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打開幻境,讓他們出去。”
紫衣男人望着白月宴道。
長安點頭,不知使用了什麼術法,他們腳底下出現了一個類似陣法的光暈,自腳底迸射出來。
光芒消散之後,他們回到了客棧。
白月宴還維持着劍架在紫衣男人脖子上的姿勢。
夏邑鳴如夢初醒般,渾身冷汗地站在原地。
包括不遠處的客棧老闆、小二以及幾個客人也是如此。
除了夏邑鳴,其餘的人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你…你還不趕快放開我家公子!”那個施展幻術,名叫平安的僕從道。
白月宴這才收回長劍,拍了拍夏邑鳴的肩膀,“你不是要去買藥鼎麼,走吧。”
夏邑鳴還沒回過神,還沒從當前的現狀中理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白月宴叫他,他便跟着她出去了。
來到街上,他才問白月宴,“剛纔那個人是什麼人?”
白月宴臉色有些蒼白,全不像剛纔在客棧裡那麼輕鬆,“不知道。”
即便白月宴知道剛纔經歷的是幻境,但是長劍從‘爺爺’脖子上劃過的時候,溫熱的血液順着劍身流到她掌心,那種感覺是那麼真實。
如今已經離開那紫衣男人的掌控範圍,她的手掌纔開始不可抑止地顫抖起來。她殺了‘爺爺’。
即便知道是假的。
那紫衣男人會是鬼王麼?
不對,若他是鬼王,完全可以在來的路上就對自己動手,如果他要動手,就算甄醫慈和餘霧茫都在,恐怕也不能阻攔他。
若他不是鬼王,爲什麼會認得自己,還要找自己麻煩?
“月宴,那咱們現在怎麼辦?”夏邑鳴心裡沒了底,沒有甄醫慈和餘霧茫在,他也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子,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今天這種突發狀況。
“沒事的。”
雖然那紫衣男人來歷不清,但是因爲某些原因,似乎也並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抓人,否則也不會企圖用幻境困住他們。
如今紫衣男人知道幻境困不住她,自然不會再用第二次。
當然白月宴不想換客棧,還有一個原因,如今碧落城裡,人滿爲患,大大小小的客棧都擠滿了人,若是再想找一間落腳的客棧,恐怕沒有那麼簡單了。
兩人在街上閒逛了一陣,便回到了客棧裡。
一回去,便只見客棧裡堵滿了圍觀的女子,她們站在門口,紛紛伸長了脖子往裡面瞧。
兩人十分艱難地鑽進去。
只見中午大堂裡還人丁稀少,現在已經人滿爲患了。
——大多數客人都是十七八歲的年輕女子。
這些女子出現在這裡,白月宴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想必是爲了那個紫衣男人而來的。
那紫衣男人容貌生得雖然沒有南溟夜那樣好,但是姿容也算中上,再加上週身那種華貴的貴公子清冷氣場,吸引這麼多女子到這裡來也不足爲奇。
來到大堂裡,一個女子插着腰正質問着老闆,“誰包客棧了?我出雙倍…不!三倍的價錢!”
“姑娘,你就別爲難我們了,這裡真的沒房間了。您請回吧!”
看來又是一個迷戀上紫衣男人的女人,不過這個女子貌似還挺有錢的。
白月宴和夏邑鳴事不關己地走過,正欲上樓的時候,女子一把拽住白月宴的胳膊。
“你不是說客棧被包下來了麼?她怎麼能上去?”
那客棧老闆滿頭大汗,不知該如何辯解的時候,白月宴涼涼說了一句,“我是丫鬟,自然要住在這裡。”
隨後掙脫那女子,自行上了樓。
夏邑鳴快步跟上去,低聲問白月宴,“你怎麼那麼說?”
白月宴懶得解釋,便道,“省事”
那女子一看就極不好纏,若是不那樣說,她估計會一直拽住自己不放。
兩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正要開門,便聽到隔壁傳來一陣談話。
小客棧的房間全部用隔音不好的木板隔開的,在房間裡說話聲音稍微大一點,都能傳到外面。
“公子,外面已經聚集了好些女人,要不咱們還是換間客棧吧?”聽那聲音,倒很像紫衣男子身邊那個叫平安的僕從。
白月宴意識到這是紫衣男人的房間。
“換間客棧?你連這些女人都解決不了,也不用留在我身邊了,儘早滾回浮月山吧!”
