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郢學着前世母親套棉被的動作,把手中的棉絮,撕扯着鋪開,給羋姬和自己的幾位妻妾做了個示範。
“做出來的被褥和棉襖,輕便保暖,舒適性強……”
聽着趙郢的描述,包括羋姬在內,這些精通女紅的女眷,早已經躍躍欲試,當即帶了已經彈好的棉花,一起回了後院。
讓下人掌起燈火,開始興致勃勃地做實驗。
羋姬和王南對着頭,在那裡做被褥,虞姬和李姝,則在那裡配合着做棉襖。月姬和其餘幾位侍妾在那裡打下手。
相比較中原女子,她們這些月氏女子,女紅手藝比較一般,因爲她們的服飾原本就比較粗獷,只需要簡單的縫製一下就好,而她們月氏的女子,主要的活計也不是這個,而是伺候牲畜,熬煮奶茶,硝制皮貨。
不過,這些手藝,嫁給趙郢之後,基本就廢了。
如今,也就只剩下打下手的份兒了。
後來,還是月姬比較機靈,見自己根本插不上手,直接拿着一團棉花,跑到一旁,試着去紡棉了,只是捏着一團棉絮,想要把它紡成絲線又談何容易?
忙得手忙腳亂,不是扯斷了,就是纏粗了,忙乎了白天,出了一頭香汗,也沒紡出想要的棉線來,看得趙郢不由啼笑皆非。
“你這樣紡紗不行,這些棉絮太軟,不易受力,你要不先把這些棉絮搓成長條試試……”
雖然將信將疑,但入咸陽之後,自家夫君的各種神異表現,已經讓月姬對自己這位夫君有了一種莫名的期待,當即認認真真地搓了幾個長條。
然後,就成了!
看着手中的棉條,如蠶繭一般,隨着自己的動作,變成一個橢圓的線槌,月姬的臉上忍不住浮現出一絲掩飾不住的笑容。
手上的動作越發嫺熟,就連揚起的手臂,都有了一種月氏舞蹈的美感。
賞心悅目。
她這邊的舉動,很快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就連羋姬和王南等人,都不由停下手上的動作,走過來圍觀。
真的能紡紗!
羋姬湊過去,蹲在那裡,反覆地查看了一番,然後非常肯定地點了點頭。
“比蠶絲粗一些,但手感很柔和,織成布匹之後,應該也會很柔和……”
找到了紡紗的竅門,大家熱情都有點高漲,尤其是這些月氏來的女子,反正每月也輪不到幾次侍寢的機會,又不認得中原的文字,更是樂得大家在一起紡紡紗,說說話,做做女紅。
倒還歡快一些。
至於趙郢,則回書房去了。
照例先處理公務,河西郡那邊已經步入正軌,如今河西郡,可謂人才濟濟,郡守府有陳平代理,李左車父子輔佐。
敦煌則是章邯主政,張蒼和姬伯常爲輔。
武威那邊,則是蕭何主政,王離爲輔。
張掖和酒泉,雖然不是自己的班底,但原本就是朝中能臣,按部就班地處理地方事務,自然不在話下。
更何況,張掖還有性情沉穩,做事細膩的蒙瞻坐鎮,而酒泉的白筍,也表現不俗。是趙郢鐵桿的班底,對趙郢的政策意圖貫徹的極爲徹底,故而,哪怕是那兩位縣令偶爾會出現些偏差,也出不了什麼大的問題。
讓他有些意外的是,李左車的活被劉邦搶了之後,反而留在河西,幫他訓練了一支由秦人以及月氏各部落混編而成的騎兵。
人數大約有五千人。
從陳平的來信可知,對這支騎兵的表現頗爲推崇。
另外值得關注的事情,就是屯田。
爲了推進河西郡的開發,先是由武威縣令蕭何提議,組織士卒在訓練之餘,集中屯田,所有產出,會調撥一半,補貼軍用,給士卒加餉。
多出來的收入,除了上交國庫充當賦稅之外,都收入縣衙府庫,支援縣裡各項開支,推進各項建設。
在得到趙郢的讚許之後,很快,就引起了其餘各縣的效仿。
今年上半年,風調雨順,導致但就這一項,就讓河西郡的財政壓力減輕了不少,如今也算是進入了一個良性的循環。
各縣的主官,都在憋着勁兒的發展自己轄區的實力。
興修水利,鼓勵農桑。
甚至,非常默契地開始在各縣之間,修建馳道。倒是跟劉邦在焉耆的行動,不謀而合。
跟隨趙郢期間,他們聽到的最多的一句話之一就是:道路就是國家的脈絡,道路不通,則政令不暢,兵力難達,我們佔領的地方,就是一塊虛浮的飛地!
