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我都想弄死他

四月初,國子監的一處別院裡,正在舉行一場特殊的考試。

參加考試的總共有一百三十人。

“即將分封的諸侯和他們的繼承人,共三十人,分別在這兩間考場裡。”

“國相和戶部大臣各五十人,在這兩間考場。”

國子司業趙謙向朱元璋、朱標等人介紹這裡的詳細情況。

事實上不用他介紹,對這裡的情況大家都非常熟悉。

畢竟這個政策就是他們一行人商量出來的。

封國不是劃塊地給一些人口,就能建起來的。

需要照顧的點可以說千頭萬緒。

既然要進行大分封,大明就不可能不管後續,那太不負責任了。

所以,各種配套的東西也要準備好。

除了各種必要的啓動物資,最重要的就是一套完整的行政體系。

大明的勳貴集團,十有八九都是底層出身,斗大的字不識一籮筐。

靠他們治理國家,那簡直就是開玩笑,更別提建設一個國家了。

只能大明幫他們建立一套體系。

不是大明不願意放手,而是沒辦法,必須要扶着走一程才行。

這也就意味着,諸侯國初建的時候,官僚體系都是大明朝廷指定的。

當然,大明不會一直干涉對方的內政。

諸侯王可以在封國穩定之後,逐步提拔自己的人才,將這些位置替換掉。

但爲了防止諸侯王分封之後,太過放飛自我,朝廷規定五年內替換人員不得超過三成。

十年後方可大規模替換朝廷指派的官員。

二十年內,國相和戶部大臣必須由中央朝廷指派,二十年後方可自己任命。

國相掌管一國政務,只要他不出問題,封國就不會跑的太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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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部大臣其實就是戶部尚書的別稱,爲了和中央朝廷區分才用了戶部大臣的稱呼。

一個政府最重要的部門,就是財政機構。

尤其是新政推行以後,戶部已經不單單是掌管錢糧那麼簡單。

還牽扯到最整個國家的資源分配,以及各種發展計劃的制定,是國相最重要的助手。

只要這兩個位置不出問題,再加上大明幫忙組建的行政體系,就能確保一個封國不會大亂。

如此二十年後,這個封國基本就能穩定。

而且他們的繼承人差不多也培養出來,可以承擔國君的職責了。

到時候再徹底移交權力給他們。

當然了,大明這麼做自然也有自己的利益訴求。

就是防止某些人有異心,剛分出去沒幾年就忘了本,在政策上和大明漸行漸遠。

前二十年由朝廷任命國相和財政大臣,就可以確保該封國能嵌入大明的藩屬體系裡去。

到時候經濟高度和藩屬體系綁定,就不怕他們有異心。

從去年確定第一批分封名額之後,朝廷就在國子監組建了一個特殊學院。

專門教授受封的諸侯王如何當國君,同時也對國相和財政大臣的候選人進行培訓。

今天這場考試,主要考的其實是國相和財政大臣。

各五十名學員,前十五名將會獲得這次機會,後面的只能等下一批諸侯分封了。

至於諸侯王和他們的繼承人,這場考試也不是完全走過場。

雖然不論他們考的如何,分封都會進行的,可考的太差就會被剝奪行政大權。

說白了,如果將國家的最高行政權力,分成國君和國相府兩部分。

考的好就能提前掌權,國相府就是輔佐他工作的機構。

考的差的國君,就要讓渡更多的權力給國相府。

由國相府主持國家行政要務。

直到國君有能力承擔職責,才能從國相府拿回屬於自己的權力。

然而,權力那能是隨便讓渡的嗎?