白月宴心道,這紫衣公子脾氣還挺不好的。
果然紫衣男人說完話,門便打開了,那叫平安的男人從裡面走出來,見到白月宴,神色怪異地扭開頭,離開了房間。
白月宴和夏邑鳴揮手告別,也回到了各自的房間之中。
也不知道那平安使用了什麼辦法,晚上白月宴和夏邑鳴出去吃飯的時候,大堂裡的清靜多了,也沒有在駐足觀看的女子,整個世界忽然之間變得清靜多了。
紫衣男人自樓上緩步而下,步履悠閒儒雅,彷彿走在後花園一般。
男人的六個侍從本來在角落裡,一見他從樓上下來,紛紛起身。
那架勢就彷彿皇帝親臨一般。
紫衣男人從樓梯上下來,見到白月宴等人後,便直接坐到了他們那桌。
“我可以坐這裡麼?”
即便是詢問,這男人也能弄出一派居高臨下的派頭。
也不知這人的真實身份是什麼,能無時無刻都散發着那種上位者高高在上的姿態。
夏邑鳴本能受到這男人身上的強悍氣場,有些抗拒。
——人家好歹還只是個小孩子。
白月宴舉目望去,道,“公子,大堂裡還有這麼多位置,你就非得偏坐我們旁邊不成?”
這紫衣男人臉皮也真是厚,中午的時候,她和夏邑鳴還着了此人一道,差點被困在幻境裡,如今他又主動貼上來要與他們共用晚餐,是個人心裡都會覺得膈應,這人倒好像什麼都發生一樣。
話音剛落,只見那紫衣男人從善如流地擡起右手,還什麼也沒說,便他身後的六個侍從知曉了命令,將客棧裡其他空餘的桌子全部砸了。
隨後,白月宴便聽到那紫衣男人臉不紅心不跳道,“如你所見,現在已經沒有空位置了。”
夏邑鳴直接懵在了原地。
至於客棧老闆更是一個屁都不敢放——整個客棧都被這位爺買下來了,別說砸桌子椅子了,就算燒了,他也管不着。
白月宴呵呵一笑,“既然如此,我還能說什麼?公子請吧!”
此人既然還未流露出惡意,白月宴也不好公然拒絕他。
紫衣男人坐下後,不多時便開始上菜了。
一張本來不怎麼大的桌子,那男人的菜便佔據了半壁江山,上面珍饈美味,隨便拿一道出來,都是天價菜餚。
白月宴兩人點的菜和他的相比,完全是一個天一個地,根本沒有可比性。
夏邑鳴整個人可以說完全已經達到了懵圈的地步,大概因爲從來沒見過這種架勢。
此時的他還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不知道眼前這男人鬧的是哪出。
只得埋頭默默吃菜。
紫衣男人道,“你們可以吃我的菜。”
這人在這裡,夏邑鳴正常吃飯都很難進行下去,更何況還要去吃他的菜,真是怎麼想,怎麼都覺得彆扭。
夏邑鳴只想趕緊吃完飯就回到房間!
這麼想的時候,他發現白月宴竟然真的從那男人點的菜裡夾了一筷子,那動作之流暢,神色之自然,令人歎爲觀止。
紫衣男人面色緩和了不少,道,“你們不知道我,我本名浮生歲,來自西大陸浮月山。”
白月宴聞言,手裡的筷子停住半空中。
浮生歲,浮生夜。
這浮生歲是浮生家族的人?
浮生歲瞧了瞧白月宴的神色,便知道她已經猜出了一些端倪,他也沒打算隱瞞,繼續道,“姑娘應該知道浮生家族。我本來是浮生家族的繼承者,如果不出意外,以後的浮生家族都會由我掌控,但是幾個月前,發生了一點變故,一個突然出現的人闖入了我的家族,將原本屬於我的位置給搶走了,試問一下,你們會甘心麼?”