趙郢對河西的發展現狀,十分滿意。
說起來,很多人才,自己放在河西,都是大才小用,不過沒有辦法,如今那是自己爲自己準備的一條後路,不得不暫時如此,權當是對他們的歷練了。
想了想,趙郢只是在陳平的來信上批覆了一句。
“鑄軍魂的教育,一定要常抓不懈,尤其是軍中和學舍。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武器,不是武器,而是利器,不能爲自己所用的人才,那就不是人才,而是禍端!”
趙郢絕不能容忍,自己給自己整出一羣反骨仔,給敵人反向輸送力量。
誰那裡出了問題,給自己出了簍子,自己就拿誰的腦袋祭旗!
……
新婚燕爾呢。
當天晚上,趙郢再次留宿李姝處,一夜旖旎,自不待言,第二天一早,神清氣爽的趙郢,帶着錐古,一如既往地去宮裡。
“子嬰見過皇長孫殿下——”
一進宮門,就看到子嬰站在門口,笑盈盈地向自己拱手行禮。趙郢目光一閃,從馬背上跳下來,也笑容溫和地拱手回禮。
“叔祖今日這麼早——”
“殿下叫我子嬰就好,我們雖然份屬同族,但年齡相仿,叫叔祖,反而顯得生份了……”
子嬰笑容溫和,謙虛有禮。
趙郢也不知道,爲什麼按輩分叫叔祖反而生份了,不過這貨既然再三的強調這一點,他也正好借坡下驢。
說實話,自己叫一個比自己大不幾歲的人叫叔祖,也覺得拗口。
“子嬰將軍——”
趙郢這次沒再堅持,笑着重新見禮。見趙郢終於肯改口了,子嬰不由心中一喜,笑着拱手回禮。
“長孫殿下——”
說話,兩人不由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對於這位後世曾經因爲不滿自己傀儡秦王的處境,能在完全處在劣勢的情況下,用計斬殺掉趙高的秦王室成員,趙郢一直心懷善意。
起碼說明,頗有幾分才能和手段!
最近這幾日,這位每天早晨,都會特意製造機會,迎候在宮門之外,想要靠攏的意圖,已經十分明顯,趙郢自然沒有拒之門外的打算。
如今,歷史上的拐點在即,誰知道以後會如何發展。
他不怕秦王室人才濟濟,更不怕他們出彩會不會奪了自己的光彩,他現在只怕秦王室的血親都是繡花枕頭,一堆草包啊。
血親相爭,那也是在天下太平之後,若是亂世爭鋒,還是血親最爲牢固可靠。
哪怕是後世歷史上那位奇葩的項伯,當初也只是因爲太蠢,而不是純心想要坑項羽一手。
告別了子嬰,趙郢也把馬匹扔給錐古,自己輕車熟路地前往御花園去找始皇帝陛下。如果不出什麼意外,這個點,始皇帝無論練不練太極拳,都會習慣性地在後花園閒逛。
也算是趙郢這段時間,爲數不多的成果之一了。
“大父,大母——”
一進御花園,就看到始皇帝和鄭妃,各自穿着一身寬大的練功服,正站在樹蔭下欣賞那一排一進長出綠色葉芽的葡萄。
趙郢臉上頓時露出一絲笑容,笑呵呵地上前打着招呼。
“快來,看看,這些葡萄——”
始皇帝笑呵呵地衝他招了招手,就像一位鄰家的老翁,絲毫看不出往日裡威嚴霸道的氣度。
“不錯,不錯,都活過來了,等明年這個時候,我們就能吃到酸甜可口的葡萄了,我這邊還有一道從西域那邊傳回來的古方,可以用這些葡萄釀製一種顏色發紅的酒水,據說味道還算可以,到時候可以請大父大母一起嚐嚐……”
趙郢說着,又忍不住瞅了一眼那一架黃瓜。
