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你不怕氣死胡惟庸,離別

修養多日,朱元璋比張異更早恢復傷勢。

他見朱標不解,道:

“張異要走,朕留不住,但朕這些時日一直在想,要將他的秘方留下來……

這次意外,朕才意識到,張異身上那個救命藥方,卻只有他一個人會。

若是他有不測,你未來可怎麼辦?”

朱元璋也是一個父親,他其實早就想過這個問題。

朱標死於一次風寒,雖然張異點出他的命運之後,他好似可以避免。

但誰也不知道未來的某個日子,他會不會還順着命運原來的軌跡,再次病倒。

大蒜素算是朱標續命的神藥,從張異拿出這個藥,朱元璋纔算是真正放心。

只是他從來沒有意識到,張異本身會不會出意外。

大蒜素,不能久放。

如果張異沒了,大蒜素也會成爲絕響。

只是老朱還在琢磨怎麼從張異這裡拿到大蒜素的方子,好爲朱標找一個保險的時候。

張異已經主動將方子交給徐家丫頭和蕭九賢。

在可預知的未來,回到龍虎山後,他大概率也會將方子傳給龍虎山的諸人。

只要方子能流傳開,宮裡想要大蒜素的秘方就不難。

也不用他去當小人,去琢磨着怎麼套取秘方。

朱元璋想到此處嘆息一聲:

“這孩子的格局,朕不如呀!”

大蒜素這個方子的背後,並不僅僅意味着金錢。

這個方子如果張異獨有,他等於攥着很多人的性命,還有因爲這些人性命帶來的隱形資源。

就如未來朱標病倒,如果張異帶着秘方前來。

只要救活朱標,朱元璋難道捨不得潑天富貴,給予龍虎山?

可若是大蒜素的秘方曝光,他就少了這些資源。

能捨私利,成全衆生。

這已經算得上大慈大悲。

“父皇曾經說過,張家弟弟心有大志,非在乎一己私利之人!

如今他所言所行,不過是印證父皇往日的說法!”

朱標接過朱元璋的話,低聲細語。

朱元璋聞言,愈發覺得愧疚。

“朕確實虧欠這孩子良多,只有以後,再慢慢彌補了……

來人!”

朱元璋將門外候着的錦衣衛叫進來,問:

“你們手裡,可有張異畫像?”

錦衣衛回答:

“陛下,有!”

“撥點銀子給朝天宮,讓工部的工匠爲朝天宮鑄藥王像!

從此天下藥王爺面容,皆以他爲原型……”

朱元璋這個命令很怪,朱標微微吃驚。

某個神像以現實中的人物爲原型,史書上也有記載。

但這些現實人物原型,往往是君王本身,或者說,這種動作,

其實就是在造神……

朱元璋在特意將張異和藥王爺聯繫起來?

這種做法,是在爲張異造神,民間百姓觀藥王像,則以張家次子爲藥王化身。、

這個怎麼說呢,

是朱元璋出於愧疚,爲張異擡了個轎子。

這造神,對於一個道士來說,同樣妙不可言。

錦衣衛領着命令去了。

老朱卻有些悵然若失。

朱標知道他的心病,卻也知道父皇要面子,並不點破。

父子二人,再次埋首國事之中。

時間流逝。

大蒜素的製作,也需要多天的時間。

尤其是蕭九賢和徐家丫頭,並不熟悉工藝和流程。

多日後,張異的傷勢已經癒合,只是元氣還弱。

一場刺殺,從初秋到深秋。

外邊的樹木,逐漸蕭瑟。

“終於完成了……”

蕭九賢和徐家丫頭第一次獨立完成大蒜素的配置,吁了一口氣。

他們回頭,卻見張異微笑點頭,算是認可了他們的努力。

這就是合格的大蒜素?

蕭九賢拿起自己製作的成品,心還是顫抖的……

這種活人無數的救命神藥,哪個醫者不是做夢都想學會?

“多謝先生!”

從張異決定教蕭九賢製作大蒜素開始,蕭九賢對張異一直執師禮。

徐家丫頭有樣學樣,跟着行禮。

“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活命,先生公開此秘方,不亞於慈航,媽祖……”

他說的神明,都是以大慈大悲濟世而聞名。

旋即蕭老覺得拿外教的神明形容張異不對,又補了一句:

“藥王在世!”

