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提防瓦剌

陳景恪拿過初稿大致翻了一下,對於黃泉世界的描寫確實很美好,充滿想象力。

即便他這個穿越者,都無法做到更好。

但……他搖搖頭說道:

“關於黃泉世界的描寫很精彩,也很瑰麗,但本末倒置了。”

福清疑惑的道:“怎麼了?”

陳景恪放下書稿,認真的道:“吸引讀者的不是多姿多彩的背景世界,而是故事本身。”

“黃泉世界只是載體,故事的核心是成長,是親情。”

福清依然一臉懵懂,在她的故事裡,少年也成長了啊,也有親情啊。

陳景恪解釋道:“少年的成長缺少層次感。”

“他一開始調皮搗蛋狗嫌貓厭,剛進入黃泉界應該四處惹事。”

“這裡還要寫出一種反差,少年在人間的時候惹事,會被長輩批評。”

“他本以爲,這次也會被落魄小兵等人批評,哪知道並沒有。”

“那些朋友非但沒批評他,反而陪着他一起搗亂。”

“這讓少年如魚得水,以爲找到了人生知己,樂不思蜀,再也不想回到人間界。”

“這是第一個階段,懵懂。”

“但很快少年就發現,這羣朋友比他還能折騰,四處招惹是非,甚至引來殺身之禍。”

“而且這羣朋友似乎缺根筋一般,被追殺也嘻嘻哈哈一點都不怕。”

“這讓他很不解,也很苦惱,只能拼盡全力去救大家。”

“在逃命的過程中,他漸漸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福清提出質疑:“黃泉界的人除非被遺忘,否則不死不滅,哪來的殺身之禍?”

陳景恪說道:“少年並不知道他們不死,懂嗎?惹禍被追殺,在少年看來就真的會死。”

福清恍然大悟,她習慣性的上帝視角了。

陳景恪繼續說道:“在一次次危險邊緣,少年骨子裡的善良被激活。”

“他想盡一切辦法保護自己的同伴,慢慢的開始勸說阻止同伴惡作劇。”

“這是第二階段,覺醒。”

“然後就是大轉折,他們去參加白起和韓信的軍演,少年發現了不死不滅的事情。”

“他很生氣,認爲大家欺騙了他,要和大家分道揚鑣。”

“那羣朋友自然不願意,就一直跟着他。”

“少年就故意惹是生非,爲大家帶來麻煩。”

“這時候劇情反轉,輪到那羣朋友反過來保護他。”

“但是這樣的劇情不要寫的太長,三五個小劇情就可以結束了,太長會讓讀者反感。”

“在經歷過幾次冒險之後,少年內心原諒了這羣朋友。”

“但好面子的他卻不願意承認這一點,還在使着小性子。”

“這是第三個階段,原諒。”

“然後就進入最後一個階段。”

“少年還在扭扭捏捏的時候,第一個朋友化光消失。”

“直到此時他才知道,這羣朋友都是被遺忘者,即將消散。”

“這羣朋友向少年道歉,並祈求他的原諒。”

“他們最開始不告訴少年真相,是想在臨走前,感受一下他人發自內心的關心。”

“少年淚流滿面原諒了他們,朋友們一個個在他面前消散。”

“他們都是笑着離開的……”

“落魄小兵最後離開,少年徹底完成了成長。”

“你要將這種層次感寫出來,將少年的成長曲線描寫的更加清晰,如此纔是一個好故事。”

福清猶如醍醐灌頂,說道:

“原來如此,我將重點放在黃泉世界的描繪之上……難怪我總覺得有些怪異。”

“我馬上去修改……晚膳我已經吩咐下人準備好了,你去用吧,不用等我了。”

說完就拿着書稿急匆匆離開了。

陳景恪心下莞爾,同時也由衷的爲她感到開心。

在這個時代女人想找到自己的事業太難了,她找到了併爲之努力,是一件幸事。

——

時間流逝,很快上元節過去。

朱棡、朱棣等人也紛紛離開京城,前往自己的轄區坐鎮。

每一位親王離開,陳景恪都要陪着朱雄英去送行。

對於朱棣、朱柏他們,他沒有多說什麼,反而是和朱棡多聊了幾句。

“最多百年寒冷期就要到來,屆時西北會進入乾旱少雨時期。”

“爲了應對這個局面,河套和陝北正趁最後的溫暖期恢復植被。”

“河西走廊經過無節制的放牧墾荒,土地荒漠化也非常嚴重。”

