他一睡睡到第二天夜晚才醒,醒來了早就是煮了第三趟燉湯了,家人來報說醒了,項詅帶上飯食過去,像是餓了許多天一樣,一陣狼吞虎嚥的吃了許多,怕他積食,直到添到第四碗,也不許他多吃了,吃完了精神也回來了,這才與項詅細說起考場中的見聞,後世拿考進士比作高考,其實真的沒法比,今年春圍舉人考進士就有三萬多人,這就是真正的萬里挑一了。

十日後放榜,這幾天項詅已經搬回家裡,項紹雲考完了都忙着去見同年,有幾個是新河的同窗,引來家中拜見長輩們,只是徐家的功勳之家,家中唯一對科舉有力的徐三爺又不在,所以逗留些許便去了魏大人家中,項紹雲做東與幾個同窗、國子監的同窗一起宴請了魏大人與歐陽大人,還有先前工部的幾位老大人,當然,以項紹雲的面子自然請不來,只是以請教的名義相邀出來混個臉熟而已,雖然還未得知結果,但這樣的會面指定會很多,在國子監裡面的學子大都是家中有背景的,這樣下來,十天時間,你請我,我請你,再邀上無干看卷的考監職位的大人,朝裡除了左右丞相沒見着,其他的基本都有過一面,這都是不成文的規矩,別看這些後生現在沒什麼,日後高中做官那都是很大的助力。

揭皇榜那天,侯爺早早打發人去看,一家子坐着左等右等,近午時外面傳來腳步聲,除了老太君,侯爺、侯夫人,其他人都忍不住站起來,還喘着大氣的小廝進來,衆人看他使勁抽氣,着急上火,小廝是侯爺身邊的小廝,肯定是得了確信所以才這般着急,喘了兩口氣,撲騰跪下來,這時纔看出喜氣,“稟老太君、侯爺、夫人、世子爺、二爺、、、、、”徐淳燁受不了他這樣磨嘰,開口喚他,“快說。”小廝嚥了口水,“雲少爺中了。”

衆人吸了一口氣,徐淳燁見他停口了,又問,“中了第幾名?”

彷彿是久旱春雨,又像是冬日暖陽,小廝開口急促。

“一甲第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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