藥王爺同樣以慈悲聞名,在老百姓心中擁有極高的威望。

張異笑笑,什麼藥王在世之類的名聲,他並不需要。

“能留下這方子,我心願也算了了!”

張異之所以將方子留給蕭九賢和徐妙雲,而不是選擇只留給龍虎山,自然有他的考慮。

蕭九賢他交往有段日子,知道這位老先生是真正將濟世救人放在心上的神醫。

而徐家丫頭,並非靠醫術吃飯,她學了這個法子,是有機會帶進皇室。

而如果只留給龍虎山的話,萬一自己有不測,龍虎山很大概率,會將大蒜素當成待價而沽的秘方,這並非張異的本意。

他可以拿着大蒜素當秘方,別人可不行。

教會了他們二人,張異總算完成了他離開京城最後一件事。

也是該離別的時候了。

“這大蒜素真乃神藥,效果好不說,還成本低廉……”

蕭九賢並沒有感受到張異的離愁,他的心緒還在大蒜素本身。

成本低廉不過是一句無心之言。

可是等他說出之後,他和徐家丫頭都感覺不對勁。

一老一小對視一眼,駭然轉頭看着張異。

張異的大蒜素賣多少錢,他們可是知道的……

相比起大蒜素低廉的成本,他賣出去的價格,已經不能用心黑來形容。

蕭老神色古怪,他回想剛纔將張異比作藥王爺,會不會瀆神?

張異臉皮厚,他一眼就看出二人在想什麼,所以他不要臉解釋道:

“你們只看着大蒜素的成本,卻沒想過小道的研發成本……”

他這套解釋,對付得了蕭老這樣的老實人,可瞞不過熟悉他的徐家丫頭。

徐妙雲翻了個白眼:

“藥王爺賜藥,還需要研發成本?”

張異登時有種搬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感覺,饒是他臉皮厚,也只能訕笑。

徐家丫頭想起另外一件事,忍不住吐槽道:

“要是胡左丞知道這件事的真相,怕不是被你氣死過去……”

胡惟庸因爲買不上張異的藥,而眼睜睜看着孩子死在家中。

這件事名動京城,也推高了大蒜素的價值。

可是如果胡惟庸知道,大蒜素壓根就沒那麼貴……

他怕不是要活活氣死過去。

以前外邊就在流傳,張異是故意爲難胡惟庸。

畢竟,胡惟庸他兒子打死的人,是他家的僕人。

如今蕭、徐二人也算是實錘了,這貨就是故意坑死胡仲文,氣死胡惟庸。

張異見自己那點小把戲被揭穿,也不裝了:

“如果能氣死他,也算不虧……”

反正自己要走了,張異也不掩飾自己自己對胡惟庸的意見。

徐家丫頭不接話了,胡惟庸嚴格來說,也算是淮西一脈的人,與他父親雖然談不上交情,但也算不上對立。

至於蕭九賢,他更不會去議論一箇中書省大員的是非。

“小真人放心,此事我和徐家小姐會商量着,妥善解決!”

張異擺擺手道:

“不重要!貧道與胡大人的關係,是債多不壓身!”

李氏的案子,雖然明面上沒有胡惟庸的影子。

可是張異也明白,胡惟庸必然在裡邊摻和一腳。

本來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恨,自己何必怕他?

胡惟庸真正掌權,不算蝴蝶效應的話,也要四年之後的洪武六年纔有機會……

就算產生蝴蝶效應,多少也需要洪武四年。

張異這次回去,是準備不成年不出來了。

再不濟,自己也要養到十三歲……

小孩子的身體,太受限制了,自己空有一身本事,卻依然抵抗不過成年人和兒童的體力差距。

“呵呵呵!”

聰明人不用繼續聊下去。

張異此時掏出一些書信,道:

“徐家小姐,這是我給一些故人留下來的書信,你幫我送給他們吧……”

這些信件裡邊,有給孔訥的,也有給許存仁的……

張異這些日子寫信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在應天也不知不覺交到許多朋友。

他不是一個喜歡離別的人。

當初決定離開龍虎山,他也沒有暗示道別。

這一次,張異也準備悄悄離開,如果有緣的話,江湖再見。

徐家丫頭默默收過這些書信,翻看一下。

“裡邊還有給幾位殿下的信!”

“嗯!”