“晉王在開發河西時,需要留意這方面的問題。”

朱棡眉頭微皺,不是嫌事兒多,而是這方面他實在不擅長:

“此事我不懂,你派人去給我做個計劃書吧,我命人按照計劃執行。”

陳景恪很是無奈,這一家子都學會當甩手掌櫃了:

“好,正好白侍郎要去陝北,我讓他順路去一趟河西吧。”

白侍郎就是白英,因爲治水的功績,再加上後來整理歷代治水得失,接連升遷。

現在已經是工部右侍郎了,不過主要負責的依然是水利方面。

這件事情說完,陳景恪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晉王需小心瓦剌部,暫時不需要對他們用兵,但必須將他們的情況摸清楚。”

朱棡想了想,說道:“瓦剌?這個部落似乎並不太強啊,且和北元若即若離。”

現在確實不強,可未來就不好說了啊。

上輩子可是給大明好好上了一課,並且創造了土木堡戰神、叫門天子等名梗。

若非於謙力挽狂瀾……

但勳貴集團精銳全失,也導致文官集團一家獨大,爲後續的各種隱患埋下了伏筆。

可以說,瓦剌改變了大明,也改變了華夏的歷史走向。

算了,不說了,血壓開始升高了。

陳景恪將這些雜亂情緒驅逐,說道:

“瓦剌現在雖弱,然擁有獨立的部族和草場,只名義上遵從北元。”

“隨着大明的接連打擊,北元勢力將逐漸瓦解,大批牧民會投奔瓦剌。”

“此消彼長之下,瓦剌的勢力會逐漸增強,甚至有可能取代北元成爲漠北之主。”

“當年大唐擊敗頡利可汗,不就讓薛延陀撿了個便宜?”

“幸好唐太宗寶刀未老,在晚年將這個隱患給解決了。”

“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消滅薛延陀也讓大唐付出了一定的代價。”

“此乃前車之鑑,我們不可不防。”

“現在漠北最有可能取代北元的就是瓦剌,我們絕不可坐視其發展壯大。”

朱棡若有所思的道:“有道理,我會派人盯着他們的。”

說到這裡,他忽然笑道:“我正愁接下來幾年無仗可打,正好拿瓦剌練練手。”

陳景恪豎起大拇指,說道:“有你出手,瓦剌不過小事爾。”

朱棣在北平那邊打北元,朱棡在河西這邊打瓦剌。

兄弟倆輪流出兵,必定能將蒙元伺候的不要不要的。 拖延了這麼多年的水泥堡壘政策,也可以施行了。

屆時三管齊下,永除草原之患不遠矣。

瓦剌這輩子,是沒機會再崛起了。

送走幾位親王,陳景恪的生活反而恢復了平靜。

計劃已經做好,執行交給了李善長等人,他只需要給大家上上課就可以了。

剩下大把時間去搞自己的研究。

最近幾天他一直在研究阿扎薩的遊記。

還別說,一個外人從完全不同的視角來觀察大明,確實能看出不少問題。

也帶給陳景恪不少靈感。

這讓他對阿扎薩更有好感,對未來的合作也多了幾分信心。

他當然不會因爲這幾分好感,就做原則性讓步。

但合作對象是個值得信賴的人,又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至少目前來看,這個阿扎薩除了缺了點野心,別的方面其實都還可以。

在自己研究過之後,他又把那本遊歷交給了朱標等人。

“兼聽則明,偏信則闇。聽一聽域外之人的看法,對我們的變革或許會有啓發。”

朱標等人聽說這遊記的來歷,也很感興趣。

一開始也只是好奇,並不認爲番邦異教徒,能寫出什麼有用的東西。

看過之後才知道,自己太小覷對方了。

李善長驚異的道:“沒想到,這番邦蠻夷竟也有如此見識。”

陳景恪說道:“韓國公不可小覷外界啊,能傳承到現在的族羣,都有其長處。”

“這阿扎薩乃波斯人,其祖上……”

他就趁機將波斯帝國的歷史大致講了一遍,並着重講了他們的現狀。

“數百年來,他們一直擔任官僚和宗教學者,擁有着豐富的行政經驗。”

“而且他們經歷過不同的統治者,也管理過各種各樣的族羣。”

“在處理各部族關係方面,經驗最是豐富。”

“他們的很多經驗,是值得我們學習的。”

對於他的這番話,就連向來自視甚高的李善長都表示了認同,那幾個儒家出身的官員卻表現的很不以爲然。

他們承認陳景恪能力出衆,可一羣蠻夷有什麼值得吹噓的?