只是幾日的功夫,藤蔓已經爬滿了架子,掛滿了頂着小黃花的黃瓜,乳白色的尖刺上頂着晶瑩的露珠,在陽光的照耀下,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清新感。
“不用看了,今天早膳,我讓人準備了你說的黃瓜雞蛋湯,待會我們一起嚐嚐口味……”
始皇帝見這臭小子,還在記掛着自己的黃瓜,忍不住開口吐槽。
這臭小子,就知道禍禍自己的黃瓜。
說笑間,三個人在花園中間的空地處站好,迎着朝陽,緩緩拉開了架勢。對於趙郢來講,如今的太極拳只是一種強化身體的日常,但對於始皇帝和鄭妃而言,則是一種調整身體,用來養生的手段。
哪怕是不能練出氣感,也不能放鬆。
說起來,始皇帝今年也不過四十八歲,五十都不到的年紀,放在前世,真算不上多大的歲數,很多人在這個年紀別說當爺爺了,說不準爸爸都還沒當上呢。
哪怕是放在工地上,那也正是出力的好年齡。
趙郢覺得,這樣的年齡,除非歷史上的始皇帝忽然出現了後世上那些絕症,否則都應該有挽救的可能。
“大父,大母,最近覺得怎麼樣,練拳的時候,有沒有覺得身上熱乎乎的,有股暖流……”
藉着打完洗漱的檔口,趙郢忍不住再次開口詢問。
“沒有——不過,這段時間,覺得身子輕便了許多……”
始皇帝笑着回了一句,然後反過來還笑呵呵地安慰趙郢。
“不用擔心,有伱幫我,我最近身子骨感覺好了很多,應該還能再撐幾年——”
說到這裡,始皇帝忽然又猛不丁地問了一句。
“怎麼樣,你那邊最近有動靜了沒……”
趙郢:……
大父啊,您老人家生了那麼多兒子了,您難道還不明白,這種事,真的要看緣分的啊,急不來,急不來!
一看他那神情,老兩口就知道肯定又是沒戲!
“你這孩子,真是……”
鄭妃有些嗔怪地瞪了趙郢一眼,然後起身招呼兩人吃飯。
如今天氣不冷不熱,始皇帝和鄭妃也習慣了在御花園享用早膳,覺得比悶在大殿裡面,要舒服很多。吃過早飯,趙郢和始皇帝去前殿處理朝政,鄭妃則轉身回了後宮。
想了想,讓人喚過宮中經驗最爲豐富的女官,吩咐道。
“你準備一下,待會隨我去長公子府上走一趟……”
“諾!”
女官躬身領命。
很快,一輛青色馬車,在侍衛的陪同下,從後宮出來,直奔長公子府。
沒有讓人通稟。
鄭妃的馬車長驅直入,徑直進了長公子府的大門,等羋姬和王南等人正說說笑笑地做着女紅,趕製棉被棉衣呢,等得知鄭妃到訪的消息的時候,鄭妃的馬車,已經來了後院的大門。
“這裡沒有外人,你們不必多禮——”
看到慌忙迎出來的羋姬和王南等人,鄭妃掀開車簾,笑呵呵地擺了擺手,在女官的攙扶下,作勢要下車,羋姬和王南趕緊快走幾步,攙扶住鄭妃的手臂。
鄭妃從馬車上下來,目光越過衆人,落到月姬身上的時候,月姬這才趕緊快走幾步,上前盈盈拜倒。
“月姬給大母問安……”
鄭妃的目光慈愛地拉過她的小手。
“孩子,這幾日怎麼也不見你去宮裡找大母說話……”
對於這位乖巧懂事的孫媳婦,鄭妃心中有一種獨特的情感。
月姬不着痕跡地偷偷瞄了一眼正笑吟吟看着自己的羋姬和王南,這才低着頭,乖巧地回道。
“回大母,是月姬的不是,這幾日正跟着阿姑和幾位姐姐學習女紅,學習寫字,這幾日正想着進宮去大母請安……”
鄭妃心中嘆了一口氣,不過也知道月姬在家中不易,笑着拉着她的手,順着她的話道。
“多學些字也好,平時沒事可以讀來解悶,若是閒着無聊,也可以去宮裡陪大母聊天,我正好也閒着無事……”
這已經不是鄭妃第一次這麼說了,月姬心中感動,乖巧地點頭應了。