張異微笑點頭,他以前有利用朱樉他們幾人的意思,但經歷過李氏的案子之後,

對於幾位皇子,他也多了些許真心。

既然人要離開了,怎麼也要給人留個話。

除了給相熟的人留信之外,張異也要爲身邊人安排好一些事。

“收上來的藥王稻,按照原來的計劃,獻給朝廷一部分……

剩下的,還留給那些佃戶……”

張異聽老張說,刺殺的事好像驚動了京城的大人物,自己手下的佃戶都有牽連。

此事影響深遠,他會靠着自己的影響力處理。

雖然自己幫不上忙,但張異還是將該留給他們的東西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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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李氏母女,自己也有安排。

跟黃叔叔斷了聯繫,暗示不可能的,織布機的生意還要繼續做呢。

李氏懷孕,孟瑤年幼。

張異想了一下,留了老陌在京城幫他處理這些事。

等處理好了,老陌再上龍虎山。

如今的老陌,已經在龍虎山下領了度牒,也是一個道士了!

張異想了許多,確定自己沒有遺漏太多的東西。

他嘆了一口氣。

原來不到兩年的應天府的生活,他竟然留下留下許多記憶。

“你什麼時候走?”

“等我爹去皇宮跟皇帝請辭,就走了……”

徐家丫頭的情緒有些低落,張異能看得出來。

他莞爾一笑,就算是平時跟個小大人一般,可徐妙雲終究才七八歲而已。

“我走了之後,麻煩照看一下清心觀!

孟家嬸嬸和孟瑤孤兒寡母的,雖然錢銀不缺,可終歸缺乏一些人照應!”

徐家丫頭道:

“這點你放心,徐家別的做不到,照應她們還是可以的!

孟家嬸嬸在我徐府居住,應該沒有事!

等她將孩子生下來,我們也會照看着……

其實孃親很心疼她,她就是住在徐府也沒事!

只是孟家嬸嬸知本分,她總唸叨着要幫你看管藥園子!”

張異和徐家丫頭簡單地聊着……

另一邊,張正常已經入宮辭行。

朱元璋這次沒有爲難他,而是簡單告別。

皇帝的態度客氣中帶着一絲梳理,彷彿過去兩年的聖眷,已經不復存在。

老張對此有心理準備。

他離開皇宮之後,就開始收拾東西。

第二日,

清心觀門口,回鄉的車馬已經準備好。

李氏託着大肚子前來送行,並拉住已經梨花帶雨的孟瑤。

張異和這些人一一告別,正要上車。

“張異,你就真走了,也不跟我們道別?

要不是張真人送行,我們還不知道呢……”

張異最料不到的人,就是朱樉幾兄弟。

朱樉,朱棡,朱棣,還有小小的朱橚都來了。

“怎敢麻煩幾位殿下!”

張異抱拳,算是認錯了。

“行了,知道你要回去養傷,我們也不留你……

不過你可要記得,京城還有我們這些好友!”

朱樉將張異拉到一邊,擠眉弄眼:

“我聽說父皇要給我們封王了,回頭我們有了自己的王府,就能出宮了……”

張異苦笑,他大概不知道就算封王,他想出宮沒有洪武七年是不行的,這還是要他娶了觀音奴的情況下。

不過他也不去掃朱樉的興,只是隨口答應。

短暫的交流之後,張異告辭,上了車,朝着南方前進。

走了不遠,馬車停下。

他聽見外邊的動靜,趕緊掀開簾子。

“黃家哥哥!”

張異本以爲這次離開,已經見不到黃家父子了,誰知朱標,竟然親自給他送行。

張正常也沒料到,朱標會出現在宮外。

皇帝經歷過一次刺殺,按照道理,太子要出宮,肯定要經過朱元璋的同意。

他嘆息一聲,遠遠朝着朱標行禮。

朱標朝張正常微微點頭。

“我父親重傷,不便前來!

但你的情分,父親記在心裡,你此去龍虎山,可別忘了你哥哥我,還有我們共同完成的事……”

張異無聲點頭,回:

“我已經安排妥當,黃家哥哥您若是有事,可去信龍虎山!”

“嗯,在京城的人事你放心,我保證會照看好……”

朱標說完,鄭重其事,朝着張異拜下去。

“爲兄等着日後,咱們兄弟再聚的時候!”

“黃家哥哥,也代我向叔叔問好!”

張異上了車,緩緩離開!

等到馬車遠去,他身後的車上,朱元璋掀開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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