陳景恪將一切看在眼裡,不禁暗暗搖頭。

儒家作爲一門學說,在宋朝時期達到了巔峰。

可作爲一個國家的執政綱領,卻在宋朝走向了末路。

必須要改。

不將它改了,不論自己弄出多少變革,拿出多少黑科技,最終都會走向沒落。

沒有偉大思想武裝,再強大的科技都只是沙灘上的樓閣,隨時可能坍塌。

如此二十餘天眨眼過去,這天下班回到家門口,陳景恪再次看到了阿扎薩的身影。

此時他滿臉鬍鬚,衣服髒的看不出底色,身上散發出惡臭,整個人都瘦了好幾圈。

但充血的眼睛裡,卻充滿了堅毅和瘋狂。

看到他這副模樣,陳景恪笑了。

絲毫沒有嫌棄,親自將他迎到家中:

“我的朋友,讓我猜猜,你一定帶來了好消息。”

阿扎薩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您說的對,波斯人想要復興需要一個領袖。”

“在沒有更偉大的領袖出現之前,就有我來暫代這個位置。”

陳景恪大笑道:“哈哈,恭喜你,我的朋友,你終於覺醒了。”

阿扎薩沒有笑,沉聲道:“我需要您的幫助。”

陳景恪毫不猶豫的道:“可以,但你要先告訴我,伱準備怎麼做。”

阿扎薩說道:“先回到家族,取得家族的控制權……”

“若大明肯幫助我,我有十分把握可以成功。”

陳景恪問道:“如何幫你?”

阿扎薩說道:“經商,大明授予我某些商品的獨家售賣權。”

“有了它我不但可以奪取家族控制權,還能取得更多家族的支持。”

陳景恪頷首道:“可以,我可以授予你阿塞拜疆獨家售賣權。”

阿扎薩臉上終於浮現出了喜悅的表情,說道:

“感謝您的支持。”

然後他就說起了下一步計劃:

“控制家族之後,我會進而控制薩菲教團,以宗教的名義將波斯人組織起來。”

“然後再以保護信仰爲由組建武裝……等待時機取代白羊國。”

“不知這個計劃,您以爲是否可行?”

陳景恪微微頷首,說道:“確實較爲可行,但你忽略了一個問題。”

阿扎薩虛心求教道:“請您指點。”

陳景恪說道:“薩菲教團對外的名義是宗教組織,波斯人可以加入,阿塞拜疆人也可以加入,土克曼人也能加入……”

“誰都能加入,很快就會變得魚龍混雜,到時候你還如何用它來複國?”

“而且,你們的上面還有更強大的宗教領袖,如果他們給你們下達命令,你們是聽還是不聽?”

阿扎薩被說的面如土色:“是我考慮不周……”

“尊敬的陳伴讀,您是世間少有的智者,一定有辦法教我的對嗎。”

陳景恪起身揹負雙手來回走動,在阿扎薩期盼的目光下,緩緩說道:

“辦法有一個,但這條路會很難走,就看你敢不敢去做了。”

阿扎薩面容嚴肅的道:“只要能讓波斯復國,再大的困難我都不怕。”

陳景恪這才說道:“好,那我就告訴你一個辦法,成爲少數派。”

阿扎薩疑惑的道:“成爲少數派?”

陳景恪解釋道:“伊教內部分爲無數派系,很多派系之間甚至水火不容。”

“你選擇一個人數非常少的派系加入,然後以這個派系的名義聚攏族人。”

“因爲信仰它的人特別少,也就不用擔心有太多人加入。”

“如此,它就變相的成爲了你們波斯人獨有的教派。”

“到時候你還可以吸收波斯人自己的文化,對這個教派的教義進行改革。”

“使其真正變成獨屬於你們波斯人的教派。”

“但是這麼做會讓你們自絕於其他教派,很可能還會遭到其他教派的集體針對。”

阿扎薩眼睛卻越來越明亮,聽到最後他激動的道:

“我們不怕,只要波斯能復國,我們波斯人不懼怕任何敵人。”

說到這裡,他敬佩的道:

“您真是世界上最具有智慧的人,能認識您是我最大的榮幸。”

陳景恪並不理會他的吹捧,微微笑道:

“華夏有句話叫醜話說在前面,想要獲得大明的支持,可沒有那麼簡單。”

“不知道你準備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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