白月宴沒回答他。
她自然知道那個突然出現的人,肯定是南溟夜。
“浮生公子,你和我說這話有什麼用,這也不關我事情,我也幫不了你什麼。”
“不,你可以幫我。你什麼也不用做,只需告訴我,他是什麼人,是從什麼地方來的。若是你肯告訴我,我可以幫助你們兩個順利通過此次天醫符師比賽。”
夏邑鳴本來在一旁,他也聽不懂兩人彷彿打啞謎一般的對話,全程充當一個透明的乾飯角色,但是聞言不由擡頭,大概被浮生歲的開出的條件誘惑了。
衆所周知,天醫符師比賽是整個大陸最嚴格的比賽。比賽過程都會有極北聖殿的人全程監視,要想作弊,難上加難。
而這浮生歲竟然輕描淡寫地說能保證幫助他們通過比賽…這人究竟是什麼人,怎麼可能會有這種通天的本事?
他看向白月宴,想看她怎麼回答。
卻見白月宴將手裡的筷子放在桌上,正色道,“你知道我和他的關係?”
浮生歲漆黑的眼底浮現一抹意味不明的幽深之色,許久才緩聲道,“知道。”
——整個青山院的人都知道,那日禹景承生日宴,衆目睽睽之下,那個人和她十指相扣地出現在生辰宴上。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既然知道,我怎麼可能將他的一切告訴你?”
浮生歲聞言,面色肉眼可見地變黑了,漆黑的目光如同一柄浸了寒夜的刀,毛骨悚然,叫人後背發涼。
“白姑娘,看來你是打算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白月宴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如今碧落城裡,一共有數百名聚集在此的符皇強者,符宗也不少,聽說此次比賽,極北聖殿也來了不少人…小女子不才,若是公子你執意爲難,就算我不是你們對手,也絕對不會叫你們安然從碧落國抽身而退。”
浮生歲聞言,楞在原地半晌,忽然低聲笑了,“有趣有趣。在下不過開玩笑罷了,姑娘莫要當真。”
整場凝重奇怪的氣氛,因爲浮生歲的最後這一陣爽朗的笑聲,而得以舒緩。
白月宴擦了擦嘴,“我吃好了,你們慢用。”
說完,便起身離開。
夏邑鳴見白月宴走了,哪裡肯留下來,和浮生歲四目相對地吃飯?於是也跟着走了。
兩人正要上樓,忽的一個人匆匆忙忙地從外面跑進來,在大堂裡大聲問道,“誰是白月宴,夏邑鳴?”
兩人停住腳步。
夏邑鳴走到那人面前,道,“我是夏邑鳴,你有什麼事?”
那人道,“那叫甄醫慈和餘霧茫的人,是你們的老師對吧?”
夏邑鳴點頭,“沒錯。”
“你們的師父在幽澤禁地受了重傷,你們快去看看吧!”
夏邑鳴聞言,登時臉色大變,着急道,“此話當真?”
那人道,“自然是真的,你們趕緊去吧!”說完,便轉身離開了客棧。
“月宴,你聽見了麼?”夏邑鳴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甄老師和餘老師都受傷了,咱們得趕緊過去救他們!”
夏邑鳴心急入火燎,卻見白月宴還十分淡定的樣子,隨後她道,“你在客棧裡等着吧,我去找他們。”
“不行,太危險了,月宴,我和你一起去!”
“我有一張傳送符,到時候我會帶他們回來,你就留在這裡等我們。”
夏邑鳴聞言,這才老實下來。
傳送符能傳送的人數量有限,一般只能傳送三個人,若是他去了,可能不僅幫不上忙,還會拖累他們。
……
碧落城郊外密林。
幾道漆黑的身影蟄伏在黑暗已久,彷彿獵捕的獵人,潛藏在暗處,等着獵物的出現。
許久,一道聲音才問,“那個賤人真的會來麼?”
“當然會,一般人聽到自己的至親好友有難,很少會有不來的。”
“如果她來了,你們都記着,不要將她殺了,能留活口,就留活口!——那賤人將我的臉傷成這樣,又陷害我入獄,本小姐若是不報此仇,怎能嚥下這口氣!”
黑暗中幾道黑影連連應是。
忽然有人道,“來了來了!”
衆人往前看去,只見那不遠處,一個人影朝他們走來。
夜黑風高的,雖然看不見臉,但是有誰會無緣無故大半夜出城呢?
而且瞧着那來人的形象,儼然一個女子的身材。
他們絕不會認錯,眼前的人就是白月宴!
明惜彤咬牙切齒道,“你們都給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