國相府主持大政,一旦形成慣性,國君再想把權力拿回來就千難萬難了。

如果國相府還能獲得中央朝廷的支持,那他們想拿回權力就更難了。

所以,對於諸侯王和他們的繼承人來說,這場考試同樣非常重要。

權力都有排他性,誰都不想把自己的權力讓給他人。

看着考場裡奮筆疾書的衆人,陳景恪心下也是激動不已。

這都是華夏的種子,將來會在更多的地方生根發芽,散播屬於華夏的芬芳。

朱元璋他們只是在這裡溜達了一圈,見沒有什麼問題就離開了。

畢竟這場考試要持續一天,他們不可能一直守在這裡。

送走皇帝一行人,趙謙返回考場挨個巡視。

看着這些特殊的考生,他也同樣非常興奮。

他是個做實事的人,對於朝廷的宣教計劃非常支持,但對於朝廷的緩慢進度非常不滿。

一度想辭官去地方教書,連地點都選好了就是瓊州。

不過幾次辭官都被朱標給拒絕了。

先是讓他主持編寫了海外明人進學教材,去年又任命他擔任這所特殊書院的祭酒。

這所書院意味着什麼,所有人都很清楚。

竟然讓他來掌管,這是何等的器重。

而且把這些未來的國君、國相教好了,也同樣能更好的宣揚華夏文化。

比他跑到地方去教學,效果更好。

於是他就息了辭官的念頭,接下了這個重擔。

半年多的教學,終於到了檢驗成果的時候,他自然非常重視。

害怕有人作弊,從頭到尾一直盯着,中途吃飯都是在考場進行的。

直到考完,他又親自押送試卷去了宮裡。

等到了幹清宮才發現,朱元璋、朱標、朱雄英和陳景恪四人都在。

前三個人在他能理解,陳景恪在……

而且陳景恪就坐在朱雄英的斜對面,這是一個臣子不可能坐的位置。

這讓他想起了很多關於陳景恪的傳聞,有些傳聞他知道是真的,有些傳聞則覺得太離譜。

但今天他終於知道,以前很多他覺得離譜的傳聞,竟然也是真的。

這位安平侯在朝廷的地位,確實很特殊。

特殊到了能坐在太子的對面,還不是私下行爲,而是接見大臣的時候公然這麼做。

私下怎麼都好說,歷史上還有皇帝私下和臣子睡一塊呢。

但公開就不一樣了。

現在皇家就是公開告訴世人,安平侯的超然地位。

趙謙是個正直的人,看到這種情況下意識就想彈劾幾句。

然後他就聽到朱元璋說:“景恪,卷子來了,看完再出宮也不遲。”

陳景恪一副無語的樣子,說道:“陛下,您拿我當小孩呢,這麼多卷子明天都不一定能看完。”

朱元璋毫不在意的道:“那就等看完了再出宮,我讓人通知福清,這兩天你不回去了。”

陳景恪:“……”

一旁的趙謙卻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這還是那位夏日可畏的太上皇嗎?安平侯寵冠羣臣,果然不是虛言。

還好自己慢了一步,若是真的彈劾了他,恐怕落不了好啊。

他趙謙雖然正直,但又不是不懂變通,自然不會當鐵頭娃。

之後發生的事情,更是讓他暗暗僥倖。

在他將試卷遞上去之後,老朱就讓他離開了。

臨出大殿的時候,他看到老朱在分配試卷。

老朱、朱標和朱雄英一人一卷,最後一卷被直接丟給了陳景恪。

後面他沒敢多看,匆匆離開了。

但心中卻是複雜無比。

所學告訴他安平侯在玩火,作爲一個有操守的人,遇到這種情況應該彈劾。

這是對所有人都好。

可……

罷了罷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隨他去吧。

話是如此說,可心中還是覺得彆扭,以至於回家之後飯都吃的不安生。

他女兒趙芝察覺到異常,就關切的詢問發生了何事。

見到女兒,趙謙卻心中一動。

趙芝雖然不是福清公主小圈子成員,相互之間聯繫卻很緊密,曾經數次合作過。

和福清公主也算是相識。

自己是否能通過她,勸告那安平侯一番?

不論他聽不聽,自己也都算是盡到了本分。

越想他就越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於是就將今日所見所聞,以及對陳景恪不尊禮法的擔憂。

最後說道:“你和福清公主有舊,若有機會當提醒她一二。”

哪知道趙芝聽後卻笑了起來:“爹,您覺得以安平侯的智慧,想不到這一點嗎?”

趙謙耐心的道:“俗話說醫不自醫,安平侯自然是聰明的,可事關自己總會有疏忽的時候。”

“況且他少年得志,難免會有些自傲看不清形勢。”

“爲父這也是不希望他自誤啊。”

趙芝很是開心的道:“爹爹真是心善,不過女兒覺得您或許多心了。”

趙謙沒有因爲她接連反駁自己生氣,而是詢問起緣由:

“哦,不知你有何看法?”

趙芝說道:“大明的情形與之前的朝代皆不相同,以前的老規矩很多都不適用了。”

“就比如您擔心安平侯未來不得善終,可是您想過沒有,以他的功績早晚是一方諸侯王。”

“到時候離開大明,所有的問題就全都解開了。”

趙謙恍然大悟,一拍腦門說道:“哎呀,你看我都糊塗了,竟然把分封給忘了。”

然後他欣慰的道:“芝兒長大了,都能替爹排憂解難了。”

趙芝笑道:“也不全是我想到的,平日裡與姐妹們閒聊,大家也討論過國事。”

“曾經就提起過安平侯之事,最終大家得出的結論就是,他很聰明。”

趙謙若有所思的道:“你和福清公主關係如何?”

趙芝說道:“與公主倒是熟識,她幾次想拉我去幫她做事。”

“只是……我都沒有答應。”

趙謙自然知道女兒在顧慮什麼,禮法束縛啊。

如果是以前,他也不支持女兒拋頭露面。

倒不是覺得女人就該相夫教子什麼的,而是怕影響到女兒的聲譽,以後不好嫁人。

不過今天的經歷,卻讓他有了別的想法。

時代不同了,福清公主整日拉着一幫子小姐妹做事情,必然是經過安平侯同意的。

以他的智慧,這麼做必然有極深的用意。

雖然自己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跟着聰明人走,總是沒錯的。

再說,自家女兒好像頗受福清公主重視,有她在還怕嫁不到好人家?

想到這裡,他就鼓勵的道:“如果你想去,就去吧。”

趙芝沒想到會得到支持,驚喜的道:“真的?”

趙謙笑道:“爹還能騙你不成,有福清公主照看着,爹也放心。”

——

宮裡,陳景恪被老朱強行拉了壯丁,拿着一卷試卷翻看起來。

老朱扔給他的,正好是諸侯們的試卷。

他翻開瞅了一眼,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這踏馬寫的是啥?

找只蜘蛛蘸點墨水,放在紙上爬,都比這字好看。

不過他也能理解,出身低微,靠軍伍裡賣命博取一個前程。

哪有時間去學習文化知識。

能寫成這樣,估計也是臨時突擊學會的。

他仔細分辨,發現寫的倒是還行。

什麼是國,什麼是民,什麼是君……這些問題都回答的中規中矩。

至少說明他們認真學了。

衝這個態度,未來封國就很難出現妖魔化的事情。

後面有治軍的內容,他寫的就多了。

真可謂是揚揚又灑灑,顯然是經驗豐富。

提到如何治理土人,他體現了一個軍人應有的特色。

殺伐果決。

不聽話的殺全家,聽話的分土地教化。

甚至還提出了一些針對土人的作戰方式,可見他不是隨便亂說,而是真的考慮過的。

對於這些內容,陳景恪相當滿意。

這個人,適合掌握軍事。

至於國政……就他對國政的認識,還是讓國相府暫管的好。

第二份試卷,是代王朱桂的。

只看了前三題,陳景恪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踏馬的,老朱的基因真奇怪,那麼多兒子要麼是大才,要麼是活畜生。

沒有平庸的。

這個朱桂……就屬於後者。

他在試卷裡直接就寫了,百姓就是奴僕,官吏就是管家,君王就是一家之主。

就這個認識,要是讓他掌權,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這裡,陳景恪直接將試卷丟給了老朱:

“陛下,這位……若非他是您的兒子……您還是自己看看吧。”

老朱見他如此生氣,也非常好奇,接過試卷一看,老臉不禁一紅。

這想法,怎麼這麼熟悉呢。

肯定不能承認是和自己學的,只能裝糊塗大罵道:

“這個混賬東西,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把他的封國取消了,先丟在國子監多學幾年再說。”

朱標接過試卷掃了一眼,也是眉頭緊皺。

換成以前,他或許會認爲,先讓朱桂過去當幾天國主再說。

如果實在不堪,再將他召回訓斥。

可經歷了朱樉之事,他再也不會有類似的想法。

就這種認識,去了封國還不知道要怎麼折騰百姓呢。

而且他還是親王,國相府肯定是管不住他的。

可是突然將他的封國取消,影響也太大了,換成誰都可能無法接受。

必須得想個合適的藉口才行。

那麼,什麼藉口呢?

朱標將目光看向陳景恪:“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他昏迷一段時日,又不傷他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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